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美的地方 想起最美的你
我活着，你就活着
第九章 听证 (1)
决议院在城市的中心，是一栋占地面积很大的建筑，虽然只有两层，但并不矮。里外都是由精致加工的巨大石块建成，看上去非常庄严。决议院四周有大片草坪，常是人们信步或休闲的地方。特帝很不开心地被装进王妃的双肩背包，他认为自己在包里面什么都看不见。王妃没有和他争辩，把包反背在胸前。飞船在决议院楼顶停下的时候，王妃看见决议院外有许多人。她无暇多看，匆匆随着杰合夫走进楼道。杰合夫陪着她坐在决议院第一排的椅子上。大厅是圆形的，中央有个平台，平台上有一个圆环状的桌子，杰合夫解释说这是辩护讲台。此时议员们都已经围着平台坐好，议长站起来走到平台上，宣布听证会开始。他首先问王妃来此的目的，王妃回答说她要向决议院证明，地球人是思露星人的同类，也是智慧生命。一阵嘘声过后，议长宣布听证会的目的和运行方式。他要王妃站到辩护讲台的环状桌子后面，然后说：＂如果没有人提问，你就继续你的讲解或故事。议员们可以随时提问，你必须回答，你也可以发问。＂
王妃把特帝放在台上。她扫视一圈议员们，对着大家微笑示意，议员们也礼貌地纷纷微笑示意。
＂尊敬的议长和议员们，我很荣幸有机会站在这里。＂她的思露星语言非常流畅。＂我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可是我为什么能站在这里，是因为，＂她约作停顿，把衣服的领口往下使劲拉，露出胸前的图腾和一小部分乳房，立即引来现场一阵议论声。
＂我相信你们都已经听说过且看过，也许一直想知道这图腾是怎么来的。你们的创造者，他时常来到我的梦里。最初，我是害怕他的，因为他高大且似乎凶狠，可是我们最终成为好朋友。他显示他胸前的一块牌子给我看，正如我胸前的图腾一样。我想问你们，如果我不是和你们一样的智慧生命，他会这么眷顾我？＂
＂伟大的创造者！他不单创造我们人类，他也创造星球上其它的生命，有植物，有动物，还有更低等的微生物。难道这些生命都与我们同等？＂一个议员抢先回答，他说完后大笑几声，其他议员也跟着笑。
＂我们这里有会说点话的动物，我猜，伟大的创造者也去过它们的梦里。＂另一个议员跟着回答。
＂创造者难道没有教训过你们，能说这同一种语言的就是同类吗？＂王妃大声提问。
＂伟大的创造者！我们遵循他的教训，善待一切能说这语言的生命个体。＂那个议员接着回答。
个体！王妃听得很清楚，她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千百个念头。
＂我们地球人类在六百多年前，有一个民族就说的是这种语言。那时，地球人类总共有上千种不同的语言，也能和睦相处，互相帮助。＂
＂我们已经知道，地球六百年前有过核战，这就是不同语言不同文化的后果。＂一个议员插话。
＂地球人类有几千年的文明历史，不能因为一个事件而否认漫长的和平时期。＂
＂我们都看到了结果。＂
＂我想指出的是，我们的身体构造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你们，我们，都直立行走，得以解放双手来做精巧的工具，这是智慧生命共有的特征。＂
＂很显然，你们一开始是爬行的。那就是说，你们本来就是动物，是爬行的。我们作为高智慧生命，从一开始就直立行走。＂
＂既然这样说，我想请问议员们，什么样的生命能被认作是与你们同等的智慧生命，或是同类？＂
＂第一点，我们有集体荣誉感，有牺牲精神。你们有吗？＂
＂荣誉感，牺牲精神也是我们地球人崇尚的，我们不乏这样的人士。＂
＂你有吗？＂
＂我有。＂王妃充满自信和自豪。
＂好极。那么我们要做个实验来证明，你敢吗？＂
＂我敢！＂
＂请随我来。＂那议员站起来，请王妃随他出去。
王妃看向议长，议长点点头，然后给杰合夫使个眼色，二人陪着王妃走出大厅。
四人很快来到另一间大厅，里面有许多餐桌和椅子。旁边一张桌上有两碟菜，议员解释说这是午餐的主菜，特意请王妃品尝。王妃这些日子天天吃医院的饭食，虽然曾有护士带些其它食品给她，但是这思露星的食品确实无味，她其实已经有些吃腻。王妃各尝一点后，不由得说这两碟肉食味道不错，暗想思露星也有美食。
议员没有任何表情，带着他们往前走进另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个池子。议员介绍说这池子是做腌肉的，刚才的一盘菜就是利用这里的腌肉做成，正巧腌肉用尽，厨师们正在制作，就此前去看看。大家往右一拐，王妃看见两个思露星人刚刚麻醉好一个地球人，手上拿着刀，似乎就要肢解。那地球人趴在地上，毫无知觉。王妃一惊，疾步趋前，连喊＂不要＂。议员赶上来，要求把地上的动物翻过来。翻过来一看，却原来是一只猩猩，王妃松一口气，暗想这思露星的猩猩居然和地球上的猩猩一个模样。
