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皇帝个个信奉喇嘛教。每个皇帝在登基后都大建佛寺,渴望菩萨护佑,让他们长生不老,让元朝永存。时逢佛事,更是一路绿灯,贵族上下沉迷陶醉,一派成仙成佛的盛世光景,竟把国家大事抛到九霄云外。虽然大蒙古“黄金家族”光耀显赫,但光怪陆离的风气越来越不被广大汉人接受,甚至让百姓唾弃。当朝皇帝受西蕃僧人迷惑,沉迷于“房中术”修炼,一时朝廷内外洗染,皇宫贵族们纷纷效仿。法事庄严,灯火辉煌,香烟弥漫中男女赤身裸体,昼夜歌吟,宫闱里淫乐无度。贵族富豪的灯火几乎成了百姓心头的怒火,鼓号声声的佛事也让百姓诅咒。贫富两重天,水火难相容,起义大军就在这片土壤上酝酿出来了。
皇宫雄伟,金殿辉煌,太阳在上,即便是皇宫正殿,也有照不到的地方。身为皇后娘娘,她的日子并不比别人好过,真可谓是深宫寂寞之人。
先说那已死去的前任皇后答纳失里,原是太平王燕铁木尔的女儿,自小就蛮横跋扈,倚仗着叔父,还有做御史大夫的兄长唐其势的权势,并不把顺帝放在眼里。后来兄长谋逆反叛,阴谋暴露后先丢了脑袋。弟弟塔剌海少年胆怯,吓的跑到姐姐皇后娘娘的衣裙下躲藏,也被侍卫当场血溅衣裳,夺了性命。 皇后虽然也嚎啕哀求皇上:“陛下就我!”可皇上一想她往日的德行就收住了怜悯。横下心把皇后赶出了皇宫。那皇后被牵到宫外的一间民舍里,即被丞相伯颜赐了酒毒,短短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再说现今的这位皇后伯颜忽都,性情温顺,礼法自持。虽然能博得皇上的认可,却得不到皇上的宠爱。皇上身边有一高丽美人陪伴,那高丽女子原是奇子敖的女儿,本来是以贡女身份被献上入宫服役的。奇氏不仅长得美丽,生的也十分乖巧伶俐,顺帝对她十分宠爱。就因为这个,答纳失里皇后活着的时候还把她打了个半死。皇上喜欢她,奇氏偏也争气,又为皇上生下了儿子,母以子贵,更赢得皇上欢心了。于是顺帝特别册封她为二皇后,人称奇皇后。皇上与她可谓夜夜笙歌,日日相伴。而堂堂正正的正牌皇后却只有冷月相伴,暗自里她常常泪洒衣裳,思念她那早早夭折的爱子金真。皇后心里非常明白,知道自己的地位势力,唯有靠忠心耿耿老臣做来扶持才好得以存生。她盼望着身边能多一点人气,也盼望能离开皇城,回到蒙古人的大地上舒展身心。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詹老爷便是她的希望与寄托,总是迷茫中给她带来一线希望。每当她看到从江南带来的字画珍品,都能让她寂寥的生活散发出一些色彩,虽然她不懂多少文墨,可文墨中却有别一样的天空,她感觉这一天快来了。
却说那一方,无胜和无界兄弟俩从青云山出发,一路快马加鞭赶往詹老爷府上。就在无胜出门几天里,寺院曾有过一时骚乱,有官兵也有义军来此查访,寻觅一个丢失的男童。行云法师对山外逸闻并不入耳,只因涉及到詹家,便万分提防了。行云法师与詹大人颇有深交,他深知詹老爷的处世之道,如果说詹家隐藏了什么秘密,定有其中原因,绝不会背天理而行的,这一点行云法师坚信。所以当詹老爷有言求助时,行云法师自然顺势而行,助老爷一臂之力了。
皇室子孙隐居此地,真真假假炸开了锅。小镇上人议论纷纷。近百年来,黄金家族的豪情壮志不仅仅展露在对疆域的扩张,对各族裔人掠夺也是前所未有的嚣张。皇朝为了稳固权利,不断地给皇族丰厚的供给,贵族们便毫无顾忌地争良田,抢美女,生活奢侈无度,皇族里多一个嫡系子孙又有何稀罕?
无界一路讲述了几日前寺院里山外来人,有声有色,无胜最关心的还是师父,问道:“他们可让师父为难?”
