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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洛桑扎西的故事

(2009-12-27 05:01:12) 下一个
汉人罗桑扎西
一个和西藏民族共患难的中共军官

次仁旺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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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引子
第一章: 从中共解放军投奔藏军
第二章: 四水六岗卫教军转战藏北内幕
第三章: 鏖战藏东死里逃生
第四章: 卫教军挥泪退入印度记
第五章: 寄人篱下的难民生活
第六章: 流落印度难于落脚
第七章: 终老于南印藏人社区
後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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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初访汉人罗桑扎西

下班了,和往常一样,我离开在流亡政府宣传部的办公室,行至大门口,发现经常围在左边大草坝上谈笑的几个年轻人当中,今天多了一个陌生人,那陌生人年约六十左右,上身穿著一件短袖花布汗衫,下身是一条洗的干干净净的咖啡色毛料裤,那人不停地指手划脚,正在精力充沛地与几个年轻人谈论著什麽,我放慢脚步仔细地打量著这个陌生人,他的脸上布满了饱经分霜的皱纹,粗手大脚一举一动表现出一种果敢与充满魄力的气质,经在我旁边的同事普秋先生介绍,我才知他就是当年中共花四万大洋悬赏人头的汉人罗桑扎西,几远中共人民解放军二野五兵团十八军五十三师一五五团的副团长兼炮兵营长姜华亭,在拉萨念中学时,我就听说过有那麽一位解放军的大干部,曾在抗日战争、抗美援朝、进军西藏等不少战役中立过多次战功,?来却因不满中共暴政统治,毅然投奔到西藏反抗组织四水六岗卫教志愿军,与共军周旋。今天在这遇上这位赫赫有名的人物,自然使我对???艽蟮男巳ぁN蚁?认识汉人罗桑扎西的,被他所鼓舞、激励;不认识的,想了解、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走上这条路的,他为何要反共产党?为何参加曲西冈珠(四水六岗)卫教志愿军?带著这些疑问,我利用这次他到达然萨拉治病养身的好机会,对他进行了一次专访。


到罗桑扎西的住处,推门进去,见他正忙著将已烧好的清茶倒进酥油桶内,准备打酥油茶。我用汉话与他打招呼问好,他转身稍一打量我便笑著也向我问好?伸过一双粗造的手。你是旺久先生吧?普求先生刚刚交代过,欢迎啊,我刚坐下他就豪爽的说,我说老人家,我是来拜访你的,他挥挥手那里的话,我现在闲著没事,你随便问我好了。我又说了几句礼貌性的话,见他也端上一壶刚打完的酥油茶请我品尝,他还风趣地说:我在这儿跟藏胞一起生活了这麽久,从未有人用汉话与我聊天,我觉得很亲切、舒服,我很乐意和你聊聊。盛情难却,我美滋滋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豌喝了一口,啊!这麽香,难怪他与藏人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打的这麽一手好茶。我连连叫好,他说我刚到四水六岗组织时,由于不懂藏话吃了不少亏我连忙接过话问:你是怎样投奔西藏反抗军组织的?他微微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儿,便开始讲其由解放军转投西藏卫教军的经过.......

第一章:从中共解放军投奔藏军

弃家从军
自愿报名到西藏
扎木林中遭冷箭
驻防林卡萨巴
枪杆下的十七条协议
人民会议的兴衰
达赖不回藏的要胁
上书毛泽东
整风记实
上书小集团
对中共暴政的批判
弃暗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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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家从军

我原名姜华亭,藏名罗桑扎西,家在中国山东省来阳县九区孟格庄村,父亲叫姜昆,母亲叫李秀芳。家中以务农为业。解放前后,父亲曾在三教向粮食站任过职,父母俩只生了我这个不肖的独生子。我从小念书到高小,因民国二十六(1937)年抗日战争暴发,日军轰炸机炸毁了我们村的学校;此后再没有念书。



当时我约有十七八岁。村子里有几个青年,我们曾背著父母提及过一件事,就是要成立一个小游击队反抗日本侵略者。到约民国三十二年抗战快要胜利阶段,日军兵力逐渐单薄,在沦陷区成了空虚状态,造成共产党游击队发展的有利时机。因此,八路军五旅十三团于民国三十二年进入采阳,展开他们那一套组织地方性游击队。正好我们村子里有那麽几个青年也受了共产党的影响,随即成立了由十九个青年组成的抗日儿童团。我也参加了这个组织。


民国三十四年九月,日军战败投降。共产党地方游击队的队长朱齐文(女)看到我的家庭背景符合他们的利用条件,提出正式参军,由他们的地方政府负责我家庭生活问题。于威逼利诱之下,我不得不丢开父母俩,弃家从军到长远区中队当战士。当战士不久,因我有些文化提升成司务长。民国三十五年六月当副排长,七月二十日参加共产党,预备期三个月。十二月由区中队扩编的南海独立营二连,民国三十六年三月改编成南海独立团三营八连,我提升为排长,当时国共合作搞联合政府。民国三十七年七月在青岛山岭北与国民党五十四军的战斗中连长阵亡,我提升为副连长。


由于军事知识不够,九月间调军政大学学习, 翌年二月因国军进攻青岛, 结束学习, 编制青岛军事管制委员会, 我被编到二大队五中队当队长, 其工作负责收容国军遗留下来的军事人员予 以学习、 吸收、 遗散的三种处理, 是年七月,军事管制委员会工作告一段落,调华东第五旅三十二团二营五连当副连长,驻防劳山东南沙子口。十日调旅部警卫连当副连长民国三十九年四月四旅改编成一零零师师长最容兹,政委孙少风,民国四十年元月,我升任警卫连连长。翌年三月,我们一零零师改编成炮兵十二师,调到南京汤山.警卫连改编通讯指挥连,因不懂新式通讯兵技术,于五月间调升二十四团二营当炮兵营副营长。


当时抗美援朝还没有结束,新成立的炮兵十二师里,要选拔一些有实战经验的干部送到朝鲜战场去学习。我们被选上去的一共有十五人,都是些营连级干部。主要学实战经验,我们在朝鲜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由于美国飞机轰炸的猛烈,炮兵在战斗中发挥不出什麽作用。我们这批人返回国内,回到炮兵十二师。由于我长期跟随步兵打仗,不懂得炮兵机能,于九月保送东北炮兵高级学校,先在辽东速成中学学习一年,才进入审阳东大营高级炮校。炮校是中共训练炮兵干部总校,校长贾涛,政委王文介,都是中将级。全校共有九个班,每半约有一中队人。训练期限两年,我加入第四班受训。第一班团长级以上的高级指挥官深造,专门训练军事机能一五二榴弹炮。第二班团长级以下的炮兵政治工作人员训练班。第三班是营到团级的炮兵参谋工作人员训练班。第四班是营团俩级榴弹炮一二二人员训练班。第五班是重迫击炮一二零一六零二四零等特种口径训练。第六班是平射穿甲炮七六二及新式一二二战防跑为主训练。第七班是高射炮三十七和八十五口径及最新式一二二高射九千公尺以上各种炮型训练。第八班是步兵以下配属炮兵干部训练,即各种小口径炮兵人员训练。第九班是训练炮兵营团级政治工作人员的训练班。



共军炮兵总校设沈阳,在西安设第一炮校,校长最容兹;第二跑校设在重庆;第三跑校设在南京汤山;第四炮校设郑州。民国四十四(1955)年二月,贾涛调到共军炮兵总司令部工作,由孔从周接替。十二月,我们第二期毕业,国防部派炮兵总干部黄副部长上将负责到沈阳主持分配毕业典礼。当时炮校的军事专家和顾问,全是苏联人在炮校受殉期间我们这些水平较差的干部在学习军事课程以外同时还要兼学数学文化现任(1983--1984)中共驻印度新德里大使的生键过去是我们炮校的同学。











自愿报名到西藏

抗战胜利的民国三十六年十月,国民党军第一次进驻来阳。家父因担任村粮食站副站长工作,于共军撤退来阳县之前,虽曾命令把所有粮食一概隐瞒,待国民党军队到达,家父却因怕满不住国军特务,把四万斤麦供给国民党军队。因此民国三十七年五月,共军回到来阳县实行清算斗争,调查出卖粮给国民党军队的旧案;招集大会批斗家父,在斗争中,竟对家父下毒手,抽掉两条肋骨痛毙。从此结下我反共复仇的因素。



我在共军工作,对于家父遇难事实,他们有计划地隐瞒消息。直到民国四十年,我在即墨县城碰到村子里的堂叔姜连作行商,才听到噩耗。随后写信回家向,老婆来到即墨县城晤面,明了案情。人毕竟是感情的动物,有理想、有灵魂的。怎能执迷不悟、向毫无人性的中共政权愚忠到底呢?我在沈阳高级炮兵总校受殉期间,与驻西藏十八军调来受殉的同学陆敬阳(三零八跑兵团参谋长)接谈,获悉西藏毗连印度、尼泊尔.目前还未彻底解放。以藏政府为首的反入侵力量相当坚强,藏民大多数拥护藏政府,中共驻藏军政人员仅能控制点线,在点线上,入夜就变成反共人士的天下了。因此在我心中认为西藏是最理想的地方,一定要去西藏。


从炮校毕业时,我已胸有成竹。快要分配工作时,炮校召开大会,校长孔从周在大会上做了动员报告.他说:人民政府早有命令,解放四后川立即进军解放西藏。一九五一年,根据中央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关于和平解放西藏的十七条协议,我方部队进军西藏,解放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藏族人民;可是西藏统治集团中的一小撮分裂主义分子和国民党特务帝国主义勾结在一起,竭力利用汉藏两个民族间的误解和艉?挑拨藏族同胞和我军的关系,至使不少藏族群众不敢接近我们,更不敢卖粮食和柴草。妄想饿死我们、困死我们。目前,我军刚到西藏,当地的一小撮反动武装,不断袭击我军驻地和粮草运输,破坏我军进军西藏巩固边防的光荣任务。在这紧要关头,我们共产党员要起模范带头作用,要到西藏去,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以实际行动支援我军先头部队。同志门!为西藏劳苦大众立功的机会到了。



动员大会结束?,我们回到各自的住处,大家对动员报告议论纷纷,持有不同的看法。有人不愿到西藏去,说西藏山高路远,地方条件差,气候不好,很难适应,总之苦的很。当时我想乘没有人愿意到西藏去的机会,打个报告志愿到西藏去,也许会有出头之日。想好以?,我写了志愿书,表示我是个共产党员,解放西藏、巩固边疆是我们每一个人民子弟兵最神圣的天职,我现在年级不大,身体又好,情愿到西藏去工作。我的报告很快就批了下来,?获得党委的表扬。记得我离开炮校的那天,炮校为我们这批入藏人员开了个欢送会,我们在军乐和口号声中,带上大红花,踏上了进军西藏的征途。






扎木林中遭冷箭


一九五六年,我们这支援藏部队经河北、湖北、四川、沿康藏公路东段到昌都专区下属波扎木,当时我被驻昌都军分区司令、五十叁师师长苗丕一电请拉萨西藏军区 ,留该师一五五团任该团副团长兼炮兵营长,以大尉级任用。一五五团的团部驻地,选择在树林茂盛的森林中,前面是奔流不息的野贡曲(江)支流寓菩河,后山便是林 间起伏的坡地,翻山过去就是洛巴人居住的地方。当我看到这里的地理环境,忍不住暗自叫好,认为脱离共党为父报仇的机会到了。我决定上山走走看,也许能探听到通往边境的山路。便在有一天以打猎为名,带两个警卫员上山寻猎物去了。 进入森林不远,突然耳边向起簌簌的声音,从身□飞来两只箭,落在离我们不远的 地方。我们发现有情况□,马上手握武器,警惕地巡视周围,但就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说怪事,猎没打上,先到送来了两只冷箭,差一点吃了哑巴亏。我想在往前走遇 到意外的情况不好办,乘这现在没有出事,还是回去的好。我对两个警卫说咱们还 是回去吧。回到营房,团政委见我们回来,问我到那儿去了,我回答说:没啥事,我带两个警卫上山打猎去了,没走多远就遭到两只冷箭,人没伤着,虚惊了一场。政委 一听马上板起脸说:翻了那座山,就是波密与洛巴村的交接,你刚来不了解这里的情
况,据本地波密人介绍,清末赵尔丰用兵西藏,曾派出五个营的人马进攻波密,就在你们去的那座山上,相持了六天六夜未能取胜。波密人用刀矛弓箭石块打的清兵屁 滚尿流、抱头鼠蹿。你们想想看,我军刚驻防这一带, 敌情很复杂,万一你们出了事,我们可交代不清。以□不准随便上山去。我马上称:是的,我以后注意。我想只 能先忍一忍了,反正没有路可走,又不懂本地话,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我到扎木不久,西藏军区以交通不便,把各团炮兵编制缩小,把跑兵副团长改成炮兵主任兼炮兵 营长。我所管辖的炮兵营,装备榴弹炮一二二口径、战防炮五十七口径、重迫击炮 一二零口径共计二十七门,为九制的叁个连队。营部直属一个指挥排,全营人员叁百八十多名。有牵引车四部,弹药车六部,噶噶式六叁汽车两部,属机械化炮兵营。



驻防林卡萨巴

一九五七年三月,驻西藏一五四团下属拉萨大桥守卫连的几个战士,把达赖夏宫诺布林卡修建新宫负责运输的马夫等车队阻挡在桥头时,发生争吵,马夫被守卫连战士开枪打死。事?,藏军独立团派一个营的兵力,包围一五四团守卫连的营房,一五四团也不甘示弱,派增援部队又把藏军包围,正当拉萨局势紧张之时,我一五五团接到限七日步行赶到拉萨的电令。立刻收拾行装,以最快的速度行军。路程大约有三百六十公里,我们以五天半的急行军,来到贡布江达。第二天再做车前往拉萨,在距拉萨大桥几十公里处,团长传达命令,叫我们在百定村待命。



幸亏那一次拉萨大桥冲突经双方协商解决了,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就成了笑话了,我们一个团共有一千七百多人,到了百定村,只剩下九百多人。当时由于我们连续六天长途跑步行军,加上六十多斤重的武器弹药带日夜紧贴著腰背,战士们一个个的脚上长出了血泡,有的战士累倒走不动。从贡波林芝那个地方开始,先是三三两两地掉队,?来逐渐地增加到十、二十地慢慢脱离了大部队,到贡波江达修整时,只剩下九百多人了。如果按原计划打起来,我们就麻烦了。我们在百定村住了两个星期?,我一五五团奉命调到拉萨,担任保卫西藏工委及西藏军区司令部的任务,驻防林喀萨巴。


林喀萨巴(新林喀)是达赖喇嘛的姐夫、藏军第一代本(团长)朋措扎西的花园。林喀附近住著一家看管林喀的藏民,这一家的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尔,叫强巴甘登;老伴早逝,只有一个十九岁的女儿与他相依为命。家中虽不富裕,但老管家性格开朗,好客热情,乐意助人。我们的一些干部和战士在学习和工作间,常常到他家去闲谈,他都以好茶好饭热情招待。当时,我们的战士对他印象很不错。?来我也到他家去喝茶聊天。记得有一天下午,我头一次到老头家去聊天,老管家很高心地取出一个较好的垫子让我坐,拿出放在床头下的一壶青稞酒,又从身?的藏柜中拿出一只干净的瓷豌?在豌的边上抹上一坨酥油表示吉祥。斟上酒还摆上一盘牛肉干,把正在厨房烧火的女儿叫出来,让她给我敬酒。姑娘给我斟上酒后又下厨房去了。我看著姑娘的背影,妙姿娉婷,柳腰摇摆,穿一件短袖长袍,腰带系得高高的,脚上没有穿鞋子,肤色析白,面庞端正秀丽,一对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长长的发辫上有一束彩穗。管家指著姑娘的背影对我说:她是我的独女,叫次仁卓玛,十九岁了,从小丧母,是我一手把她拉扯大的。我接过管家的话说:姑娘大了,你不打算找个女婿吗?管家说是啊!按理说,应该给他找个好人过日子了,但现在兵荒马乱的年头,不大好办。我和管家酒过数巡?,因我以前没有喝过青稞酒,便觉头昏眼花的不大对头。加上首次到管家家里,也不便多谈,因此向老管家告辞,出门时又特意向姑娘打了个招呼。后来我常常到老管家家里去喝酒聊天,时间一长我发现管家十分反共。按步就班我利用和他一起喝酒的交情,对他吐露了我的内心话。


有一天晚上我和老管家正谈的起劲时我告诉老管家,你别看我是中国军队的军官,可内心跟你们一样恨共产党。他还是半信半疑地望著我,我只好把共产党当初怎样杀害我父亲等讲给他听,并告诉他我来西藏的目的,他听了家父遭难的经过后,摇著头长叹了一口气才用试探的口气问我:你真的想要出走吗?万一跑不出去你怎麽办?我坚定地回答说:跑是没说的,早已下好了决心,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万一跑不出去,我也绝不会连累你们。眼下我不知道该怎麽办,藏话也不太懂,只有求你帮帮忙。他听了以后,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你真的向走,藏话不懂问题不大,我女儿懂一点汉话,她可以给你当翻译。至于怎麽走,你先别急,等我想好办法以后再说。听了老管家的话,我高兴的不知对他说了多少感谢的话。


在此期间,通过管家的介绍,我与藏军第二代本团扎西戴拉、一营长旺丹交成朋友,?在言谈中证明他们反对中共且忠实;从此建立了我脱离中共,参加西藏反抗志愿军的线索。在强巴甘登家,我与他们一起吃吃喝喝的几次接触中,看出藏军独立团的一营长旺丹好喝酒的缺点。通过送礼等手段买通了旺丹。经一营长旺丹说服老管家?,让强巴甘丹的独生女次仁卓玛主动提出与我结婚。因中共有令不准干部和贵族姑娘通婚,我为了达到外逃的目的,找寻通事同行计划经旺丹在中间周旋,得到老管家和次仁卓玛的完全同意。自那天以后,我到强巴甘登家喝酒聊天,逐渐和次仁卓玛姑娘肩并肩地坐在一个垫子上,在一个豌里喝茶喝酒。没过多长时间,就钻到一个被窝里去了。当时我做为共产党的干部,不敢公开地经常去她家,更不敢暴露我俩的关系。尽管这样,我与次仁卓玛的感情与日俱增,彼此间建立真诚的爱情。对久经无人性折磨的共产党人的我来讲,在心灵上感到无限的安慰。这种感受,非身临其境者是体会不出来的。事后美中不足的是,强巴甘丹全家和旺丹帮助我完成反共目的?,首先旺丹嗜好酒的弱点,使他未能献身战场,却在藏人拉萨武装抗暴之前,竟被人在酒中下毒害死。强巴甘丹父女更惨,老头子在五九年拉萨战役后家破人亡,仅留下他的独生女儿次仁卓玛还在受劳改折磨,迄今不知死活。



我记得强巴甘丹与扎西菲拉、旺丹等经过考查,证实我是竭诚反共后,曾对我说:西藏这次的反抗中共侵略是非常坚决的,极需要你这样从共产党军队中反正的反共军官。我们欢迎更多的向你这样的人参加到我们抗拒侵略的团体中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中共入侵西藏时,利用了多少我们藏人中的败类。现在我们计划反抗到底,我们帮助你达到反共的目的,也等于干了我们抗拒入侵的事业。我们是佛教徒,是追求普度众生的,共产党的组织是魔鬼的地狱。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自由要靠自己争,生存要靠斗争等等。在西藏如强巴甘丹、旺丹、次仁卓玛等,为了帮助身陷共产党内的真正反共者而遭到屠杀、监禁的。在西藏不知有多少。他们真正有佛家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以及耶稣愿做赎罪羔羊的那种舍己助人的崇高精神。 







枪杆下的十七条协议

一九五八年叁月,是我驻防林喀萨巴的最后一个月,也就是政治大陆内地反右派运动结束,西藏整风运动的开始阶段。提起驻藏部队内部的点线整风,使我不得不联想到中共进军西藏前后的政治背景。还是从中共以枪杆强迫藏政府签订的十七条协议谈起吧。中共于一九四九年占据青海(青海是西藏安多的一部分---编辑注)甘肃后,即命令第二野战军负责筹备侵藏事宜,决定于五零年八月以前完成侵藏任务。彭德怀曾亲赴青海视察后指派干部张竟成、徐万友及张文输等秘密赴藏招降,企图兵不血刃,夺西藏。五零年五月,张徐等抵达拉萨,将朱毛周具名的函件分别交给达赖喇嘛和噶伦。函意希望拉萨当局向解放军靠拢,后要求藏政府派遣代表 团到北京谈判和平解放问题。西藏政府方面一面同意派遣外交使团谈判,一面增设和加强应变机构。陈兵金沙江畔,阻挡中共军队进军西藏,同时寻求国际间的支援。一九五零年叁月,中共西南军区在四川全力筹划十八军进藏准备工作的同时,成立了由十八军副政委王其梅、军副参谋长李觉和中央委员天宝等组成的前线指挥部 ,后组成了南北两路先遣队。北路先遣支队系由五十二师一五四团、军工兵营组成,由五十二师师长吴忠率领,取道雅安、芦定、康定、甘孜、道孚、炉霍进入甘孜。南路先遣支队系五十叁师一五七团组成,由师副政委苗丕一率领,取道雅安、芦定、康定、雅江、理塘进入巴塘。十日,双方代表尚在谈判中,中共的主力即南北两支先遣队便不宣而战,分路渡过金沙江、怒江和澜沧江。从十月七日开始 ,双方主力在昌都进行惨烈的侵略与反侵略战争。战斗于十月十五日结束,由于武器和训练居劣势,藏军约七个代本的战士五千多人横尸沙场。此外,西藏政府派驻昌都总管阿沛. 阿旺晋美及部众被俘。西藏政府在中共的枪炮威胁下派出了和谈代表团。强者和弱者之间岂有什麽谈判可言,代表团在北京只有任由中共摆布,一切问题都不能和西藏政府预作协商。一九五一年五月,代表团用中共仿造的西藏 政府印信,在和平解放西藏协定上盖下了西藏人民沦为异族统治的烙印。十月二十 六日,由张国华和谭冠叁指挥的十八军两万大军,在这纸协定的掩护下,陆续进入前后藏。新疆军区王震部的二军,则派骑兵团进军阿里。达赖喇嘛领导的西藏政府,于中共进藏后,后未因共军压力而屈服,只是改变反共和抗击入侵的策略和方式而已。藏政府方面,由司曹鲁康瓦和罗桑扎西两人以及达赖喇嘛经师赤江.罗桑依西分别领导僧俗,与驻藏中共当政机关形成两个对立的政团,彼此明争暗斗,把握有力时机,意图收括对方而后快。



