第七章 地球新人类(6)
在兰博的雕像处,王妃要求单独呆一会。她内心深处有个痛苦不堪的秘密,从不敢提起,也无法忘记,就是关于兰博,因为她亲手杀死了兰博,杀死了那个倾心爱她的人。那时似乎是为全大局无可奈何,可今天想来,只觉得自己残酷无情不可饶恕。如果时光倒流,必如静儿一样宁肯身死也无论如何不会动手。她就跪在那里,心中不断地祈求兰博的原谅,一动不动。
特帝并不知道她亲手杀了兰博,从没有人给他提起这事,在他读到的其时关于那场叛乱危机的所有的资料档案里也都没有记载兰博是如何死的,只知道兰博如成千的思露星人一样被叛军杀死在天猫星上。特帝来接王妃时天尚未黑,远远看见王妃跪趴地上,有些不解。兰博对王妃是真爱,他对此毫不怀疑,可王妃对兰博并非爱情,他自以为也一清二楚。她对文静的爱不影响他的感受,但如果她对兰博也有同样的爱的话,他确实感觉有些别扭,虽然当年正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她嫁给兰博。
特帝自觉不便,就远远地把飞船降落,然后轻步走到离她二十米远处停下,坐地上没有出声。天黑后周围安静下来,方才听见她偶时压抑不住的哭音,这下子他自然猜测到兰博之死与她有关。他极其心疼,更觉无论如何再不能让她受一丝委屈和磨难,便悄悄离开走远后低音启动飞船滑行,等滑行更远后才起飞赶去把卡拉、戴维和菲力克思接来,在飞船降落时故意把声响搞大,要卡拉等人先去接她,自己走在最后。
洛磺已经和机器们交谈好,将受损伤的飞船留在思露星,以后再来取。卡拉等人把行李搬到特帝的飞船上,立即就飞往地球。在路上大家十分感叹机器们的井然有序和慷慨大方,竟然觉得由机器们管理经营是思露星最好的状态。
王妃早早地就站在了驾驶舱前面,这是地球,生她养她的地方。如果此时要选一个地方终老,她会毫不迟疑地选择地球,而且要选在故乡T7镇。从太空里望去,地球似乎比以前更蓝,蓝得与救赎星不相上下。因为距离尚远,王妃虽然感觉地球看上去有些不一样,却还没有留意到不同之处,倒是先留意到离得不远的月亮。
月亮怪怪的,好像中间有个细小的孔洞。她吩咐飞船先去月球看看,才发现月球中央有个大洞,直径大约三公里,洞穿月球。她正在猜想这是不是修练者们的杰作时,香格拉给她讲解,在所有他查到的资料里面,地球的卫星从一开始就有一个大洞,这是一个著名的旅游和探险的景点。他这样说后,王妃更加疑惑,她确实没有近距离观察过月球的全貌,可是她从来不知道月球有这样的一个大洞。飞船减速穿过月洞时,王妃留意到这个月洞笔直,大小均匀,洞壁光洁,她啧啧称奇。
靠近地球后,地球的面貌与印象里的大有不同,这让王妃的心情直往下沉。因为这里是特帝和她的故乡,众人都在欣赏风景也在询问地球的情况,特帝看见王妃很专注,就回答众人提问。他早就留意到地球地貌的大不相同,是故要飞船绕地球一圈观察观察。
远古时的亚洲变化最小,但是非洲已经和亚洲以及欧洲断裂开并向西漂移,而南美洲也和北美洲分家漂向东方,这让远古时期的非洲和南美洲靠得很近,中间夹着一道又窄又长的海峡。北美洲与南美洲断裂漂流分开,漂向欧洲,就快要与欧洲连成一体。
除去几大块陆地的漂移变化外,地球陆地真个繁荣似锦,除了森林就是草原,只有在高原地区才有些荒凉,沙漠已成传说,连人类曾经生存过的城市也无影无踪。特帝暗自庆幸地球联合区最初的几个区看上去没有什么地貌变化,便根据自己的记忆计算坐标,安排飞船飞过曾经蓉都市的地理位置,然后飞往T7镇曾经的地方。他担心王妃会受刺激,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希望她能接受现实。
飞船在一座小山顶上停下,大家都走下飞船。王妃竭力想把这座小山认做家乡的大旗山,但就是找不到那种家乡的感觉,无法认定这就是她难忘的地方。一切都面目全非,从山顶望去,所见都是森林,人类生活过的痕迹早已经被漫长的岁月抹去。这非但不是故乡,反而更像一个陌生的他乡。她呆看良久,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给大家说自己要去看看,请等她一会,便从山的北面寻路而下,往前奔去。
森林里杂草丛生,根本就没有路,她毫不顾忌,在森林里窜来窜去,心里只想赶快到达记忆里的镇上。特帝一直跟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后面还跟着戴维和菲力克思。这样急走一个小时后,她发现自己仍然还在森林里,地面只有碎石、树叶、树枝和杂草,没有街道,也没有曾经的小河。她有些沮丧,按理早就应该走过了,正自犹豫是否应该放弃,曾经的许多往事突然涌现在面前,尤其是父母的墓地,到了家乡也不能为爸爸妈妈扫墓!心下沉到底,难过之情瞬间犹如重山。她再往前走了几步,怀疑是不是走错了方向,立即转身,一路小跑赶回山顶,确认方向没错,又想冲下山,但是被特帝抱住。
"放开我,我要再去看看!"