“没有!师父主动开门让人查找,也许担心寺院惹祸吧!”
“只要师父没事就好。”
“听说皇室后人不仅仅有小皇孙,还有一位公主呢!”
公主?无胜心头掠过一道阴影,联想到师父的话:送你来是女人,让你走也是女人。女人,师父言谈里总有很多玄机,这女人也让他心中一紧。
“那么皇室后人,应该是蒙古人了?”无胜问。
“那当然!”无界回答。
无胜心中又掠过一痛,他很久没有这种痛感了。但这痛感只在心头停留了一瞬间,这使他感到很欣慰。他仿佛领悟到了师父对他此行的一番用心。想到自己从前因复仇之念险些走上黑道,多亏师父帮他扭转乾坤,归正了修行之路。他是经过了痛苦的磨炼之后才化解了内心怨恨的。佛家以慈悲为怀,现在要他去护卫蒙古人,不正是对他的心性的考量?想到这儿,他豁然开朗了。他告诫自己,不管是什么人,就算是杀父杀母的仇人,他也要遵从师令,圆满完成护卫任务。
师兄弟俩刚刚进入城中,随便抓来一个人问路,詹家的事就开始风云灌耳了。小小的乡镇是靠着大户起落兴衰的,詹家一出事,小镇上的人也都心神不安了。人们口耳相传说,大贼天降,詹家失了珍宝,跑了心腹,结了深仇。可大贼从何而来?无人知晓。无胜找到詹家大门,报上姓名,兄弟俩人立即被引入内室。
詹老爷已经等了很久,他虽人在山外,心却在山内,感应着护法的天将时刻就会降临,闭目静思中让他更加冷静。一手是皇后娘娘的密文,一手是给官府的密信,此重托能交付给谁?正这时,他听到了手下人报告,青云山弟子奉命赶到。詹老爷心中一块石头着地了。
詹老爷起身,恭敬两位师父:“知道你们一定会来。老朽刚刚得到消息,起义军已经冲过来了。没想到来势如此迅猛。糟的是皇室成员已被接到官府,后日就要随新任行省右左丞家眷北上。起义军冲着官府人来,情况非常紧急。现在官府的兵力不足,人杂难靠住,我们必须把皇室人迅速转移出去。我已派人先行一步,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一定能接应上。”
“领路的有吗?”无胜问。
“在这里!”
“好!我们这就出发!”
詹老爷递上文书,说:“这是我的亲笔书信,官府人见了会让你们带人。皇家护卫队被义军挡住外面进不来,他们可在南山寺接迎。你们万万要把他们安全交给护卫队。”
“一定全力!”
“谢二位师父!”詹老爷双手抱拳。
就在詹老爷交代事情的功夫,领路的家丁已在门口等待。无胜一行速速离开,快马加鞭直奔官府大宅。
农民武装此时正在全国各地迅猛发展。起义军以红巾军为首,宣传“摧富益贫”,受到广大贫民的拥护。连年来旱涝灾害频仍,加之朝政腐败,百姓生活极为困苦,使得各地农民武装起义层出不穷,纷纷结盟。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民间正流传着这个民谣,人们坚信迟早都会变天。话说1351年间,元顺帝命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治理黄河,征发民工15万,调集军队2万,开黄河故道,使得中原百姓难以支撑。当时白莲教宣传“弥勒降生”、“明王出世”,唤醒了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正巧,在黄陵冈河道中挖到了一个独眼石人,上面刻着“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民众惊诧,认为天意已到,是上天要他们起来造反。于是白莲教首领韩山童借此走上了起义军的风头浪尖成为首领。
不可阻挡的起义军日益壮大,扫荡了江南,并步步升级。当他们听说江西一带又一太子遭到暗杀,将士们精神大振,仿佛改天换地在即。皇宫贵族已被起义军当作眼中钉,将士们誓言要活捉王室成员,斩草除根。而这时的国家军却处于四分五裂状态,内部一派混乱,军心溃散,叛贼四起,让维护皇室安危的侍卫军落入异常艰难的境地了。
这次侍卫军大将巴格在皇后娘娘的旨意下率私家护卫队来巴蜀接送皇室人员,詹老爷深知此番护卫何等重要。虽然有侍卫军亲自接应,又有地方军护保,他依然放心不下。几日择吉占卦中都不在上上签。时下,他把希望寄托给武林人,知道行云法师定会助他一臂之力,逢凶化吉。
无胜一行马不停蹄,官府虽然相隔不远,却因山水环绕难走捷径。一越过山岭,就看到逃民遍野。远远望去,官府大宅处有军旗飘动。无胜心中正嘀咕,领路的家丁就大喊起来了:“糟糕!起义军来了!”
