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大跟深圳一样,因为年轻、充满活力、自由而美丽。烟雨迷蒙中的文山湖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刘京根本无心观赏。菲菲没在宿舍、同学说她应该去了图书馆。刘京知道菲菲很用功,但似乎有些过于用功,毕竟有她大姨夫那样的背景,一个女孩子正处于贪玩的时期,这么辛苦自己似乎大可不必。
刘京在学校时就一直属于不好不坏中不溜秋的一类,他把自己不太用功归功于“做人要低调。”至于考入税务局当公务员主要是他父亲的意思。他觉得其实人跟人之间的智力差别是有限的,如果有人给你提供高起点平台,你又不是傻子的话,考它个数一数二那还不是小儿科的事情?
菲菲读的是深大最强的经济学院,好像头两年已经考了几个证书,现在是大三,在忙GMAT和TOFEL了。刘京知道自从99年大扩招以来,就业形势反映在03年毕业的学生身上,后来情况更是越来越严峻,好多学生即使不为出国,都证多不怕压身,只要是能辅助说明自身能力的考试,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考了再说。不过深圳是个极度务实的地方,即便是没有她姨夫那层关系,就凭她自己,刘京觉得她要找份好工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这么拼命用功是不值得的。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去晚了不行,菲菲起身收拾书本回宿舍,她在楼道中庭拐弯处看见刘京很是诧异、所以都呆在那里。刘京原本还在想心事、所以忽然抬头看见菲菲时也有些愣住了。菲菲发愣是因为大姨不都说没什么事了吗?怎么。。。?
还是刘京反应快,他故作轻松地说:哈!菲菲,今天我发了奖金、是专门来请你吃大餐的!”
“啊?大餐啊?不要!我现在在减肥呢。”
“呵呵,你又不胖,减什么!走吧走吧、有人请客你还不宰?”菲菲就这么被逮上了刘京的车。
“想吃什么你说吧!”
“嗯~,必胜客就好了。”
“唉!必胜客太小CASE了,带你去吃法国大餐好不好?”
“不好。我就想吃必胜客。”
“那好吧,必胜客就必胜客。下次再请你吃大餐吧。”
菲菲好好奇刘京今天的古怪表现,所以看见他坐下来点餐时,又习惯性地左右晃了晃脑袋也并不觉好笑。刘京看见菲菲在研究他,原本打算瞎扯些别的什么再来慢慢切入关键问题,可是该扯什么、他全都忘了。
“菲菲”,他犹豫了一下、很小心地问:“你知道自己身体不行、就是。。。就是,你知道自己有病吗?”
“啊?病啊?”菲菲简直掩饰不住欣喜、原来他是来打探虚实的!“当然知道,病得很厉害呢!”她瞪大眼睛,很认真地对他点头。
唉!可怜的傻丫头,连病了都不知道伤心。刘京只比她大三岁都不由地心生爱怜起来。“那你犯病时都知道自己有什么症状吗?“
啊?症状啊?唉!大姨都没告诉我我应该有什么病,我怎么会知道应该有什么症状?不过她灵机一动地叹了口气:“我都一般会晕过去,哪里还知道有什么症状!京京你什么时候成了医生的?我这是什么毛病啊?“
“哦,没什么大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唉,看来果然是真的了,妈妈没有骗我。看来我们是真没戏了。唉!什么病?我不是不知道、根本是不想知道啊!可怜的刘京既要安慰她、又要开解自己:唉!那就还是让它成为一个苦涩的秘密吧。
刘京有些可怜自己、更心疼菲菲,所以简直食不下咽起来,而菲菲这个懵懂的丫头却吃得津津有味,一边还兴奋地跟他说着些什么他都没怎么听进去。
送菲菲回学校的路上,刘京接到母亲的电话,她告诉他小舅舅会带表妹翠西回国过年。真的是,快过年了哈。翠西跟菲菲差不多大,每次陪她逛街都好累啊。真搞不懂女孩子包括女人们怎么会乐此不疲!