人民会议的兴衰

在民间,西藏反抗入侵组织的发展如雨后春笋。直接获藏政府鼓励后间接与中共 内部反共人士联络。人民会议是其中较为显着者。一九五二年叁月叁十一日,西藏 政府和民间的群英,利用在拉萨传召大法会的机会召开了西藏人民会议,派出五位人民代表向驻藏当政机关情愿。四月一日,人民会议组织僧俗民众四千多人上街游 行示威,沿路上向驻藏机关和外出人员扔石头、吐口水,下令禁止驻藏机关和驻军悬挂五星红旗。当天晚上,部分藏军和僧俗群众四千余人,包围了驻藏当政机关及张经武的住所,周围房顶上架着机枪,后提出共军撤出西藏西藏的独立地位不容 侵犯等要求。与此同时,人民会议还要求西藏政府命令拉萨朗子辖(市政府)的民本(市长)和拉萨附近各宗本(县长)严禁向中国军队出售粮肉等一切食物以及干牛粪等燃料。提出如果中共不走,就把他们饿死在拉萨。面对这种压力, 张经武亲自 登上布达拉宫会见达赖喇嘛,要求西藏政府按照和平协议办事,必须立即制止拉萨发生的骚乱,解散反动组织人民会议,后提出要将在幕后进行策画的两位司曹撤职,限于数日答复。同时他宣布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西藏军区,任命十八军军长张国华为军区司令员,十八军政委谭冠叁为政委,做好充分的战斗准备。当时西藏工委将这种情况立即报告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中共考虑到西藏的客观实际情况,为了缓和中共和西藏政府之间的紧张关系,以利于进藏部队站住脚跟,因而决定暂缓成立西藏军政委员会和推行民主改革及编制藏军。同时决定为了争取早日修通从四川到拉萨的川藏公路,命令十八军投入修路工程。西藏政府为了相因的敷衍中共,不得不解散人民会议□下令逮捕了五位人民代表。一九五四年四月,中共在西康道 孚县开始实行土改。到一九五七年,青、甘、川等金沙江东部广大西藏地区,均在官逼民反情况下普遍发生反共抗暴战争。僧俗头人、各地富豪稍有反抗力的,不是 在对共游击战中被打死,既逃到尚未实施土改的前后藏区避难.这样与无形中,造成后来以拉萨为主的反抗人士的大集会。



达赖喇嘛不回藏的要胁

一九五六年冬季,佛主两千五百年纪念,在印度召开的世界佛教会议,达赖出国参加。翌年二月,尚滞留印度,不愿再会西藏。中共以事态严重,派周恩来飞印度,与正在佛教圣地加雅朝圣的达赖喇嘛及东道主印度总理尼赫鲁会晤,劝慰达赖喇嘛回藏。周恩来在印度期间,以承认买克马洪线,在边界上让步,买通了尼赫鲁。后来周恩来的赖帐,导发了六二年的中印边境战争。六月,当时的西藏工委书记张经武,由北京出发,途径印度,日夜兼程,在七月中旬赶到亚东,向达赖喇嘛面交了毛泽东的亲笔信。对他进行好话劝阻,?接受了一些条件。


共产党策略是退一步进两步,表面上履行加雅诺言,把驻藏党政机关,建设人员大部分调回内地,只留一个军的兵力保卫边疆,一方面进行驻藏内部人员大整风,首先清除不稳分子,作为进一步迫害西藏僧俗的准备工作。此时,西藏由于中共忙于整顿内部和将一部分工作人员调回内地,给内外反共人士以发展的机会。假若达赖仍在印度以不回藏作要胁,则遍布西藏各地的工作人员就绝不会调回内地,而进驻边界线的共军亦不可能撤到点线整风。还句话说,一九五八----五九年的西藏抗暴战争,声势就不会如此浩大。



上书毛泽东

一九五六年底,在大陆内地展开大鸣大放不久,在驻藏十八军内部叁个将级军官背着十八军党委联名上书毛泽东的事情发生了。原来驻藏军区十八军参谋长李觉、后 勤部长秦志植、政治部主任洪流都是少将级以上的军官,受过大学程度的军事
教育,为西藏军区高级干部中的杰出人才。李觉是刘伯成南京国防学院的得意门生 ,他曾化装成商人到印度各地,实际调查过印度军政情况。五六年十一月二十日,由 洪流起稿,叁人联名上书毛泽东。当时西藏负责人张经武、张国华赴北京开会去了 , 驻藏书记谭冠叁,亦根本不知道上书的事。他们的主要意见如下:(一)西藏地区荒山野岭,由内地调大批人员进藏以现时国力得不偿失;(二)西藏社会政教合一,虽 然妨碍进步,但现时不影响党的基本政策推行;(叁)西藏反共势力是受内地藏民区的急进改革的影响只要从事实上给以证明,西藏反共,逐步可以用政治手段予以瓦解。(四)邻国印度,独立不久,正在埋头建设工业,改善国民生活,内政反共,外交中立偏左,无扩军略战、不可能威胁西藏,故不必在西藏派驻重兵,浪费国力,影响中印邦交。(五)对西藏最关重要者为设施教育与改革藏民生活,使藏民有了普遍认识,才可稳步的进行改革,否则引起全体藏民反感,西藏边界线几千里,无法彻底封锁,改革不宜操之过急。(六)邻国在边界上很少设防,我军现时亦没有设国境线必要,只择重点的建立国防工事,足以适应喜马拉雅山情况。 (七)西藏一团人费用等于驻内地叁师人,劳民伤财,违背我军精 打细算的作风。(八)驻藏部队,应实行轮换制度,使全体人民解放军,对西藏地区,均有实地考验和认识机会。李、秦、洪上书,正值内地大鸣大放,接着就是反右派运动,一直阁置到内地反右派结束,毛泽东以叁人思想叛党,有意扩大西藏地区艰苦,出卖祖国边疆领土,阴谋组织小团体罪名,发回谭冠叁,由张经武到西藏,主持整风运动。



整风记实

中共一贯作风,善作陷阱,使要整肃的人进入其中。西藏整风前一阶段,故意进行党内大鸣大放运动。工委书记处,命令所属军师与团级营连三级党委,分别保证,本著毛泽东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的指示尽量对党与政府提供意见,范围越广越好,由四年解放战争,八年抗日战争,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军西藏,巩固西南部国防。



开始在各级党委组织酝酿了一个时期,从十二日到一九五八年元月,共党部置要个人,在整风中需要说的话,各自说出,从二月份起到三月中旬,各单位负责人召开提供意见批评 会,经分析汇报,于三月十七日谭冠三宣布;党奉中央命令,停止整风,进行反右派,已发现各级干部中,有人不是为整风中给党政上提意见,而是故意扩大事实,歪曲党和政府的政策,破坏党政威信,成了右派分子言论,要进行反右派运动,以纠正曾在党内的右派分子错误。



这一杀气腾腾的命令大家才知道上了当!好多人成了得罪羔羊,彼此间惊惶非常,都说,内地反右派目的是指向党外的各民主人士,想不到在西藏,反到我们头上了!这大约是毛泽东对进军西藏干部,在天高皇帝远的地区的独特措施。






上书小集团


反右开始,首先提出叁人上书毛泽东的各自检讨,谭冠叁愤怒地说;我没有资格知道你们叁人的东西、现在毛主席交待的命令下来了,得要深刻检讨,大家要认真批评。洪流首先发言,承认稿子是他起的,李觉、秦先植都签了名,为了基于党国利益,和十八军全体官兵久戍西藏却想调回内地,所以写了这份信,在手续上是越级报告,或许是违法的,但在思想上无反党反人民的意思。政治部跟着发言,不在批评上书,而是揭发洪流平时的鸡毛蒜皮的事情。指出洪流对人常说:她在成都、我在藏、一年见不了一趟,只知道他与爱人的利益,已经丧失了共产党员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品质,变成自私自利的个人机会主义,此间距离遥远,不然洪流一定走张国焘叛党投国民党路子了。接着李觉发言说,我出国调查印度资产阶级国家的军事设施中,发现人家人民安居乐业,市场上什麽货都有,买卖随便,再拿我们国内,自从实行公私合营,百业肃条,有钱没有购买证便买不到东西,虽然军队待遇较好,仅是个人而已,军眷得不到照顾,我的上书用意,旨在改善军民生活,紧缩不必要开支对藏族改革宜缓进,对邻国印度、尼泊尔,宜争取,少用军事刺激,这岂是反党反人民言论?秦志植接着说;高绕反党集团,是不服从党中央命令,想作小王国的封建思想,把我们叁人上书事实,列成西藏军区反党反人民小集团,真是冤了!我们的意见,虽有不正确之处,但我们的用心,是忠党爱国,竭诚拥护毛主席的,在手续上未经过党委书记谭冠叁政委知道,是最大错误,组织上任何处罚,我内心都甘愿而惭愧交加,至于我提议,印度国防军军人可以携带家眷,由政府照顾衣食住行,我们进军西藏多年,却是自费开支,组织上都不准带爱人,难道说与爱人同住,就不准党爱国了吗?我是管后勤的,我们在西藏地方,浪费国家物资,真有些不认!全军同志有爱人的留到后方,没有爱人的不准结婚,因此我向毛主席上书请求,能说完全错误?谭政委的不高兴,是我与李参谋长、洪政治部错误,张代表,张军长赴北京开会去了,我们当时没法报告的事实。中央十八军党委会,把上述叁人批评后,凡有不满意中央政策的发言人,都列成李洪秦反党反人民小集团,逮捕押送内地劳改,共牵连了四百多人,这是中共进军西藏后十年来,党政军工作人员的最大的一次整肃。


对中共暴政的批判

十八军主力五师三师一五五团一营参谋长徐金陵在反右派会上说;统购统销好,人民吃不饱。组织上我请假两个月,到家乡河北省去结婚,我一回家,八十多岁的老母亲饿病床上,待见面第一句就说,每月只有购粮十八斤杂粮,饿的真难受,你是解放军军官,又是驻防西藏边防部队,政府一定会优待,赶快去买粮,给老娘吃饱几顿,算养了一场你这宝贝儿子。我到粮食局,干部说,没有购粮证不能给你买粮食的。我只得把所带的两个月粮票,留下给老母亲,为了节约粮食,仅在家乡住了三天,连找爱人都无心去了,白受了一肚子气,回来西藏,可惜我手上没有兵权,有兵权早拉到山上打游击去了!说实在话,算个什麽了不得?当场由谭冠三下命令,用铁丝捆绑双手,逮捕送内地。


军部材料科中校张科长,拿手枪对正头颅自杀。谭冠三宣布;张是国民党特务,长期潜伏,混进党内,隐瞒历史,经组织发现后,还抗不交待,竟然畏罪自杀?



一五五团三营七五无?做力炮排少尉排长土木圭说;我请假沿青藏公路,到峡东塔火车经兰州、宝鸡、汉中,到成都老家,一路上没有碰到一个像样的人,仅在火车上,看到几个讨饭吃的人,还有一点人气,那样多的工作同志,都变成人面默心!我回到家乡,不是提著灯笼,还找不到家?身为人民解放军排长,驻防西藏边疆,为人民服务,我的父亲遭枪毙,母亲领三个小弟弟扫地出门,住到又破又烂的地方,还禁止我的三个弟弟上学校念书,这是什麽政策?请问组织上,我们批评国民党政府,不关心官兵福利,现在是人民政府,共产党当家,如此的对待革命军人家属,岂不是不革命,比革命的还要好吗?


军部独立炮兵团火焰喷射器排原子战场消毒幅射队长黄友林说;我的家乡湖南,过去有两湖熟,天下足,丰收一年,吃三年的谚语,现在大跃进却搞乾净了两湖人民的粮食和聚宝盆,号称鱼米之乡的湖南,人民吃草根野菜,维持生活,这是历史上的奇迹,彭德怀视察湖南家乡,到芦山,给毛主席写的信上,说的都是事实,组织上以彭德怀,仅仅有点模模糊糊的社会主义思想,过分照顾人民生活的狭隘观念,忽略党的政策的好处,而卸职国防部长。总参谋长黄志城,亦以同情彭德 思想而卸职。他们都是元师和大将级人士,都看不过眼,而提出来,我这小队长,说出来,就成右派分子?我认为说了总比不说的好。


当时,我也在会议上开了炮。说共产党的政策是好的,这没说的。按理说,中国是个农业国家,但从老百姓实际情况中看呢?最近几年老百姓都没有粮食吃,在陆良矿我们看到逃荒要饭的人很多,从汉口、到四川重庆等地讨饭的人更多。这些逃荒的人群中多数携儿带女,掮挑重担,包括饮具,垫盖的衣物等东西。我还看到一两岁的小孩在母亲所挑的箩筐里,箩筐的绳索将小孩的脸勒破,淌出了鲜红的血汁,沿途叫唤哭啼,父母亲只顾赶路,顾不了这些小孩哭得死去活来。另一些上了年纪大的人,攀山越岭,由于空气稀薄,多患头痛症状,用破布札头,一路哼来哼去,真是伤心惨目。所以,老百姓没粮食吃,穷则思变,有不满情绪,这些是我亲眼看到的。另外,目前我们机关里同志间的关?比过去差的很远,同志间互相说说笑笑,有人就说,你们在搞小集团,树山头。更为气愤的是一些部门为此忙著搞调查,整理材料。我说!远看西山一往如故,近看人情逐渐单薄。



中共在举行反右派运动之际,正是藏民反抗军由酝酿到成熟阶段。被评成右派分子的,警惕性高,有斗志的,都自行脱离共产党,参加到反抗军组织。但对共产党还有存幻想的,遭遇逮捕,押解内地劳改。驻藏中共内部反右派,于无形中助长了西藏反共势力的成长。






弃暗投明


在展开反右派运动不久我有个好友,他在西藏军区干部处当处长,叫扬君堂,待人很忠厚。有一天下午,他来到我宿舍对我说,上次你在会议上的发言,听说有人给你作了不好的记录、还有你和林卡老头的姑娘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你可要当心啊!等他走后,我想看情况不好,以前我父亲出了事,现在不知那一天轮到我的头上?就在第二天上午,我假装不舒服的样子,便到团部去,请了半天假,上午十一点多钟,来到军区医院,医生看了以后说,你没有什麽大病,恐怕是开会开多了,需要休息休息。我听了,觉得这个医生很聪明,他能看出我患得什麽病。听别人说,这位医生是从美国学习回来的。他给我开了一张病单,并了几天的请假条。看完病,我在医院房间躺在床上休息时,心里想着我现在该怎麽办?不早点离开部队,他们肯定对我乱扣帽子,打回老家。想到这些,心里更加火烧火燎,想来想去,叁十六计走为上策,跑□□对,我下决心乘早离开共军,投奔西藏反抗军!注意一定。精神加倍亢奋!下午四点多钟,我从医院甩开大步,赶回部队。到了营房,我把来往的信件和一些亲属朋友的照片都点火烧掉,再把家里的东西简单地收拾以后,出门查看情况时,几名战士告诉我,今晚团部放映电影。当我听到放电影的消息,喜出望外。我估计当时情况,为逃走的有利时机,时不可失,机不再来。急忙到营部找值班参谋说,你去把各连的连长叫来,我们碰个头,要传达司令部刚来的通知。等到各连的连长到齐后,我说,司令部刚刚给我来了个通知,叫我们搞夜间军事演习。我想这样也好,我们来这儿练兵了这麽几个月,从未搞过夜间演习。今晚我们就来个夜间实战演习,看看部队的作战能力,能不能应付突发情况?当时,一连长说,营长,今晚放电影,我们明晚上搞演习不行吗?我对他说,不行,这是上头刚下的命令,我无权违令。电影吗,以后可以看。大家没有别的意见,抓紧时间,我们分头准备吧。说完,我冲着值班参谋说,通知部队,紧急集合。部队马上全部武装地集合起来了,一个榴弹炮连套回汽车,一六口迫击炮连和无后座的七五五炮连,都各自摆正战好了队形。我站在队伍的正面台阶上,以严肃的面孔,大声简单地说明今晚搞实战演习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后,交待实战演习的任务。我说,演习地点,是哲封寺西面十二公里,情况是从日喀则方面来了两个团的敌人。我们呢,利用敌人长途跋涉,人困马乏,未站稳立脚的机会,以密集的炮火,来一个阻击战,把敌人消灭在半路上。等我把实战演习的部署任务的命令下达后,部队以连为单位出发了。值班参谋跑到我跟前问我:营长,您是坐小车先走,还是坐大车和我一起走?我说:你坐小车先走,我随后就来。值班参谋坐上车,忙着指挥部队去了。我叫通讯员温开明备好我的座骑,取来五叁式自动冲锋枪和叁百七十发子弹,上马跟着部队往公路边上走,团部当然得到炮兵异动的消息。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我已经策马扬鞭,行抵布达拉宫西北部方向、流沙河水塘石桥附近,团部派出两辆吉普车分头找来,由于夜色低垂,视界很近,我不得不下马,把马牵到树林里,我自己躲到大柳树后面。这时,一辆吉普车已经离我很近,我急忙把五叁式冲锋枪端起来,紧盯住吉普车的靠近,吉普车到水桥跟前停了下来,从车子上下来几个当兵的,其中就有五十叁师侦察科的科长刘汉水,我与他平时不对劲,万一被他发现,肯定不会放过我,看来,今晚我是不能跑脱了,要死在这里了,想到这里,心跳的更厉害,我本能地把枪口对准他,这时他们几个人在水桥周围东张西望了一阵后没有发现什麽可疑迹象,只听得刘汉水在说:这小子没有往拉萨市区方向逃,听不到狗的吼叫声,他很可能躲在林卡萨巴藏民老头家的附近,我们是不是往那边去看一看。幸亏他们开车走了,没有发现我。我又上马,一口气跑出了流沙河,跑过了长长的次松塘,沿着拉萨往北的藏军第二独立团札什兵营的方向跑着,凉嗖嗖的晨风向我身后习习吹去,我愈加扬鞭策马,马的步子迈的就愈快,我的精神也愈加焕发。我暗自庆幸着这次偷跑行动的成功,也打心眼里感激这匹土黄色的马匹隐蔽的好。跑着跑着,突然远处公路上又来了两辆吉普车,往这边飞速开来,远处不知谁家的狗汪汪的吠叫起来,引的很多狗也跟着吠叫起来,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里,显得异常的尖历,令人毛骨悚然。我看着远处的吉普车越来越近而束手无策,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怎麽办?急的我的汗珠顺着面夹页淌进脖子里,东张西望,总算发现公路旁边有关不太深的水沟,到沟旁,发现里面没有水,我急忙把马牵到沟中让它趴下,我自己也爬在旱沟的暗处,切开手榴弹的保险盖,准备万一被发现时,就和他们同归于尽。很幸运,吉普车轰轰地一辆接一辆快速开走了,总算落掉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我赶紧把马叫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牵者马继续沿着公路北边前行,到了藏军第二独立团的大门口,见里面有八名头戴礼帽,身穿土黄色氆呢藏装,手持英式步枪,打绑腿的藏军门岗,其中还有一名穿戴整齐,佩戴银牌的藏军排长,我走到他们前面用汉话说:长官,我是从共产党军队里跑出了,您行行好,让我进去见旺丹营长,可是对方哪里听得懂我的话,八名藏兵都围着我,用藏话问这问那的,可我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后来还是哪位排长进去进去报告了他们的甲本(即连长),在门口等不久,出来一个身材肥胖,个儿不很高的藏军军官,站在距大门不远的两层藏式楼上方用藏语向我发问,我一看是个军官,可我又听不懂他的话,我用汉语回答,他也听不懂,这时我就想,反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没有别的办法了,乃把随身携带的长、短武器全部取下扔进院子内,两手举到头顶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然后再用打手式说哑语的表达方式,指指我的头,又指指远处公路上奔跑的汽车,意思是说,我是来投奔你们的,不信,看看公路上共军汽车在追捕我。这时藏军连长看看我,又看看我丢下的武器,他好象明白了我所表达的意思,对藏兵说了几句话后,两名藏兵牵着我的马,把我带进藏军团部,经这名叫格桑占堆的连长报告,我才见到平时强巴甘丹老头联络的二代本一营长旺丹。旺丹非常热情地把我隐藏好,住了两天,唯恐共军保安部门侦悉,在夜间搬离到距二代本不远的哲其寺院内,前□秘密藏匿了六天,避开共产党大肆侦辑风声。当时,据说中共军区保卫部门,为了把我捉拿归案,以二万大头银元的款项额奖励,来引诱藏人检举揭发我隐藏的地点,但由于大部分藏民恨透中共,没有人去理会他们这一套骗人的宣传。不久,经藏军独立团长扎西袋拉和旺丹营长的介绍,我与西藏反抗军发起者康巴人理塘·阿珠仓贡布扎西接上头,并由他请去掉护法神占卦吉祥,取藏名洛桑扎西,化装成康巴人,于四月五日早晨,由康巴军理塘代表拉珠、阿旺等六人掩护骑马背枪,大摇大摆地走出拉萨市区。经萝卜林卡附近到河沿,座康巴军早备好的牛皮筏子渡拉萨河。正当我们坐牛皮筏子过河的时候,发现共军一五五团的士兵在和对面广场正做广播体操,幸亏他们没有发现我。我们渡过拉萨河逃出敌人势力范围,再渡雅鲁藏布江,绕羊卓雍湖,直奔藏政府噶伦索康旺青格来封邑,与阿珠仓·贡布扎西的骑兵七十多人汇合,在那里休息了半个月。当时,各地的康巴军陆陆续续地集结到山南。我们这支七十多人的骑兵队伍,从索康封邑忽忽忙忙赶到,位于山南究结宗和错麦宗交界的海拔四千公尺以上的直固湖边时,这里变搭起了数百座的各帐篷,来自西康、拉萨等各地的康巴将近一千五百多人,已经集结到这里。在阿珠仓·贡布扎西和各地康巴头人们,经过十多天的酝酿和筹备,于一九五八年七月十六日,组织曲西岗珠(注)卫教志愿军政府总部,指挥康巴健儿,展开有计划,有步骤的,与驻西藏中共工作委员会、西藏军区司令部的战斗。以藏政府为主的反入侵力量,把拉萨平原的中共党政机关,分别包围,成了张弓不发箭的形势,弄的共军忙于赶修守势工事。拉萨市以外共军,在各交通点线上的,采取守势,紧缩范围。由于各路反抗军英雄的公开会师,山南直古唐、逐成了草木皆兵,藏人反抗中共入侵的情绪,此时达到登峰造极。由藏军正规部队和卫教志愿军联合武力,到处□下分进合击的姿态,以对付西藏境内的中共十八军。这是我加入西藏反抗军 曲西岗珠西藏军事形势。

注;曲西岗珠,藏语\'\'四水六岭\'\'之意,侠义的解释指康区,广义的泛指整个西藏..



