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禅心
文学是一条寻找回家的路……
第十六章 网络天空
（婴子）
江浩申请进入了网络聊天室，他在代码下填上了一个化名－－姗姗。
姗姗，有一点姗姗来迟的意思。女孩儿一般很容易受网友的青睐，而且异性之间也很容易打开话题。他想凭他姗姗的姓名，一定会有男士上来寒暄的。一连三天，没有人理他，父亲魂游也没有主动上来寒暄。
连续几天的跟踪，江浩掌握了一些魂游的情况。他在扮演角色，这个角色正是他身上没有的，之所以他能乐此不疲地在网上聊天，是因为他沉迷在他制造的角色里，就像是在梦中，他是用魂游去完成他不想破灭的梦境。他演得精彩，越演越投入。偶尔他也会苏醒一会儿，说： " 不早了，我该下网了。这鬼气候真的很害人，老婆孩子都病了，晚上休息不好，白天也没精神。 " 是 气候不好吗？谁制造出的这种气候呢？想到詹妮，想到她憔悴的面容，就忍不住想把父亲拉出来。为什么他就不会主动一点呢？你是丈夫啊！他不该是没有情感的男人，他是不会用自己的感情。女人的感觉往往都很直观，她要看你的反应，听你的一句温情。江浩在母子世界里足足领受了十年教育，他知道女人很多事，也能猜女人，就是不懂甜言蜜语女人，因为他的女人是母亲。虽然他不配做父亲的说教，但作为一个男人，他有男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强烈的责任心，无论是对工作，还是对家庭。在妻子面前男人该是一个大丈夫啊！他怎么能时时等待女人的宽容与理解呢？难道在他的生活里，除了挥洒自如的讲台，其他任何地方都是别人的领地吗？ 他生活的太被动！父亲就是难跨出这一步！江浩很想拉父亲一把，让他走出缺憾。一旦他能跨出这一步，他该是一个多么富有个性的男人啊！
珊珊江浩开始向网上发出了一个打呼噜闭眼睛的图片，看看有没有人来敲醒他。
网友们还是找自己的老伙伴聊天，一点不喜新厌旧，对珊珊女孩也没有兴趣。他看这样下去等没有希望了，便采取主动进攻。他向所有的人发去了手榴弹。这个图片设计的不错，很有挑战性。这下有人站出来了。
" 你这个战争犯，不好好睡你的觉，哪根神经不对了出来影响世界和平？ "
" 我是外星人，看到你们人类不友好，所以才发炸弹！ "
" 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到我们尊贵的王国，你不行大礼竟敢公然冒犯，当心我卫士将你一脚踢出国门！ "
" 不打不成交，我欣赏你王国卫士。各位弟兄，和你们握手了。 "
可是没有人和他握手，也没有人再答理他。这是什么原因？他只好继续撂炸弹。
" 我说，姗姗来迟的外星人，你能不能把话学利落了再和我们广交朋友？ "
" 没有义务服务的行业，你们也该出个外交使节帮助我学习你们的语言吧？ "
那人二话没说，啪啪啪地打出一窜中文网址。他照着网址一查，是《中文快速输入法》。原来人家是嫌他打字速度太慢不愿和他交谈。他立即从网上取下了那本教课书。
他一边学一边把需要同父亲交涉的话先写下来。最有效的办法是把语句写成程序，用英文转换。这种程序对他来讲轻而易举。很快他就编了一个日常对话本，一句话只要几个字母就能调出来。当他再进聊天室游荡的时候，大家已经不把他当 " 外星人 " 了。
魂游，他的父亲，始终没有找上门来，他似乎对外人不感兴趣，对新来的女孩儿也不留意，他聊天的人就那么几个。江浩还必须采取主动，于是向他连射了两箭。这是丘比特的箭，有玫瑰光，很诱惑人。他终于开口了。
" 我看到了你了，你难道喝醉了吗？乱配鸳鸯？ "
" 这个当下很流行，游击战，叫打一枪换一炮，运用优良的作战传统，打出一代新时尚，绝对能够战胜美国的洋枪洋炮。 "
" 美国的洋枪洋炮从来不是乱打的。 "
" 打仗是不讲方针政策的，鸳鸯就更不讲计划，感觉就是方向。现在的家庭就更没有逻辑，都在感情用事！ " 他话说的有点语无伦次，主要是为了靠近正题，不得不胡说八道把他往自己的路上引。
" 你一定有家庭麻烦了？ "
