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读石碟《再议诗与词》
蝶:“詩莊詞媚曲諧”,這裏的詞媚當然是說婉約詞。詞的確更適合言情至微,但并非言情至微是揭示内心的唯一準則吧?
姚議:: 天安门升旗,儿子见到激动,说“有股气。”稍长,不大喜欢看如此仪式。一侧日本人见到中共党代会上起立唱歌,以为是演戏。北韩的典礼,渐成笑柄。
荘,是种真情绪,但像浮笑,跨进家门槛,还留着,不免有点那个。
荘,是大家都举手礼,走正步,齐声呼的响应。细里看,几份装。儿时领畧多了,影响心智发育。老来还好这口,唉!
蝶議:
莊=裝???遠的不説,就説您身邊的,姚兄參加過美國的體育比賽吧! 不論職業或是小學生的體育比賽,首先都是起立唱國歌,還經常請軍人起立接受大家的致敬。他們都是裝的嗎?
大唐的人,寫字用裝嗎?
姚議:说词媚,也行。不走进,不观察,见不到。“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一笑百媚生”,都是很个人的观察。但是男人的眼。有“调笑”的意味。“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是很深的媚,女心在在,浓妆艳抹不得。
媚,走进门槛,走过堂屋,关上闺阁,文学的家,到了。
谐,是将荘和媚,做给人看。当然也见到个人,但往往驴唇马嘴。唱给人听的嘛,当然,听众是瞻了。
荘媚谐,也可当作自唐至元的文学史看。
更觉得唐的审美是收敛的,律绝使致极。
唐末,见到松动,李清guangkuo照说的“菩萨蛮等调使闻者感动异于诗的感动,即为例证。
唐诗,也并非尽“荘”,但是其大观也。
蝶議:
王囯維說:“詩之境闊,詞之言長。“
蝶:詩有對仗音律,但如果認爲詩因之而呆板,俺則不敢苟同。律詩中的音律,對仗就是爲了避免吟誦,文字上的簡單,平鋪,重複造成的呆板。如果因爲格律和對仗寫出了呆板的詩,那只能説明他或她有進步空間。不用說唐宋大家的例子了,就是本詩壇裏的詩友,便有多少句子哪裏受到了格律和對仗的一點兒束縛?格律絕對是添彩!
姚議:: 不以为然。诗经离骚,古诗十九首,孔雀东南飞,木兰诗,李白的长篇古风,何其流畅,气势!后来的万千绝律,有的一比?
蝶議:
律詩不流暢?沒有氣勢? 中國人誰的腦海裏沒有幾首流暢和有氣勢的詩? 不需要我舉例子了吧?
姚議:读唐诗,李在张,杜已收,后来的,巨篇少见,全去杂感样的几十个字的图便宜了。
在这便宜里,审美的目光窄而碎,哪经得住世俗,成了“不会做诗也会吟”的小调了。明天听千百人合唱“长征”,正是这味。
唐,功名盛极,审美滑坡。靠得近的宋人看得清,去荘近媚,走向词。
所以,不是“韵律规矩”的事儿。将规矩订得如是细密,焉得姿势自由?凑对仗,将就平仄韵险韵平里,几首律绝自然?
其实是审美的走偏。三吏三别,还是古风体哩!若以词吟,细微不要能太多哦!就是让柳宗元以“捕蛇者说”的笔来写,也不会那样匆匆始终!
就是“漫卷诗书喜欲狂”,数句而结,道是就玩的这余音绕,说成审美的尺幅力道不够也无不可。
律绝如绳,近三百年的唐,勒啊勒,至唐末,那诗成了啥样?
蝶議:
詩有規則,難道詞沒有規則?可以長短句了就是沒有規則了嗎?爲什麽葉嘉瑩先生說詩可以自學,但是詞不可以。。。
蝶:從柳永到李清照的婉約詞,和從蘇軾到辛棄疾的豪放詞的一路發展,到姜白石的清空騷雅和詞的格律詞。詞何嘗又沒有遵循其規則哪?
李清照之所以號稱一代詞宗,不光是她的文字好,更是要求詞作要以雅樂填詞,更要分五音,五聲,六律,清濁輕重。難不難?束縛不束縛?以前聼老師講詞的時候老師說,當今全世界懂得依樂填詞的不過十幾個人了。可是有看到李清照的那一首詞因爲音律和樂律受到束縛了哪???當時老師分析了一首她的詞的樂律,俺聽得是絕對放棄了。 可是爲什麽讀起來并沒有覺得那些條條框框? 那是因爲她駕馭了這些規則,並不是因爲沒有規則。她反對詩化,是爲了給詞正名。而蘇軾的詩化,何嘗又不是爲了使其脫離低俗而雅化,為詞正名哪?
話又説回來,爲什麽他們都要給詞正名?正什麽名?所謂正名,無非就是要在文學的歷史地位上和詩能平起平坐。所以我想,即使李清照本人也不會覺得詞高詩一等吧?