"那边没有T7镇。"
"那你地方有没有搞错?"
"蓉都市都没有了,T7镇哪里还能有?你都看见了,地球上就没有城市。"
其它城市可以没有,可自己的家乡如何能够没有?她虽然对此早有准备,可临到头来,还是不能自己。她现在已经不能正常思考,常识被冲动踩在脚下。"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她愤怒地大喊。
戴维和菲力克思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疯狂,都不知所措,安慰她不是,附和她也不是。在老板和妃姐两人之间,他们感觉妃姐更亲切,因为他们和她从一开始就是平等的朋友,虽然后来她的身份变化让他们有点难以适应,拉开了些距离。特帝对于他们就是一个高高的存在,他虽然从不生气却有不可抗拒的威严。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老板显然是对的,但老板一向不违逆妃姐的意愿,他们两人争吵,最好是保持沉默。
"这是不是太阳系?这是不是地球?地球的月亮没有大洞,我们肯定来错地方了!"她说完冲回飞船,也不管其他人诧异的眼光,就急着给智慧机要太阳系的位置。智慧机立即答复现在正在太阳系的地球上,这让她很受伤,质问智慧机:"地球的月亮没有大洞,这不是地球!"
智慧机还没来得及回答,传来特帝平静的声音:"月亮被重子金击穿,留下一个洞,那是你亲手发射的。"
她突生恨意,恨特帝语气的平静,这种恨意让她丝毫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她气哼哼地从他旁边冲出飞船,望着曾经家乡的方向,傻傻地望着,终于意识到这一切竟然是真的。一瞬间,她崩溃了。
故乡已经逝去,同时逝去的,就是最后的那份归属感。这份归属感一死,生命顷刻间变得毫无意义,活着成为一种折磨,成为一种负担。时代远不只是一段年代,更多的是那段年代里的人和物,是真正的故土。在有国家的年代,那也就是自己的故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代,越过自己的时代生活,往往就会迷失自己。她现在已经迷失,一转身看见特帝,所有的情绪都朝特帝发泄而去。
"都是因为你!"她哭喊起来:"我不要生活在这个年代,我要回去。求求你,让我回去。"特帝抱住她,反而让她的恨意大增,恨他让自己活过来,受此折磨。她想让这个抱住她的人痛苦,于是使劲推开他,纵身往山下跳去。特帝动作比她快,她刚一跳便被特帝拉回来。
特帝把她紧紧抱住,仔细看她,却见她眼神迷离,半醒半睡。特帝大惊,立即把她抱回飞船安放床上,问她:"哪里不舒服?"她不回答,却只是傻笑。
香格拉也来检查,对此也莫明其妙。他查看手表,指针显示她现在没有任何灵魂能量。
特帝总觉得刚才这一阵子有哪里不对劲,但是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他心中惊惧,告诉香格拉自己现在六神无主,凡事请香格拉决定,然后就守在床边。
王妃刚才的歇斯底里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些个思露星人开始对她的领导失去信心。特帝虽然能力巨大,但单枪匹马力量不足,关键是他完全受王妃影响。香格拉内心也很纠结:今日宇宙不是一亿年前的宇宙,没有创造者的支持,复活回来的王妃就与一个普通人没有两样,还自带高风险。他左想右想,只能劝说自己要有信心。既然特帝已经把决定权交给他,他请其他人和他一起走到外面,他想和大家商量商量,下一步到底该咋办。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一群人站在山顶边上,刚刚讨论没几句,一个巨大的影子在地上一晃而过,豪满池眯眼朝阳光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天空中飞来一只巨大的鸟类动物,翅膀大张,前面有两尺长的尖利的啄,两只庞大的爪子张开,朝着人群俯冲下来。"趴下!"他大叫一声。大家顺着他眼光的方向看过去,各自往地上扑倒躲避。卡拉到底是个女生,迟疑了半刻,大鸟兽直冲她来。戴维奋不顾身,跃起把她扑倒。一阵风刮过,大家爬起来,看见那只大鸟兽在空中一个翻滚,又返转回来。大家拔腿就往飞船后门跑,却没有想到刚才是两只鸟兽,一前一后,此刻后面一只鸟兽刚到。只感觉到一阵风,卡拉已经被抓住,一眨眼已在天空。
