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提琴手-琼-老教授的故事
(2010-07-20 21:5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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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闹市区的1片居民楼的1个单员房里,住着X乐团的第1把小提琴手 -- 心钢。心钢象极了那个年代的英俊小生王心钢,唯有不同的是,他满头满脸都冒着亮光:不用抹头油就泛亮的头发,炯炯的眼睛比秀郎眼镜反着光的银边还亮,牙齿也是白亮亮的。他笑起来,把形容女人的词汇用他的身上有过之无不及--唇红齿白。 心钢给人的感觉就是两个字--贵气。
心钢的妻子是个医院的护士--琼,1个象初春的柳条般的女人。纤细的身材虽然很欠丰满,但举手投足象小风中的柳条--摇曳着。深陷的眼睛,因为清瘦笑起来眼角已经开始有细细的皱纹了。琼和人讲话的时候,不象那个年代风风火火的下岗红卫兵,娇好的五官从来都是待在原地,薄嘴唇沁出来的柔和话语,眼睛渗出来的温暖,让人感觉是在空旷的地方看到了几点绿--透着柔美的初春的绿。
心钢与琼和那时候大部分灰头土脸的男男女女对比太强烈了,并且他们夫妻俩从来都是夫唱妇随的。
在这闹市中有1套单员房在那个年代是很奢侈的了。房子是老房子:高高的房顶,红木地板--给这家的2个小提琴手创造了点点条件--拉出琴的声音有点象在大厅里拉出的悠扬。心钢是个贴心的丈夫,每个星期N次把地板擦得油亮亮的,就象他的头发。
家里另1个小提琴手是他们的女儿--虹,1个11,2岁的女孩。虹的脸袋圆圆的,红扑扑的,剪了个流海头,活生生象个日本的木人女娃娃。
凡是与琴有关的活计,心钢做得都是圈子里1流的。他女儿的提琴从1/4号到1/2号都是他1手做的。真想象不出来,在那个资源溃乏的时代,他是怎么把工具,材料凑齐的。这个业余工匠的成品远远地望去和商店里名牌鹦鹉牌小提琴没啥两样--红红的,给她女儿虹ZHI嘎ZHI嘎地拉着,从4,5岁就开始了。
这1年和往年不1样,X音院附中只招4个学生,虹也报考了。虹虽然是泡在老爸给定制的蜜罐里长大的,但做什么事都还挺有韧劲的,她最长时间能站在那里拉4个小时的琴,1动不动。 爷俩2个的努力换来的是虹以第1名的成绩被录取了,那1届4个学生中的1个。
心钢在盛夏的1天去领通知书,干躁的天没有1丝风,骄阳烤得柏油马路要裂开了似的。心钢在正午前后的时间已经骑了有3个小时,汗珠子把白衬衣已经浸透了。快到家的时候,他去副食店买了冰镇啤酒,这大概是那时刚出世的奢侈品,在这大喜的日子,他要买瓶来庆祝。
还没到傍晚,天煞然变了脸,小雨开始清刷着小区的万物。大概除了心钢1家,每1家都不自禁地吐了1口气 ,享受舒心的湿润和凉爽。 只有心钢1家刚刚破碎了。心钢死了,喝了1瓶冰镇啤酒患心肌梗塞死了。
琼不知是怎么度过了1段日子。虹上学是住校的,她经常1个人坐在窗前,纤细的神经只有在呆着的时候是宁静的:逃避着1切的1切,只有空气,尘埃和她有接触,更加深陷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窗外,然而却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琼过着拮据的日子,她越发消瘦了。 心钢的朋友们中有热心人,介绍了1个高校的老教授给琼。
