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草绿

从心里,也许我把它当作了最后的归宿。 也许,只是一瞬间的情绪?
正文

李彥:寫作使我的心靈獲得平靜

(2005-06-16 09:07:44) 下一个

  有一位作家同行這樣評論李彥:“在海外用英文寫中國事的作家特別是女作家不乏其人,用中文寫給中國人看的爲數更多,但都是各擅其長,互無交叉。而能夠雙管齊下,中英並進的作家,至今我只見到李彥一人。”

  李彥的眼睛很黑很亮,看人的時候很真誠,還透著一股溫情。她說話的語速很快,個性中洋溢著直爽。

  她是一個很容易接近的人,也是一個認真的人。我們相識於多倫多一個關於中國期刊的研討會上。儘管她的家離多倫多有幾個小時的車程,但是連續兩天的會議她都準時參加了,並提出了不少關於中文雜誌如何在海外推廣的建議。

  由於會議議程很多,她還要去和代理人談新書出版的事宜,我們私下裏交談的時間甚少。於是約好採用筆談的方式,她通過internet來回答我的問題。

關於移民经历

女友:是什麽樣的念頭讓你作出移民的選擇?

李:我出生於北京,在一個知識份子幹部的家庭裏長大,從小在北京寄宿學校就讀,生活環境比較優越。文革中十年,我曾跟隨父母,在黑龍江、陝西、河南、河北、山西等幾個省份居住,在農村、軍隊、工廠、醫院、中央機關都工作過,因而對中國社會的各個層面都有所接觸瞭解,也得到了鍛煉。一九八七年,從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英文采編專業畢業後,我被分配到新華社對外部做記者。稍後,我決定放棄在國內的一切,來加拿大求學,並從此留了下來。至今已經十七年了。

我從來沒有爲自己的選擇後悔過。我的本性,屬於跟著感覺走的人,即便錯了,也很少會患得患失。因爲性格坦誠率真,在中國這個文化十分古老,需要耗費心思才能順利生存的環境裏,我時常會感到不易被人理解,活得比较“累”。倒是在北美這塊年輕,廣袤的土地上,我很快就能融入其中,與人交往也感到十分自然。最孤獨無助,最痛苦和艱難的記憶,似乎都發生在文革時的中國土地上,經歷過那一切之後,沒有什麽東西再會困擾我們這一代人。

女友:移民後的生活讓你體會最深的是什麽?

李:使多數移民感到彷徨的,是事業上的中斷與重新調整。不少文科出身的新移民,都會改換一個實用的專業,重新學習,儘快找到飯碗,過上穩定的生活。由於強烈的創作欲望的驅使,從溫莎大學研究生院畢業後,我決定按照自己的心願去活,先“真正”深入到北美社會的生活中去。餐館,旅店的工作給了我接觸各個階層形形色色人物的機會。白天,在單調的體力勞動中我能有充裕的時間去構思和推敲小說中的情節。夜晚便會迫不及待地全身心投入在寫作之中。當我的第一部英文長篇小說在多倫多出版,並立即獲得主流社會讚揚時,名譽、地位等等那些東西也就都隨之而來。

在滑鐵盧大學東亞系任教七年來,我所教授的中國歷史,中國文學,中國文化等各門課程,都十分受學生歡迎。我的英文長篇小說《紅浮萍》和中文長篇小說《嫁得西風》也被北美多所大學選爲教學參考書。看到課堂裏擠得滿滿的座位,看到一張張聚精會神聽講的年青的面龐,我實實在在感受到生活對我的厚愛。

女友:你對加拿大這個國家怎麽看?

李:直到今天,我仍然堅持認爲,加拿大社會,是個相對來說較爲合理的社會。在這裏,誠實善良、勤奮努力的人,遲早都會得到生活給予你的回報,儘管在個別地方或時候仍然會有種族歧視的現象存在。

關於寫作和日常生活

女友:寫作在你的生命中是什麽?是什麽勾起了你寫作的欲望?

李:我從來不想當專業作家。寫作第一部長篇小說時,只是很自然地源於一種對生活的強烈感受,這種感受,似乎只有通過筆端抒發出來,才會使心靈獲得平靜。如果沒有強烈的感覺和衝動,我不願爲了保持作家的頭銜而去寫可有可無的作品。所以,我不是個多産作家。

女友:當作家是否需要天才?你腦海中的好作家是什麽樣的?

李:我不相信好作家是可以通過訓練班之類培養出來的。好的作家,要麽天生就有極豐富的想象力,可以將自己從未經歷過的事情用優美的文字描繪得活靈活現,給人以視覺上的享受,要麽就是對生活、對社會、對人有極其敏銳的感受力和洞察力。他們往往都經歷過風風雨雨,能將更深層次上、最能震撼人心的體驗訴諸筆端。

近年來,海外湧現了許多不錯的作家。因爲我來自大陸,所以更喜歡看大陸背景作家的作品。作家各有千秋,出自同一作家筆下的作品也有優劣之分。從個人喜好來講,我比較喜歡來自上海、定居美國的女作家閔安琪創作的幾部英文長篇。尤其是她寫的《成爲毛夫人》,能夠將歷史真實與小說虛構有機地,技巧嫺熟地融爲一體,著實令我歎服。

女友:如何平衡家庭生活和工作、寫作?