第二章:抗暴军转战藏北内情

曲西岗珠
山南鏖兵
多卡松多打伏击
敌前撤退
呢木宗大捷
保持胜利光荣转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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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西岗珠

一九五八年春季,驻西藏中共,为了对付迅速发展中的藏民反共运动,首先清除流落西藏的大陆内地汉回各族反共人士,以防参加反抗军组织。四月一日学习会上,一次逮捕了汉回人士的三分之二,沿青藏公路押解大陆内地。


至于流落西藏本部的西康藏民反共人士,有藏政府掣肘,中共在未彻底控制西藏前,无法把他们像汉回反共人士一样的强制押送原地。当时工委会和西藏军区司令部,会曾衔通知藏政府,劝导西康藏民返回原地,但藏政府与青康藏民势成舌齿,等因奉此,敷衍了事,因此更加速了反抗军势力的形成。



反抗军国际上又称康巴军,是因康巴人为主,究其实,都不是当时以山南为基地的曲西岗珠卫教军的真名称。藏语称水是曲,山是岗,西是四,珠是六。所以,曲西岗珠就是四水六岭的意思。


四水六岭卫教志愿军的总司令是阿珠仓·贡布扎西,第一副总司令加马仓·桑丕,第二副总司令加圭仓·朗杰多吉,总参谋长哈吉 佐,前敌总指挥拉珠·阿旺,前敌参谋洛桑扎西等二十二人,组成军事委员会。战斗队伍,以贡布扎西部为主力,朗杰多吉部的三百多人最精锐。政治工作总长是江潘群则,后方勤务总长是安殊喇嘛及直贡·索朗巴卓。四水六岗卫教志愿军总部中,有各县区代表一百多人,组成政略与战略的智囊团,此皆四方之精锐,反映出以康藏为主的各族反入侵组织的英雄气概。



四水六岗卫教志愿军军旗:总司令部组成后,大家推选我设计军旗,由于当时政治环境,军旗是战斗目标的象微,用两把拐头刀交叉,一把上绘火 圈的,表示神力,代表雪域一神的红与黑护法神,一把刀未绘火 圈的,代表民间的武装力量,刀的上方中央,绘一个太阳,象微著整个藏民团结在救星法王达赖喇嘛的领导下,坚定奋斗,前途光明。旗帜四角,绘四个鬼头,表示要征服一切牛鬼蛇神。







山南鏖兵

四水六岗卫教军在山南建立总司令部前,贡布扎西等领导人物早已在拉萨有了秘密组织,制定誓词?约法三章:一、大家齐心合力反共到底。二、中途投降与逃亡的,全家诛灭。三、流落青康一带的藏人,都要参加卫教志愿军,否则严惩不贷。秘密组织的各领袖宣誓后,写信分别通知居住在西藏各地的青、康藏民,自备枪马到直古宗总司令部报到。自动参加报到的这种自备枪马的战士,约共八百多人,编制成十八个马基,以本乡本土为马基单位,因此每一马基的人员多少,没有固定限制。

陈排长曲水逃亡

卫教军编制完成后,挑选了五百四十人,由贡布扎西亲自率领,赴藏北接受藏军的秘密军火仓库,就是往年储藏的英国制造的武器。行动前决定,由前敌参谋洛桑扎西打前锋,后派陈排长也参加前锋部队,担任保卫全军安全的开路任务。


陈排长是十八军后勤部独立排排长,四川人,时年二十四岁,出身军部采购处采购员,于一九五三年至一九五四年,向藏政府最有钱的擦容家族接洽,购买印度制造的盖屋顶洋铁皮,他每张多加两块银元,而与擦容平分利益,共买了四万张,陈独分得四万银元。一九五四年底,陈调重庆步兵学校深造,直到一九五六年毕业回藏后升后勤部独立排长。陈回四川途中,由擦容购送的亚米茄和劳力士手表,五一型派克笔等贵重东西,被同行同学发现,密报军部。回藏后,调询多次,陈以平时储蓄购来,予以糖塞了事,至于他尚有大批银元私存擦容处,则中共始终未发现。表面上陈似已通过过关,但组织严密和办事彻底的中共,军委放松暗中的调查工作。陈虽年轻,但相当精明,发现组织上调查他的经济来源,逐于擦容老人商谈,擦容认为:由他代办一切手续出国到印度,他拿出资本,从事商业为上策。擦容老先生曾出国到印度购买东西,在未离开拉萨前写信叫陈排长到印度找他,后写给参加卫教军的介绍信。


陈于一九五八年六月,带薛海东和高某二人,逃到山南,参加了卫教志愿军。陈本人取藏民为丹巴达杰。陈因没有受过实际的战斗锻炼和过不惯藏民的艰苦生活,思想上开始厌战,打算到印度找擦容老先生。卫教军开始组成之际,内部正需要对共军军情熟悉的反共人士,因为陈有擦容的介绍信,所以大家认为可靠。想不到贡布扎西率领接受武器队伍,行低曲水渡过雅鲁藏布江的时候,于七月二十五日,陈携械逃跑了。他到曲水北山喇嘛庙躲藏了一个月,把一挺冲锋枪变买的钱吃光后,计划回到拉萨擦容家,要些现款,请擦容儿子代办出国手续,经赴印度找擦容老先生。陈由曲水回拉萨,行低哲封寺前滩,被一五五团哨兵捉到,白天挖战壕,晚上则脚镣手铐,如此直到一九五九年三月,拉萨战役结束,陈排长也被枪毙。



本来每个战斗队伍,发生开小差事故,是在所难免,但此刻参加卫教军的共军军官开小差,就成了一个严重的政治问题。陈排长逃跑后,不但把留在后方的薛高两人冤枉推出枪毙,而且对我的信任亦发生了动摇。好在贡布扎西忠厚沉著,未做出急操的处置。据在拉萨地下工作人员亲眼看到陈排长的下场及听到共军要花四万块银元的高价,想买我姜华亭人头的消息,证明陈的逃跑是生活问题,与我不同。


薛海东是东北建筑公司总技术科长,受的是伪满教育,技术很好,在建设上是一个人才,根本谈不到共特。薛海东在未死前,常对陈说,只要能逃到自由天地,靠他的技术,足以维持三个人的生活。陈排长发生逃亡前,对于敌我形势和卫教志愿军的生活,看法完全错误,只看到自己劣点,不了解自己的优点,敌人劣点,因此发生逃亡事实。



当时西藏情况,以张国华十八军的现有兵力,不足以战胜各方面反抗军。西藏时有暴动的酝酿,共军的习惯,是非到打起来,内地援军是不会增援的。驻藏十八军兵力分布,尽摆在各点线上,且没有骑兵,公路仅通几条线,对于不走公路,完全是骑兵的游击队,在雪山草地打运动战,共军可不是擅长打康藏高原的藏民游击队的对手。共军步兵装备上的优势,给雪山草地削弱了。骑兵游击队,因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具备,战斗力更加发扬强大了。卫教军当时的战术原则,是若非碰上有计划地埋伏战,就故意使敌人望尘莫及,吸引到运动中,才予以突袭制胜。






多卡松多打伏击


六月二十六日出发,向腾格里海方面进军,二十八日下午一时至二时,行低羊巴井,遭遇到敌人打埋伏的一五五团二营,全营兵力,秘密封锁了我军北进山口,即藏名叫多松多卡,意为三石岔口。据地下工作人员事后得到消息,曲水宗的共特无线电台,因隐藏机密,直到拉萨战役结束前,始终未发现。



敌人发现我军经过曲水向东北方向急进,判断我军的企图是袭击当雄飞机场,因此派兵到中途打埋伏,为保护飞机场外卫站,后未侦察出我军接枪意图。当时我军到达山口前,派人侦察附近藏民,但敌人事前有了安排,均否认共军来过的消息,逐上了敌人埋伏圈套,前卫康巴五十多个连人带马,一半陷入埋伏圈,在轻重机关枪的密切火纲下,牺牲很大,仅骑马冲回来一半。


敌军二营六连三排排长杨连宝,率一排多人,冲出山口,赶到青稞地,形势上已突出埋伏线火力圈,即被我军后续部队七十多人的优势骑兵出击,顷刻歼灭殆尽,几无一漏网。在白刃战中,杨连宝率领的一排多人,不但是步兵,又是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年,毫无实际战斗经验,枪枝多 自动火,很少带刺刀步枪,那能敌得过久经战斗锻炼康巴老战士?看到形势不对,举枪高呼喇嘛投降。因当时敌人大部分霸占出口,在整个形势上还占优势,为杀一儆百,他们军作了刀下鬼。


杨连宝一个人,最后跳上山石躲藏,我在下面侧部看的十分清楚,因在同团共过事关系,无意射杀,想捉活的,即高声喊叫:赶快缴枪投降,我可以保证你个人的生命安全,我们都是共产党人,对中共残暴,当然认识深刻,以我职位,都能参加反抗军,你是一个最下级的少尉排长,何必执迷不悟?我的通事扎西平措,发现上面仅有一个敌人,前去缴械遭杨连宝手枪连发射伤大腿而倒地牺牲。通事是云南藏民,汉话说的很流利,曾在伪中央政治学校边疆班毕业,追随滇北反共领袖,转战康藏,为人忠厚勇敢。我看到杨连宝如此冥顽不灵,不但不听劝降,还射杀了通事,乃举枪侧射两发,把他打死,撕回符号,取来手枪,我才发现连一粒子弹都没有了,否则还得枪战。


我正指挥前卫反击埋伏敌人战斗中,贡布扎西率领后续部队,占领敌人对面的两个小山头,形成对峙状态,敌人在全盘形势上,还占居高领下 越地形,因见到我军全部消灭杨连宝的一个加强排,逐使他们不敢再下山进攻了。 中共一九五六年后,整编新军,有点是火力强,战士年龄轻,最大缺点是没有实际的战斗经验,若是这次碰上内战中老兵,不等到我们单位消灭杨连宝排,他们在山上的早已都冲下来了!我军完成歼灭敌人突出部队后,因当时还无炮火配备,仅凭步枪骑兵,无法再攻击前进,双方一直僵持到天黑。


是役夺获重机枪一门,轻机枪两架,八二迫击炮一门,冲锋枪三支,步枪六支,子弹打声无几,我军亦牺牲了三十多人,其中有领导力的各县代表性人物,如:理塘·摧真,机箩·阿普,乡城·勇培摧真,嘎巴·格列平措,果觉瓦·阿宗,乡城·曲陪嘎,甘孜·重萨巴登,昌都瓦·札巴加五大胡子喇嘛等占了二十五名。他们皆曾在康藏高原,久经战斗,够得上称为狙击能手,不幸这次牺牲了,成了历史上的光荣反入侵英雄了。



这是卫教志愿军初次与敌接战,我们打了个小型的胜仗,对卫教志愿军士气,影响很大。由于我率领的前卫,把陷入敌人埋伏圈的不利形势扭过来,还歼灭敌人一个加强排,因为这种事实,消除了陈排长逃亡后,康巴人对我的怀疑顾虑,还进一步建立了我在战场上的威信。从此以后,我与卫教军主力贡布扎西部,情如兄弟,每次大小战斗,只要我在,没有我的同意,彼此均不作主张。







敌前撤退

相持到天黑后,贡布扎西亲自冒险来到我们把守的最前线,研究敌我情形,认为敌人挖掘防御工事,已经进入阵地,一定是等待援军,我军无攻坚摧毁敌人阵地的炮火,只有乘战胜时机,在敌前黑夜实行撤退,比较万全。逐下达撤退命令,很顺利地把部队,由敌前迅速撤回,集中后,用声东击西策略,朝东方向,连夜越过两个山岭,迂回了一个大弧形,直到翠日下午七时,才回到羊巴井。


羊巴井是前后藏在青藏公路上唯一大兵站,受仓库的共军,因忙于守卫仓库任务,在他们未发现前,我军已越过公路,跋涉了三天的崎岖山地,才达到储藏武器乡甘丹曲吉喇嘛庙。该庙距拉萨较远,距日喀则仅两大站行程,在腾格里海西南岸,为藏北?牧区著名喇嘛庙,住两千多喇嘛,到寺庙受到喇嘛们的热烈欢迎,俨然成了护法者,食住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休息八天,如同回到自己家里`一样。


当时张国华兵力,分布各大城市如拉萨、日喀则、那曲、昌都、江孜、泽当等据点上,在藏北除了防守当雄飞机场,在草地再没有驻军,不可能由拉萨再抽调部队入草地。我们决定休息八天,加上两千多喇嘛力量,万一敌人来了,还可以打一次有把握的歼灭战。我们接受到的藏军秘密仓库所储藏的英国?造的武器,共有状筒轻机枪二十挺,加拿大冲锋枪四十支,八一迫击炮一门,炮弹七十二发,步枪五百支,各种子弹七万发。





吓跑武功队

乡甘丹曲古庙,属后藏日喀则管辖区,中共入藏后,既有计划实行扶持班禅堪布会议厅和柳制达赖喇嘛政府的政策。后藏藏民哪能识破中共以藏制藏的阴谋呢?他们认为中共对他们后藏人特别优待,因此受了中共遇弄,思想上较为亲共。举例来说;日喀则分工委会派出的武装工作队十多人,当得到我军到达喇嘛庙的消息,吓的魂不附体,遗下了十三匹骑马和所有东西,仅连人带枪逃走了。这就是由于当地藏民有意放走,而不向我军报告的缘果。卫教军在西藏本部作战,有达赖喇嘛领导的藏政府直接下命令藏民帮助卫教军,凡卫教军购买东西,减价一半,其减价部分,由政府凭据补偿筹情,在前西藏境内,非常方便,但到后藏,因中共挑拨离间诡计,藏民泠淡多了。


班禅本身思想反共,但对中共在民间的工作,都无法干涉。班禅父亲公保才旦,思想亦顶反共。班禅父亲是青海黄河南部地区富户,土改中家乡遭清算斗争,逃到日喀则的人,找向班禅父亲诉苦,老人相当乾脆,把班禅卫士队仓库武器密发家乡藏人,叫他们参加卫教志愿军。在山南战役结束后,共军在俘虏中获悉还有班禅派来的人,日喀则分工委会书记梁选肾逐组织市民,进行斗争公保才旦会,又把班禅喇嘛调拉萨作自我检讨。日喀则市民把班禅父亲披上狗皮,骑的骑,拉的拉,游行示众,最后灌屎尿污辱,押禁起来,不是沾了儿子还有利用价值的光,早作了惨死鬼了!班禅喇嘛对此事敢怒而不敢言,直到一九六一年,班禅在北京态度闷门不乐,表现的十分消极,统战部长李维汉看到情形不对,认为班禅喇嘛生病,询问病情,班禅喇嘛才说出他的父亲在日喀则遭受斗争和监禁不准见人事情,李维汉逐通知张经武,对公保才旦事情应当从轻处理,因班禅喇嘛经年愁容满面,影响国际人士观感,这一下逐使班禅父亲,马上由阶下囚,又升到坐上客了。共产党最会矫柔做作,梁选肾又命令日喀则市民,组织群众赔罪道歉队,与一九六一年三月,锣鼓喧天,扭秧歌,搭哈达。把以前执行斗争过的积极分子,仍然组织起来,向公保才旦赔罪导歉,承认他们过去斗争错误,请求原谅,这是他们个人错误,与分工委会书记梁选肾一点也没有关?公保才旦又给共产党组织的群众挪揄一次,总算脱离牢狱苦海。赔罪导歉后,送北京西藏自治区办事处安置,班禅喇嘛到北京开会,还可以自由见面。西藏中共日喀则斗争班禅父亲与组织藏民赔罪事情,不但为西藏人所共知,即在喜马拉雅山麓藏民所到地方,还有亲自参加过斗争和赔罪队的藏民,已经逃亡自由天地,而成了西藏社区中的茶余饭后谈聊之事。





卫教军实弹演习

接受武器后的游击队,每个人欢天喜地,够得上人强马状武器好。虽然缺乏炮火配备,但因我们不打攻坚的战地战,所以不甚重要。敌人使用的武器尽是潘阳兵工厂制造的,其性能那能及得英国制造的?我们多半是父子同乡兵,没有官兵的区别,为了保产护教,挺身而起的自然结合,大家都有青康地区来,没有英造式武器的常识,在八天休息中,天天练习拆卸武器与实弹打靶工作,经过速成练习?,一律把武器擦净加足滑机油,成了一个展新的英造轻武器装备队伍,此刻主力部队,由于武器的犀利,士气旺盛,大有直达拉萨,配合藏军,歼灭西藏军区司令部,活捉张国华,谭冠三的气概。在乡甘丹曲吉喇嘛庙接受武器和练习好使用新武器技术后,即计划拆回山南,第一部肃清盘据泽当的山南分共委会和一营兵力,以清除基地附近敌人。行军四天,进入冈底斯山中央主峰兰山区,拟到呢木宗咯加补充给养,准备打过雅鲁藏布江。

呢木宗大捷

我军拆回山南途中,经过拉日公路,不幸被敌人发现我们的意图,由拉萨抽调出一五五团两个步兵营,和一五九团的一个步兵营,共计战斗兵将近两千人,秘密由汽车运到曲水,再步行到呢木宗,堵住我军南进。呢木宗宗本(县官)获悉敌我情况,亲自秘密地把敌人进展情形告我军,大家事前有了准备,都决心就给敌人来一次严重教训。此刻游击队的武器,比打羊巴井山口多松多卡埋伏战时强的多了,敌人惯用以大吃小战术,以一营兵力打埋伏,没有讨到好处,这次增加为叁个营,加上团部直属队,在人数上,成了四比一的数量,火力上叁比一。敌人到小河南宗政府附近,暂时停止前进,把大部分隐藏到山地,进行敌前休息。我军行抵宗政府北部小河岸,亦因天黑休息,派遣五十多人,埋伏到桥的北部,用五挺英式壮筒机枪火力,封锁桥梁。翌日拂晓前叁点半钟,前头敌人攻来了,未料想到我军已有了准备,尖兵一排多人,甫抵桥上北边,五挺轻机枪连发火力齐发,只听到嗖嗖的声音,瞬息间把他们全部歼灭,接着我们反攻过去,又把后续的一连人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大部分又歼灭了。敌人前进指挥所,设在宗政府对面民房,看到部队被歼,本身陷入重重包围,知道无法脱逃,曾在房顶举枪请求投降,因康巴人未看情敌人指挥所动作,开动机枪向上射击,因此压缩到屋里顽抗,最后用汽油灌注,人屋付之一炬。我军从灰炉中,检查出烧死上尉连长一人,中尉排长二人,一五五团参谋长大尉张敬福,亦在前进指挥所担任指挥而烧死了。这一天从拂晓前,一至打到天黑,打得敌人死伤遍野。是役计打死敌人二百七十多兵,打伤的则岂止一倍。据事后藏民看到由曲水装运尸体的大卡车,如装死猪一样的,包运拉萨去了,伤兵由部队押劳改队担架,抬了两叁天才完,曲水民房,到处是伤兵血迹,是役我军亦伤亡四十七人。其中芒康·旺杰巴拉,落珠坚参连长,擦容巴·格桑,芒康·其美次仁等以及还不知名的十多名各地康巴健儿,由于杀敌红了眼,竟在敌人密集的火力面前,挥藏刀冲上去才牺牲的。
后来看到敌人完全进入阵地,我们决定还是向后撤退,坚持不打攻坚战和严守突击战原则。这次战斗,是四水六岗卫教志愿军在西藏多年战斗的最成功的一次,缴获步枪一百多支,冲锋枪七十支,重机枪二座,轻机枪叁十挺,迫击炮叁门,各种子弹上千多把。这次战役得力于配备上藏军的英造武器和八天的实弹打靶训练,也归功于我在这次战斗中,了解共军惯用的战术,出谋献策,深得贡布扎西的信任。以五百多人的卫教军队,创下了打胜将近两千多人的中共新国防军的奇迹!经过这次战斗,张国华开始认识到以康巴人为主的抗暴军的战斗力,从此下令西藏各地部队,修筑建固的防御工事,在没有援军的任何情况下,不准擅自打攻□战。卫教军以寡敌众,勇敢善战,传遍西藏民间。一山南为基地的卫教军之所以发展壮大,得力于这次呢木宗的战功。据事后俘获敌军文件和地下工作人员的情报,呢木宗战斗后,张国华曾在西藏军区开会,严厉批评军区组织部、保卫部的工作失败。他曾这样说;共产党以渗透和争取干部最成功,想不到共产党的中下级军官,反给敌人搞走了?今后如发现有不稳分子不必有叛党事实,可以先行逮捕,而后再呈报。十八军久驻康藏,与滇川康甘等处藏民上层武装,经常战斗,从未有在呢木宗,拿叁倍以上兵力,还打败仗事情,关於这次损失,怎可以向中央报告?