“菲菲你春节回家吗?”
“不回去,我爸妈会过来。”
“那到时候我表妹回来你帮我陪她好不好?”
“啊?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你们这些妹妹都很烦人呗!”
月光下的校园静谧美丽,长长的林荫大道上有好多对亲密的身影。刘京伤感得低头默默陪菲菲走着,没有言语。
看到刘京决定把自己当妹妹看了,菲菲虽然觉得这么骗他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总好过直接告诉他我不喜欢你吧?他又不是自己的同学、可以想怎么拒绝就怎么拒绝,里面有好多大人之间的因素要考虑呢。唉!谁撇得开这张人情网?想想真是烦人啊!
她没话找话地问:“诶,你表妹翠西好不好玩啊?“”你有多好玩她就有多好玩!“月光照在她美丽的脸庞上, 刘京忍不住像个大哥哥那样去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可是心里的痛楚差点儿令他掉下泪来,幸亏已到她们宿舍楼下,他们互道晚安。一切总会过去的,他安慰自己,伤心地看着她一蹦一跳地上楼、回头朝他摆摆手、消失在楼道里。
刘京之前不是没有交过女朋友,最后都吹了。毕竟年轻,机会大把。别人通常把初恋当成最好最美的回忆,他却对自己的初恋只有模糊记忆。对菲菲这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感情,却因为其短暂而更加刻骨铭心。唉!我一定要好好对她,就把她当做是自己的亲妹妹来疼吧。
世界是复杂的,如同人们的感情。往往世事难遂人愿,比如通常情况是:A爱B, B却爱C或谁也没爱。当然如果人人都能够A爱B, B也爱A,世界虽稳定、但是否也会乏味很多?或许会结果AB最终不再相爱?唉,如果菲菲没病很健康,她会喜欢我吗?真是个难以琢磨的女孩子。可是我呢?我却因为她生病而把她排除出去,可见也很势利、并不是真的很爱很爱啊!可是如果我们相爱了之后才知道的话,会不会完全不同?---还在纯情阶段的刘京宁愿相信自己可以,这起码让他好受些。
他打开音乐,不巧播的是莫文蔚的“他不爱我“,他想转台、却因为一直喜欢这歌而没有动,任由她反复吟唱,不过他下意识地听成了”她不爱我“。
“她不爱我 牵手的时候太冷清
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
她不爱我 说话的时候不认真
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
我知道她不爱我 她的眼神
说出她的心 我看透了她的心
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她的回忆清除得不够干净
我看到了她的心
演的全是她和他的电影
她不爱我 尽管如此
她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刘京通常有空也宁愿找朋友打球、吃饭、或者自己玩电玩,很少去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他觉得一个人再复杂再花心,真正最爱的恐怕只会有一个吧?不论是最初的、中间的、还是最后的,不是最初的或最后的就一定最好吧?因为伤感和得不到的痛苦,此刻他把菲菲当成了心头的最爱,很多女孩并没去想占据别人的心(其实想也是白想,这事无关努力,不是YES YOU CAN的事情。),她却可能在无意中会伤及后来者,至于是伤害者还是被伤害者,却由不得你做主,这是不是叫做宿命?
谁不想成为自己爱的人的最爱呢?即使是现在这么物欲横流的社会?其实正是因为社会已经太物质化,感情,尤其是纯真的感情,正是因为它的纯和真,就更显弥足珍贵了。
正是因为相爱已属不易、相处更难,人类恰恰是因为难题不断才更加有活力的吧?只是物质上也许可以靠努力来获得,可是感情上,无论是喜是悲,人们好像多半只能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基本无力趋改变什么。难道是我不够积极吗?可是现在让我怎么去努力?!
情绪低落时,刘京看什么都是灰色的,他还能遇见像菲菲这样的姑娘吗?毫无疑问,再也不可能了。这么一想,他恨恨地猛踩了一下油门,车像只受伤、愤怒的豹子,绝望地、插翅追逐前面的黑暗,嗖地消逝在冰冷疏离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