李:對事業上的追求,並不影響我熱愛家庭生活。家庭,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可缺少的“傷濕止痛膏”。在家庭生活中,我曾經努力改變自己,以便更加適應他人的需要。但是發現那樣做的結果,反會使自己成爲四不像,也無法獲得心靈的安寧。不同類型的女人,在家庭中扮演的角色也會不盡相同,不該有統一的標準。在不斷地反思後,还是決定找回自我,按照最自然的、來自心靈的召喚去生活。我從沒思考過如何使婚姻保鮮這樣的問題。能夠欣賞你的人,就會留下來陪伴在你的身旁,一同品嘗生活甘苦的果實。走了的,本就不該佔有你生活中的位置。

女友:你覺得什麽是幸福?可否描述一下打動你心的場景?

李:也許我習慣于憧憬未來,所以似乎沒有感受過所謂“最”幸福的時刻。幸福,其实每天都在你的身旁。夏日靜謐的午後,與三兩好友臨湖憑窗,品茗聊天;冬日飄雪的夜晚,與家人圍著爐火,磕瓜籽看電視劇;在燈下摟著孩子給他剪指甲,剪完了再在他紅潤的腮上親一口,這不都是幸福嗎?我對享受的理解,就是能夠在周末沿著小溪踩著落葉在林中散步,每晚臨睡前可以在柔和的床頭燈下阅讀文學作品,直至進入夢鄉。這些,生活對每一個人都不吝嗇。

容易打动我的场景太多。在风雨中跪拜乞讨的残疾人,在街头摸索着颤微微挪动脚步的盲人,在市场上盯着卖不出去的青菜愁眉不展的老农,为供养子女读书而卖血的单身母亲。我的喜怒哀乐,常会给身边人带来太多压力。第一个男友,因为总是对我向伸出的掌心施舍或买下一堆吃不了的菜而颇有微辞,二人最终分手。在加拿大这块土地上,打动我心灵的,更多的是人们展示的无私与善良。

關於做女人

女友:你怎樣評價自己?

李:由于生活节奏紧张,我很少用化妝品,首飾也只是在出席必要的宴会时才戴一下。從我的學生,我的同事,我的朋友們的目光中,我能感觉到,自己是一個充滿魅力的人——那是一種來自個性的、不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消失的魅力。

女友:你的女人觀是什麽?

李:處理問題或與他人接觸時,我很少會想到自己是一個女人。我習慣於把自己和別人都只當作“人”來看,而非男人和女人。這樣一來,對人和事的衡量標準,也就都建立在相同的基礎上了。我不會去想,做爲一個女人,應當怎樣去生活。而只會想,作爲一個人,應當怎樣度過僅有的一生。男人和女人都一樣,因個人的素質和潛力不同,注定了有人會轟轟烈烈,有人會默默無聞地度過一生。

女友:每個人都有弱點,你呢?

李:我的優點,同時也是我的弱點。我喜歡憑直覺辦事,不善深思熟慮。成功往往不期而至,可是犯不必要錯誤的機率也比較高。我還容易輕信。在較富心機的人面前,就顯露出了我無可救藥的輕率和愚蠢。關心我的人們常勸我改變自己,但對一個骨子裏率性的人,這又談何容易?

儘管如此,我仍然對生活充滿信心與希望。人,包括我自己,都是好壞摻拌的混合物。隨著年齡漸長,我已越來越能理解和自己有著不同追求,不同人生目標,不同處世方式的人們。一句話,人們若是都能對他人多些理解,多些寬容,多些愛,這個世界會變得美好得多。

被採訪者背景

李彥,生於北京。曾就職于海軍航海保證部,擔任過郵電部外事局翻譯,新華社对外部英文記者。1987年赴加拿大,現於滑鐵盧大學教授中國歷史,中國文學,中國文化等課程。曾獲英文語言學士,英文新聞采編碩士,美國歷史碩士學位。現在擔任加拿大中國筆會副會長。

主要作品:

譯作: 《白宮生活》,1988,北京新華出版社

英文長篇小說:《紅浮萍》,1995,多倫多

英文短篇小說:《警告》, 1997,多倫多

英文評論:《群魔出籠》, 1997,多倫多

英文短篇小說:《楓城逸事》,1998,阿爾伯塔大學出版社

中文長篇小說:《嫁得西風》,1999,香港;2000,北京。

中文中篇小說:《故園》,《回惶》,《羊群》,《姚家嶺》;

中文短篇小說:《地久天長》,《毛太和她的同学们

成就:1996年英文小說《紅浮萍》獲加拿大全國小說新書提名獎;1996年獲加拿大滑鐵盧地區文學藝術傑出女性獎;2002年獲臺灣"中國文藝協會"頒發海外作家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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