保持胜利光荣转进

游击队本无后防的明显界限,尤其当时西藏事情,除拉萨、日喀则、昌都等少数城市外,尽是游击队天下。共军处境,与八年抗战中沦陷区日本军情相同。不但如此,而且因藏人基于宗教,反共非常普遍,所以连汉奸和伪军都没有。我们自呢木宗得胜后,决定撤退藏北经藏东,回藏南,打一次长途游击战,支援各地反共势力。呢木宗在高山峻岭中,前有拉萨通泽当公路,后有拉萨通日喀则公路,加在中间,敌人援军,不论前后,两天内能赶到,这是险地,不宜久留!打过胜仗,脱离战伤,这是我军保持胜利,避免损失的信守战术。向藏北转进中,行了两天,到拉日公路小喇嘛庙,碰上有拉萨来的一连阻击敌人,我们发现仅一连兵力,认定其中必有诈术,逐有两百敌人一班,全部撤出战场。前卫游击队,大家都叫我为炮手,因再没有一人会使用炮火的战术。翌日拂晓,敌人由拉萨方面来了八十多卡车的援军,但我们已经翻山越岭了,当时若把敌情判断错误,定上敌人的大当!



第三章:鏖战藏东死里逃生记


鏖战藏东死里逃生
藏北给养奇缺
林孜遭敌突击
二次回拉加日
游击连军打札木
拉珠阿旺打埋伏
援札木中途回师
打泽当初战连捷
爱护伤兵
装炸药地堡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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鏖战藏东死里逃生

呢木宗大捷后,回师藏北,在拉日公路上,由打了一次小型胜仗。这时我们士气旺盛,只因长途行军,而感到疲劳。我们决定二次通过拉萨和日喀则公路(羊巴井),与敌人打一次埋伏战。中共西藏军区的运输汽车,往往是为数不多,而又在晚间行车,以避免游击队的沿途袭击。当我军行低公路上,部队都想休息一下。由于敌人的诡计多端,我们是绝对不能在公路上休息的,因此上下之间发生了意见的不同。贡布扎西下命令;各连长集合都跟我走,我们的队伍是自愿结合的,如坚持休息,你们就休息好了。这样,大家才放弃休息?再过公路的意见。
我看到士气可用,当即提出,由我带领五十多人,分成两组,埋伏公路左右,乘夜色沧茫中,来一次活捉敌人。不久,日喀则方面来了三辆卡车,第一辆车蓬敞开,装载的约两班士兵,我们判断其后续汽车中,一定有重要东西,待车辆进入埋伏线,一声信号枪,五支步枪火力射击截住,前一辆护送兵听到枪声,而未拆回营救。我们在两辆汽车上打死了一六零团驻防后藏,送内地休假的军官八人,夺获八支手枪。敌人尸体上的手表等贵重东西,因藏民风俗,不能取有血迹东西,所以没有拣拾。军区陆军医院少校尹副院长,在汽车打坏之际,乘夜色沧茫视线不清而逃跑了,只遗留下军帽一顶,在其帽内检查处其身份。又打死两名高级女护士,两名上尉医师,同时夺获由亚东进口的印度客什米尔出产的多箱苹果,大家就分而食之,都说代表拉萨的张经武、张国华、谭冠三等而享受了。



藏北给养奇缺

我军越过拉日公路后,朝唐古拉北部进军,一直走到怒江上源拉喀池,尽是山岭砂岗,几天见不到一个人家,真是野无人烟!当时我们所带的粮食,早已吃的一乾二尽,全军靠打野兽活命,过著茹毛饮血的生活。拉喀池到嘉黎宗的一段,地形特别高,沿途多浮沙地,这青康藏高原的独特现象,在其他地区是根本没有的。在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待人马走到上头,一下子就陷进地里,马匹四蹄越拔越深陷,如此就活活的埋藏了几匹驮子弹的骡子。敌人则分由拉萨、当雄、黑河三基地,派兵跟踪,好在是步兵追骑兵,始终保持著一段距离。


由于长途行军,食粮特别困难,唯一能买到的是草地牦牛,和打猎到的野牛、野马、野羊等充饥,每人分些鲜血淋漓的肉,还得挂在身上边吃边走。行军到念青唐古拉山东北,大家精疲力尽。但跟踪的敌人步兵,通讯设备完整,又能得到食物补充,所以其行军速度很快,已经很接近我们了。当我进入峡谷,前边宽大,後边狭小,恰巧天色将黑,因过度疲劳,大家决定休息一晚再走。後边敌人赶到山口,看到我军竟然休息,把敌人搞了个莫名其妙,认为三十九族游击队增援过来,吓的立即退了好远。


藏北到藏东,沿途设有敌人军政据点,但一路上因缺粮而使我们损失了一些战士。我军进抵念青唐古拉山脉的东部主峰区,敌人由黑河方面派遣来的跟踪部队,因大雪山地带的难行,自动撤回,而由拉萨方面派遣来的部队,则尚未赶到,我军利用这个机会找寻食物,因为饥饿难受,把拉萨方面来的敌人事情,反而看成次要。我们决意到太照县(贡布江达宗)去补充食养和咯事休息,然后再作前进。



马穷疲兵应敌

贡布江达宗和墨竹贡卡宗交界的直贡马穷地区,气候温和,出产粮食。我们刚到那里,突然敌人一营兵力赶到,轸我军忙于补充食物的饥饿状态中,实行偷袭。偷袭的敌人一直冲到我们司令部地方,我们仓促应战,把敌人全部打退。总司令贡布扎西不幸负伤,总指挥拉州阿旺则被敌人打散。当时敌人还未发现我军高级人员的受损情况,认为我们战斗力还强,所以就回拉萨去了。我军从容退到林孜,该地产粮更多。



林孜遭敌突击

搭工地区首府林孜一带,是藏东富蔗之区半农半牧,物产相当丰富。我军打了四十多里长途的游击战,又在马群遭敌人偷袭一次,决定到搭工从事整顿,作兵源补充后,再向敌人进行攻击。藏民打游击队优点是人强马状,适宜流动生活,擅长打各自为战式的麻雀纠缠战术。其弱点则是由于藏民过惯自由生活,无法接受有组织的严格军事训练,打胜仗勇上加勇,打败仗就很难掌握。



于林孜休息时,部队自行到民间买糌粑吃。我带了三个人出去,恰巧碰上由拉萨来的敌人部队。我当时在民房买糌粑,跟我的三个人(两个是云南德庆藏人,一个是甘孜理塘人),在外面看到敌人来,未顾及报告,即自行跑走了。我从民房出来,即看见山坡下的敌人象潮水一样的涌到,我自问无法回司令部去了,为了应变,迅速把马脱下鞍缰,放到树林去吃草,把鞍缰藏起来,跑到山坡更高处石次下躲藏了三天。敌人退后,才回到买糌粑吃的民房,询问我军的去向,但附近五家藏民,受敌人宣传毒素,态度转变,联合起来把我缴械。还算不错,没有把我绑送敌人!我的藏语说的不太好,无法打听我军的去向,而在这种危险地方,不宜久留,逐决计潜入拉萨,到强巴凯曾家,再与四水六岗卫教军取得联络。


骑的马不但瘦的不成样子,又因马蹄出血,走起路来,痛的一跛一跳。再行走到墨竹贡卡附近,在拉萨河边,见到敌人由拉萨派出一百多辆汽车,运兵向东急进,我当时判断他们一定是追击我军,而我军亦一定是向东南撤退了。虽在深夜,我还认出是一五九团部队,万一发现了,尽是熟人,如何是好?幸而时在深夜, 而马也真通人性,站立不动,待敌人汽车队过完后,我才试渡拉萨河。可是,人马体力不够,不能浮过去,只有硬著头皮,向拉萨市前进。


沿大路走是非常危险的!我打算在拂晓前,混过拉萨大桥。走到大桥头,还没有天亮,受桥兵不准通过,看到我牵著跛马,穿戴完全像藏民,所以并未盘查,只叫我到桥头空地坐下,待天亮放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前有守桥的两个士兵,后边则是哨兵驻扎的碉堡。我乘夜黑掩护,把腰刀俾好,万一被发现破绽,准备砍杀桥头哨兵,夺一支冲锋枪再说。真是命不该死,巧逢叮当响的卖牛粪的藏民,赶著三十多头毛驴到来,受桥的士兵看到桥头拥挤的人畜太多,未到天亮,便提前放行,我便混在其中平安通过了。



刚到天亮,便走到强巴凯曾家,隐藏了一天,再在他亲属家里住了两天。西藏政府的官员即派人来叫我留在藏军炮兵技术指导工作,待拉萨战机成熟,可给张国华的司令部来一次炮轰杀伤。我考虑到各方面的环境,万一敌人事前发现,一定会包围炮兵部队捕人的。我逐婉言谢绝,请求派人护送回山南基地。住到第四天,派来哲蚌寺理塘喇嘛老左来护送,我化装成老左的徒弟,步行到曲水,老左送我上船,他才拆回拉萨市。






二次回拉加日


四水六岗卫教军政府设在拉加日。我由曲水渡江,刚坐上皮筏,即遭筏子上的人把我捆绑起来。当时还辨别不清是中共的特务,还是卫教军的人,我只有不做声。渡过河□,看见便衣多人,仅拿一支步枪,认定决不是共特便衣,我才安心下来。被绑到江南山坡喇嘛庙,我即说出身份,要求送到卫教军政府所在地──拉加日。他们虽不认识我,但都听说过甲民(即汉人)洛桑扎西。他们在半信半疑中,把我送到穷结宗,碰见熟人西康大金寺格桑连长,才解开捆绑绳索。格桑非常同情我的遭遇,亦知道我军在藏北的战斗情况,第二天即派人马把我转送拉加日。我把第二次回拉萨和林芝失散情况汇报后,政工负责人江着穷则听信了恶人的挑拨离间,主张把我枪毙,幸而第一副司令加马桑丕和第二副司令朗杰多吉,对我表示信任,我才得以不死。在这种极端不利的环境下,住了一个多月,才把对我的怀疑改变过来。


连军打札木

贡布扎西率部经过马穷,林芝两次战斗后,因西面压力,逐步向东撤走,计划到波密区首府宿松,把两次战斗的损失予以补充。经过转战藏北藏东之后,贡布扎西成了藏民抗暴英雄中的领袖人物,昌都境内的南北各路游击队,一致拥护贡布扎西为他们的指挥,俾能联合起来,攻打札木,以消灭敌人在昌都以南的军事重镇。


札木在康藏公路上,为昌都拉萨间的中共新开辟的城市,位于中印缅区战略要地,形势非常重要,扼野人山背,为对付缅北与印东的秘密枢纽,公路东南通缅境毒龙江,西南通印境察隅河和色隆拉山。 中共十八军五十三师师长苗丕一和军区副政治委员兼昌都分工委会书记王其梅,亲自监督军共民工,在札木修建大批房屋,分为政府机关,驻军营房,物资仓库三区,而以军分区司令部所在地的轻式材料建筑的三层大楼为核心,纵横都有地堡。


当时住在札木的敌人仅一百多人,由贡布扎西指挥联军八百多人,层层包围得水泄不通,把中共新修房屋差不多烧完,仅剩下轻式材料建筑的司令部了。敌人退在里边,凭籍坚固工事死守。西藏联军在人数上多七倍,但在武器上因无炮无炸药,所以不能解决敌人。围攻札木的战役,由于联军势力洪大,思想上犯了轻敌,给凭坚守的敌人,得到待援的机会。


敌人从拉萨方面抽调两营兵力,从昌都方面抽调一五四团,一五七团部队,编成解围主力,分两路赶来。拉萨方面的援军,慑于联军势大,一到波密区,就化装成藏民,伪成是拉加日四水六岗卫教军政府派来的援军,所以能够混进联军里,由穿著的藏式长袍中掏出冲锋枪,打了个措手不及,使我们损失非常重大! 我们受到猝不及防的两面攻击,逐分成南北两路撤退西部,则退到宿松、哈达一带,咯加整顿,就很快恢复战斗力。


一九五九年的元月低和二月初,西藏暴风雨降临到拉萨平原。因为拉萨局面紧张到爆炸程度,所以解围札木的敌人,不追击我们,而把拉萨派来的两营兵力,迅速遗回拉萨去了。贡布扎西部由波密到林孜,行军补充发展很快。获得重振战斗力的好机会,拉萨平原,以藏军为主力的反抗军,准备在市区与十八军决战,藏民反抗卫教军,公开与西藏军区的共军,各自布置战斗的阵势。贡布扎西部走到林芝宗,听到达赖喇嘛出走,拉萨会战失败,即南渡雅鲁藏布江到山南基地。此时暴风雨由拉萨开始移向山南了。张国华亲自率领共军,与拉加日政府指挥的四水六岗卫教军,双方积极布置,准备在山南决战。



拉珠阿旺打埋伏

由于马穷失散后,拉珠阿旺潜回色拉寺,又联络了五十多人,准备回山南,行低贡噶宗喇嘛庙附近埋伏起来。左边是滚滚流淌的雅鲁藏布江,右边是居高临下的喇嘛庙。增援泽当的敌人,分坐八辆汽车到达时,完全陷入埋伏线,五十多支步枪火力齐发,一下子打坏了汽车六辆,把一辆打急了,司机著慌开进雅鲁藏布江而淹没了,一辆则拆回逃走。是役打得非常成功,是继呢木宗战役后的最大胜利。夺获了重机枪两门,轻机枪五挺,冲锋枪七支,步枪二十四支,手枪二支,子弹两千多发,打死少校副团长殷春和、大尉营长杜效模、分工委副部长沈风楼等军政人员109人,22人致残。其中有上尉连长二人。拉珠阿旺的勇敢善战,从此驰名。卫教军在康藏军队中,若没有马穷战役的拉珠阿旺的失散,与林芝宗的汉人洛桑扎西的冲散等情,在联军会战札木战役中,能否攻克敌人的最后据点,我军能否避免由胜转败?这实是一个疑点?



援札木中途回师

我第二次回到拉加日,看到卫教军后防的军政府负责人,没有开创时期的团结友爱和互助合作精神,是否受了敌人反间计分化,抑诸领袖想争权夺利?但政府内部,很明显的由加马桑丕和江著穷则掌握政府领导权派,暗中排斥主力贡布扎西。我见到内部矛盾,而自己又无能为力,就率领部下三百多人,我们两人离开山南,援助正在攻打札木部下的贡布扎西。还能迅速打下札木,回师山南,联合攻打泽当乃东敌人,拔除山南的最后根据地。



朗杰多吉带领三百多精锐,渡雅鲁藏布江,到达勿尔卡,距离康藏公路一山之隔,正计划越山截击敌人下一日将由拉萨赶往札木的援车,约计六十多辆汽车,共载运约两营兵力。忽接到拉加日政府的命令,要我们马上回山南。为了大团结,我们并不得已地回到山南,布置新的攻击军事行动。事後 贡布扎西回师,与朗杰多吉谈起,对加马桑丕和江著穷则的作为,非常不满,大家碍于大敌当前,不得不仍然联合一致共同对付敌人。因为根据地当时情况,攻打泽当乃东,是西藏反共的整个计划的一环,若有我军把该敌围攻或消灭,对于以藏军为主的拉萨平原的决战和达赖喇嘛的秘密出走,是有著战略上的妙用。



我曾一再强调,在西藏凭籍藏民的反共思想而组织游击队,若与中共火力极强的新国防军鏖战,游击队一定要把握出敌不意,攻敌不备和速战速决的战术原则。若与敌孤军僵持起来,应主动地脱离战场,进行另外一次的战斗,否则虽胜犹败。游击队应战略持久,战木速决,使敌人疲于奔命,到处设防而防不设防,到处解围而解围无功。我军每次的胜利,都在敌人运动或立足未固前取得的。 没有攻坚炮火和烈性炸药的游击军,与随军装备无线电和无线电话机等的敌人战斗,我们就不能攻坚,使敌人防御用。以至弱攻至强,只要指挥官有机智,弱者何尝不可变成强者。古今中外的革命军,都是在劣势装备和优越人才对比下而战胜敌人。







打泽当初战连捷

一九五九年元月份,开始布置攻打泽当。我们集合了朗杰多吉,拉珠阿旺等部精锐,而敌人的兵力是山南分工委书记王元祥指挥的一五五团二营张锡福营,及地方上武工队等。王元祥住泽当,张锡福住乃东,两地相距约三华里。我亲自侦察敌情后,决定一下进攻步骤:一、在未正式进入攻击敌人主阵地外的碉堡线前,首先肃清隐藏在民房里的敌哨触角,全部占领各民房,把敌人活动限制到两点和一个制高点攻击。二、为了围攻泽当乃东战争的顺利进行,派兵往拉萨把敌人来增援的路线,从曲水起,分段破坏,分段警戒,以泽当后顾之忧。三、选拔突击队,按次序轮流进攻,不致使全军疲劳。


我们开始进攻时,就达到预期战果。我从此在卫教军内,又恢复了威信。



爱护伤兵

藏区游击队,因沿袭宗教上的风俗习惯,对于作战负伤出血的官兵,基于宗教观念,认为沾梁血迹,弄脏了身上的护身符,怕神佛就不能保佑了,不预救护,任其自生自灭。我当初到游击队,对这种古老习惯,内心相当不满意,但由于客观形势,人微言轻,无能为力。待攻打泽当,乃东战役,初次连战告捷,获得拉加日政府信任后,我逐提出修订习惯法和加强纪律问题。加马桑丕和江著穷则等,为了胜利第一,答复道,你怎麽说就怎麽办,只要有利打击敌人,就可以了。我得到许可后,就到后方成立野战医院,专收容伤兵,负责医疗伤口,又组织担架救护队,凡作战受伤的,迅速抬到后方医院医治,以纠正因伤兵而自生自灭的不合理现象。并严格命令攻击部队,不论情况如何困难,一定要把死尸和伤兵抢运下来,死的按宗教仪式火葬,伤的不能有不救或救护不力的情况发生。

装炸药地堡开花

自肃清敌人两点和一个制高堡垒的外围军事行动胜利完成后,我军即正式执行攻坚战。我们是没有炮火装备的仅凭轻重机关枪火力,对于缩到堡垒里坚守的敌人,毫丝办法。敌人除三个主阵地外,周围还修筑有二十六个地堡拱卫著。我军选择了一个排阵地,作重点式的中央突破,企图打破敌人的堡垒火网,直接攻击到三个主阵地,再译其中之一而解决之一,达到歼灭全部敌人的最终目的。我们于没有攻坚的炮火中,用了夺获敌人修路用的炸山石炸药六箱,加上台湾空投的TTN烈性炸药。炸坏掉的,是敌人贸易公司和银行仓库的一部分。爆炸虽然成功,奈何在紧急关头,连长虽冲上去了,但战士们却未冲上去。因此而丧失了清除山南敌人根据地的良机,而我们虽围攻一月多时间,但未能达到最终目的!


