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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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板戏 京剧

(2011-11-06 20:01:35) 下一个

样板戏 京剧

0 8 / 0 4 / 2010

年少時,收音機里有限的幾個頻道反復播放的是樣板戲和紅歌。這個臺李鐵梅聽奶奶痛說革命家史;轉一個臺,阿慶嫂提著銅壺煮三江,“浪里格隆,冬,浪格里格隆”智斗胡司令、刁參珠L;再轉一臺,楊子榮同志正“哐刺哐刺、哐刺呆刺哐”打虎上山,穿越林海;如果你继续转台,保证还有柯湘、严伟才、方海珍在里面接着龙似的唱呢!就算你把自家的收音機關了,隔壁鄰居家軍歌正嘹亮“向前進,向前進,戰士的責任重,婦女的怨仇深!” 所以,無論老少男女,在這浸入式的輪播下,幾乎人人都會念幾句道白,再唱上一段,各個都稱得上是京劇行家——你想不会都很难!!

那時候的機關、工廠、學校、生產隊,不論大小,都有一支業余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挑選隊員的時候,除了政治出身,主要就看你是不是有一張李玉和、揚子榮般的英雄臉,或者類似于紅色娘子軍女戰士們的矯健身型。而看宣傳隊演出,就是大家平時業余生活中最重大的也是最有意思的事情了。那些業余演員是靠聽著收音機、看電影學的戲,每個人的水平參差不齊,且平日里上班是正事,排練時間有限,上得臺來難免洋相百出。有的一招一式端的有模有樣,有的則緊張兮兮唯恐出錯,偏偏是越怕越來事兒,不是念錯臺詞,就是動作反了。這時候臺下就會一陣哄笑。有些倒霉的還因此被扣上政治大帽子,好事變悲劇。

我們這些小孩子,做游戲、辦娃娃家,學演樣板戲也是其中的一個選項。誰演英雄、誰扮叛徒、漢奸,少不得一番爭吵,甚至就此互相結仇不說話了。

那時候的女孩子個個都是鐵梅、柯湘的鐵桿粉絲,不是留著鐵梅式的長辮子,就是保持著柯湘頭,如果說哪家的姑娘長得跟鐵梅似的,那可是最高的評價。記得我們大院的一個小姑娘,長得像小常寶,她媽媽特地帶她去照相館拍了一張照片。我有點兒不服氣,也偷偷跑去照相館,拍了一張李鐵梅——長辮子、紅底碎花衣服、還有號志燈,照相館都有借的,還不要錢。

文革結束了,樣板戲作为一种政治符号,被人們自覺、不自覺地擠出大腦,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銷聲匿跡。但它又是伴隨著我們這輩人成長的重要元素,已經植入腦海,和我們的過去無法分開了,不經意間還是會哼哼幾句。偶爾在一些單位組織的活動中,還會聽到那熟悉的旋律。 就像 现在美国纽约州凡萨大学任中国 文学和亚洲研究副教授的都文伟说的,样板戏的产生是一个历史现象,今天有人要求复演又是个文化现象。

光陰荏苒,轉眼間,我們跟著鄧爺爺已然邁進了新時代。世界在變,中國在速變。各色古、舊、新、洋、怪、奇的曲調、唱法粉墨登場,令人眼花繚亂。各路明星、藝術家你方唱罷我登場,各領風騷三、五天,能被大家記住的到不多了。每年的春晚,一定有戲曲薈萃。鑼鼓還是那個鑼鼓,曲調似乎也還熟悉,可是,卻聽不太懂了。曾經的鐵桿粉絲成了門外漢。我們家,聽的懂的又樂在其中的只有老爸。那些是他們小時候聽的戲,甚至他們那一輩的為人處事、文史常識、民俗典故等都是從那些戲里來的,一如當年樣板戲對我們的熏染。

2002 年 10 月,我陪從小也是聽曲兒(他稱之謂平劇)長大的先生去長安大戲院,看他最鐘情的全本程派名曲《鎖麟囊》!這也是我第一回全程看國粹京劇。

從第一聲鑼響起,先生就全身心地投入。腦袋晃著,手心里拍兒打著,嘴巴里不出聲的和著,還不時地大聲叫好。這可都是落在關鍵節拍上,不早一分不晚一秒,十分專業的票友叫法!我則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貫注地聽、看,卻是七竅開了六竅,懵嚓嚓,大部分的臺詞沒聽明白。于是乎,一邊斜著眼看旁邊的字幕,一邊回神看演員的表演。遇到演員唱快板就慘了,或者只顧著看一行行快閃的字幕,演員的表演看不全;或者顧著看演員的表演而不知其所言。看著身邊神采飛揚的先生,心里頭就不覺矮了三分。