洛磺和戴维冲进飞船后门,那里有两架小飞艇,他们急匆匆各自取下立即启动。菲力克思早已经跑到特帝门口,大叫老板和妃姐,说卡拉被鸟叼走。洛磺、戴维驾驶飞艇冲出飞船,天空空空荡荡,刚才的两只大鸟兽无影无踪。豪满池指着一个方向大喊大叫,两人立即驾驶飞艇升空朝那方向急追上去,过去片刻无所看见,洛磺便和戴维分头去追。再过一会后洛磺赶上一只大鸟兽,大鸟兽的爪子扣着卡拉的腰,卡拉无从挣扎。她虽害怕,但相信洛磺等人会来救自己。
洛磺不敢射击大鸟兽,因为怕伤着卡拉,只好驾驶飞艇跟在后面,心中焦急不已。突然右边一个影子飞过,他来不及反应,另一只大鸟兽现身,大爪一拍,把他连人带飞艇打得在空中翻滚,直坠下去。卡拉在空中看见,吓得大喊。正此时,鸟抓一松,她也坠落下去。她把眼睛一闭,只听风声嗖嗖,突然身体被抱住,她已经吓得不敢睁眼,却听见特帝的声音:"卡拉,安全了。"
卡拉睁开眼,面前是特帝和树林。她心里一阵死而复生的激动,靠在特帝身上,不住颤抖。特帝把她轻轻推开,轻描淡写一般:"没事了。"
卡拉此时才想起洛磺,急问:"老板,洛磺呢?"
"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们在哪里?"
"离飞船大约四百公里。我们得走出这片林子,洛磺才好找到我们。"
洛磺和飞艇在空中翻滚几圈后,飞艇自动调整好,在坠毁前几秒重新升空,但是空中已经不见大鸟兽。他正自沮丧绝望,飞艇显示信号,他立即按照信号方向飞行,看见特帝陪着卡拉在树林边沿走动,戴维的飞艇正在缓缓降落。
他刚降落在他们附近,便见另一边树林里冲出一只大型动物,有四米长短,两米左右高,批一身鳞甲,两耳上方各有一只角,非常雄壮,跌跌撞撞朝这边奔跑来。他大喊快点,卡拉急跑,特帝却站着没动,盯着这只动物看,意识到它生命的终点已近,但是他没有要出手保护的意思。这是地球,在他的认识里,这里所有的生命都是自然进化来的,是大自然最神奇的创作,而其它所有已知星球上的生命,都是创造来的。自然创造一切,一切归于自然,他没有理由干涉。刚才救卡拉时,他也只是在大鸟兽的爪上狠刺一下,逼其松爪。想时迟那时快,另一只更加雄壮得多的巨大动物冲出来,很快赶上第一只动物,一口就把它咬倒在地。
特帝就像啥也没有发生过,回到飞船里就陪王妃去了。外边香格拉命令智慧机把飞船升空,逆太阳方向飞行。他听洛磺说起见到的巨大动物,担心夜间受到巨型动物攻击。在看到海面后,命令智慧机最后把飞船停在离岸不远的海面上。
在来地球的路上,特帝有给大家介绍地球,特别提起地球的海洋。其时夜色尚淡,月光正亮,湛蓝色的海水清澈无尘,无风也自轻轻摇晃。香格拉把飞船底部的灯光打开,灯光里水色青青,各种颜色的鱼类游来游去,好一幅月色海夜盛会图。
众人观看智慧机显示的屏幕,对美景无不赞叹,豪满池竟因此起了海中打猎之意。他和米喜儿穿戴好,各自手拿一根标枪,通过水舱潜入水中,在鱼儿之间游来游去,良久没有下手。安南和戴维见状,很快也穿戴好加入其中。
豪满池一开始很兴奋,忍住没动手,后来实在忍不住打猎的本心,看见一条近两米长的鱼游过时,挺枪一刺,正中鱼身,鱼血倾刻间四溢,大鱼在水中翻滚。豪满池跟米喜儿打手势,意思是要收工。几人慢慢游往水舱,没有感觉任何危险,但是在飞船里的人却通过屏幕看到有一条黑乎乎的东西急速游向他们,已经很近,各种鱼儿四散奔跑得无影无踪。智慧机警告:这是地球的大白鲨,危险度百分之百。来不及喊叫,大白鲨游入灯光范围,瞬间到达安南身边,大嘴张到极限,就往他的双腿咬去。
"砰"的一声响,大白鲨脑袋被打烂,血肉四溅,安南从屏幕上消失,看着屏幕的人都大呼乱叫。智慧机又发警告:发现智慧生命。
众人奔到水舱外等着,过一会门打开,米喜儿率先走出来,后面跟着安南等。香格拉急问:"发现智慧生命,你们没有看见吗?"