第四章:卫教军挥泪退印度记

年宗军事会议
退却战
昌跋雪山
抗暴英雄
抗暴成绩
挥泪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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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围困战,虽表面上,给敌人的损失并不太大,但有了这次长期围困,却使达赖喇嘛到以平安通过山南区,因为这时敌人住江孜,泽当和乃东的部队,自顾不暇,丧失了堵截力量。


一九五九年三月下旬,拉萨平原双方将近十万人的会战宣告结束,卫教军和藏政府军队,从此会师,结聚山南。中共西藏军区,十八军军长张国 和前线政治委员周仁山,率领了两师援军,五百公安部队,及十八军一部分,分作三路,向山南进行决战。


中共以拉萨为核心的进攻山南军,分兵三路向藏南推进。两路以江孜为前进基地,分两路攻击前进;一路打到靠不丹小王国新吉宗,载断我军退布丹要道。 东路由搭工区南渡雅鲁藏布江,沿麦克马红线北部,向西攻击前进,堵载我军顺苏班什里诃退印度各络线。共前锋部队,在麦克马红线上,与印军在朗久等处发生冲突多次。中路主力则由张国华周仁山率领,处处引诱我军,徐凸缓进,阴谋用两翼兵力,完全载断我军后路,再由中路主力军,计划到措纳以北,隆子宗西南峡谷地带,缩小保卫圈,来一个分进合击的歼灭战。





年宗军事会议

四水六岭卫教军由泽当乃东战场自动彻到年宗时,计有担任攻城部队六百多人,贡布扎西部一千多人,散布后防各地未集结部队一千多人。以藏军为主从拉萨退下来的,则有藏军二代本扎西袋拉部两百多人,一代本达拉·彭措扎西部一百多人,及拉萨等各地退下来的三百多人。后各路反抗军会师年宗觉拉寺,当时人才济济,有著身经百战的游击领袖,和有受过英国军事教育的藏军代本。


四水六岭卫教军方面的意见是主张进攻泽当、乃东,在中共山南分工委所在地,给敌人来一次严重打击,若形势不利,再退出国境。



以藏军为主的政府军意见,主张保存势力,认为西藏反抗军,已经胜利的完成掩护达赖喇嘛,率领僧俗高级官员,平安脱离中共的天罗地网,在政治是已给中共以无法弥补的损失,又认为:西藏人民的反共,是全球民主与机权斗争的一环,今天不能逞一时之勇,投其敌人所好,打此无前途决战,所以不如整军退出国境,意义较为深长 。藏军主力二代本两千多人,在拉萨遭共军手榴弹炮轰,损失惨重。一代本守罗布林卡,除护卫达赖的一部分外,亦在拉萨战役打散,扎西袋拉,平措扎西,手上兵力很少,无心恋战。四水六岭卫教军主力贡布扎西,看到意见不一致,对坚持反共主张,亦有些动摇。


大家因我出身共军,且在指挥反共军战斗中,没有上过共军阴谋诡计对当,所以微求我的意见,作为最后的决战。我深知共军战略战术严格遵守毛泽东的不打无把握仗的原则,对于它在正面的猛打猛冲,都不必过分重视,最要紧的还是谨防它的断路一著,即所谓口袋战术。一九五零年十日阿沛·阿旺晋美,指挥藏军的三分之二和勇敢善战的血达老松民兵,共计七个代本,装备并不逊于共军,在昌都战役,全军覆设,就是吃了截断后路的亏。我军今天装备,远不及阿沛·阿旺晋美指挥的部队,虽然战斗力比较强,可是张国华这次来势更凶,要反攻敌人,我并不反对,我的意见认为:一定要在反攻前,在派一部分精锐,帮助留手措纳部队,巩固后防,则进攻退守,立于主动。从现在起,应该迅速撤退轻重和非战斗人员,以防敌人惯用的炮 迂回战术。



我们这天晚上就接到措纳宗来的报告,由江孜方面来一营敌人,已经用袭击手段,占领了我军唯一退却的要道措纳宗,封锁了走向印度的山口!各部队及随军三大寺大喇嘛,研究结果,认为后防发生问题,只有撤退的一条路。而此时正面敌军,还在吸引我军。我们决定撤退,尽量避免走宽敞大道,使敌人布置的陷阱落空。当天晚上,我们爬巨拉山,因山势陡峭,损失马匹一千多,粮食遗失大半。由于我军行动快速,从东路三噶丘林载击的敌人,迟了一天才赶到,我们得以脱出敌人的包围圈。





退却战

撤出敌人的第一个包围圈后,由于人马众多,不宣应付沿途拦截战斗,决定把部队分成两路,相辅转进,以收相互依托之利,把没有战斗力的人员,实行中央撤退,以策安全。



一、我和哈吉上佐,率部从右翼行进,担任打击后路敌人的任务,使敌人自顾不暇,无力量配合正面攻击前进主力。这种以攻势对攻势行动,出乎敌人意料,却把措纳宗的敌人压制住了。我进军抵制措纳宗,故示攻击声势,不但完成掩护撤退工作,还挑选精锐,组织成突击部队,在退却中,打了一次攻击战,正在进行攻坚中,因友军到达,咸主张大势已去,不宜在措纳再牺牲更多的战士,迟早非退出国境不可,需要更多的保存势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军遂放弃攻击敌人,等到全体军民退过大雪山,我军遂撤退完毕。



二、加马桑丕率拉加里政府人员,从左翼转进,仅撤出拉加里十华里,即碰上从东路追击来的敌人一营兵力,打的相当急烈,突出拦载线,加马桑丕背部受炮弹炸伤,甫出战场,越过第一个山岭,又碰上由林孜赶来敌人另一个营兵力,加马桑丕沉著应战,打的相当成功。





昌跋雪山

我军退到措纳山以北,隆子宗以南地区,与张国华指挥的三路敌人,形成决战姿势。张国华大军,浩浩荡荡的从三面包围上来,认为大雪山横亘在前,我军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只有出之决战一途。张国华的进军口号:


(1)歼灭山南敌人,根绝美、蒋、印度破坏西藏的代理人;
(2)不允许帝国主义和国民党,长期干涉西藏的彻底解放;
(3)歼灭康巴反动派,以雪达赖逃出拉萨的耻辱;
(4)打好山南歼灭战,结束西藏战争;
(5)发扬昌都战役的光荣历史;
(6)新军要创造新的胜利。


我军破坏了敌人的阴谋,提出了以下口号,
(1)冲过雪山,叫张国华扑空;
(2)保存势力就是打击敌人;
(3)进退主动,将来还要继续战斗。


我军针对敌人诡计,鼓励士气,竟克服了大雪山,人员得以平安跋过。山势陡峭,同时雪的坚度不够,但我们只损失一部分骡马,这是古今中外的奇迹!因跋雪山成功,确实共军感到惊奇。我们担任后卫部队,退上山顶,赶到雪山脚下的敌人,用排炮向山头鸣发,因积雪万丈,炮弹一点发生不了作用。我军亦用机关枪回敬。我们从山顶上高声喊叫:张国华,赶快回去好了,你的布告上说;达赖喇嘛是神,真是走的神不知,鬼不觉,你们整天派的飞机,都没有侦察出来?外蒙四水六岭组织,可都是人,你这次又扑了一场空!世界上那有第二个阿沛·阿旺晋美,再来一次束手等你报战功?我军都爬到雪山顶上,俯视北面敌人,成了倔体决提洪水,脱笼野兽,一波一波地涌来,但给大雪山拦挡,仅张牙舞爪而已!贡布扎西看清敌人全部形势后,高兴的说出;我才相信你不是共产党的特务了,这次不是听你的主张,我们可真的上了共产党的当!我笑语贡布扎西:你看明白了吗?这是毛泽东的战略战术,共军在如何情况下,都是严格执行他的作战原则。与共军作战,只要认清这一著,他再没有什麽高明办法?我们过去如此,将来还要如此。懂得敌人战术,加以灵活运用,敌人没有三头六臂。朋友我过去干过十多年的共产党,没有共特工作,现在连共产党不是了。老朋友扎西袋拉,看到我们在说笑,亦发言了;你若是共特的介绍人!大家到雪山顶上,观察敌人全部情况后,向南翻了几道丘陵式的雪地,就到印度防线,按国际法规定,我们缴了械 。我们不是解甲归田,而是忍痛退出自己的祖国,开始作流亡难民的生涯了!



抗暴英雄

西藏反共队伍,凭著政教合一传统,拿著与戈矛差不多的武器,前仆后继,与中共军打了六年多的仗。在期间确有许多有胆有识的英雄人物。独当一面的第一流的抗暴领袖有阿珠仓·贡布扎西、加马桑丕、拉殊阿旺、康北朗杰多吉、滇北哈吉上佐,彼等当初转战青海、康区,与中共贺炳炎三兵团,陈赓四兵团,扬勇五兵团等部,战斗多年,最后退西藏,成立四水六岭卫教志愿军,由七百多人的队伍,发展成一万以上的一支能打远动战的半正规军。


在西藏战斗两年,西藏一千多人,最后整军打出国境,英勇事迹,传遍中外。其中冲锋陷阵的第二流英雄,则有理唐阿乐达瓦,达旦为杰以及芒康?珠勇等。他们都是能够善用化整为零、化零为整的游击能手,常以少击众,使敌人无法捉摸。德格阿乐连长,以四十多人的步枪队,担任打泽当西部隆卡的任务,打了三进三出,最后把敌人一个加强排,彻底击溃,打死十二名,夺获敌人的冲锋枪、步枪,补充自己的火力,战胜劲敌,仅付出五个人的牺牲代价,为攻击泽当乃东战役中,左手连负六伤,而立战到底,完成掩护大队在 势敌人前撤退的任务。巴巴文德为组织四水六岭卫教志愿军的创始人之一,在每次较大战斗中, 他都身先士卒。滇北的江沙耳和多吉扎西,在抗暴军打的最成功的尼木战役中,两人率五十人把守桥梁,一次射杀敌人前锋连的一个突击排,后带头打过桥南,创造了歼灭敌人一连兵力的光荣战果。安多格桑连长,转战藏北,学懂使用迫击炮技术,亲自参加迫击炮组当射手,而抗暴军最感缺乏的是炮兵射手。在山南围攻泽当乃东战役中,除又学会使用七五五?挫力炮射击技术之外,他还担任最危险的,向敌人碉堡群,送炸药的工作,奋不顾身,一直干到撤退为止。四水六岭军各部九千多人,能对抗三倍以上敌人的分进合击,而掩护僧俗,安全退出战场,使敌人阴谋失败,就是靠了上面所说的英雄们。



抗暴成绩

以康巴人为主的康青藏民志士,获得达赖喇嘛领导下西藏政府的支持,重新整编,建立以山南为根据地的四水六岭卫教志愿军政府,与拉萨藏政府,成了犄角之势,轰轰烈烈地转战西藏。四水六岭卫教军经常牵制了中共西藏军区张国华十八军兵力的三分之一,同时又吸引了其三分之一,使其仅留下四分之一来对付藏军。鏖战两年,他们虽牺牲了一千多人,但消灭了中共驻藏党政工作人员五百多人,军队官兵六百多人,击伤和击坏运输汽车一百多辆,并获得了不少物资。他们使中共地方后部,仅能在少数点线上孤守,他们把中共从县政府起到村为止的行政,完全予以摧毁,而由卫教军取而代之。


关於这方面,我们从敌军手里缴获的共军内部文件中,有这样的记载:



在西藏上层反动集团的策划、支持下,流传到西藏地区的以恩珠·贡保扎西,夏格·朗杰多吉,甲玛·桑培等为首的康区叛乱头子,于一九五七年五月在拉萨组成了四水六岭反动组织。所谓「四水六岭」是泛指西藏及川、滇、甘、青等省藏族聚居的地区。该组织一成立,即以向达赖喇嘛献金宝座为名,展开大规模的捐献活动。在召开捐献活动的筹备会议时,西藏噶厦的噶伦柳霞、土登塔巴、夏苏·居美多吉,出席了他们的会议。七月四日,四水六岭向达赖喇嘛正式献金宝座的仪式在布达拉宫举行,噶厦以达赖喇嘛名义向参加仪式的藏、川、滇、甘、青五百多名四水六岭组织成员回送了礼品,他们向达赖喇嘛呈送了一份报告,要求达赖喇嘛领导四水六岭地区。接著,在西藏上层反动集团的支持下,他们成立武装并不断扩大其力量,炮制了保卫宗教、西藏独立、反对改革,反对共产党等反革命纲领和口号。


又经过一段串联,酝酿活动后,在一九五八年四月二十日,由邻省串入拉萨的近五千多名叛乱武装的头目和藏军以及哲蚌、色拉、噶丹三大寺的代表秘密聚会,结成同盟,将所有武装力量统一于四水六岭组织之内,并正式签订了桶盟书,各自承担了将来叛乱时所担负的任务。六月十五日,恩珠·贡保扎西等带领两名藏籍美特和部分叛乱武装离开拉萨到山南地区的哲古宗,建立叛乱根据地。二十四日召开有二十七股叛乱武装的大小首领参加的会议,宣布成立「四水六岭卫教志愿军」。由恩珠·贡保扎西任司令,夏格·朗杰多吉、甲玛·桑培等任副司令。卫教军一成立,就得到外国势力空投、陆运武器弹药等物资的援助,噶厦中多数官员更是明里暗里全力给予支持。早在三月他们就给各宗、溪(相当于宗的后园)、寺庙下令要大力支持四水六岭组织,为叛乱分子准备粮秣。噶厦在山南地区打开拉康,多宗等地的粮仓,向叛乱分子发放粮食,打开军械库为叛乱分子提供武器、弹药。叛乱武装有恃无恐,气焰器张。


在这种形势下,西藏实行适当收缩后,正式保点、保线、自卫。七月二十一日就在拉萨以东仅八十余公里的争莫寺伏击了人民解放军的一辆运输汽车,打响了在西藏噶厦管辖区武装叛乱的第一枪。接著又在麻江、尼母、羊巴井、贡噶、扎朗等地伏击解放军过往车辆,使副团长殷春和、营长杜效模、分工委副部长沈风楼等军政人员一零九人被杀害,二十二人致残,十余?汽车被焚毁和破坏,并劫走大量武器弹药。到一九五九年初,武装叛乱活动加剧升级,愈演愈烈。叛乱分子不仅洗劫道班,袭击兵站,伏击车辆,炸毁桥梁,截断公路,而且围攻人民解放军和党政机关驻地,并妄图一举加以消灭,占领各地。泽当中共山南分工委、札木中心县委、丁青中心县委和驻各该地的解放军先?被叛乱分子围攻,山南分工委被围攻两次共七十七天,丁青县委被围攻达九十全天,被叛乱武装打死打伤我军政人员共计两千多人。



四水六岭卫教军配合藏政府军,护送达赖喇嘛出国,时敌人每天仅能飞机临空侦察,打得江孜泽当、乃东的敌人,自顾不暇,无力迎头堵截。最后山南会战,张国华指挥两师以上生力军,扑了一场空。抗暴军牺牲了多少无名英雄,有代表性的占六十多人,才给西藏三区六百万藏族同胞,播下了坚持抗战的军魂。值此四水六岭卫教志愿军二十九周年纪念,会议牺牲的忠烈,瞻望抗暴独立前途,环顾逃出的十万难胞,我们的战斗,亦不过是唤醒了国际上对中共侵占西藏,迫害藏民的重视。但愿大规模的反共火花,在全球民主与机权决斗中燃起,我们就可重整旗鼓,书民伐罪,我们要为民族独立,从我们的土地上赶走中共侵略者。












挥泪出国

故土难离,是人之常情。我们退出国境时,不分军民,均红著眼圈,衔恨出国,其心理之难受非身历其境者不能体会出来!解除武后装,印度负责收容难民当局,把各族难民,分别安置。西藏本部,由二代本扎西袋拉负责,康青藏民,由贡布扎西负责。汉回难民,由我负责。集中木斯马里,因刚由寒带到热带,气候不服,所以患病人数陡增,随后复原分别倦移到气候亚热地方。住难民营三年中,因水土不服,很多人病死了,其中亦有身经百战的斗士。


我们退到外国,蒙慈善人士帮助,在衣食住上,没有受到困难。藏民造反入侵战争,与巨大优势敌人作战,不但伤亡少,而且最后有计划地退出战场,其制胜的关键,完全是由于敌人士气低落。中共连长以上的军官,虽然是参加内战与抗美援朝外战,但因有了娇妻爱子,享受思想代替原有勇气,士兵则都是新兵役下法的三年一轮换的工农子弟,不但没有战斗经验,且因人民公社,搞得痛心疾首,只盼三年期满,回家看父母爱人。中共新军虽装备了现代化武器,但被游击队打的追奔逐化,畏缩不前,若整个形势有利于我,中共还不自动退出西藏。可是现在我们整天忙于自己生活,眼看白了少年头!但愿领导反共抗暴者,妥善安置流亡,好好地教育青年男女,谨防丧失了英勇的战斗传统┅┅



正当我们交谈的时候,突然闯进了三个藏人。其中一位中等身材,戴眼睛的稍带乡城口音的人,先对著我们笑嬉嬉地自我介绍说;我是现四水六岭中央执行委员会的代表,我叫乡城阿旺,他们两位是四水六岭本地区委员会的代表,这位是芒康·平措,哪位是理唐·朵朵。我们听说您从印度南方藏人社区来到这儿治病养身,所以我们代表四水六岭组织特意前来看看您,这有几个小礼物表示我们组织对您的一片心意青收下。他说完话,他们三人站起来,从提包内取出两包高级点心,一瓶桔子水,还装有现款的红包子,一样一样地送给洛桑扎西。 大家坐下来以后,乡城阿旺继续说;您是我们组织中唯一能坚持下来的汉民,而且在过去历次抗暴战斗中,您表现机智勇敢,为我们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尽管四水六岭组织的人员近几年来有所变动,但组织还在。如果您这次到达兰萨拉治病期间,有什麽困难和需求,请不必客气直接找我说一声,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乡城阿旺说完话,哪两位代表也先后提问了洛桑扎西的病情和生活上的一些情况?,他们三人要告辞回去。这时,洛桑扎西站起来表示感谢组织对他的关照,并送他们到门口。 接著,洛桑扎西给我倒了一杯酥油茶,坐下来他皱起眉头,继续回忆他的往事。当我问起四水六岭卫教志愿军撤退到印度国境后的情景?他说我们退到印度后,首先到门达旺。按国际法规定,把枪械全部交给印度政府。交枪以后,印度政府分两批处理的。一批全是藏民,送到莫索马日,我们汉、回共有三十二人,其中十二人是回民。在门达旺住了十多天,台湾的马继援派人把十二名回民接走了。我们二十几个汉民仍继续住在边境线门达旺。住了一个多月,才把我们移送到硼地拉。



在离开硼地拉以前,我还收藏了一支「五一」式手枪。恩珠贡保扎西知道这件事后,对我说,我们私人的枪枝不能再随身带,一定要上交给印度政府。当时我问他,您收藏的那支手枪也是否上交了?他回答说,我那支手枪已经登记好了,你可要上交,不能再留。我想,应当上交是对的。第二天上午,为去找硼地拉警察局,幸好局长是位在印度加城长大的汉民李水林。我说;这次我来主要报告,我自己收藏了一支手枪,没按规定上交的原因是,自从我们退到贵国境内,便对我们这些汉民另眼看待,不把我们同藏民一样接收送往印度内地,如留在两国边境线上我们有点害怕。再说,假如你们把我们转送给大陆共产党手里时,我们就要死。因此,我为了保卫自己,才把这支手枪保存起来了。现在我把手枪拿出来交公,请您查收;但我有话在先,只要印度政府接收我们这些汉民,我就没有理由再要会这支手枪。如果,印度政府不接收我们,把我们送往中国大陆,到那时请把手枪还给我。当时的印度硼地拉警察局长李水林回答说,你放心,这个情况我清楚,只要上头真的不接收你们,我一定把手枪还给你。就这样,我把十多年随身带的共军团营级的配枪-「五一」式手枪,不得不留在印度硼地拉警察局。





患难中的伴侣

我们二十几个汉民从门达旺移送到民索马日。当时,我们二十几个汉民有一位女性,她叫刘淑花,她的丈夫叫胡吉升,是在打泽当的战斗中牺牲的。我们在攻打泽当的时候,损失了两名汉民,其中一个就是胡吉升,另一个是张海宽。我们从西藏撤退到门达旺后,印度政府刚开始不接收汉民,准备把我们送回去,这样对我们这些汉民的影响力很大。当时,我是三十二个汉、回民的负责人。有一天刘淑花找我诉苦,她说虽然我们脱离了共产党的魔爪,死里逃生,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没想到来到此地,丈夫也死了,东西也全丢了,现在手中一无所有,真不知道该怎麽生活下去,不知那一天死在这鬼地方!我听了以后,安慰地说,没关系,只要我们能夺过这一关,政府一定会考虑我们。过去我和她不认识,经这次撤退到门达旺碰到一起,才知道我们都是山东人。她是即墨县的,我是莱阳县的。当时我非常同情她的处境,她即没有亲属朋友,也没有安置的地方,一个孤零零的妇女,在异国他乡怎麽生活,确实是个问题。后来我直截了当地问她,你要是需要帮助,我俩住在一起,不知你有什麽想法?她回答说;我非常希望和你在一起,只要我俩在一起叫我做什麽都可以。从那天起,我和刘淑花在患难中,结成一对终身的好伴侣。


原来刘淑花是山东即墨县大地主刘文水的闺女,山东被共军占去后,她的父亲和一个大学毕业的哥哥遭枪决。还有一位年老的叔叔也被共产党抓去劳改整死,家里还剩下的几个寡妇弱女,都被共产党赶出家门,唯独淑花一人能跑出来,找到平时对她好的,住在临境县的胡吉升一同来维持生活。但是,好景不长,共产党在新疆开展公私合营运动,没收了她们的蔬菜朵货铺,淑花和胡吉升名义上返回内地,实际上又从新疆跑到西藏拉萨。她俩在拉萨经营饭馆一年多的时间里,结识了一位安多藏人,他答应她俩由他带到印度去。就在这时候,拉萨和山南成立了四水六岭卫教军。她们由安多藏人领路,开始离开拉萨往印度方向走,当他们来到乃卡泽东时,被抗暴军拦路查证,把她们送到四水六岭政府所在地-拉加日。到了拉加日,还是经那位安多人介绍,胡吉升和刘淑花参加了抗暴军。当时,安多人还一再表示,万一抗暴失败,她俩仍然由他负责带回印度。以后在拉加日,参加抗暴军的汉、回民逐渐发展到三十几名。