姚議::词亦究规则,但断其七字五字之板,扩大音域韵域。循着的是走向个人的路。
规则再好,也是束缚!因此,后来就有了自制调。
林妹妹也说,意思好了,顾不得了。
诗词没有等级。但有能不能写得深浅的功能差异。
诗而词,是唐以来审美刻板收缩而导致的改变。词之后,诗不再风光。曲,话本,章回,它们沿着词的私,细,个人的审美方向走。只是不那么好。
苏轼诗笔填词,是力道不足以走出旧有的审美格局。李清照的“不以诗文笔入词”,是种审美上的识辨。她有了走出旧有审美格局的见识和作品。
蝶議:蘇軾詩筆填詞,是力道不足?李清照是這麽説蘇軾的嗎?而且林妹妹的話,俺一向理解為律詩的包容。
蝶:南渡以後,時代巨變。即使李清照的詞風都有變化(前聊提過)。辛稼軒更成爲豪放詞的一代巨擎。 辛稼軒二十一嵗即召集2000人馬抗金。曾經率50騎殺入數萬人的叛軍中活捉首領,押囘首都斬殺。何等的英雄!他的内心世界能和早期養尊處優晚期顛沛流離的易安一樣嗎?易安詞美,有目共睹。可是稼軒的詞難道就不是他自己的本真,不值得推崇嗎?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
哪一句不是心聲?
姚議::形如“荘”,确是真情,心声!老干部之冤,右派之诉,打江山之豪迈,屡屡见识。
自是一道风景!
但即如战云,几首歌,几幅画的事儿。
血腥,凶残,“留取丹心照汗青”,露出的情深意切,尖,刻。但终属极端。
精神美感的品位,还得靠“养尊处优”的提升。
辛词好看的,正是“最喜小儿剝豆”(大意),不是“把栏杆拍遍”。
其实,辛词的豪迈,唐人早玩过了。
这样的豪迈,往往很浮,哪个辞大说哪个!“饥歺胡虏肉”,吃吃看?!
所以,搞文宣,常用。愤青尤爱。
相对于小情调,闺蜜闹,小鲜肉嗲,虽高大上,却不长久。
万不要说“世风日下”。“弓如霹雳乍惊”,一回两回OK,不然,影响入睡。
再謝謝!
议: 如是议论,宛如一坐茶轩。问好!
蝶議:首先謝謝同意唐詩的豪邁。 辛棄疾對詞的貢獻,他的豪放和蘇軾的豪放的不同,以後有時間再聊。
蝶:急著出門,就再附舊詞一首鎮帖:
《喝火令》 词/石蝶
话隐词中旧,词封寄里沈。一痕余念系关心。披起渐凉晨梦,重拾负尘琴。
妩媚应如是,凄凉却不禁。向弦倾诉又虚襟。几抚嗟轻,几抚叹何寻,几抚指疏弦老,犯调到商音。
姚議::三个“几抚”,很词味。可又觉得沒有兰花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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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诗词的语境是文言》
姚議:
词,女性。
是李清照让这女性出落成大姑娘的,诗餘,长短句——>词,———>李清照词。
蝶議:但是也想指出,宋詞800多調,劉永創立100多調。還有其對慢詞的貢獻,對詞的普及的貢獻,毫無爭議。
姚議:没李清照,词充其量就是个假小子。
蝶議:您是想說“假姑娘”吧?
姚議:不怪李煜苏轼词写不过李清照。天生的,没得选。
蝶議:請具體地比較説説,我想學習一下姚兄的觀點。
姚議:话说天下家常菜大都是老娘们炒出的,大厨师却大都是大老爷们。确是。前者,吃出饮食男女,人间烟火;后者吃出个啥东东?排场,贪腐,要不给你个三高。也确是。而词,是少妇才能做出的“风景小炒”。
“试问卷帘人”,不会是男的。“绿肥红瘦”,男的盲区。
《声声慢》“寻寻觅觅...”,是为男人一个字也写不出之作。纯文学!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闺阁的叹息 。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温度计是男的发明的。却没有这重敏感。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议:男人醉了来通诗,耍笔,再不济,发酒疯。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词境。“雁过也,正伤心”,有一点点诗节奏。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纯词句:节奏,句法,用字,语境。议:很了不起。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议:词句的极品。
二
诗词的语境是文言。没在里面呆过的,写诗词,事倍功半不只。
“人定,胜天”,几个管顾?“人定胜天”,已成俗语。“民以食为天”的白话大潮里,“民,以食为,天”的句逗,连个浪花都不是。
陈丹青给郭文景的博客,那个字句斟酌,最终成个半文不白的东东。别着嗓眼,霍尊唱女腔,梅兰芳扭贵妃腰,看得汗毛直竖。
毛泽东不只一次说自己的诗词“诗意不足”。文言文世界里长成的,经不住白话大潮,“诗意不足”的原因:那语境不在了。
都微信了,还“传书”;“小鲜肉”前,“玉消香殒”,别扭吧!
一读49后成年写的填的古诗词,就马上准备被抝。怪它“好好话不好好说”,哪得欣赏?
白话,力道比“未遇之变局”大多了。五四过后,看着看着那千古一霸的文言文下台,诗词一概成古。
新诗来了。没什么好的。可不圪瘩,哪哪得顺。丫头穿时装,就是小样儿也可人。
“雅正”“雅临”,“抱拳”,算是一好。玩古董。
每读其诗词,就会想,何不一展而成白话,岂不畅快写的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