" 我的家庭一点麻烦也没有，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家庭。 "
" 我不信。既然是完美的，为什么乱射丘比特？ "
" 为家庭补充色彩。 "
" 然后你丈夫…… " 他打了一个省略号。
" 再向我发丘比特。 "
" 你这么自信？ "
" 是的。 "
" 不温柔！ "
" 但很可爱。 "
" 不可信！ "
" 但可交。 "
" 很诚实！ "
" 常常撒谎。 "
" 为什么对我有兴趣？ "
" 你太有逻辑性，太男子木头气。我总在想你到底长什么样？ "
" 样子很重要吗？ "
" 是的！有逻辑好样子对女人很惨；有逻辑没样子的对女人很实惠。 "
" 你好象是算命先生？ "
" 我说中了？ "
" 不完全。 "
" 但你承认了。 "
" 何以见得？ "
" 凭感觉。女人都是凭感觉生活的，不凭逻辑。 "
" …… "
第一次聊天他感觉很成功，他也突然找到扮演角色的兴奋感，那完全是一种创造，比编写程序要丰富的多。那活泼动人的女孩子不知不觉就从他的键盘下创造出来了，言语的流露也是那么的神奇，他一点没有刻意雕琢，就象人们说的笔下生花，鬼使神差似的。他的父亲也比他从前想像的敏锐得多，他思路敏捷，语言精炼，谈吐非凡。
这时陶汉也在想象对面的女孩。这个叫姗姗的女孩虽然姗姗来迟，却有独特的思维意识，她爽快、灵敏、 对事物有点洞察力。他猜想她一定是一个美貌年轻又受人推崇的小女孩，她有一身初生之犊不怕虎的气势。他猜想，她一定还有双明晃晃的大眼睛，束着很短很短的头发，她的鼻子很翘，一定很可爱。当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以男人的风度首先向她打招呼了。
" 你好，怎么才来呀？我已经上网两个小时了。 " 魂游说。
江浩刚从机场赶回来，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接通网络。看到父亲先打招呼了，他很高兴，回敬了一句： " 你想我了吗？ "
" 是啊！ "
" 如果你老婆出去两天你会不会想呢？如果你想，她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 他还是尽量往家庭事物上引发他，看他怎么议论。他开了一瓶罐头，一边吃，一边看他的反应。
" 是这样的逻辑吗？ "
" 当然！ "
" 如果想，她又不幸福呢？ "
" 那就是你想的有毛病。 "
" 怎么讲？ "
" 男人想女人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把女人当财产，你不愿意轻而易举地丢了她，这样想是占有；一种是把女人当财富，你不能丢了，她是你的生命，这样的想是保护。 " 这话是凯瑟琳讲给他的，他下载给了他。
魂游没有表态，北方狼插话说到： " 姗姗，你的口气太过于女权，使男人处于被动地位。 "
" 口气是站主动地位，但实质却是被动的。就是说女性的想是归属，她把自己的财富当做财产献给一个爱她保护她的男人。 "
" 但实际上现在的女人已经骑到男人的脖子上拉屎了，男人不但被压得喘不过气，还被臭得一塌糊涂。 "
" 这只能说明男人的身体不好，缺乏承受能力。 "
这话一说出，屏幕上一大片哈哈大笑的图象。魂游没有反应。
江浩对父亲发了一条： " 魂游，你在想什么？ Something
他是遇到麻烦了。他在想象姗姗这样的女孩，为什么能有这样的意识？是知识女性还是新潮女性？如果说仅仅是新潮，她不可能把中国男性的弱点和女性的特点深刻挖掘出来再加以阐述，他依然是属于全新的知识女性。他喜欢能够表达的女性，因为他身上有中国男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善于在女性面前表达，如果他面前的女性有强烈的表达欲，他会是一个极有理解力的男人，一个表现极大度的男人。可是詹妮不是。现在就是 "Something
" 你会用英语？ " 他问姗姗。
" 当然！ "
"Yes.