议员仍然面无表情，带着大家又走进一个大房间，里面许多铁笼排列整齐，每个铁笼里装着一个地球人，身无寸缕，披头散发，浑身肮脏，眼光呆滞。王妃不由悲从中来，竟一时无语。半晌后她走近一铁笼，铁笼不大，方圆就两步大小，里面装着一个女人，面露恐惧。王妃问她：＂你叫什么名字?＂见没有回答，她又问：＂你家在哪里?＂那女人盯着王妃，往后退却。王妃走前一步，手扶铁笼，正要再问话时，那女人突然冲上来，一把抓住王妃胸前的衣服。王妃受此惊吓，本能地挣扎后退。议员走近来解释：＂这是地球人第二代，已经丧失语言功能，智力也就猩猩水平。＂
王妃哭喊：＂原来你们已经收割了许多人类，你们一定会下地狱！＂
议员很平静，只是嘲讽一句：＂刚才你还说好吃呢。＂
王妃胃中翻滚，却吐不出来。议员声音一变，带着狠音，＂这里面有一百个地球人，都是这样子，再过两代，它们也就四肢着地，回到动物本性。这哪里是智慧生命? 你愿意替换它出来吗？＂
王妃被这一问惊呆，脑袋一片空白。她正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时，走来几个厨师模样的人，拿着水管，对着那个女人猛冲，然后抓出她，按压在地上，只一分钟的功夫，就将她麻醉肢解，各自扛着一块离去，还把地上冲洗得干干净净。王妃看着空笼子，无法思考，也仿佛麻醉了一般，机械地跟在议员身后往前走。议员边走边说，＂伟大的创造者教训我们一定要人道，这些动物都享受无痛死亡。＂他说到＂享受＂两字时，故意加重语气，但是王妃毫无感觉。
走过一大半笼子后，议员停下来，指着前面的一个铁笼，问：＂你愿意替换它吗?＂王妃走近一看，竟然是文静。她冲上去问：＂你怎么在这里?＂文静只是流泪。王妃怒不可遏，看着杰合夫，＂你说他们都被送回地球去了！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议员重新问一遍：＂你愿意为它牺牲吗？＂
＂我愿意，我愿意。＂王妃哭喊着，她很害怕，有些站不稳，扶着铁笼。
＂很好。再告诉我四个你认为此时最亲近的地球动物。＂议员接着说。
王妃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想到方若天，方若天的父母，鲁尔夫，布来登，琳达，等等。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方若天，方父方母，鲁尔夫就被牵到面前，个个神情呆板。议员推着王妃往前跨进一个巨大无比的仓库，里面堆满人体。议员指着那个巨大的人体堆说，＂你所有的同类都被收割在这里。由你决定，是放它们，还是放这五个?＂
＂你想放谁?＂王妃无比愤怒。
＂你应该知道我的选择，这笔经济账很简单，但是我在问你。＂议员回答。
＂你这个杀人犯！＂王妃一拳朝议员挥去，议员躲闪开，她立即被两个思露星人把双手抓住。
＂放他们。＂王妃使劲摆脱右手，抬手指指前面的人体堆，她感觉手好重。此时，另一个思露星人松开她的左手。
＂很好。＂议员一拍手，几个厨师过来，抓住鲁尔夫，鲁尔夫竟然没有挣扎，被麻醉倒地， 眼睛一直看着王妃。王妃别过头，她心跳得厉害，脸渐渐红起来。很快，就只剩下文静，当一个外星人取出注射器时，王妃突然回过头来，飞冲向前，抢过注射器，顺手一下子扎进另一个思露星人的脖子里，那人晃了晃，就那一瞬间，王妃抢过他手里的刀，挡在文静的前面。此时这些思露星人回过神来，其中一人挥刀就砍向王妃，议长大喝：＂不可！＂那人一迟疑，王妃手起刀落，把他的手臂连刀一并砍落下来。早先手拿注射器的思露星人趁机飞起一脚踢向王妃，王妃往前方斜跳躲开，弓身就是狠狠一刀，把那人的另一只脚砍断，那人跌翻在地，却没有嚎叫。
＂除非我死了，谁也不能伤害她！＂王妃的眼里闪着火光。
议员竟鼓起掌来，＂很好，很好。＂他一挥手，一排士兵冲上来，个个手里提着把刀，把王妃围住。
＂你不救那些同伴?＂议员指指人体堆。
＂除非我死了，谁也不能伤害她！＂王妃重复一遍。她背靠着文静，慢慢后退，恶狠狠看着那些士兵，＂你们做的孽，你们会还！＂她退到墙壁，无处可退，士兵们把她团团围住。＂早晚你们也会被抓起来，被退化成动物，被肢解成食品，还臭不可闻！＂
王妃慢慢扫视众人，她满腔悲愤，心撕裂般剧痛，拿着刀的手不停颤抖。她突然回头吻文静一下，举刀朝自己肚子刺去。她感觉刀穿进身体，自己一下子失去力气。她喘一口粗气，把刀往身体里再使劲捅一下。刀锋穿过王妃的身体，接着穿进文静的身体。王妃倒下，依稀听见议员的声音：＂愚蠢的动物。＂
