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听到西贡电台播奏那支雄壮的歌曲[青年与春天](XUÂN VÀ TUỔI TRẺ) ,稍微注意音乐的人都知道那是 一位殉难的越中青年的遗作。 我们若跑到越中会安这古埠来,跑到郊外凭吊那座抗日十烈士墓时,便会 注意到从右到左第二塚之下,埋葬的正是这位天才音乐家骸骨。他的名字是罗 允正,他是广东东莞人,小时候家里叫他的小名阿开,后来他作曲也取名 Lohoi,正是*罗开*的粤音,目前越南人称他的名字为La Hối。 说起他的身世,他的才华,他壮烈的死,使我们惊异在这个商业社会里, 竟出现了这样一位可敬可爱可歌可泣的不朽人物!纯真的音乐家的一生总是可 爱的,但又有谁像他这样死得壮烈! 罗开1920年出生于会安这个古埠里 ,罗家是此地子孙最繁衍的一家,而 也是当年最具中国古风的,最大风雅别致的一家。琴 棋 书 画是这一家几 代人所爱好的,而尤以音乐为擅长。 繁华的日子总不能历代不变的,罗开长大的时候,家里景象已不如前, 因而他受教育受栽培的机会,就不如他 的前辈那么丰厚了。然而这也正使他 的音乐天才,不会在悠闲的生活态度中浪费,而终于要在生命的迸发中成为大 众的心声。 他幼时读了私校初小,十来岁自己补习法文,由于聪慧,他的中法文都 够阅读和书写,至于音乐,他也像他的父 兄们那样能弹奏各种 各样乐器,但都是自己摹仿别人和自出心栽弹奏的,并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 然而他很早就能弹一手顶出色的曼陀铃琴。 由于古埠偏僻,无师可宗,他的音乐癖好只有在乱闯中找寻满足。自然 而然他少年时就爱上那些法国的电影流行曲,这些歌曲多是轻快谐趣的,这就 潜伏了他后来作曲时所含有的欢乐因素。 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中国爆发了对日抗战,海外华侨青年的热血为之 沸腾,而这些日子里许多优秀的抗日进 行曲不断传来,罗开在一个救亡青年团体里领导者音乐部门,这些雄壮的歌声 充实了他,使他谐趣而变庄严,由 轻松变雄壮,由风雅而变为大众化了。他并且开始为团体作了一二支进行曲, 这是他作曲的一个健康的开始。 罗开能孕育了一种健康的乐风,这是极其可敬的。因为,相反的,他的 身体,一 眼就能看出是不够健康的。 他个子高而瘦,瘦到病态的地步,他是经常要医药来治疗那长期的病体。这 是由于先天使然,他有三位兄长都是 因病夭折的。所以他也颇感到受病菌摧毁的恐惧。 其时日军进入了越南,罗开早已参加抗日幕后工作,便要到处奔波,席 不暇暖,然而他对音乐的热爱与进修无 时不已。在西堤,他跟一些华侨音乐教师与前辈研习了一点西洋古典音乐。 他购置了一套巨著[西洋音乐史],在 里面观摩了音乐世界的辉煌遗范。他不只研习乐典,而且喜欢采录民间音乐 ,譬如在寮国时候,他记录了寮国的 民间歌舞乐曲,在那时代,在那黑暗的日占法属地区,罗开已独具慧眼,研 究了山地民曲,这可见到他的创举与 先见,他确是走在时代前头的。那几年日军在世界各地战场渐渐失利,便对 沦陷区施以日益狰狞的恐怖手段,罗 开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是警戒,而渴望着胜利的来临。一方面他的才华洋溢 着,而且青春的动力也在澎湃。那个 春天,一节一节新的旋律浮现在他的脑际,於是他那首最后的也是最好的歌 曲诞生了,那就是 [青年与春天] 一 曲。这时他满25岁,而想不到他的寿命也只是25 岁,终为日寇所杀害。 抗战胜利了,罗开已不在人间,然而他的名曲确为越中乐手们所常演 奏。其时是有 一位越南诗人由河内南来 路经会安,为着这支[青年与春天]填上了越文词,词中尽是欢乐迎春之意。 其后接着有一位罗开的旧友(即本文 作者)从祖国抗战后方归来,他以大 后方文坛的诗风,为着这支[青年与春 天]又填了中文词,一时流传在越中一 代青年们的喉子上。这个词除了描绘原曲旋律的情绪起伏之外,同时也竭力 反映出罗开当时思虑与抱负。近年 来华越文两种歌词被同时刊印在[青年与春天]的歌谱上,使罗开这位青年作 家作品,表现了双重的文化彩色。 罗开是怎样死的呢?他于1945年初被日军逮捕了,经过了几个月 恐怖的狱中生活,日军眼看着战败的日子 快来临了,便于一个仲春的夜里,把狱中十位青年解到蚬港机场附近的福祥 山,其时还是荒原丛莽,就在朦胧 的月色下 ,日军先掘了坑,把众人绑了眼, 就用大刀一个一个砍杀了,同 埋一穴。到了抗战胜利后,人们联同 中国派来的军队 ,迫日宪兵指出故穴所在地,于是把十烈士的骨骸掘起, 隆重移葬于会安郊外的清明亭旁,建 筑起了十烈士墓,永为世人所瞻仰与凭吊。 当我们站在这英烈的墓道上,举目四望是一片片黄沙与松林,我们 除了为这地下的忠骨而肃然起敬之外,还 仿佛觉得其中之一人━罗开这夭折的天才━含着未曾开尽的花蕾,蕴藏着未 曾燃烧的磷质似的,分外忧忧地长 眠于此,我们也就禁不住要喟然深惜了。寂寞的野风吹拂着黄沙与松林, 松涛仿佛也应和着人们,永为这英烈 与天才,昼夜叹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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