江浩终于舒出了一口气，他给他发出了一个 " 私聊 " 信号，这样他们俩的谈话聊天室的人都看不到了。他用英文写到： " 我猜你一定遇到家庭难题了。 "
" 你的英语很好。 "
" 交流不成问题。你呢？ "
" 也不成问题。 "
" 太好了！汉字输入太不科学了，一用汉字我就不想在中国呆，想回美国。 "
" 回美国？你来过美国吗？ "
" 我在美国呆了五年，学管理，回来在外资企业干。 "
" 你很了不起。 "
" 因为身边有一个好丈夫。 "
" 什么样的男人算是好丈夫？ "
" 能赚钱，宠妻子。 "
" 怎么宠？ "
" 甜言蜜语，让她做她喜欢做的事。 "
" 看来你很满足。 "
" 是的。否则我就不会跟他回中国了。你是一个好丈夫吗？ "
" 不是！我是一个很糟的丈夫。 "
" 太悲惨了，你一定过的很忧闷。 "
" 你怎么知道。 "
" 如果连你自己都认为很糟，别人看了就更糟了。糟糕的男人怎么能享受到家庭温暖呢？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
" 能有效吗？有药可救吗？ "
" 药就是当场解剖你，把你身上糟糕的地方指给你看，污七八糟的东西还得你自己下手处理。医生再高明也挖不出你脑子深处的黑点。 "
" 听起来你倒象个心理医生。 "
" 差不多吧！我身边的朋友就常常找我，我愿意给人治病，但我犯毛病却要我丈夫来治。 "
" 心理医生也犯毛病吗？ "
" 心理医生就不是人了吗？有人就会有病，有家就有矛盾，女人犯毛病十有八九是因为男人，我病了不找丈夫找谁？再说了，一个家庭的好坏主要在男人，男人要是个刀枪不入的，老婆是心理医生也是白搭啊！你说呢？ "
他没有说，但他意识到自己的家庭问题很严重了，严重的他都怕。每天他在网上扮演着魂游，离开网他的魂都不知道该到哪里着落。詹妮一天天和他疏远了，她有了工作，有了自己的事业，更有了自己的天地，她不再需要他了。他想到家，他曾经失去过两个家庭，都不是他有心抛弃，而是他不得不放弃。他记得他的童年，童年就很孤独，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是如何忍辱负重饱尝着上一辈的制约，又体验着父母对下一代的约束。他受不 了那种束缚，一小就想冲出家庭。后来他冲出来了，他多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和睦小家享受人生，可是他又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婚姻。……他想诉，可是能向谁诉？面前这个小姑娘珊珊，他真想她就在身边，能和她好好说说。
陶汉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小姑娘倾诉心头之苦，他苦闷得很难支持了。第一次婚姻失败已经给他 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他对女人很害怕。詹妮是他小心翼翼接纳进来的女人，她不是普普通通的女人，有文化，有教养，生活朴实，善解人意，正是因为她有这样 优秀的品质他对她一心一意。他支持她读书学习，帮助她走上了事业的轨道，这就是他对她的情对她的意。可是生活就是复杂得让人难以琢磨透，什么样的纽带才能 把一对男女牵连住呢？他不知道自己的错在哪里？如果说他的第一次婚姻是历史的错误，那么他的第二次婚姻失误又在什么地方呢？
" 就象你说的，家庭是一个最不讲逻辑的地方，总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 他没有办法做其他的解释，对姗姗说道。
" 你有孩子吗？ "
" 是的。 "
" 孩子就是你和她的纽带，血缘在情就在。 "
他怕提血缘，这会刺痛他的心。他第一次婚姻失败的导火索就是血缘问题，他怀疑过那个孩子。他很痛苦，说到： " 对我是有血缘却难成情缘。 "
" 可以告诉我吗？我就是一个被人领养的幸运儿。 "
" 孩子身上流着父母的血是血缘，没有父母的血是情缘。我的婚姻就存在着这个问题。 "
" 是血缘还是情缘？ " 这个问题很紧张。