王妃看见自己背靠文静和墙壁，摇摇晃晃，往前走一步，刀从文静的身体里抽出来。文静面无表情，慢慢坐下去，自己却直挺挺往前栽倒。她想去扶扶，但是身体轻飘飘的，飞升到天空，越离越远。她朝上面望去，浩瀚无垠的宇宙，漆黑一片。＂我死了，＂她闭上眼，一个意念冒出来，＂原来真的有灵魂。＂随后她听见一个声音，仿佛从最深的黑洞里传出来：＂莫非斯。＂
王妃往声音方向看去，仍是一片漆黑，没有动静。她大喊：＂阿兹列，阿兹列。＂她听出来那是阿兹列的声音。慢慢地，有一点光出现，慢慢靠近。她终于看清，阿兹列的胸牌在太空中漂浮旋转，微微发光。
＂莫非斯，＂又一句深沉的回响，所有的光消失，太空陷入完全黑暗。王妃感觉灵魂正在迷散，她闭上眼。
王妃又睁开眼，周围仍然是黑的，但依稀可见。她扭动身体，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我还没死？＂王妃自言自语。
＂又做噩梦?＂特帝在一旁问。
＂我们现是在梦里，还是在真实的世界里?＂
＂当然是在真实世界里，我又不会做梦。我真羡慕你，会做梦。＂
＂可是我的梦很真实，我好害怕。＂王妃于是坐起来，把梦与特帝说一遍。
＂不要怕，这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兰博的话，你内心的压力，汇在一起。你趴下，我给你按摩一会。＂特帝说完用双手撑地，竟走过来。
＂啊，你会走。＂
＂我的手功能可多。＂
＂你的腿……＂王妃的话被特帝打断，＂我习惯了，习惯被背着。＂
王妃顺从地趴匐床上，特帝跳到她背上，给她的肩颈按摩起来。
＂王妃，你其实已经不再害怕，没有恐惧。＂
＂我真的害怕呢。＂
＂你的梦告诉我，恐惧两个字不在你的字典里面。＂
＂特帝，人有灵魂吗？＂
＂灵魂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但我相信你一定有。＂
＂特帝，请告诉我，我该怎么选?＂
＂你不会听我的。比如我会告诉你，嫁给兰博，这是个好办法。只有通婚，才能把两种文明融合。＂
＂我发过誓，我要等文静先嫁人。＂
＂文静也许已经嫁人。＂
＂她发过誓，一定要我同意她才嫁。＂
＂昨天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美女。你与珍妮一样迷人，喜欢你的人多不可数。＂
＂我答应文静的我一定要做到。没有她，我早就不在世上，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关爱过我，＂她停顿一下，补充道：＂除我父母外。现在喜欢我的，都是因为我漂亮迷人，都是因为我的外貌。只有她，从小到大，关爱我。特帝，你是男是女?＂
特帝突然把声音一变，竟成柔美的女声：＂你说呢?＂
王妃笑出声，＂好不习惯。特帝，到底我漂亮还是曹珍妮更漂亮?＂
＂我说的不是曹珍妮，是珍妮。她很漂亮迷人，但是我感觉你更漂亮。＂
＂原来你也在进化，不同时候说不同的话。珍妮是谁?＂
＂是最老的朋友之一。＂
＂是曹珍妮的妈妈？＂
＂不是。哎，现在不说她。你应该考虑兰博的建议。＂
＂可是我不爱他。＂
＂只要喜欢他就行。你喜欢他，对吧？＂
＂我喜欢他，他有知识有人性，但他这是趁人之危。＂
＂王妃，这个星球与地球一样，有贫富之分，有许多穷人，比如那个护士，他们的生活挺枯燥。依据我的数据分析，那些人会愿意去地球长时间旅游或居住，甚至工作，这对地球文化与科技有极大的帮助。如果通婚，文化很快交融，地球从此不会再被威胁。＂
＂他们的知识能遗传，通婚后的杂种，知识也能遗传？＂
＂我不知道为什么知识也能遗传，所以杂种的知识能否遗传，我现在不知道。但是，大自然总能找到自己的方式。＂
＂我不反对通婚，但为什么必须是我？＂
＂因为你关乎地球人类的存亡。＂
王妃陷入矛盾纠结中。
＂特帝，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我好累。我梦里最后那句＇莫非斯＇，是阿兹列说的。我听得出他的声音，他还在我梦里。＂
＂他已经超出设计的游戏范围，他开始有自己的智慧。＂
＂对呀，你看，人类创造你们，你们比人类聪明强大，你们创造思露星人，他们比你们先进。当一种生命智慧到能创造另一种智慧生命时，被创造者结果会比创造者更优秀。地球人类，智能机器人，思露星人类; 接下去，又是人类这种有机生命，创造无机生命。这会不会是个循环?＂
＂假设是，那地球人类就是被无机生命创造的?＂特帝接着她的话说。
＂那些无机生命从哪里来的?＂王妃陷入沉思，她又睡着了。
王妃醒得很晚，快到中午时分才睡醒过来。这房间挺大，能有足够的空间让她锻炼活动。王妃边活动身体边与特帝讨论明天的听证。