"有!但是他们一眨眼就消失了!"米喜儿回答。
香格拉急令智慧机做好潜水准备,几分钟后飞船开始没入水中,在水里搜索信号。香格拉要智慧机自己做判断,跟踪智慧生命,飞船于是潜到接近海底处,那里有一道急流,飞船顺着急流往前一会,停在一个海底峡谷入口处。智慧机报告:信号在这里消失。
这事太过于重大,香格拉来敲门找特帝商量:如果这是地球人类的后裔,他们被修炼者逼迫躲藏海底,自然害怕外来智慧生命,必须派人前去说明,最好是地球人。
卡拉等人当初被创造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陪伴需要恢复身体与记忆的王妃,他们自然被创造成地球人的样子。为保护王妃的安全,特帝在他们的大脑里印置有控制程序,基本让他们都没有极端情绪和欲望。因为卡拉、戴维和菲力克思被设定为王妃的近身朋友,特帝颇费了些考量来设计他们的性格和特长,也对他们时刻监控。后来王妃要求朋友们有记忆能陪她吃饭,特帝开始慢慢解除控制程序。等思露星人到达文曲星后,特帝放弃对他们的控制,恢复了他们的全部自由。这三个人跨越宇宙来寻找他和王妃,其实对特帝内心是一个很大的冲击,因为这是他们发自自由内心的感情。
在特帝最初的性格设计里,卡拉是个可塑性很大、勇敢并吃得起苦的女生,戴维是个好动但办事认真可靠的角色,菲力克思冷静且善于思考。听到香格拉说发现地球智慧生命,特帝遗憾王妃还没恢复过来,要不她和自己一起去该又是件让她惬意的经历。他本来钟意菲力克思,没想到戴维自告奋勇,卡拉也说愿意去,自然就由戴维和卡拉结伴前去。特帝专门叮嘱他们必须说地球语言。原来特帝创造他们时,都让他们能说二十一种语言,其中包括地球语和思露星语言。
戴维和卡拉坐在潜水舱里进入峡谷,一路小心观察,这峡谷有几百米深。这样过了大约半小时后,潜水舱突然被一股水流冲得上下颠扑旋转,两人分不清方向,等清醒过来潜水舱已然在一个大厅里。
出现在眼前的是几十个半人半鱼的动物,他们上半身有些像鱼,脸很尖,没有鼻子,一双眼睛长在脑袋两边,眼睛下面是像鱼腮一样的器官,嘴大,身躯上有一层鱼鳞,双手较短,手指之间有蹼。他们的下半身却都穿着裤子,显然有双腿,巨大的脚板裸露在外。
潜水舱是球状的,两边都能打开门出来。卡拉抢先打开她那边的门,半个身子刚出去,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突然响起,戴维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回。
两人正自紧张,却见半人半鱼的动物都没有动,安静地站着,他们的旁边有一些鞭炮在闪爆。戴维不好意思地对卡拉笑笑,甚感尴尬。
卡拉重新走出潜水舱,笑容满面,用地球语说道:"我们是地球人,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朋友!"
对方都在上下打量她,其中之一用结结巴巴的地球语问:"地球人?"他随即头脑摇晃,后面有一个立即走上前来,小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此时盒子飘出歌声,是地球语的歌声。
卡拉没有听过这歌,但是她听得懂这旋律和歌词,立即随歌起舞,跳了几步,拉上戴维一起跳起来,边跳边移动到这些鱼人旁边,甩开戴维,手拉上旁边的一个鱼人,继续踩着节拍跳舞。她天生的舞蹈能力,舞姿优美,所有人包括戴维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和鱼人跳舞,直到歌声终止。
等这章发完就会慢些,因为后面关于佳佳如何再出场还在斟酌。
谢谢跟读,请继续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