硼地拉汉民饭馆

在莫索马日将近住了一个多月,才把我们二十多个汉民送到硼地拉。在异国他乡,开始过着流浪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更要自力更生,要自力更生,首先就要遇到没有资金的困难。因为,我们刚参加抗暴军的时候,由于陈排长「丹巴达杰」在曲水逃走,造成抗暴军堆我们汉民的不信任。其原因是,由于陈排长在曲水开小差□,引来了共军大部队,使抗暴军在旺北取枪途中遭遇共军伏击,损失了不少各路代表。因此凡参加抗暴军的汉民不可靠,出了问题不好办。为了安全期间,抗暴军政府立了个小规矩,即凡是参加抗暴军的汉民,一律要把自己的金银财宝全部上交,由政府代管。假如抗暴胜利或失败,财产仍归还给原主。这样以来,汉民为了自己的财产,轻意不敢离开抗暴军,也就没有敢闹开小差。立了这个新规定□,先参加抗暴军五个汉民的金银财产,全部理应上交给政府保管。当时他们五个人的东西有:七十二个金币,叁支劳力式手表,一支金壳空中霸王伍美卡手表,六对钻石金戒指,其中一对是黄金的,一对是红金,一对是白金,还有两千块银元。六对钻石金戒指和一支金壳空中霸王手表,两千块银元是刘淑花的。


这些贵重东西,听淑花说,是她亲手交给理唐江泽仓曲载,江泽曲载当时是抗暴军政工总管。当时,昌都仲译(秘书)贡觉多杰把东西一一查收并作了登记。后来,四水六岭军从拉加日撤退到印度边境线硼地拉时,江泽曲载说,由于共军偷袭抗暴军政府所在地─拉加日,不要说你们的东西,连我们政府的大部分东西也丢在那里。我们只顾撤退,谁能顾得上那些东西。听了这些情况,我们感到很失望。当时,我们身上钱也没有,想到今后的生活,真不知所措。经我和淑花反复商量,仅用自己身上所剩的一点钱买了把斧头,白天上山砍柴,晚上把乾柴背到印度人开的饭馆去卖,这样每天可以赚到八、九个卢布,勉强往常俩人的生活。但时间一长,手上并长起不少血泡,不能在上山砍柴,生活也就慢慢难于维持下去。我和淑花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当时的抗暴军政府借一笔钱,想开个小饭馆试试看。第二天上午,我到四水六岭政府工作人员理唐格桑那里去借钱,我说;一起我们带的东西全被你们丢光了,眼下我们要生活,可我们身上没有分文钱,政府能不能借给我们一点钱。格桑回答说:政府的东西,全丢在那里,眼前实在分不出钱来大家吃,至于你洛桑扎西个人有困难,我们可以想办法给你解决一点。说着他去拿了一笔款借给我。我拿到这笔钱,回到住处,与淑花、王洪刚等五位汉民合计,就在硼地拉修公路的附近,搭了个大篷子,买了几十斤麦粉,牛羊肉做些肉饱子、油条、饼子和甜茶,开了个汉民小饭馆。还好,生意做的很不错。 那时候,硼地拉往北方向修公路,修路的工人大部分是尼泊尔人。虽说公路边上,有几家印度和尼泊尔人开的饭馆。但是,大部分人经常喜欢到我们饭馆来。我们在硼地拉开饭馆数月后,我们汉民的小饭馆有了一点小名气。住在莫索马日的很多藏民,陆续地来到硼地拉参加修路,在我们饭馆吃饭的藏人也逐渐增多。当时,我在饭馆内负责收钱。由于我在过去四水六岭当兵打
仗,认识的人很多,只要他们来到硼地拉,就到我们饭馆吃饭,他们吃一两顿饭菜,我不好意思要钱,常对他们说;都是自家人,不要付钱,算了、算了,这样一连几天,放走了几十个人。结果,与我合伙的几个汉民就对我提出意见,说我只作好人,不收饭钱,影响收入。达那以后,我在厨房做点琐碎事帮他们做饭,刘淑花代替我负责收钱。





三个伪装的不丹人

我们在硼地拉开饭馆几个月,有一天,我的好友桑珠、老主人派人叫我,到他家里来一趟,我赶忙穿好衣服到他家里,老主人一看到我就哈哈地说,你洛桑扎西真是命大,不该死。过去打仗打不死,现在共产党派特务又杀不死你,你给死神送了什麽好东西,给我如实招来。我急忙问他,到底发生了什麽情况。他回答说;是这样的,前天晚上,三个穿不丹衣服的人,鬼鬼祟祟地来到你家不远的地方,被硼地拉印度警察发现,问他们从那儿来时,他们用很生硬的不丹话说是从上头扎西岗下来的。当问到做什麽来?往哪儿去时,他们便回答不出不丹话。虽说他们穿不丹服装,但不会说不丹话。所以,印度警察发现他们来路不明,当即命令他们到印度警察局时,他们三人拔腿旺树林里跑,幸亏当时很多不丹人帮忙,抓到了其中的一个,跑掉了两名。被抓到的那个人身上,搜出了一支廿响手枪,还从他口供了解道他们是被共产党专门派出来,要掉你洛桑扎西的。我听到这意外的情况,出了一身凉汗,当即向桑珠、老主人说了很多好话,并通过他向印度警察局表示感谢再一次救命之恩,自从我在硼地拉提心吊胆地又住了几个月。



第六章 流落印北东难以落脚


在新德里接受审查
没头没脑的接头
中共加城报社被砸
首到达兰萨拉
下放门索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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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德里接受审查

我在硼地拉居住期间,印度政府派人下了通知,叫我到印度首都新德里来。我到了新德里负责降低我的官员说,他们请我到新德里的目的就是想了解我投奔自由的情况,以及中印边界有关的问题,拉萨等地的驻军情况和边防步暑,还有共产党在西藏的一切情况等,都想了解。所以,他们希望凡是我知道的情况,都能讲出来。当时,我也毫无条件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以后他们所提出的问题,凡是我知道的都说了。



在新德里接受审查两个多月期间,由于印度政府的关照,我俩生活的很愉快。审查结束后,印度有关方面官员告诉我说,你还要回硼地拉去,安排自己的生活,做你的生意。但是,你还要为我们做点工作。就这样,我和我爱人离开了新德里返回了硼地拉住地。到了硼地拉不久,印度硼地拉边防警察总局派人叫我,说是给我安排工作。我到警察局办公室,局长桑珠老主人对我说,我们想给你安排一个对你一个很合适的工作,你看怎样?我问是什麽工作?他说是在边境线收集情报等工作。当即我用好言谢绝说,这个工作,我担当不起。因为我现在即不懂藏话,更不会说印度话。等我学会了印度话及藏话时,你能给我安排这个工作,我会很感谢的。至于工资多与少我是不计较的,只要有工作干,有饭吃就可以了。但是,事过不久,在我背后传出了谣言。说什麽我洛桑扎西不是因为不懂藏话及印度话,而是钱少了,一月三百块钱的工资不够俩人的生活开支,凭他的本事一月没有八百块钱的工资,他说他不干等等。这个风声传开后,桑珠局长派人叫我,他问起这件事。我回答说,这句话不要说我说出口的,我连想都没有想。我记得当时我是对你这麽说的,只要我能会说藏话及印度话,到时您给安排工作,我是感谢不尽的。除此之外,我说什麽您是在场的,请您好好查一下,再说这句话如果你们认为是我说出去的,那麽,我在什麽地方,说给谁了,请拿出证据来,好让我与这个人当面对证。桑珠局长听了以后对我说,老朋友,不要在说了,我是相信你的,这次你先请回,等事情查出来,我再请您来。过了几天,果然查出了瞎编乱传的人,他正是桑珠局长手下的一名小便衣。他曾经偷听到我与桑珠局长的谈话,就乱猜瞎编了一套话,乱传出去的。桑珠局长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派人喊我。那天,桑珠局长当著我的面,对那个瞎编乱传话的小便衣给了两个耳光,脱掉他的警察制服开除了。


当我快要离开硼地拉时,迎来了六十年代第一个新年。驻扎在麦索马日的四水六岭抗暴军曾派人接我和刘淑花到麦索马日过藏历年。当时,我们在麦索马日,真正过了一个来到印度后的很轻松,很愉快的第一个新年。


因为当时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能跑出中共侵略军的重重包围和跟踪。真不知怎样感谢达赖喇嘛一路上承蒙多保护,忘不了很多不知名的藏族战友,在一路上献出宝贵的生命,为我们杀出了这条血路,才换来了今天的自由和幸福。






没头没脑的接头

有一天傍晚,我在硼地拉街头散步,突然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近我的面前,问我一声,你叫洛桑扎西吧?我说;是的,我叫洛桑扎西,您找我有事吗?他说:那好,您现在跟我一切到加城去一趟。我问他:到加城去干啥?他说:您要到一个地方去,我又问他:你有没有政府的证明或公函?他说没有带来,我说那不行,我要向西藏政府请示。他说:不行,不必要对他们说,只要您跟我走就行了。我回答说:这样不行,我不能擅自离开政府跟你走。我说了这句话,就没有理会他,他也就没趣地走开了。后来我到了加城,才知道那个小伙子就是台湾蒙藏委员会的工作人员次帕多杰的弟弟,是安多平措派来,接我到加城,然后准备把我送到台湾去的。这小子真没有工作经验,那有这样没头没脑的接头?见了面没有说出道理来,跟没有说出详细情况,空口无凭的,叫人跟他一起走,别人能跟他一起去吗?再说,当时硼地拉共产党特务活动的很猖狂,谁会相信他是好人,会把你带到什麽地方。



中共加城报社被砸

1962年中印边界战争爆发,我们不能再住在硼地拉,印度警察局吧我们送到加尔各达城。我们住在加城中国街第二旅馆里。加城的天气特别热。当时,我们没有工作,就算有工作,在这麽炎热的气节里,白天无法进行工作,只好闲坐在房子里。至于生活开支问题,幸亏我们在硼地拉开饭馆赚了几百块钱。后来,达赖喇嘛的哥哥嘉乐顿珠派秘书拉毛才仁来看我时,给了一千元卢布,这样维持了几个月的生活。在加城居住期间,每天看到中共在加城的报纸上卖狗皮膏药,造谣骗人,我们看了很气人。当时在加城的我们几个汉民,商量如何对付共产党的报社,经研究定出几个具体方案,我们组织了十七个人的行动队,就在选择一天节假日的一个晚上,我们行动队的人员冲进加城中共报社的院内 ,绑架了两名在值班的工作人员,砸了报社的印刷器,打字机等设备。但是,我因负责外交,当时没有亲自去参加。




出事的第二天,印度的警察局派人到旅馆来查问,说我们怎麽搞的。把共产党的报社给砸了,你们是在抢夺还是想什麽。我们回答说,我们不是为了抢夺,也不是为了弄钱。因为,因为共产党的报纸在天天说假话骗人,说的和做的不一样。这一点,你们不了解的,我们从大陆内地跑出来,我们知道的很清楚。所以,我们把它砸了。但是,我们没有杀人,只是把两个中共工作人员捆起来,用毛巾把嘴巴堵住后,砸了印刷器及打字机等设备,别的我们没抢没拿。


出事那天,当我们的行动队砸了报社设备出门的时候,正遇上印度警察赶到,我们的人看到警察进门,就使劲挥手中的斧头和铁棍,印度警察不敢接近,他们就能冲出大门外跑掉了。但是其中有位贺庆安的人,这天身体有点病,所以被印度警察抓去。第二天印度警察就带著他到我们住的旅馆来要人。当时,由于中印边界战争没结束,印度朝野对中共不怎麽好感,印度警察局也就敷衍了事地应付中共报馆的报案。印度警察向报社工作人员说,进报社院内砸设备的人能不能认得出来?他们说,有几个人认识,是从西藏跑出来的。警察说,那很好,我们明天把他们带到你们报社内,由你们来认好了。


第二天,我们十几个人都到报社去,展了一排队形,那个被我们绑架过的工作人员,他领著印度警察局来认我们的时候,我们当中有个叫董新供的人(现住在加城),他冲著那个工作人员说,他妈的,你可要老实一点,不老实小心你的狗命!他听了以后,好象有一点害怕,当印度警察叫他认人的时候,他从我们面前马马虎虎看了一遍,就对印度警察说,认识的一个也没有。印度警察也就没再追查,这件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首到达兰萨拉



事情发生不久,恩珠贡保扎西刚从英国去取弹片回来路过加城来看我,他一见到我就问,老朋友怎麽样?住在这里习惯吗?我说,住下来没什麽困难,就是在这里生活开支太大,我们没有工作,就算找到工作,一天的工资只有两、叁个卢布,生活问题实在有困难。他说,这没关系,我先给你解决一点生活费,以后我再想办法把你接到达兰萨拉去住。等贡布扎西离开加城不久,印度警察派人给我下了个通知,要我赶紧到达兰萨拉去。但是,那个地方不是你常住的地方。我说,这没关系,只要我在那里住几天,能见到达赖喇嘛的一面,叫我到那儿去都可以。过几天以口,印度警察把我和爱人刘淑花,从加城送到印度北方喜马拉雅山麓的一个山城。这个山城叫达兰萨拉。达兰萨拉位在印度北部,海拔一千五百公尺高的道拉哈山岭上。由于地形的关系,达兰萨拉的夏天天气凉爽,空气清新。而且,山上的风景非常秀丽。在英国殖民地时代,就将它开辟为英国官员夏日避暑的盛地,在这里除了英国人盖的几间一套套的应式房屋之外,几乎全是未开垦的森林,只有侧山上有几十户本地人家,屋□开辟了一小片园子,种些玉米果树之类。窄小弯曲的山道两侧,羊群在吃草,猴子一群一群地林中树枝上跳来跳去。外地人初到此地,感到这里是世外桃源,与世无争。


1959年达赖喇嘛流亡印度后,就在这里组织了西藏流亡政府,使得这个原来一家印度教经营的原意「慈善旅店」的达兰萨拉,代替了这座无名小山的名词,自从达兰萨拉名满天下。西藏流亡政府的各机关,都设在原来的几间英式房屋内办公,达赖喇嘛的宫邸,选择在一座山上保存较完美的被本地人称之为「萨巴卡·阿下拉木」 SWARG ASHRAM的「意思是印度教神拉木RM住的旅店」古雅英式房屋内 。在这里先到达的大部分流亡藏名的住宅区,就是在林间荒地上一排排临时打起来的竹棚,以及在侧山上一些经修补的几十间印度民房。这里只有两家印度人经营的商店和茶馆,一家藏人经营的竹棚小藏店。一所印度政府办的医疗站。唯一的学校就是只有五十名儿童的孤儿学校。我和刘淑花就住在藏人经营的竹棚旅馆里。我头一次来到这里,我可以见到达赖喇嘛了。当我听说,过几天能见到达赖喇嘛的消息后,我的心情跳动的忐忑不安。我怎麽见他,见了他要说些什麽,想来想去,想不出什麽好办法。后来,我想等见到达赖喇嘛,到时他问我什麽,我就回答什麽。几天以后,藏政府派人通知我,要我赶紧穿好衣服,要去见达赖喇嘛。我在原藏军第一德本达拉·彭措扎西的陪同,把我引进达赖喇嘛
的会客堂,经彭措扎西的指点下,我向达赖喇嘛磕了叁个头,按藏人礼节献了一条洁白的哈达。当时,达赖喇嘛笑着伸出双手握住我的手,问我你就是洛桑扎西?怎么样,这儿的生活习惯吗?有没有困难?我回答他说,没有困难,一切都很好,只要跑出共产党的魔掌,过上自由生活,尤其在您的无微不至地关怀下,我俩的吃住问题都解决了,请他放心。我见到眼下的达赖喇嘛这麽和蔼可亲、体贴入微,真不知如何感谢他,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停地流下来,别的什麽话都说不出来,达赖喇嘛看着我就说了些安慰的几句话,就对原藏兵德本达拉彭措扎西说,你给他们俩安置一下。将近半个钟头的谒见时间就在激动的气氛中流失了,我擦着流水站起身来向致谢告辞,他也吩咐他的待从,拿出一条纯白的丝巾哈达,为我挂上,祝福我平安快乐!




我在达兰萨拉住了八、九个月以后,当时因为中印边界战争打的比较激烈,印度达兰萨拉的警察局派人撵我,说我过去是共产党的军官,不能住在达兰萨拉,我们不信任你。我说,这事情有可原,没关系,你们把我送到什麽地方都可以,我不在乎。当时,他们准备把我送到民索马日。这时,达赖喇嘛的随从官员帕拉 ·图等帏登对印度警察说,我对他还有事情交待 ,不能马上把他带走,警察说,你写个条子,他要住多长时间,帕拉老爷说,一个礼拜,他随□写了个条,答了字,把我留下来,这时候正赶上达兰萨拉头一个举行西藏独立抗暴叁月十日纪念活动。






下放门索社区

我和淑花住在达兰萨拉不久,被印度治安人员把我们谴送到麦索马日难民集中营。到了麦索马日,当地印度治安人员又把我们带到治安所,问我们从那里来。我回答道,从达兰萨拉来的,有没有证明?我说,证明留在达兰萨拉。那里人?我说中国人。他一听,争大眼睛,把我和淑花从头到脚看了以后,便笑著说,中国人怎麽跑到麦索马日来了?我立刻回答道,是你们政府把我俩送到这里,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怎麽能知道政府把你们送到这里,你们先住下。我听了,不大对劲,我急忙问他,要住多长时间?能不能到别的地方去?治安人员不耐烦地回答道,不要多问了,这里是印度麦索马日治安所。我没有再说什麽。当时,我觉得这件事,办得有一点不合乎程序,明明是他们送我们来这里的,可是他们硬说不知道,是正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我心里捉摸不定。


事隔不久,治安人员又把我们叫到治安所问话,当时,提问的人换了个年纪大一点的,懂中国话的官员,他不像上一次年轻的治安人员那样。待人比较有礼貌。他开始发问时,和上一次一样,问我从那里来?叫什麽名字?我回答说,我从达兰萨拉来。我的汉名是姜华亭,藏名叫洛桑扎西。我原是一名驻藏军官,因不满中共杀父之仇,投奔西藏曲西岗珠组织,打共产党;从西藏一直打到印度边境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听我讲完话,是这样,你为什麽不留在达兰萨拉?我说,是你们政府不让我留在达兰萨拉,硬送我到这里。您不信,请您打电话问达兰萨拉印度治安所,话说到这里,他深思了片刻对我说,你先别急,我把情况向上面汇报,政府一定会妥善安置的。第二天,麦索马日治安所一辆专车,把我和淑花送到硼地拉,我们在门达旺寺遇见原西藏政府四品僧官,堪穷图登尼玛。他见了为俩高兴地说,你们来的正好,我是根据藏政府和印度政府协商后,专程前来接你们到印度南部门索社区安置的。我们经由堪穷图登尼玛的协助,办理了前往印度南部门索的手续,从硼地拉坐车到印度第二大城市加城,再从加城坐火车,途径马达拉斯,帮加罗尔等城市,经过七天六夜长途行程。到达印度南部门索市。又从门索市坐车,大约走了半天的路程,我们这才抵达目的地-比拉郭巴藏人德吉林「幸福村」社区。




第七章:终老于印南藏人社区


老天爷派的警卫

达赖喇嘛视察菜地
志愿归队
请喇嘛念经
林中遇野象
老伴入土
父子断情
第二次回达兰萨拉
达兰萨拉的一场风波
到印南社区再访洛桑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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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派的警卫

我和淑花刚到比拉郭巴藏人新社区,受到此间藏政府的热情接待,并腾出一间临时搭起来的茅房,安排我两住下。这里先到达的藏民,大部分是以前和我在曲西岗珠组织时的熟人,他们得知我已经来到这里,并陆陆续续地提著茶酒、水果、鸡蛋等东西来看望我,由于我们住的房间小,一下子挤满了人。我们夫妻俩则忙著打酥油茶,洗碗,张罗客人忙个不停。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与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欢聚一堂,甚感欣慰。几天来,我在藏人社区安家,与左邻右舍,说说笑笑,哈哈呵呵地过上了很自在的日子。但好景不长,又发生了最使我不愉快的事。




有一天晚上,我刚从屋内出来,发现一个人影从我房前匆忙离去,又有一个人在我房子周围走来走去的。我上前问他们在干什麽?他们没作声就离去了。当时我以为他们在偷听私房话,没有把它当回事。第二天晚上,又有俩个人影在门前偷偷摸摸地不知干什麽?我觉得不大对劲,便对淑花说,我出去看看,她劝我不要去,弄不好还会惹出麻烦。我听了,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就打消了跟他们说理的念头。但是,从那天晚上起,我和淑花的心里,又开始被不安的乌云笼罩著。每天都有俩个人背著我们,在房前房后,转来转去。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虐待,跑到藏政府设在社区代办办公处,见到当时的负责人堪穷图登尼玛。我说,我这个人有福气,以前当过官,到那里都一样有人跟随伺候我,现在虽说我不在做官也一样。他听了,严正地问我,到底是怎麽会事?我回答道,是这样,有两个不明身份的人,每天都在我房前房后,转来转去,好象监视我的行动。堪穷老爷听了我的话,满不在乎的模样看了我一眼说,这事不要紧,我去印度治安所了解一下,你回去告诉淑花不要担心。转眼过了几天,堪穷图登尼玛来到我的住房,告诉我说,据他了解,目前中印边界紧张,印度政府对你们中国人不敢放心,所以他们为了以防万一,才派俩名治安便衣暗中监视你。尽管我对他们一再说明你的情况,但他们还是不听,说这件事由不得他们,是 印度政府下的命令。堪穷老爷说著,看我不做声,他劝我不要把这事放在心里。我听了,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但没有办法,寄人篱下,只好忍让求全。以后,我们干我们的事情,他们干他们的事,井水不犯河水,日日如是,我们习惯了,逐渐地和这些为印度人工作的藏人便衣混熟了。





达赖喇嘛视察菜地

当时,我们的工作就是开荒种地,由于当地印度政府对我不信任,我和淑花没有像藏人一样分到地。没有地,怎麽办?没有办法,还是硬著头皮再去找堪穷老爷替我想办法。堪穷老爷看到我进来,就笑著对我说,哈哈,说到狼,狼就到。我们刚刚为你的地研究过了,有一块空地,不知你满意不满意。他说著便离开坐椅,叫我和他一同出去看看地。 我们走出社区政府机关大门不远,堪穷指著一块大约有一亩半多一点的长满乱草的地说,这是属于我们机关的空地,石头多了一点,土质还不算坏。如果你觉得可以,就算这是我们分给你的地,你要把它抱起来,种个菜什麽的,我看还是满不错的。我看了一下地,在往地里转了一下,就是地里石头多了一点。眼前没有别的选择余地,我就答应下来。告别了堪穷老爷,我赶紧回到家里,告诉淑花说,快跟我一起看看地。我领著淑花再一次来到那块地里,往地里转了一圈,我们夫妻俩商量著怎麽种菜?