＂王妃，有一点很重要，不能说地球人类创造了智能机器人。＂
＂为什么？＂
＂你认为地球人类创造了智能机器人，因为我是这样告诉你的。我要把这段记忆修改。我现在重新告诉你，他们不是地球人类创造的。＂
＂你说这话的时候在场的可不只我一个人。＂
＂我的原话里从来就没有说过谁生产了这些智能机器人，我也只对你说过我是曹雨设计的。现在的关键是在思露星上，听证成功回到地球，一切都好办。＂
＂为什么不能说？＂王妃追问。
＂你一定相信我，可以吗？＂
＂可以，可是我要知道为什么。＂
＂你就是好奇心强。根据我的知识，如果我们告诉思露星人，他们的创造者是地球人类创造的，他们的荣誉感归属感有可能会遭受极大的冲击，这有可能逼使他们毁灭任何涉及创造者来源的证物。＂
王妃理解特帝的这种担忧，承认特帝比自己想得周到。她琢磨一小会：只要他们不收割我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平等对待我们，让我相信什么都可以。他们的创造者从哪里来，只有特帝知道，特帝怎么说我就怎么相信好了。想通以后，她点点头。
＂我们两个在这房间里说的所有私话，你都不应该说与任何人听。请你答应我。＂特帝又要求。
王妃一时有点为难，她好希望听证成功以后把这些故事讲给文静听，但现在特帝的要求就是要她永远闭嘴。
＂特帝，这房间里的谈话我最多只会说与静儿听，我发誓绝不会说与其他任何人。我能知好歹，不该说的我也绝不会说与静儿。请你信任我呢。＂
＂好吧。即使思露星人承认地球人是同类，他们还是会有种族歧视，你心里要有准备。＂
＂好的，我们只求被尊重，不要被收割。＂
＂你现在确实是只有这样的要求，等这要求被满足之后，你就会有新的要求，比如不许歧视。地球人类的欲望只增不减，永无止境。＂
＂那如何才能让他们不歧视，达到完全平等？＂
＂我现在能想到的是通婚，但是通婚并不是彻底的解决方案。以后我或许会有更好的方案。＂
＂特帝，我们的成功机率是多少？＂
＂百分之三十一点四。＂
黄昏时，王妃抱着特帝，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的荒漠。荒漠上没有任何动静，只是越来越红，好像大地有意所为，在向她无言倾诉自己漫长的孤独。这份孤独把她的心底捅破一个洞，她心直往下流走，心慌得紧，眼前的大地却突然红得发黑，黑暗中阿兹列的巨幅面容出现。＂王妃，你怎么了？＂特帝轻身叫她。
＂我感受到阿兹列，特帝。他好孤独，孤独得有无比强大的场。＂
＂他想告诉你什么？＂
＂不知道。特帝，为什么你不能感受到阿兹列? 这没有道理。＂
＂我也不知道，但我真想知道。＂
王妃沉默一会，感觉自己内心有一种要飞冲出去的欲望，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那欲望，她需要释放。＂特帝，陪我做点运动，好不好？＂
天刚转暗，遥影卡片又传来轻微的滴答声。
＂王妃，能把你的窗户打开吗？＂
＂我试试。＂王妃在窗边检查好一会，＂这窗户是封死的，打不开。＂
＂我下午来过，守卫不让通过。＂兰博尽力压低声音，＂我想见你。＂
＂你爱我什么呢？＂王妃问。
＂美丽，勇气，智慧，你的所有。＂
＂可是你知道......＂王妃的话没能说完，特帝打断她：＂你好兰博，我是特帝。王妃喜欢你，她亲自对我说过。＂
＂哇，好可爱的小宠物。＂兰博很喜悦。
＂这可不是恭维话。＂特帝回答。
＂兰博，等听证会后再见，行不？＂王妃插话。
＂好吧。＂兰博叹一口气。＂我有信息和你讨论，关于听证会的。＂
＂谢谢你，兰博。我听着。＂
＂我要谢谢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你知道吗？共和国本来已经决定把你们收割，但是因为你，决议院要重新投票决定。这可是决议院头一次这样做，据说哪鹅格林将军在这里面起很大作用。将军本来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议员，因为舰队成立他需要担任司令官，他辞去议员的职位。据说将军的祖先辈可以追溯到创造者身边的十八个学徒，他自然对一切关系到创造者的事物都充满尊敬。＂
＂就是将军运用他的影响力促成重新决议的？＂
＂是的。当然，没有你身上的图腾和你说的那些惊人的故事，他再有影响力也没用。＂
＂那你建议我们该怎么办?＂王妃双手放在特帝的圆球形头顶上，轻轻摩挲。
＂我查到些信息，上次的屠宰决定并不是全票通过，二十四对十二。假设仍然有十二张反对票，你需要说服十二名议员才成功。决议院有三十六名决议员，你知道？＂
＂我知道，但为什么要有十二名? 七名不够?＂