" 是血缘也是情缘。我们那时不象今天，很少有人懂得恋爱。实际上我知道她有过情人，但她从来不提。我们结婚的那天晚上我发现她不是处女，我希望她告诉我真实，她隐瞒了。 "
江浩知道他在谈他的生母。他带着情绪反问到： " 就是因为这个吗？她怀疑过你不是处男吗？ "
" 我并不在乎她是不是一个处女，就算是她结过婚又怎么样呢？我在乎她是不是对我诚实，可是她就是这么固执，一意孤行，从不承认错误。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结下了矛盾，更不妙的是孩子的生产日期比预测的日期提前了很多天。 "
" 这么说，你的孩子不是你的？ "
" 我也不清楚。我和医生谈过，从理论上讲第一胎孩子推迟的很多，但提前的也有，提前的再早一点又不是不可能。这事没人能做肯定的回答，也只有她最清楚了。她恨我的时候说孩子不是我的，她觉得受到羞辱的时候又要逼我去医院做验证。我们那几年过得真是鸡犬不宁，她总是能为一点小事闹得天翻地覆，他不容许我做一点解释。我知道她在感情上受过伤，又把对男人的恨宣泄在我身上。可她从不承认，她认为我毁了她的生活。我的婚姻很失败。 "
" 你恨她？ "
" 实际上我一直很同情她，也很想帮助她。但她拒绝我，她很固执，很要强。 "
" 后来呢？ "
" 我们离婚了。 "
" 有人说男人应该结两次婚，第一次婚姻是试验，有了试婚，才能维护好第二次婚姻的成功。你怎么能又一次出现失误呢？ "
" 实 际上男人比女人脆弱，尤其是在感情上，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当一个男人结束了一场失败的婚姻，他会留下很沉重的后遗症，多是无法医治的，他会带着这个后遗症继续生活下去。如果妻子能够理解他，把他当作病人，这种后遗症也许就慢慢消失了。相反，如果在旧伤上再添新伤，这个男人就会完全摧毁了。 "
" 照你这么说，你现在的妻子素质很差了？ "
" 不，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我很尊重她。但这么多年在感情上的风风雨雨，再不能使我投入激情去拥有一个女人了，我所需要的是理解，没有理解，就算是有婚姻存在，也是名存实亡的。 "
" 你被生活折磨得麻木了。不瞒你说，你给我的感觉就象一台机器，只是在刻意地寻找逻辑关系，用你自己的思维去认识别人，很一厢情愿。你有没有最基本的感觉？不经雕琢的人性感觉？当你想你的妻子了，回到家就走过去亲她一下。当你觉得心里难过了，就去找她说一下。为什么总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复杂了的逻辑关系里让人去 理解呢？一个亲吻，一个拥抱，或者一个小小的礼物，这种简单的表达可以没有因果关系，仅仅是一点欲望，你体会过它给你带来的质变吗？ "
" 你好象在指责我？ "
" 因为你使家庭出现了问题！ "
" 为什么是我？ "
" 因为你是男人。 "
" 不成道理！ "
" 什么是道理？一个家庭发生了矛盾又解决不了，难道还不是你一家之主的责任吗？家就象一条大船，男人是掌舵的，你舵掌不好，触礁了，你不怨你自己还怨坐船的人吗？ "
女孩的话好气胜，但有些道理，男人是该负主要责任，但女人也该负一定责任呀！他知道自己在处理家庭 矛盾上无能，对女人更有劲使不上。现在是计算机上染上了病毒，需要消毒，需要有人提供消毒的软件。多少次他都想对她说，咱们谈谈吧！可是就这么难说出口。 谈什么？这个年龄，不是谈情说爱的年龄了，需要实实在在生活。她能不懂吗？她也说过家是一个平静的港湾，就是在劳累之余有一个平安的归宿，他给了她这样的 家。为什么她还是不满意呢？是她变了，不象从前那么单纯朴实了，她的欲望使他们越来越深地产生了距离。
" 我以为文化素质能决定人的心理素质，我一直在帮她在学识上有一个成就感，也就是我对她爱的表达。 "
" 你要妻子做什么？想要什么样的共同语言？如果你不是生活、生理上的需要，买一台高档的计算机就可以了，它能满足你各方面的文化需要。她是你的妻子，你是不是把她当做一个有情感的人？你妻子最需要的什么？是你的文化？你的金钱？还是你的爱？ "
他没有再回话，他说他要下去好好想一想，他退下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