好在先生愛戲,也懂得普及的道理。又如今恭逢信息爆炸的時代,電腦里什么東西都有,任何人都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于是乎,先生沒事的時候就在電腦里找段子聽,還把它們刻錄下來,放在車里。開車出門,尤其是走遠路的時候,輕輕一按 PALY 鍵,小小的密閉空間里歷時鑼鼓喧天,“嗆嗆嗆嗆嗆嗆……嗆次歹嗆”——這個是急急風;“ 呔呔呔,呔格令呔”起拍開唱,這個是《武家坡》的西皮快板接西皮流水;那一段是《鎖麟囊 春秋亭外》的二六 …… 如此這般的聽一路、說一路、走一路,人不困了,我也略略對這國粹有了點兒感覺。不過,每逢此情形,我都暗暗地擔著心,怕他手舞足蹈,踏錯了腳底下的兩塊板!

前個周末,費城京劇社大型京劇專場開演。這場演出集結了費城及周圍地區的京劇名家和水平相當的票友。康萬生、華府的秦雪玲、關靜蘭,單這幾個名字就足以令人心動。先生早早地打電話訂票,又邀約同樣喜愛京劇的張大姐。張大姐回復 EMAIL 只有斗大的一個字“好!” 跟京劇叫板似的——這位也是專業票友!!

演出在賓州大學劇院,一共三出戲:《三岔口》、《拾玉鐲》和《鍘美案》。其中秦雪玲演的孫玉嬌最是可愛。開場鑼起,胡琴音樂悠揚明快,孫玉嬌踩著音樂的節奏,趕著一窩小雞出來,她數著雞隻的數目、灑飼料餵雞、飼料的粉末瞇了眼 …. 。餵完雞,在門口做針線活兒。她選好了線,揚起左手,從頭上找針,不小心紮到手指頭,我好像也跟著被刺了一下。然后,她兩手一轉,作出穿好針的動作,連著搓了幾次線,再把線拉直,用牙齒咬線,試試線的韌度,一邊的樂器也跟著撥奏出拉線的聲音…… 每個動作都顯出演員的功力與用心。這些細膩的表演很像默劇,雖然 舞台上除了兩張椅子和一張桌子外空無一物,卻 讓人身臨其境。隨后,在表演撿與不撿玉鐲一段中,秦雪玲把少女的思春又羞怯的嬌羞神態拿捏得十分傳神和到位。

這出戲還讓我明白了什么是京劇里的“踩蹻”。女演員鞋子底部的中間位置,有一塊厚厚的鞋底,有點像是在電視里看到滿清貴婦穿的那種鞋子。穿著這種鞋子能顯出少女青春苗條輕盈的體態,但是演出時的難度很高。舞臺上,秦雪玲踩著蹺繞場走,或進、或退,動作輕快流暢,非幾十年功夫不能做到。她的傳神表演一次次博得大家熱烈的喝彩和掌聲。

《三岔口》和《鍘美案》則充滿了陽剛之氣和正義精神,康萬生、關靜蘭、呂維忠在臺上唱得棒,觀眾在臺下不時地叫好!整臺演出高潮迭起、氣氛熱烈,我們盡興而歸。

回家的路上,我既興奮又感慨。在美國,他們大多是業余的專業演員。因著各種機緣來到這里,他們要生存、他們要打工,他們要過語言等各道關口。他們還繼續著他們的京劇事業。還有那些和演員形同二位一體的文武場,他們起調的高低、音樂節奏的控制,曲調走勢的抑或楊;擊鼓的快慢、輕重,直接牽著演員的表演和現場的效果與氣氛。十年、二十年,今天呈現給我們這么精彩的演出,這背后的艱辛付出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在傳承國粹的層面上,他們每個人都是真正的“角兒”,很了不起!我打從心底里敬佩他們。由是,我欣賞京劇便又多了一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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