＂按照创造者的设定，要推翻一个不是全票通过的决议，必须有比当初赞成率更高的支持率才行。如果比率一样，荣誉议员也可以投票。如果比率仍然一样，就由全民公投决定。现在只有一个荣誉议员，那就是将军。＂
＂要说服十二名议员，三分之一。＂王妃嘀咕。
＂这基本不可能。所以我在想，嫁给我。有这个爆炸性新闻，多数人会反对收割，同时，也会影响许多议员。＂
＂明天就是听证会，来不及了。＂王妃感觉同意和拒绝，现在都不再是她的决定。那个梦，那个她看着文静和鲁尔夫等一个个身死的梦，深深挫伤她的灵魂。
＂只要你答应，我就有办法。＂兰博的语气很肯定。
王妃没有答应兰博，她也没有坚决拒绝他，她被这个问题难倒。她又很害怕，害怕明天失败，兰博的建议至少能增加可能性。但是可能性有什么用？有一瞬，她厌倦了讨论，她差点告诉兰博，只要他能保证明天的听证会成功，她愿意嫁给他。但是兰博能做什么呢？
结束与兰博的对话后，王妃心烦意乱。她在房间里不断地小范围锻炼身体，她需要休息大脑。房间里很安静，特帝没有说话，他也不想打搅王妃。锻炼完后，王妃问特帝：＂特帝，那二十个智能机器人，创造者们，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他们应该都有个名字，但是我不知道。最初设计生产了几百个，出发前选的二十个。曹雨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最后二十个是怎么选的，但我相信珍妮知道，他后来喜欢咨询珍妮。＂
＂曹雨和你们，还有珍妮，是什么关系？＂
＂曹雨是智能机器人最重要的设计者。他爱珍妮，爱得发疯。我是他送给珍妮的礼物。＂
＂我懂了，谢谢你特帝。对不起，我又勾起你的回忆。＂王妃停止问话，但是她已经明白，＂在最美的地方想起最美的你＂，一定是曹雨送给珍妮的诗句。她内心突然对六百年前的故事无比向往，希望自己能生活在那个年代，但是现在她却不想知道这些故事的细节，她愿意那永远是一段未知的美好。
王妃很早就醒过来。她站在窗前看出去，天朦朦胧胧地微亮着。她想起阿兹列在井里教她思露星语言的日子，脑海里浮现阿兹列在墙上写的名字。她闭上眼，那名字亮亮的，在黑暗里发出耀眼的光，似乎能把宇宙的黑洞照亮。她心猛地一震，好像心中有一扇门彻底打开，排山倒海的孤独感奔腾着冲进来，把她淹没。王妃啊一声，她无比心慌，仿佛心被抽空一般。特帝的声音把她从海底拉回来：＂又感受到阿兹列？＂
＂嗯，＂王妃喘一大口气。
＂他想告诉你什么？＂
＂他的孤独。我相信思露星人类的创造者有一个名字，就是阿兹列。只有智慧生命的创造者，才能有这么强大的孤独感。＂王妃心中一股热浪冲过，她知道，自己的肉体之身，难以承受那样的强大孤独感。
王妃把特帝擦拭干净，自己也去沐浴良久。收拾停当，她把特帝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早上七点左右，一个士兵敲门来通知，半小时后出发，去共和国的决议院，在首都哈提斯特市。
首都虽远，在三千公里之外，但是在思露星，慢的飞船要用一个小时，快的只需十分钟。来接王妃的是慢速飞船，王妃趁机在飞船上和特帝一起欣赏思露星风景。
思露星的植被很少，荒漠大片大片的。途中经过一个城市，其周围绿色葱葱。很显然，思露星的生存条件比地球严酷。首都是很大的一个城市，建立在一大片绿洲上。飞船并没有在城市的中央停下，而是飞往城市边上的一个山丘。山丘的顶部坐落着一栋大楼，楼顶中央是一个圆顶，四围飘着十八杆大旗。大楼的正前方立着六根粗壮的大石柱子，撑住大楼的一端。飞船在山丘底部停下，早有杰合夫与几个工作人员等在那里。杰合夫接了王妃，一同迈步跨上阶梯。王妃目力所及能看见几面大旗在风中飘扬，每面旗上的图案都一样，是一个圆圈，由十八颗绿色小星排列组成，中间一颗金黄色大星，但是每面旗上还有一行字符，是思露星语的文字，她不认得。王妃脑海翻滚，她立马联想到，这十八杆大旗代表思露星共和国的十八座城市，每面旗上的文字一定是一座城市的名字。她停下来，看着大旗，眼露欣赏之意。
杰合夫也停下来，对她说：＂我猜你知道共和国旗帜图案的意义。＂
＂我知道，但我本以为这会在旗帜上。＂她指指自己的胸。
＂创造者的舍利图腾更加神圣，＂杰合夫回答，他接着补充：＂在共和国禁止私用。＂
＂我懂了，很感谢你，杰合夫先生。＂王妃的谢意由衷而发，她知道如果没有杰合夫的帮助，自己的听证之途不知道要困难多少倍。她也庆幸，自己因为是外星来的，私用这舍利图腾，不单无罪，反倒是因此而造成轰动。
到达正门前面时，有一正装人士站在两根石柱间迎接王妃。杰合夫介绍说这是议长，亲自出来接王妃。王妃双手合十，与议长行礼。议长拉着她的手，边往里面走边介绍说，议员们都已经到齐，听证会马上就开始。