第二天我大清早便起来,出去请了一些年轻力壮的藏人和当地的一些打短工的印度人,让淑花和一名藏人妇女烧茶做饭,我领著这些人忙著整地,一边翻地,一边把地里的大小石头挖起来,运到边上,再砍下几十根木桩,拉开一定的距离,竖在地的四周,再用铁丝围起来。不到几天的功夫,我把这块长满乱草的地,整治的差不多了。


因为那个时候,社区刚成立,从各地陆续来的人很多,没有菜吃。离社区比较远的印度蔬菜场,一个礼拜才来卖一次菜,卖菜的人一到社区,老百姓就抢购一空。要不,是你坐一小时的路程到菜场去买菜。要不,你别想一个礼拜吃菜了。所以,当时我种菜的原因就在这里。


我把地整治好了后,专程到门索市菜场,买来各种种子回来,在地里种上白菜、青菜、莴笋、韭菜、萝卜、土豆等等。每天我和淑花提著水桶,从菜地大约有半里多的大水塘边挑水,一通一通地浇菜。地里浇一次水,需要挑六十至七十次水担。经过我和淑花每天浇水、施肥、割草等经心管理下,菜长的很好。除了我自己吃的,和送给朋友以外,每月还可以买到六、七十多个卢布。那个时候卢布很值钱,六、七十卢布算是很不少了,我们社区的藏政府代表堪穷图登尼玛,每月工资只有五十多个印度卢布呢。就这样,我俩把菜种出来,供应给社区群众,解决了吃菜买菜难的问题政府对我的工作很满意。


记得那一年,达赖喇嘛从达兰萨拉到门索社区视察工作时,特意来到我的菜地参观,达赖喇嘛问我,这是什麽菜、那是什麽?我都给他一一作了介绍。参观完毕,他对我的工作表示很满意,并指著社区代表堪穷图登尼玛的面,今后你有什麽困难,直接找堪穷图登尼玛,他会给你帮助解决的,他说著,把左手伸过来放在我头顶上摸了一下,又把手放在站在我边上的淑花头上摸了一下说,好好干!这时,围在菜地周围的上千名西藏僧俗群众,以羡慕的目光集中看著我们。我和淑花高兴的浑身都是热乎乎的,一时激动的什麽话也说不出来。达赖喇嘛,便在堪穷图登尼玛和其他官员的陪同下离开了菜地,到邻近的寺庙视察去了。后来还是刘淑花细心想的周到,我俩把各种菜里选上最好的菜,通过社区代办工作人员之手送到达赖喇嘛临时住的色拉寺,表示我们的一点心意。




志愿归队

事情往往是这样意想不到的,当你走远时,好事便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达赖喇嘛参观我的菜地不久,当地印度治安官员来到堪穷佛爷家里。说达赖喇嘛对他那麽好,我们再没有理由不信任他。从此他们放松了对我的监视。同时还按人口给我分了叁亩多一点的地。由于我们种菜,生活逐渐转好,买了一头乳牛供我们喝牛奶茶。后来,我们夫妻俩和社区藏民一样种地,又买了两头黄牛用来耕地。因我 以前没犁过地,一开始怎麽耕也耕不好,没有办法,只好求人帮忙,经过几天跟人学,慢慢地学会了犁地。当时我们所在的这一地区,天气炎热,靠天求雨。尽管这样,大部分藏民还是喜欢夏季种玉米和水稻,因为玉米产量比较高,冬季种高粱和各种豆类,如果风调雨顺,收成还是满不错的。因为,藏民喜欢吃青稞糌粑,喝青稞酒。可在印度南方没有青稞,怎麽办?还是我们这里的藏人聪明,他们发明了一种玉米糌粑代替了青稞当主食吃,用高粱做酒代替青稞酒喝。所谓的玉米糌粑,就是把成熟了的包谷晒干,再把粒子打出来洗乾净,用沙锅炒个半生不熟后,用磨麦机磨成面粉,便成了玉米糌粑。它的性能与青稞糌粑差不了多少。我和淑花也经常爱吃玉米糌粑。我呢?一有空就和老朋友一起喝酒聊天,有时还和一些藏民家中打麻将。就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一封从德拉顿拉殊阿旺、安多顿珠、强巴甘丹、白噶赤列四人寄来的信。当时,他们四人是,原藏军和曲西岗珠卫教军合伙改编的藏军武装的负责人。他们的信中说,他们与印度政府正在筹办成立西藏边防特殊部队志愿军事学校,要我前来报道参加,来回路费,由他们支付。我看完信,回归部队的劲头又从内心唱了出来,准备前去报名的想法说给淑花时,她说;算了,别自讨苦吃,印度政府肯定不会接受你。听了淑花的这句话,我觉得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想到印度政府以往的作法,我报名归队的心情,一下子凉了半载。过了几天,我又经不起当地曲西岗珠组织的鼓动,我请人写了一封藏文回信,说明我愿意报名归队,但根据过去多次的经验考虑到印度政府对我的不信任,你们能否事先与印度联系,得到允许后,我再前来报名归队。信发出去了,过了一个多月,我收到来信,果然不出淑花之预料,他们四人申请的报告,没有得到印方的批准,我志愿归队的事,又成泡影了。



请喇嘛念经

我志愿归队的希望落空□,我和淑花一心想把所得到的叁英亩地种好,盼望过上安静舒适的晚年。那一年,老天爷开恩,风调雨顺,我们所在的全社区旱地的看天田,都获得了大丰收。我们夫妻俩又打出来上万斤谷子,出了自己所用的以外,我们把全部玉米卖给了社区合作供销社,加上我们种菜卖菜,一年辛勤劳动的心血,换来了将近上万个印度卢布,收成是相当不错的。当时,在我们社区有劳动多,又长于经商的很多藏民家庭,随着生活逐渐地提高,他们开始忙于盖砖瓦房子。此时,我和淑花经过几年的辛勤劳动及精打细算,家庭逐年的富裕起来了。眼看左邻右舍一个接一个地拆起茅房,住进新房。我们夫妻俩也不甘示弱,买了红砖和木材,又请了木匠和瓦匠,在左邻右舍及好友的帮助下,盖起了约有占地面积八十平方米,包括客房、卧房、厨房、粮房的四间房屋及外地一小院子的印度式瓦房。同时,我还添置了藏式木 、桌子等家具及农具,并把以前住的茅房拆下来,修建成拴牲口用的牛圈。房子盖好了后,看到别人庆祝新房落成之前,为了驱除灾祸,请喇嘛念经祝福。我也在想不妨请喇嘛念经试试看。於是我以商量的口气对淑花说,淑花,我想请喇嘛在家念经,祝福我们这新房,你觉得怎样?淑花立刻回答道,当然可以,以前我看见邻居们做什麽事情,事先总是请喇嘛念经祈祷什麽的,有时我也想到请喇嘛念个经,可那时我们住的房子太差了,怕弄脏了喇嘛。现在我们有了新房,请喇嘛念经不成问题。我的想法得到淑花的支持。我便到萨迦寺,见到寺庙的主持活佛,我向他说明来历,活佛很高兴地答应下来,并说明天是藏历十五日,是吉祥良辰,藏民一般在十五日祀奉、念经。这时,我请教活佛我们该准备什麽时,他笑着回答道,你回去准备你们汉民的拿手好菜,别的用不着你们操心,我们全给你代劳。我听了,心里非常高兴,便恭恭敬敬地作揖磕头辞别了活佛,回到家里与淑花商量如何款待头一次进
家门的喇嘛们。第二天,我们夫妻俩一大早起来,淑花忙着烧茶烙饼,我在客房打扫卫生,在屋内两张床上,摆放新买的床单,准备念经的喇嘛们就座。没过多久,从萨迦寺来的四名喇嘛到我的家门,我赶紧把他们请到客房就座。我从新做的藏式木柜里拿出四个洗乾净的瓷碗和四盘碟子,放在桌子上准备倒酥油茶时,领头的年纪稍为大一点的喇嘛摆摆手说,先不要倒茶,你去把做「朵玛」供品用的糌粑和酥油拿来。我急忙到厨房放下手里的茶壶,端来一大盘新糌粑和一斤多酥油放在老喇嘛的面前,老喇嘛又叫我提一小桶乾净的水来,我又到厨房提一盘水放在桌子上,这时,老喇嘛和一个年轻的喇嘛把糌粑盘内倒进水进行搅拌做「朵玛」祭品,一个喇嘛把一小块酥油泡在水盘内做用酥油点缀朵玛祭品粘酥油花,另一个喇嘛则忙着搽他们自带的七个供圣水用的银制供杯和七个供灯,准备献圣水、献酥油灯,以及把做好的朵玛供品,摆放在达赖喇嘛佛像下面正中位置上。没过多大一会儿;喇嘛们分头做完了念经前的一切法事,老喇嘛吩咐我准备早饭,我到厨房,提着茶壶,淑花端着一大盘饼和一瓶果子酱,以及切好了的酥油放在桌子上,我向每个喇嘛倒完了香芬芬的酥油茶,便恭恭敬敬地说,各位喇嘛,用饭吃好。这时,老喇嘛双手捧着茶碗,领经献祭茶,叁位喇嘛也跟着诵经祭茶。喇嘛们用完了印度式的早饭,我和淑花把桌子和地板擦乾净,大喇嘛叫我用藏香点燃供灯,烧香烟,喇嘛们开始大声地诵经,老喇嘛一会儿手持金刚,摇法铃,弹指作声,一会儿双掌合十,做祈祷的动作。此时,我的房间香烟缭绕,灯火齐明。众喇嘛诵经唱念之声,听者大有破地而入,凭空而翔之快感。喇嘛念完了经,我们用好茶好饭热情款待,向每个喇嘛献了哈达和钱,众喇嘛很客气地辞别了我们,回到萨迦寺去了。我和淑花送走路喇嘛回到房内,心情特别感到愉快。念完经,一时间仿佛驱散了我们心中的种种邪念,从茫茫人生苦海中解脱出来之感受。因为,以前我们受了共产党无神论的影响,根本就不懂沙弥是宗教,每次遇到自己不愉快的事情,心里总是想不通怪别人,想不出解救的办法。自从接触藏民以来,尤其来到社区后,听了很多喇嘛的讲经,才慢慢懂得了信仰佛法,不仅可以解除今生的各种苦痛与心忧愁,而且来世更有希望的一些道理。从此,我们夫妻俩皈依佛门,每月像社区的藏民一样请喇嘛念两次经。一次是在月中旬敬献岗索朵玛贡,就是酬谢恩泽以误神佛,弥补祭衣亏缺以消罪过;另一次是在月底念救渡心经,为今生和来世积德造福。另外,我们还常到附近各寺去听喇嘛讲经,在家每天早晚专心地念六字正言、米自麻、渡母等密咒。尽管我们晚年的物质生活并不很富裕,但解脱今生的苦痛与来世更有希望的精神寄托逐渐明确了。


正当我们盖好新房,转眼又快到藏历新年。有一天晚上,社区代办下通知,要每家每户砍五根长竹子交到社区代办处,准备在藏历初叁举行传□大法会搭帐篷所用。第二天早晨,我吩咐淑花看到我走出家门,便对我说;你不要一个人到林
区去,要和大家一块儿去。我回答道;你放心,我不会独自到林区去。话是这麽说了,但我仍然拿着斧头和绳子独自到林区去了。到了林区边上,看到像样的大树部分除了印度管林局打记号以外,能用的竹子都被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全是小树。没有法子,我只好在往林中深出走了大约叁、四百公尺□,看到这里一大泡林竹子长的很好。把它砍下来可以用来搭经旗杆。於是我走到大树的跟前,选了五稞大树,其中长的较直的一个竹子上,挥起手中的斧头啪的一声劈下去时,突然从树林中听到一声哄的哼叫声,站起一个大野象,把圆筒形的长鼻子卷起来,冲着我咆哮。当看到野象一时不知所措,心想它为什麽隐藏在这里?啊!我马上意识到了,原来它没有吃的东西,便跑到这里吃竹子。这时,又从树林里走出一个小象,跟在母亲的后面不停哼哼地尖叫着,大母象卷起长鼻子一步一步地冲我走过来。我一看不对劲,便赶紧转身到大象不能走动的大树后面,手里紧握着斧头。由于大象体形大不能直接走到我所隐藏的对方,就转过大树一步一步地逼过来,我眼看大象咆哮着逼过来,跑也不能跑,藏也来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时,看到大象笨头笨脑的样子,计从心上来。就和它斗智,我与大象转树,捉迷藏。这样转来转去的过了一会儿,大母象捉不到我它暴怒叫喊一声,便把前蹄高高地跳起来,长鼻子伸过来,向我劈头盖脸地吐了大约有一盘水多一点的口水我急忙转过身子,折腰地跑到另一稞大树下。这时,大象的长鼻子从我头上卷过去落了空,卡嚓一声卷起来我头上的大树叶子被折断了。我赶紧起身,举起斧头,正对着大象的长鼻子,用劲劈过去,可是我在荒乱中斧头偏低一点,没有劈掉大象的鼻子,反而斧头劈在大树上。由于用力太猛,斧头怎麽拉也拉不出来。没有办法,我只好弃斧头,与大象转树子,捉迷藏。大象与我转树,斗不过我,就伸出长鼻子从地上卷起一稞大树,对着我压过来,再用两个前蹄把大树用力,卡嚓卡嚓地踩过来,它以为把我踩死了。才掉头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时而掉头,伸过长鼻子往后看一看,时而哄哄地哼叫着往树林里去了。看到大象走远了,我从树林里走出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把插在树上的斧头打出来。这时,我发现我的脸上和手上都被树枝划破出血,衣服也被大象的口水打湿了,我无精打采,便打消了再砍竹子的念头,从林区回到地里。淑花看到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就哭着脸,问我和谁吵架?我回答道,和老大哥吵架。什麽老大哥?我说,和野象吵架。啊!野象没把你整死?它今天给我留了情面,转树转了几圈,它累了便回去了,我也跑回来了。淑花听了,还在半信半疑地望着我。我对淑花说,淑花你别发愣,天不早了,我们回家吧。就这样,我和淑花回到家里,我洗了脸,淑花还不放心,她叫我和她一同到寺庙里看看。我换了件衣服,与淑花一起到萨迦寺,拜见萨迦活佛占了卦。萨迦活佛听了我的叙述,便闭上双眼,禅定片刻,算了又算佛珠对我俩说,没什麽大不了的问题。这时,站在活佛身边的管家插话。他说,今天下午,仁波切问我,洛桑扎西在不在家?我回答,他可能在地里干活儿。仁波切听了,就对我说,只要他在家就行。我当时问仁波切这是为什麽?仁波切说,没什麽,我突然想起洛桑扎西在不在家。这时,淑花马上领悟到了,赶紧起身,双掌合十,跪在仁波切足下说,感谢仁波切大显神通,救我丈夫之命!随后,我也起身感谢仁波切,为我祈祷,驱除祸灾。仁波切看到我们夫妻俩跪到他的足下,急忙劝我们别这样,这不是他显什麽法,是你洛桑扎西聪明勇敢,才斗跑了野象。接着仁波切很认真地说,以后你不要独自到林区去,那里很危险。我们夫妻俩再一次感谢仁波切,便恭恭敬敬地再叁作辑叩头辞别了萨迦活佛,返回了家。





老伴入土

就在我们夫妻俩在社区安居乐业,过上了几年舒适自在日子的时候,刘淑花的胃炎开始发作,吃不下饭,睡不上觉。在此期间,由于我和淑花成亲将近二十多年来,没有生儿育女。想到晚年有一个儿子,断承家业,照顾老人,我们从孤儿院要了个孩子,把他抚养长大了。这个时候虽然淑花患病,经常需要吃药打针,但家境还很不错。淑花眼看自己十多年象亲身骨肉一样从小抚养的孩子长大成人。便对我说,我们赶紧给他找个媳妇,这样了却了一件我们的心事。我听了,觉得淑花的话很在理。没过多久,我在社区内找了姑娘,按照藏人的习俗,办了酒席结了婚。但事与愿违,我们这个宝贝干儿子,取了媳妇后,反而越来越不听话,经常跑到离社区不远的门索城里逛大街,看电影,要麽就是玩扑克赌钱,就是不回家干活儿,尽惹我们生气。幸而,那一年西藏特种边防志愿军校到我们社区来征兵,他自己报名参加了军。在部队里待了五年。他当兵的头一年,还算不错,有一点人之常情,念起他的媳妇和抚养他的淑花,往家里寄了九百块钱和信。但后来,别说家里寄钱,就是他休假回家时,连他自己来回的路费及所用的钱,都在城里赌钱输光了,还欠了别人的一大笔债,还是我们老俩口不忍心,给他钱用。


就在他第二次回家之前,也就是在1980年底,达赖喇嘛到比拉郭巴色拉寺的那天,刘淑花虽然病重,但还是坚持搀扶著到公路边去迎接达赖喇嘛到色拉寺。这天晚上,淑花还对我说,明天一早她要到色拉寺去见达赖喇嘛,叫我准备拜见用的哈达和红包。


第二天早晨,她起床后对我说,她今天不能到色拉寺去,她感到头发晕,晕的实在身体支掌不住,她想躺在床上休息。便到房后厕所去解手返回来的路上,她突然感到头晕眼花,失去知觉摔倒,结果头撞在石板上,我和媳妇赶忙把她扶起来,让她躺在床上休息。这时,她对我和媳妇说:今天中午吃午饭时,你们不要喊我,我要好好躺下休息。我走到床前问她:您不想吃一点什麽吗?她说我什麽也不想吃,只想睡觉。我听了再没有说什麽,就帮她盖好被子后从卧房出来。到了中午十二点钟,我想她早上没吃什麽东西,可能肚子饿了,就叫媳妇喊她起来吃点饭。媳妇进屋不一会儿就哭著脸,跑过来对我说,阿玛啦,不行了,他起不来了┅┅话到这里,说不下去,就哭起来。我心里一慌,放下手里的饭碗,跑进去一看,淑花的脸变得更加苍白,闭上双目,张开著小嘴,已经断气了。我看到这一无法挽救的凄惨情景,犹如晴天霹雳,天旋地转。我真不敢相信,在漫长的二十多年的多灾多难岁月里,与我患难与共,相依为命的恩爱夫妻,她今天为什麽抛下我,突然离去,走的这样快?我抱头大哭起来。


邻居们和好友得知淑花去世,都到我家里来,按照藏民的传统习俗,向淑花的遗体敬献哈达,对我和媳妇倒茶倒酒,好言安慰,并主动帮我请喇嘛诵经祈祷,以及到各寺供佛向众喇嘛布施。这天中午,正在色拉寺讲经的达赖喇嘛,看到我送上去的请求为死去的刘淑花诵经迥向发愿的迥向礼哈达和钱时,达赖喇嘛向参加该法会的数千名喇嘛和群众说;今天上午,我们的老朋友,我们唯一幸存的中国妇女德庆白姆(刘淑花的藏名)不幸去世了。虽然她是个中国人,她不满中共的暴政统治,依然投奔到我们四水六岭抗暴组织。二十多年来,她与我们同甘共苦,共患难,她是我们西藏人民信得过的好战友。人总是要死的,但她死的太可惜了,死的太早了。现在我请大家为德庆白姆默祷一分钟。接著他亲自领经念了一遍祈祷经。当我听到西藏人民的最英明,最神圣的领袖达赖喇嘛,在数千名喇嘛的大法会上,为我这个平民百姓的内人,如此期重关怀,亲自祈祷默哀,我又感动得流下热泪,在淑花的遗体前哭一场!


