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远在青海的七中队,天熊被叫到中队部,小赵编话道:“小梁,寇队长说了,我们发航空信后没见回信,电报也没回,尸体要臭了,你把他埋了吧。”“家里来人怎么办?”“肯定家里光火,不来了,这样事很多。不来是正常的,会来人倒是奇怪了。”天熊苦难道:“要个书面什么吧。”“什么意思?这里每天在死人,管不过来。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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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恢复在北京和上海间频繁出差的叔清,如今和顺风很谈得来,两人关于政局的看法,很有共同之处。他们认为,总理大殓引发的抗议是负效果,但公安部长被当作临时接班人的推出,又像是正效果。形势并不是对老一派完全不利。
国无宁日已十年了。唐山死几十万人的影响到首都的大地震,仿佛是老天的表态,连最高也吓住——就像十几年前饿死上千万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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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过去,天熊要在这里过肃杀的秋天了。七中队渐渐气氛紧张,青海离中央远,号令全国的反右倾翻案运动,没有搭火车汽车,像是人的步行,到达四大队已经半年之后了。犯人是开除了人籍的,运动名称也两样,叫三罪运动:低头认罪、交代新罪、坦白余罪。奇怪的是先在留场职工中展开,到处挂出检举箱,布告是揭发立功、说错无罪。天熊没法理解,刑满就是受保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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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间的一棚小矮屋,两个老者各有一个信徒了。各自满意,相安无事。徒弟道:“最近没见法师您跟老纪争么。”“我跟他没什么,吵了玩玩的。他这人还可以,做人有原则的。你别看他是天主教,对共产党不是一概否定的。有个老干部,六一年饿死前把最后一点粮食给他,他活下来,那人死了。”“反字头?”“他常念他的好,据说是二十年代的老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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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屋连天熊共六人,从此住一起了,只够大半个小队,也算是一个,小队长是胡须黑重、很严肃的方头。低矮的土坯房,一溜长坑,原来睡五个,现在挤成六个。几个人怒道:“长茂,我们都是犯人,你不是,你去住那个地窖吧,大家宽舒点。”长茂不答腔。这里似有忌讳,不大谈案子和家乡、家里人,天熊觉得顶好,这样安全。长茂对天熊说起过,他们都是反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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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鹏和郑总是同一个小队,有时来运粪,和天熊能说一会话。他们比较关心七中队甚至四大队的事,而天熊是不知道的。还有时事新闻,他们也知道些,队部有一份报纸,迟十天半月才到,一来一叠,有时他们看得到,因为和队部的小赵关系较好。
云鹏的小队有九个人,分二派,吵得厉害。后来房顶坍了,寇队长索性一分二,一派的四个人并去别的小队,另一派五个人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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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场在大田的另一方向,那里是没有土围子和岗楼的。大门口那段高墙本来是个象征,像残存的一段孤零零的万里长城——有没有一样,反正是逃不出去的——是摄影家喜欢的镜头,是荒野万里的美景,像几百年前的古堡。小赵把天熊交给犯人小队长——就是“黑班长”——人们当面叫他方头,背后叫他方茅坑。方大伸脸也是四方,脖子粗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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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不是新来的犯人,是同楼面移过来的,属其他学习小组,都穿“劳改”字的囚服,消息灵通。天熊很警惕,一句话都不多说。除了开出去干活,吃饭,就是干坐。学从前郑总,石菩萨似的。以后发生了两件事。有一次提出大批人下楼去放风,天熊没被叫到。等回来,才知道是在放风场地开公判大会,监狱长亲自主持。判决主要人员是3号楼的反革命集团。说到越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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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他正拆纱头忙,队长来了,叫他去医院即10号监,护理老曹。吩咐带上日用品,也许要那里过夜。天冷,后悔棉袄送小六了,拿了棉大衣披上。队长亲自送他去医院某楼,进红A字标记的病房,把他交给当班护士。老曹躺在病床上,快认不出了,脸干瘪,蜡黄如涂了颜料,朝天熊微点头,已做不出表情。肚子上有三根细皮管,从被子伸出,通向床边大瓶子。铁床是窄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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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犯人的例行体检开始了。一般是三个月里就完成的,然后留的留,走的走。犯人是摸不着规律的,其实没有定规,看形势变化。小任听来的情形是,像天熊这样的刑期,是留市监和近段的农场居多。比方东海边和皖省一湖一岭,都是上海劳改局的农场。去务农也罢了,就怕刑满留当地,现在没个法律的!天熊拆纱头很卖力,有这个用意。
监房做工和移垦制度,本是蒋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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