慌乱的乡民正四处逃离。无胜三人逆人流而行,快马直奔深宅大院。远远相望,宅门大敞。走进再看,狼藉一片,达官贵人们的锦衣在血泊中闪耀。家丁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无胜心中一痛,到底晚了!无界跑了一圈,没有发现活人。
“大师兄,生不见人,死要认尸啊!”
“搜!真为天子之后,自有皇天相助!”
“对!”
三人翻尸找人。无胜和无界各处巡视,见小男孩儿就喊家丁来确认。家丁焦急万分:“没见小爷!没见小姐!”
这时,马槽那边出来动静。三人跑了过去,正是詹老爷先派过来的马夫。他身受重伤,倒在马槽里隐蔽。马圈空空,马匹已被洗劫一空。他悄悄告诉家丁,小姐、小爷正往南山的路上逃。大家转悲为喜,迅速追寻。
帝王之争在“南坡之变”后便走向高潮,皇室内刀光剑影、硝烟弥漫。在皇族里,每一个太子皇孙都可能成焦点。可谓生在王室不由己,总在旦夕祸福里。在遥远的边城,曾有一支驻守屯垦的回回军,战时出兵,闲时农耕,日久天长,繁衍生息,慢慢形成了一座回回城。后来有位富贵闲人来此漂游,深爱上了这块天地,闲居下来。他饱读闲书,吟诗作画,两袖清风,过得难得潇洒。日后偶然有人发觉,这位闲人背景非同寻常,竟是位“漂游太子”。他是马蹄下的尘土,风尘后的落叶,早已远离京城,被族人遗忘了。比起铁骑上的大汗之后,他的那份儒雅博得了另类人的喜爱。后逢高人做媒,使他暗中迎娶了西域美人。从此,这位太子在边城外活得更加逍遥,亦如游神散仙。有一天祸从天降,这对神仙佳人莫名其妙落崖身亡。一石激起千层浪,城外小城不再平静。回回军一涌而起,为“漂游太子”追查凶手。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太子身世暴露。官府十万火急上报朝廷。身亡是意外还是预谋?事件的背后浮出更大焦点,太子身后有遗孤,涉及到了皇室成员。无巧不成书,皇后娘娘正膝下无子,身后孤单,听闻此事后立即抢手接管皇家内务。巧的是,这太子皇孙一枝竟挂上她的本家,与詹家又沾亲带故,于是皇后娘娘理所当然稳坐后台了。
按照马夫所指的方向前行,无胜一行很快就追赶上了逃难人群。男女老幼,衣衫褴褛,路边倒的,地上爬的。白发的老人、襁褓中的婴儿……他们一个个挨着查找。无胜和无界根本没见过皇室后人模样, 见年少的就上前追。天色渐渐暗下,逃难的人都各自寻方便之地过夜。三人寻找了一通,没有任何结果。无界突然想起什么,焦急地问家丁:“皇孙叫什么名?”
这一问把家丁问得大张嘴,下人怎么敢叫主人名字?
“叫……叫,叫爷。”他吞吞吐吐。
“什么爷?”
“哦!想起来了,叫青豆,青豆。小姐和小爷在田里玩的时候就这么叫的,‘豆杆青青,豆儿甜甜。青豆不干,豆杆不燃。’小爷叫青豆,小姐叫豆杆。”
无界一想:“说的对!青豆不干,豆杆不能当柴烧。”
无胜一挥手:“分头找!”
大家分头,前后扫荡,左一个右一个,地毯式搜索。
“青豆!青豆!豆杆青豆!豆杆青豆!”
四处寻找。天色越来越黑,寻找越发困难。无胜一看情形,心也急了,声也大了,话也改了:“青豆!青豆!青豆不干,豆杆烧不着!豆杆烧不着!”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回声:“青豆在这儿!青豆不干,豆杆不燃。”
无胜猛然转身,朝声音方向寻去。大树下一堆人,横七竖八,一个蒙着头巾的村妇,怀里搂着一个熟睡的小男孩。 借着月光,无胜看到一双期待的眼睛,村妇满脸黑糊糊,衣衫破旧。他半信半疑走了过去。
“青豆、豆杆?”