听证会大厅在大楼右侧，其实并不很大。刚一进去，正对前方墙壁上一巨幅画像很夺目，活脱脱与阿兹列一模一样，那双眼睛如真的一般闪着光，看着王妃，嘴唇似有所动。王妃一下子被吸引住，神游起来，仿佛听见阿兹列夜空中浑厚的声音，不由停住脚步，呆看着画像脱口呢喃：＂莫非斯。＂议长吃了一惊，侧过头看王妃一眼，有些不解。其时大厅里人声鼎沸，除议长和跟在后面的杰合夫外，并无他人听见。
原来这听证大厅竟像是一个教堂，厅顶也有画像，人物众多，栩栩如生。大厅有楼层，其实只是个回廊，坐满人，都是来旁听的。楼下第一层坐的才是议员，座位不多，但都宽大。大厅尽头是一个两步高的平台，上面有一张讲桌。从门口到平台的小道是一斜坡，王妃因为看着画像而不小心踩空踉跄一下，顿时让她回过神来。议长把她领到平台上，回头示意大家安静。
＂尊敬的议员们，有谁还能清楚地记得创造者已经离开我们多少年?＂议长等大家安静下来后发问。
＂九十九年！＂有几个议员同时回答。
＂明年，我们将纪念他离世百岁。＂议长说到此，停下来。他把王妃拉到身边，接着说：＂但是我们的客人，王妃，她能神奇的梦见创造者，而且，依据创造者的灵示，把创造者的舍利，刻在她自己的胸前。＂
议长转向王妃，轻声问道：＂你愿意向大家展示你胸前的舍利图吗？＂
王妃点点头，把背包放在讲桌上，解开外衣，把内衣拉下部分，她胸上的纹身鲜活地展现出来。虽说几乎所有思露星人都已经见过她纹身的图片，但第一次亲眼目睹，仍然让不少议员啧啧称奇。
＂如果这只是巧合，可能性是多少?＂议长接着问。
＂一百三十八亿八百零二万二千一百九十五分之一。＂特帝从包里爬出来，他很随意地回答。
议长轻拍特帝的圆头，＂你也算得挺快。＂
＂我们的科学家曾计算，在十光年内的宇宙空间里，存在另一个有生命的行星的可能性小于百亿分之一，但是，我们发现了地球。＂一位议员大声的话语像刀一样刺痛王妃的耳朵。
＂大家静一静。＂议长挥挥手。＂请创造者舍利。＂
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得很紧张。原来创造者的舍利真身是极难有机会目睹的，在场的一些议员还没见过，更别说楼上旁听的人。只有非常特别的情况，还必须是与创造者有关的重大事件时，才能请出舍利真身。在思露星人的文化里，这舍利真身就代表着创造者。要请出真身，还必须决议院讨论通过，正副议长都必须同意。
平台后的墙壁缓慢移动，露出一个小空间，里面显示一屏幕，只够一个人站进去。议长走向前去，背对所有人，正好把所有人的视线挡住。他在屏幕上输入密码，然后退出来。里面又一层金属墙缓慢打开，然后一个透明的保护柜自动推出来，停在平台中央，保护柜里赫然竖着一块金属牌子，厚度大约半厘米，正前面背景淡绿色，另外几面都是金黄色，其正面与王妃胸上的纹身一模一样。所有人都站起来，单膝跪地，双手合在胸前。王妃见状，也赶紧走上一步，右膝跪地，双手合放胸前，心中念念：阿兹列，请帮我。
议长大声问王妃：＂你发誓你将说的都是事实？＂
王妃回答：＂我发誓我将说的都是事实。＂
她此时就在保护柜面前，把舍利看得清清楚楚，确实与她梦中所见一样。但此时，王妃却感觉这舍利更像她最近梦中在夜空里见到的那块。
议长站起来，所有人也都站起来。保护柜很快收回去，墙壁如初。这时议长本来慈祥的眼光变得严厉，盯着王妃，＂希望你明白，你在创造者舍利前发了誓，任何故意不真实的叙述都将导致死刑，即使你贵为共和国的客人。＂
王妃并没有回避议长的目光，她直视着议长，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明白。谢谢你议长。＂
王妃站在讲桌的后面，把外衣穿上，然后把手放在特帝的圆球上面。特帝金属的凉意让她平静些，虽然很快特帝的圆球上就有潮湿的痕迹。议长走下平台，在第一排坐下，然后向王妃点头示意。王妃迅速环顾听证厅，看见杰合夫在最后一排边上坐着，第一排除议长外还坐着一人，她相信那是副议长。
＂尊敬的议长、副议长、议员们，以及所有能听见我看见我的思露星居民们，我和特帝，＂她稍做停顿，把特帝举起来，＂非常荣幸能有机会在这里向决议院作证，地球人是与思露星人平等的智慧生命。为这个宝贵的机会，我要特别感谢哪鹅格林将军，落基山中校，和坐在这里的杰合夫先生。我知道决议院曾经批准把地球人当作动物收割，作为思露星的食品补充。这是一个悲伤和残酷的决定，因为我们地球人与你们本来就是同类。你们都看见，我胸前有创造者的舍利图案。这不是碰巧，这是创造者给我的启示。他刚出现在我梦里的时候，我是害怕的，因为他高大和独特完美的身体构造，但是后来，我们变成最好的朋友。他告诉我，他和我是同类，他和我说同样的语言。尊敬的议员们，创造者曾经教训过你们，不是吗? 不许伤害同类！我相信你们一定记得他的教诲，也一直遵守他的约束。＂