老教授说老也并不是很老,50岁刚出头,校园里为数不多的正教授。琼憔悴得象风中的枯枝,但还是摇曳着,暗淡的脸庞依旧是秀丽的。老教授喜欢上了这个讲起话来,走起路来,做起事来即不眉飞色舞也不呆板的女人--当然了,琼是被心钢开垦过的女人。他的实验室里都是清1色的试管和在那个年代特有的站在旁边的男女"木桩子"。老教授也许需要1根树上的枝条,哪怕是暂时枯萎的。
琼搬进了老教授3居室的家,家里还有1个老教授上大学的儿子--青春豆,豆子在他的脸上旺盛地开着,浅红的,并不令人讨厌。因为"青春豆"的样子很憨,挺讨人喜欢的。
琼的生活好象揭开了崭新的1页 ,3居室的房子也有了女人气,被女主人的FINGERS 1TOUCH,即使有两个过惯拉蹋生活的大男人在,气息也是淡香的。青春豆和虹处得挺融洽的,他喜欢这个腼腆的MM,有点象亲MM1样喜欢,也许是因为他妈去世时--他也是这样腼腆的年纪。 琼努力地做着称职的教授夫人:老教授是带研究生的,学生来串门时,琼静静地坐在那里,随意地继续做着手里的活计:给家里两个男人织毛衣,她女儿虹的毛衣却只是短了再接1下。
旁人的评价似乎感染了她--正教授,3居室,有名,有利,福气A。。。她心里稍稍有了点欣喜。
老教授早已经过了搞科研的年富力强期,并不是很忙。岁月的年轮经他身上轧过,已经在他的轨迹中压出了几道阴暗的沟。 这几道沟横亘在那里,使他的笑总是短暂的,即使见到他长9没有回家的儿子,他的眼睛也只是才闪N秒亮光,就又回到他惯有的状态。这个状态在外还是挺适用的,只要是他赶上好时候,给他时间揣磨,他的事业总是向上的。
老教授喜欢琼,喜欢翻身短暂地压在她身上带来的淋漓的畅快,喜欢琼给他和儿子织的毛衣,喜欢琼给他做的饭菜 。。。仅此而已,和他喜欢前妻的东西1样。除此以外他就这样过着-- 平铺直叙地已经可以看到终点了。他觉得很好,即使经历了文革,他现在什么没有呢?他觉得他什么都有了,他只要在他的位置上指点1下,他依旧是什么都有。
时间对于琼来说也许是太多余的了,她和她的闺蜜也只能说:老教授从来不陪她。 谁又能象心钢1样陪他呢?
那是怎样的陪呢?心钢是个有温度的男人--晚上灼热的嘴唇是3伏天的大日头在琼的身上烧着,烧到琼目眩,直到点燃。心钢的冷是短暂的,看他头上冒着的油水就能知道12,有点象小孩子,哭1会后总是破涕为笑。
日子就这样过着,琼除了偶尔的躁动以外,倒也顺应了这种日子。她的蜜友说了:女人吗,还不是图有个保障,有个男人,别自己孤单单的。
这1年的秋天来得格外的早,琼把给爷两个织的毛坎肩都准备出来了。1个周日的早上,老教授家的门被轻轻地敲着,有细微但清脆的声音在叫:妈,是虹回来了。虹脸上的BABY FAT已经差不多褪光了,也许是学校的生活比从前的3口之家清苦,虹的下巴尖起来了,1双明媚的眼睛,上翘的嘴角天然地显出象是挺舒心的样子,好象看不出来这是个经历过心恸的少女。
虹进门了,依旧穿着她的凉鞋,女孩子长得快,去年刚买时还很大,今年大脚豆已经伸出鞋外了。琼很心疼,在饭桌上说:"为什么不穿双布鞋,天冷了。"虹说:"都小了,穿不下了。月钱也用完了。"
琼收拾完碗筷,想给虹些钱,1看兜里就剩几毛钱了。除了给女2的月钱,琼还经常贴补家用,老教授留的生活费很少。琼看看沙发上摆着的给爷俩织的背心,看看女儿露着的脚豆,心里1阵酸楚。老教授吃完饭,听着这1切,然后做到沙发上继续看他的报纸。
第2天,虹还是穿着那双露脚豆的凉鞋回学校去了,只是出门前穿了双袜子。初秋的早上格外的冷,她还要骑1个多小时的自行车。
后来,琼提出和老教授离婚了。她周围的朋友都很诧异,包括老教授自己。
虹慢慢长大了,真不知道命运会带给她什么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