他看不清她的脸面,但月光下的那双眼睛却很明亮,很真诚。她看着无胜,无胜看着她。她重复一句:“豆杆青青,豆儿甜甜。青豆不干,豆杆不燃。”
无胜眼睛一亮,确定!他跳过去,悄声说道:“跟我来!”
村妇忙起身,她挎起小包裹,拉起身边的小人。小人昏睡半醒的样子,很不愿意再行一步。她只能连拉带推,自己也一步一拐。她温和的话语带着恳求:“听话小爷,精神点,到了就让你睡。”
无胜听到声音,回身一看,二话不说,过去就将小人抱起,往肩上一抗,对村妇说到:“跟上!”
无胜快步疾飞,她紧跟在后面,但无论如何也跟不上了,气喘吁吁地说道:“师父,快带他走,南山寺。不要管我。”
无胜看到村妇的模样,想必一定是家仆。眼下时间不等人,不能再拖延,他正犹疑,村妇急忙挥手催促他说:“快走!快走!不要管我!我随后赶到。”
无胜一听,也顾不上想了,快步先行。他跑到路边,朝黑暗处吹了声口哨。无界和家丁兴奋地跑了回来。俩人跑过来一看无胜抗来个衣衫褴褛大小人,傻了眼。家丁上前抓住小人,紧锁眉头,伸手拿住小人的脸,他满脸污垢,只有眼睛明亮可见。家丁仔细辨认,终于认出了,惊喜叫到:“小爷!是小爷!”
无胜迅速把他往马上一放。小人回身张望,见少一人,惊慌失措喊了起来:“小娘娘!小娘娘!”
“在哪儿?”家丁问。
小人哭喊起来,死活要下马。无胜突然想起那个村妇。糟糕! 他连忙对他说:“别哭!我马上去接她。”然后转身对无界说:“你俩带他先走,越快越好。我随后就来!”说着,他拉过另一匹马,飞身上去,原路返回。
他回到遍野的难民中再寻皇亲。天黑的看不清,满眼都是破衣烂衫。她在哪?
“豆杆!豆杆!青豆找豆杆!青豆找豆杆!”
他沿途一个个轻声呼叫,焦急地四处寻找。
“豆杆!豆杆!青豆找豆杆!”
“豆杆在这儿!”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无胜冲上前,明眼一看,是她。他走进人堆里,向她伸过手,一把将她拉出来。她一脚裸露着,一瘸一拐,行走已相当艰难。无胜马上跑到她身前,一弯腰,说:“快上!”
他背着她往隐蔽的山边跑去。进入林中,口哨轻轻一吹,隐约马蹄的声音。随后,趁着夜色,悄悄牵着马向南山寺赶去。
南山脚下,又入林中。脚下是山石,杂草繁生,行路艰难。凭着他对南山的经验,他们逆溪水而行。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洞穴。这一处可歇息。他点燃了火把,带她进到洞穴里。
“休息一下,天亮再行。” 他指给她一块平摊的石台,让她在上面休息。
“多谢师父!”
无胜没有回声,眼睛也没有看她。他出去砍来了柴火,点燃了篝火。篝火燃起,驱蚊虫,防野兽。他做完后,两手一拍灰尘,解下身上的水葫芦。递给她:“喝吧!”
她渴坏了,大口喝下。无胜多少对她有些怜悯,真是世间多无常,想到贵族的容华转眼败落,天变一瞬间。他没有多余的话想和她交流。
她默默看他一举一动,很好奇。他动作敏捷,话语简洁,透过篝火,露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强壮的身板灵活的身手,全然是一派武林奇人。她已猜着八九不离十,安全感油然而生。“行侠要靠武林人”,这是老爷说过的。她放松下心情,脚上却感到生疼了起来。她抱起一只脚,接着火光,看到满脚血泡,禁不住轻轻惊叫了一声。
无胜借着篝火看到了她的脚。二话不说,走出洞穴,找了片大树叶。他把树叶铺在石面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些药粉。咬开葫芦嘴,倒出一点水来搅合。搅好了,捧着那片树叶来到她身边,跪了下来。
“给我脚!”他命令道。
她慢慢伸出脚。他拿起来。“嗖”地从腰上抽出把小刀。这一架势把她吓坏了。
“别怕!一下就好!”