王妃讲到这里，她看看四周的议员，他们都神色庄重地看着她。＂你们也许在想，地球人的智力低下，不可能与思露星人同类。可是历史事实，事实，不是故事，会清楚无误地告诉你们，你们与地球人是同类。＂
一个女议员打断王妃。＂我钦佩你高超的语言能力，我们毫无保留地接受你。我猜创造者也曾赋予你一定的语言能力，对吗? 但是地球上你的同类都能说我们的语言？＂
＂是的，你说得很对，创造者确实教我许多思露星语言，就在我昏迷不醒时，他最后把我从死亡的黑井里救出来。＂王妃的回答引起一阵阵议论。＂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把我和其他的地球人区分开来。＂
＂我听说地球上有许多被称作鸡的动物，你们把它们当作动物食品。如果一只鸡因为被创造者恩宠而会说你们的语言，你们会因为这只鸡而与所有的鸡认作同类，从此不食用它们?＂议员不紧不慢地辩论。
＂可是我们地球人不是鸡，我们，＂王妃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的辩论。她停下，正要转话锋时，议员接着她的话说下去：＂那只鸡也会这样向你们抗辩。＂
议员的话引起一阵得意的笑声。
王妃没有理睬这些笑声，她仍看着面前的议员们，等他们安静下来，然后接着说：＂我要向你们保证，学习一种新语言，对地球人，特别是年少的，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容易事。也许你们不知道，几百年前，地球人类有几千种不同的语言，有些人会说十种不同的语言。而且，思露星语言，那时只是地球众多语言中的一种。＂
一些议员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证据呢？＂另一个女性议员问。
王妃脑里闪过一丝疑惑，怎么女性议员对自己更有攻击性。她无暇多想，回答道：＂特帝，他是我的导师和朋友，他曾经历地球上人类的大毁灭事件。我现在请特帝与尊敬的各位议员详述历史，论证你们和地球人类的渊源。＂
特帝用双手把自己在讲桌上撑起来，他的圆球，或者说他的头，与王妃一样高。
＂创造者的子民们，地球是什么样子，你们已经见过。地球确实不幸经历了六百年前的核毁灭，但是因为地球人类六百年来不断的努力，现在已经大部分恢复。蓝色的地球，是因为浩瀚的海洋。海洋里有无穷多的各种鱼类，能提供给你们想象不到的美妙食品和视觉上的美好享受，因为鱼类的肉不单鲜美，许多鱼类还非常漂亮。茂密的树林，高山河流，各种陆地动物，各种不一样的地貌，这些，都是最佳的度假胜地。还有，善良好客的地球人类，他们在经过核毁灭后，洗净灵魂，对创造者充满崇敬。请想一想，如果地球上没有人类，没有智慧人类，你们将永远孤独，而孤独，会让你们伟大的文化没有炫耀的空间。去吧，去地球度假，去地球旅游，在那里放松自己，体验另一种社会环境，品尝地球人几千年的饮食技艺。＂
议员们静静地听着，没有人说话，有几个议员扫一眼面前的一个小屏幕，屏幕上显示自己城市居民的意向。在特帝用他富有感染力的语调说完这段话后，有议员发现自己城市的居民里反对收割的人增多不少。
＂创造者的子民们，你们的祖先曾经问过创造者们，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吗？＂特帝的声音变得与阿兹列的声音很相似，王妃的心紧张得有点发抖。
＂创造者只有一个！＂一个议员抗议，愤怒地站起来。
议长也站起来，警告特帝：＂妄言者，死刑。＂
特帝丝毫不介意，他喊叫起来：＂他们从地球来！请让我说完，再处死我不迟。＂他高昂的声音与他小小的身体不成比例，但是他很快就把议员们的注意力吸引住，也让王妃目瞪口呆。
＂创造者们首先在地球上创造了许多不同种的生命，然后创造了地球人类，最后他们中最优秀的二十个，来到这里，接着创造了思露星的生命，和你们，思露星的人类。你们和地球人类是兄弟。＂
＂以创造者的舍利发誓，妄言者，死刑。＂副议长的声音盖过其他议员的议论。
＂我提议现在就立即处死他们。＂一个议员说。
＂我反对。＂副议长慌忙大喊。＂王妃并没有妄言。＂
＂我提议立即处死这个小机器动物。＂另一个议员的声音。
＂我附议。＂
大家都等着议长宣布投票。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王妃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然而特帝却并不为他自己辩护。她只能大声喊：＂特帝说的都是真的。我能证明！＂
听证厅静下来。＂你如何证明?＂议长问。