他把刀嘴里一咬,拉回她的脚,背过身去有意挡住她的视线。他用刀尖挑破血泡。她有些挣扎,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脚。她感觉凉冰冰的水洒在她脚上。然后脚掌被浆糊糊猛地一粘,痛得她眼泪几乎要流了出来。她的脚被他紧紧抓着动弹不得,想看也看不到,只有他的大后背,犹如一堵大墙。他完成了工作,把脚还给了她。
“晾着!天亮上路!”说完,起身便离开了。
她看不到他的脸,他的声音映照着他锋利的目光,像刀一样快捷。她想再看他一眼,他已隐藏在黑暗中了。一天惊心动魄,终于有了安静。她静静躺了下来。脚麻木得没了感觉。身体异常得累,累得不自主地合上了眼。人交给了武林人,仿佛心也交给了武林人,那么情愿。很快她便睡着了。
一觉睡得好香。当耳边隐隐响起山间的飞雀,她睁开了眼睛。她震惊了,好像梦了千年。清晨的云雾飘浮着,洞穴怪石林立,她睁大了眼,四处张望。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石雕异象?如蛟龙出水,如鹰击长空,如虎狮跳跃,如莲花盛开……哇!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美的仙境,难怪神仙都在山里。是不是洞穴深处还有世外桃源?她往洞穴门口一看,淡淡的青光中一棵青松,一块磐石,眼前的景象更让她惊叹无比。禅定中的武林人如神像般端正,面容清晰,刀刻一样的棱角分明,他的身上还透着光……她的心都窒息了。她不敢呼吸,怕吵醒了“神像”。她闭上双眼,也想冥思,但却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想起昨夜的情景,她猛地抬起那只脚。这一看,让她欢笑了。血泡全干了,摸一下也不疼了。欢喜得她连忙解开身边的包裹,拿出了双绣花鞋。她想起逃离时的那一幕,匆忙间换上从家仆身上脱下的衣装,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俏皮地笑出来声来。
无胜被惊动了,睁开眼,岩洞外已经透出光来。侧身一看她已经起来,就敏捷地起身先出去了。
她穿上绣花鞋,站起身来感觉一下,脚不太疼了,可以行走了。她欢笑地提起小包裹走出了岩洞。无胜正在溪流边洗脸,马儿在一边吃草。她无拘无束地跑了过去,欢声叫到:“师父早!”
无胜听到了问候,没有回身,草草回应了一声。分明是回避她。她抿嘴笑了。想想他的举动,山里人应该这样。她跑到溪流边,蹲了下来,溪流清清,凉凉爽人,双手捧起清水,甜甜喝了一口。一眼看到清水里的面容,又咯咯笑出了声。她脱去身上破旧的大褂,从怀里抽出来一条丝巾,放进清水里摆湿,然后擦去脸上的黑炉灰。
无胜牵着马,远远等候着她。他听到她弄起的水声,也听到她咯咯的笑声。他背对着她,眼望青山。听到碎石的声音,让她踩得清脆。昨夜的惊魂一闪而过,脑子又在路线图上。他望着山,想着路,这座山他曾经来过。
“可以走了吗?”
她的声音很清脆,如同山间的云雀,来自天空,他不自主转身一回头。这一回头,竟被定住了。他两眼呆呆,一片空白。面前是什么?轻纱垂落,亭亭玉立,透明的肌肤,蓝宝石的眼睛,菩萨还是仙人?
“可以走了吗?”
她的声音一出,他又被惊得一震,半晌才清醒过来。昨天的村妇是她?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即喝住自己:镇静!很快,他稳住了自己,眼前的身影便视而不见了。
“上马!”
他的话音轻而沉重。她不敢多言,顺服地走到马前。他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把她送上马背。
一路他牵着马环山而行。她坐在马上悠然自得。环视着周围,青山、蓝天、白云,南山不见寺。环山的小径越走越小,最后几乎到了尽头,马儿已经不能前行了。无胜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吆喝住了马,把她从马背上扶了下来。她四处张望,人烟绝迹,哪里是东西南北?
“到了!”无胜说着,他用头指向前方。
她探身前行,仔细观察,眺望远方,绿林青山,不见庙宇。就在她疑惑万分正欲询问之时,隐隐约约,她看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石阶,石阶缓缓攀云而上,直抵山顶。
“天梯!”她惊叹道。
她惊喜极了,恨不能奔跑过去。她跑到山崖处,趴在山崖边,仰望着天梯,一往情深。蓝天白云,一路通天,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天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