＂你们有十八座城市，有十八个学徒，每座城市都以一个学徒的名字命名。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为何他第一批只创造十八个学徒? 这十八个学徒的名字，是另外十八个创造者的名字！＂
＂创造者没用他自己的名字命名任何人或物，因为没有任何人或物配得上。但是你们说有二十个，除创造者外，那该是十九个，怎么会是十八个?＂议长问。
＂另外一个的名字叫莫非斯！＂王妃大声回答。
＂如何证明?＂所有人都盯着王妃。
王妃一下子怔住。如何证明？她一时冲动，并没有想清楚原委。议长耸耸肩，侧脸看向副议长。副议长站起来，他向前走两步，问王妃，＂你能证明，对吗？＂
＂我能，我能，但是让我静一静。＂她的声音里开始有绝望。她一把抄起特帝，丢进包里，迅速把包背上，因为她看见已经有几个士兵出现在门口，在等待命令。她内心突然变得坚决起来，就正如在梦里她护着文静时一样。＂除非我死了，＂她低声道。
＂你不会死，＂特帝在包里说，他居然没有一点歉意。
＂你闭嘴，＂王妃骂道。
副议长回过头看向议员们，一议员喊叫起来：＂她也跟着说谎。妄言者，死刑。＂
＂我附议。＂有议员喊。
大厅安静下来。
＂那投票吧，议案是：处死王妃和机器动物。＂议长没想到这听证会搞成这样，他开始觉得厌倦。
＂同意这议案，＂副议长说。
议员们各自在座位上自动显示的屏幕上投票。30：6，议案通过，立即执行死刑。士兵们得到命令走进大厅，王妃抬头看门口的士兵，她眼角的余光扫到天花板上的图案。阿兹列！莫非斯。
她大喊起来：＂我能证明！＂
没有人理睬她。
士兵们已经走到台上，一个士兵走近前来抓王妃，王妃急得往台边上跑。那士兵起步追时，王妃突然回身，一拳击打过去。士兵作势要隔挡，不知何故，手竟然不听使唤，动作恰恰慢一拍，人也忘记躲闪。王妃这一拳正中他的颈部，士兵往后就倒，王妃一把抢过他的枪，跳下平台，左手揽过副议长，右手挺枪对准他。大家一时惊呆，副议长却并不反抗。议长大喊：＂都安静，放下武器。＂士兵们放下武器。
＂我能证明！阿兹列要我帮助他找到莫非斯，他们是最后的两位创造者。莫非斯后来离开了，可是阿兹列与莫非斯交换了胸牌。我们今天看见的舍利，不是阿兹列的，是莫非斯的！＂
王妃说完，把枪丢在地上，喊道：＂如果我错了，我死而无怨。＂王妃走回台上，士兵们一拥而上，把她抓住。
议长不慌不忙走上平台，看着王妃，微笑着问：＂你还有啥要说的？＂
＂思露星人类和地球人类是兄弟，创造者先造地球人类，后创造思露星人类。＂王妃平静地回答，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楚。
＂处死他们，＂有议员喊。
＂我提议，要先验证她刚才说的有关创造者的舍利。＂一位议员说。
＂我附议。她既然说创造者的舍利是那个叫莫非斯的，我们就必须验证，让她死而无怨。＂另一个议员附和。
议长高声问：＂大家都同意？＂
议员们都说同意。
议长于是问王妃：＂你说创造者的舍利是莫非斯的，如何证明？＂
王妃回答：＂上面有标记。＂
议长与副议长小声商量几句，副议长回到座位。台上议长又请出舍利，大家再次单膝跪下行礼。这时外面走进来四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哪鹅格林将军。这四人走上平台，并没有看被押跪在地上的王妃，径直来到舍利的保护柜前，单膝下跪行礼后，将军往边上一站，此时保护柜已经自动打开，那四人中的一人戴着手套，小心翼翼把舍利翻转，背面侧面都光洁如整，哪里有什么标记? 将军脸色铁青，他抢过一个士兵的枪，竟要自己来当场处决王妃。这种对创造者大不敬的，无论是谁，都是他的敌人。当初哪鹅格林公开宣布王妃为共和国客人，第一个原因就是他相信王妃是创造者的喜爱，另一个原因是她舍身救落基山。但是此刻王妃在决议院里撒谎，他有杀了她然后认罪辞职的念头。要不是创造者曾要求自己的孩子们绝不可以自杀，他甚至愿意自杀谢罪。王妃心知不妙，她脑海中灵光一现。为啥她在夜空中感觉那牌子不是阿兹列的? 她此时心镜通明：原来在夜色里舍利有光，让她看见那牌子上的字符不是阿兹列。
＂等一下！＂王妃喊叫。＂我既然受阿兹列所爱，自然只有我才知道如何判别。＂
将军停步，盯着王妃，眼里愤恨与希望交织。
＂请把灯关灭，把窗户遮挡，舍利背面在黑暗里会发光，你们就会看见。＂
＂通知所有士兵，把守各个通道，把所有门窗关闭。＂议长吩咐。
等接到报告一切安排妥当，议长吩咐把灯关闭。一道暗弱的光芒从舍利处闪现，借着微弱的光亮，可以看见舍利的背面显现出一行字符，正是思露星语言里的莫非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