当天下午,社区新任的负责人及很多僧俗群众,纷纷到我家吊唁。他们看到我非常难过,劝我不要流泪伤心,虽然她不幸早去世,但她很有福气。去世时,很幸远地获得法王达赖喇嘛及数千名喇嘛的祈祷默哀,这种场面难能可贵,她一定会转回人生。我听了这些好言相劝,赏得减轻了很多痛苦。第二天,在社区负责人及巴塘同响会为主的当地群众,尊重我们中国人的传统习俗,帮我作了一副棺材,拨了一块空地。记得安葬刘淑花的那天早晨,我给刘淑花换了一套衣服,再用白布把她包起来,安放在棺材内时,喇嘛们吹法号,诵起祈祷经,我和媳妇以及好友邻居等众亲先后向刘淑花遗体献哈达告别,在萨迦寺的喇嘛们,吹法号的引导下,好友及左邻右舍烧起香烟,排起长队,抬着棺材,在事先安排好的空地上,把刘淑花遗体入土埋葬了。





父子断情

自从刘淑花病世,对我的精神打击很大。几个月来,我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尽管媳妇对我照顾得很好,我还是感到孤独寂寞。在我的记忆里,怎麽也磨不掉淑花那副温顺可爱的面孔。时间一长,随著心情的不振和饭量的减少,身体一天天垮下去了。便原先治好的糖尿病又开始复发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那个养子从部队上不好好工作,便开小差跑回了家。这还不够,他向别人欠了750块债。还得我这个作干爸的替他还债。回到家里,他又不好好种地,整天跑到麦索城里看电影,要麽就是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玩牌,一去就是四、五天不回家。我和媳妇对他怎麽讲,他都不听。后来,我看他在家待不住,就派他去媳妇的哥哥那里卖毛衣。


他去卖毛衣,刚开始还算不错,能听主人的话,做生意很卖劲。时间一长,手里有了钱,主人对他已放松,老毛病又犯,他又不好好做生意。主人交给他的毛衣摊子,交到临时顾来的印度助手的手里,他自己反而到酒馆喝啤酒,要麽就是去看电影。这样没有过多长时间,毛衣丢的丢,减的减,生意越做越亏本。主人看他人品太差,再不能让他做生意,就把他撵出了家。回到家里,他在外头尽惹事生非,媳妇对他不好,经常骂他不争气丢脸,他又不服气和媳妇吵嘴,闹得我们这一家天天鸡飞狗跳的不安宁。有一天下午,养子从外头喝酒醉醺醺地回家,被媳妇骂了几句,他俩你来我往地骂声又起,我实在忍不住,就冲著这对小两口骂道,如果你们在不停止吵嘴,我要把你们从这家门赶走。这时,养子冲著我说,你别吓唬人,我不是畜生,我是人,我离开了你们照样可以过日子!听了他的这句话,我二话没说,走出家门,找来了我们村的(甲本)连长。当著养子和媳妇的面,我对连长说,我实在无法容忍他们俩,尤其养子经常在家惹事生非,使得无法安宁。希望连长作主,我无法和他们一起生活,我想分家,我要单独生活。这时,媳妇拉姆次仁哭著脸对我说,我不愿意留下你跟他一起走,他愿意走就让他走好了。我说,我年纪大了以后帮不了你什麽忙,你还是跟他一起走,当初我把你带进这个家门,就是为了他。拉姆次仁回答说,爸爸你老了这没关系,我愿意伺候你,我就是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当初是你把我从哥哥家里带进这家门,我现在无家可归,不愿意离开这家门。这时,连长转过脸,问起养子有什麽话讲时,养子坚持要求分家,我和拉姆次仁也同意和他分家。第二天上午,经连长作主,我给养子分了一间房子和粮物等东西,立了分家文据,从此我和养子再不是父子关系,断了父子情。


1982年初,我和养子正式分居不久,我的大腿上又长了疮,疮口化脓,日益严重,最后实在不能走动,就在家卧床不起半年多的日子里,拉姆次仁不但天天服待我大小便,而且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全部落在她一人身上。可他一点怨也没有,勤勤恳恳地料理各项家务事,对我照顾得更是样样周到。在此期间,真难为她了。我腿上的疮逐渐治好了以后,我和媳妇拉姆次仁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人的命运真会捉弄人,我和刘淑花恩爱夫妻二十多年来,从未生儿育女。但在我和拉姆次仁一起生活的这麽几年里,却生了两儿一女。但是,最使我不愉快的是,我的糖尿病复发几年多来,始终治不好,反而逐渐恶化。在1981年年底,达赖喇嘛到印度南部藏民各社区巡回讲经。他先来到我们的社区讲经时,在坐的群众当中没有见到我,便问起身边的社区负责人,我今天怎麽没有看到洛桑扎西,他现在怎么样,在不在家?这时,社区的工作人员普穷立刻骑上摩托车,到我们第二村去找我。可我呢,本来这天上午,我换了一件整齐的衣服去社区学校听讲经。但是到半路上,我的病又发作,痛的实在难受,就慢慢地走到公路边上的藏民饭馆里去要了一碗开水,把身上带的药吃下去,就在饭馆休息。过了一会儿,我想病得这副样子,不能再去听讲经,就在饭馆吃一碗面条,回头返回的路上一稞大树下休息。这个时候,到我们村去找我的普穷从第二村庄返回来的路上和我碰到了。普穷把我带在车上送到讲经的场所时,达赖喇嘛已经离开那里,到离这不很远的另一个叫昏苏的藏民社区去了。达赖喇嘛临走时,给社区负责人留下话,让我在十二月十六号一定要到昏苏来见他。


到了十二日十六号,我准时到昏苏下经院去见达赖喇嘛。达赖喇嘛一看到我,就对我说,你怎麽跟过去不一样了,什麽病?病得很厉害吗?我回答说,这几年我经常患病,吃了不少药,但不见好转,有些医生说是一种糖尿病,可我自己弄不清楚什麽病。这时,达赖佛爷叫来他身边的医生看看。医生很仔细地检查了我的病情,医生说,你患得是慢性糖尿病,已经到了中期,应该住院治疗。达赖佛爷听了医生的检查报告,就对我说,你到达兰萨拉来,那里有两个藏西大医院,你愿意到那儿看都可以,家里有什麽困难,你回去给社区领导说,他们会给你帮助解决的。说完话,他叫身边的工作人员拿来两千块现款和五盒能治多种病的高级藏药珍珠七十味送给了我。当我起身向他作辑磕头辞别时,达赖喇嘛一再吩咐我赶紧到达兰萨拉治病。我从昏苏回到社区驻地,当晚回想到达赖喇嘛那副亲切和蔼的面容,以及对我一贯如此无微不至的关怀时,使我感动的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次回达兰萨拉

我从昏苏拜见达赖喇嘛回到社区不久,吩咐拉姆次仁好好照顾小女和家里的事,便简单地收拾行李,来到了被外界誉为小拉萨的流亡藏人的总部所在地-达兰萨拉。到达兰萨拉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与二十年前我头一次来这里大小不同。以往的无名小村,现已变成繁华的山城;上下繁错的公路,代替了过去窄小弯曲的山道,一幢幢各式各样的楼房,覆盖了昔日未开垦的森林和荒地。如今达兰萨拉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达兰萨拉山镇,分上中下三地。上山镇主要是以闹市麦罗肯机为主的三座自然村而得名。座落在闹市最南面的翠绿山岗,是专供佛教徒进行宗教活动的场所。这里修建了达赖喇嘛的新宫邸-法王府,设有密宗院及法相院两座完整的佛学院,最引人注目的,这里修建了一座与传统西藏寺庙建筑风格别具的大昭寺。大昭寺是在1969年西藏境内所有的寺庙,在文革期间被中共破坏,达赖喇嘛在这里头一批修建的。它的基座是一座名叫卡布唐拉的与地面三层楼高的多层石阶的小山。这座寺庙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的建筑不是传统寺庙那样豪华富丽,还是用钢筋水泥建造的一幢普通住宅式的长方型两层楼。底楼是一间很宽阔的多门窗的主殿和与主殿四面连接的转经道走廊。在主殿大厅内的柱子和天窗下方的四面墙上,悬挂著布画佛像。在大殿的中央台基上,建有一座两米高的宝座上摆放著三米高的鎏金铜质释迦牟尼像。佛像左右两侧木制多层书架上,分别陈设著甘珠儿、丹珠儿大藏经木刻版佛经。佛像正中台基上,还摆放著一座雕刻精细的木制达赖喇嘛的宝座。在佛像的右侧上方特别修建的佛堂内,摆放著两尊佛像,一座是三米高的鎏金铜质莲花生大师,另一尊是四米高的鎏金银质十一面千手观世音塑像。这两尊佛像面向西藏方向的东方,表示不久的将来佛像引进雪域首府拉萨。在佛像供桌上不仅陈设著有金灯、银灯、银制大小供杯、像牙、各种水果、一座小型的金质观世音曼陀罗坛城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一盒木制的佛龛内陈设著从西藏境内转手送来的两个被中共破坏的十一面观世音佛像头。在大佛像的右侧墙上,悬挂著一副较大的镜框内画有西藏祖孙三王(即吐蕃王松赞干布、赤松德赞和赤祖德赞)的彩色巨幅画像。大殿的楼顶是,供有吉祥天女和乃琼两尊西藏黑红护法神殿及法相院的小经堂两间。二楼楼顶正中祥麟法伦前插一面白、红、黄、兰四种颜色的国际佛教旗。 在大昭寺主楼基座连接的周围,依山修建的三、四层高的密宗及法相两座佛学院的僧舍、大小经堂以及法王府的高级旅馆等十多幢楼房,把大昭寺主楼层层围成一体。从山对面的半山腰公路向南远望,座落在翠绿山岗之上的大昭寺,象一座层次分明的七层平面佛塔,气势磅礴,雄伟 观。


大昭寺的北面,是与闹市街区相连的山腰公路,靠近山脚公路一侧,盖有几座现代化的高层饭店和儿童宿舍楼。到了上山镇的中心,是被誉为小拉萨的闹市麦罗肯机。闹市的街道两侧,耸立和排列著几十幢具有民族特色的藏式新楼,楼下全都是名目繁多的商店,楼上为住家和饭店。街道中心建有一座两米高的佛塔和四周设有手转经纶自成院落的转经道走廊。与转经道相连接的街道中央又是藏人和本地人开的商摊一家连著一家,各种出租车辆穿插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两侧。几辆大的巴士公车停放在上下繁错的十字路广场上。闹市北侧,也就是达赖喇嘛旧宫邸的左侧山面,是麦罗肯机五千名流亡藏人的主要住宅区,一幢幢一排排式样差不多的旅店及民族特色强烈的三、四层宿舍楼房取代了过去一排排的竹棚。靠近住宅区的最东面山头上,又有几幢式样不同的楼房,是西藏文化歌舞团的住地。这里新修了一座演出歌舞、音乐歌舞学校。它的附近有一座专修密宗的寺庙。


闹市麦罗肯机对面,也就是闹市的最西北一座林间显目的山村,是被誉为儿童之家的西藏儿童村所在地。儿童村坐北朝南,村内建有自己从学龄前到十二年级的全日制学校。校内,具有民族风格的寺庙、宿舍、现代式的教学大楼,图书馆、礼堂、体育场,电视室及小卖部等样样齐全。在儿童村母校和分校上下两地,入学的学龄儿童多达将近四千名。儿童村内,还有一所专门抚养孤儿和半孤儿的「婴儿之家」,以及为那些智力较差,无法在升学的青年人办的一座民族手工业加工场。


从儿童村林荫公路往东下行,再穿过闹市麦罗肯机上下公路十字口,沿著闹市街尾民族手工业中心大楼,国营印度分行、邮局以及藏政府接待大楼及尼姑庵吉龙寺前往东下行半钟头,就在与上下山镇相距不远的正中半山坡上,有一座高楼林立的新村展现在眼前。这里藏人称岗钦吉雄,意即雪域乐园。是西藏流亡政府各机关办公的所在。岗钦吉雄坐南朝北,村内新修的公路两侧,耸立和排列著经济部,教育部机关的办公楼及食堂和几幢宿舍楼。在公路南面一幢经济部经营的三层旅馆的顶楼、还建有一层政府宣传部的办公室。宣传部办公室下楼的楼梯拐角,有一座两层高的宽阔的基石上,耸立著两幢样式不同的高楼。一幢是灰白色的政府首要机关噶厦办公大楼,另一幢是现代式和西藏建筑形相结合的西藏文献图书馆。其中,图书馆最引人注目,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藏学,佛学、文化艺术、旅?观光客等云集在此。在图书馆底楼占一半面积的西面两件房内,藏有44000余册西藏文学珍品、心理学和哲学论文以及大量木刻印,木版画,缩印和影印的历史著作。档案部分也收藏著相当多的历史手稿,宝贵文献和贵重书籍。查阅部,设在楼底东面房间内,约有2000册,关於西藏和藏族的书籍和期刊供任何人查阅。在二楼文物博物馆内,展出的有达赖喇嘛收藏的500多件神像和唐嘎(即西藏佛教画)。其中有的是十二世纪和十五世纪的作品。二楼东西两侧,设有专供外国人的佛教哲学课程及研究,翻译出版和办公室等部门。图书馆、设在上下楼房走廊内,挂有西藏地图,钱币以及西藏过去和现在的风土人情的照片。三楼设有研究藏语文、口述历史文献录音和录像设备的专业工作室以及会议室及馆长办公室等部门。在图书馆西面一幢附属楼房内,还办有一所以西藏唐嘎抽画为主的绘画及雕刻艺术学校。图书馆西面有几幢样式不同的宿舍楼及专供外国人开设的旅。


在图书馆前与石基相连结的一排两层采门式楼房前,有一个比较宽阔的广场。每年的叁月十日西藏独立抗暴日、佛爷诞辰日、民主日等重大节日,都要在此举行盛大群众集会,游行,文艺演出。这时候广场四周彩旗和西藏国旗飘扬,装饰得格外漂亮。达赖喇嘛及政府的噶伦、国会议长、各教派的活佛等僧俗官员,均着正式服装登上彩门楼正中阳□观礼,印度和西方各国支持自由西藏团体的朋友亦应邀出席。


在广场西面有一幢显目三层楼房,是西藏国会即西藏人民总代表会议的办公楼。办公楼的底楼设有人民代表和正副议长的各办公室及西藏全国工作委员会的会议室。西藏全国工作委员会是流亡政府的最高决策机构。顶楼是政府卫生、审计部、人事调配局等三个部门的各办公室。广场的北面一排楼房内,设有政府宗教与文化事物委员会、安全保卫部、内政委员会等三个部门的办公室。广场东面下方一幢教育部两层办公楼周围梯田式的山坡上,排列著几幢样式差不多的两、三层宿舍楼。乃琼和卡东两座具有民族特色的寺庙,座落在 岗钦吉雄新村的两侧。岗钦吉雄新村大门南面卡达丹达路上下两地山坡上,建有两所具有门诊部、住院部、研究室等医疗设施齐全的藏医院和西医院德勒福利医院。其中,藏医院设有占星部、制药厂,还有一所具有大专水准的藏医历算学院。藏医院的周围,有两座工厂。一座是民族手工业加工敞,另一座教育部经营的藏文印刷厂。 还有几幢楼下是商店、饭馆、小银行的宿舍楼。从北面山半腰的公路往下眺望、岗钦吉雄新村,由南而北,由东而西,各种各色建筑物星罗棋布,互为参错,连连锦锦,一片新辉。


从岗钦吉雄沿著公路往下走半钟头,那便是以印度人为主的达兰萨拉下山镇-一座繁华的市集。在这里也办有一所全日制的西藏儿童村的分校和一所流亡政府经济部办的铸造铜佛和绘画及雕刻艺术学校。 总之,将近有二十多年的西藏人的生存,这里已经成了一座具有国际声望所和日益增长的国际声誉的流亡藏人的宗教和政治中心。





达兰萨拉的一场风波

我第二次来到这里,除了治病养身之外,闲著没事,到处走访之际,看到达兰萨拉二十多年来发生的巨大变化,使我非常兴奋。在异国他乡,尤其在寄人篱下,能有如此巨大的成就,全托达赖喇嘛的福。事情往往是这样,当你兴奋之余,不愉快的事接踵而来。我抵达达兰萨拉不久,我有个老朋友,他叫达珍曲培,是甘孜一带的康巴人。我和他是早年四水六岭卫教志愿军时相识的老朋友。1960年初我们退到印度边境后,他先到印度加城作生意,后来又到达兰萨拉,参加政府经济部经营的一家商店里工作,现在他年龄大了,便退休在家养老。以前他出差到印度南方麦索社区时,常到我家,和我同吃同住。这一次我到达兰萨拉,先在他家里住了几天。后来,我搬到法王府事先安排的岗钦吉雄新村经济部经营的这家旅馆内。住在岗钦吉雄,就医很方便,用不著每天来回走一个多小时。再说,包括我的医药费在内的吃住费全部有法王府免费提供。我在这里将近三个多月治病期间,藏医院的医生们根据达赖佛爷的吩咐,对我进行了认真检查和精心治疗,病情有了很大的好转。因此,我在旅馆内闲不住,又到上山镇麦罗肯机朋友家里喝酒聊天,住了几天。


有一天晚上,我和达珍曲培老婆一起喝酒,大约晚上九点左右,达珍曲培从朋友家里喝酒回来,气势汹汹地说,他妈的,那帮安全部的穷小子们,今天欺负我老头子。我说,你先别发火,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他说,前任西藏人民议会的成员阿罗群则过去从他手里借走了一笔巨款,前几年阿罗群则投共返乡后,他想这笔钱就没有指望了。但是,最近阿罗群则从西藏给他寄来几封信,信中答应还给他所欠的债。可是,这个消息被西藏流亡政府的安全保卫部们获悉后,今天把他招到岗钦吉雄安全保卫部办公室,问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要求他不要给阿罗群则回信。我听他这麽一说,劝他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既然政府有关部门不叫你回信,你就不要和他通信。阿罗群则是政府通辑的人,如果你为了钱,继续和他通信,以后对你不好。这时达珍曲培的老婆向我和达珍曲培俩人倒满一杯酒后,她先睡下了。达珍曲培端起酒杯,喝了几口青稞酒,接着对我说,我和阿罗群则政治上没有任何关系,他投共和我扯不到一块。过去他借了我的钱,现在我为什麽不能要我的钱?有借有还是基本的常识,我为什麽不可以写信向他要钱?我说,阿罗群则现在有钱,那是共产党给的。所以,政府叫你不要和他通信,这是对的,我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害你。放屁!他打断了我的话说,你算什麽朋友,我的朋友多的很,有没有你这个朋友我无所谓。我和阿罗群则也是朋友,你不要再说了。我说。过去我和阿罗群则也是朋友。这是你知道的。但他走错了路,我就不能和他交朋友。他说;你好、你能、你不交朋友,我交朋友,他是好人,他投共返乡是政府逼他走的,如果政府给他做好工作的话,他不会走。我对他说,你别把一切责任往政府头上推,你可以批判一两个工作人员处理问题不当是可以的。但是大多数是好的,再说,阿罗群则投共返乡后,便在拉萨和北京两地,说了很多攻击政府的话,还写了一本丑化流亡政府和流亡藏人的书。这些作法,难道你认为不可恶吗?他听了这句话,唉!唉!你什麽都不懂,别给我卖狗皮膏药。我说,我什麽都不懂,这你说对了。但我知道阿罗群则是坏人,这个我懂。他说,阿罗群则不是坏人,他是好人,他是被人冤枉了。我问他,如果阿罗群则是好人,你说个道理我听听。他说,你看他过去借我的钱,现在来信答应还钱。我说,借钱还钱本是一件小事。但是,人家知道你拿了阿罗群则的钱,别人就会说你拿了共产党的钱。这样大家对你另有看法,我作为老朋友,才好心劝你。他听了气得从床上站起来,伸手指着我的鼻子,你小心一点,你跟那帮安全部的穷小子们一样,什麽不要跟阿罗群则回信,搞关系等等。我说,阿罗群则背叛达赖喇嘛和西藏政府,投靠共产党,当然是坏人,如果有人认为他是好人,那麽,这个人的路线和立场,我想肯定是错了。作为老朋友,你认为我的话不可取,那也没关系。他听了很不高兴地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怎麽得?我说,为不怎麽得,你说阿罗群则是好人,那麽你以后见了达赖喇嘛就不要向他说拿麽索地(Namaste,印度话意思是你好)。他听了,便火了。哎!你说啥子,我见了达赖喇嘛不说拿麽索地,要我说什麽?当时我说了这句话,只想惹他生气就是,没想到他会拿刀子。这个时候,我从床上站起来对他说,好了,天不早了,我们睡觉吧。他说,好、好、嘴上这麽应声着。但是他的屁股不停地往床的后面移动,两手放在背后乱摸着什麽。当我从床上走到门口时,他突然站起来,手里拿着一把大约长一尺多一点的藏刀,正对着我的大肚刺过来,我急忙闪了一下,躲开了他的那一把刀子。但我的右手被他的刀口划破了出血,我冲着他说,你在干啥,过去我俩是朋友,别人都知道,你自己也说我俩是好友,现在你竟敢对老朋友通刀子,你这样对待老朋友行吗?再说,朋友之间免不了发生一些不愉快的口角,但总不能拿刀子来对待老朋友。这时,他举着刀说对不对你自己看,正说着又在我的额头上砍了两刀。这个时候,血从我的眼睛和脸上不停地流出来,我一阵晕头晕脑。我在他屋内随手摸到一把小铁锤子,不管死活地往他头上用劲儿乱晃了几下,他的头上也流出了不少血。我和他各自手里拿着刀和铁锤,你来我往地乱打乱骂时,吵醒了入睡进入梦乡的他老婆。他老婆从床上爬起来,哭叫着你们俩在干啥?别打了,别打了,一会儿她抱住了我的右腿,我走不动,被达珍曲培又在为头上砍了两刀。这时,我实在气得没办法,对着达珍曲培老婆的背上打了两下铁锤,她放松我的退,便跑到门口,把门开起来,高声地尖叫着汉人洛桑扎西在我家杀人,来人呀!快来人呀!当她正喊人时,麦罗肯机治安分局的几个工作人员和几个邻居忙跑进屋内,出什麽事啦?工作人员忙着问。我把刚才我和达珍曲培如何发生口角发展成打架的前后情况说了一遍。工作人员听了,气得忙问起达珍曲培,你是怎麽搞得,动不动就通刀。达珍曲培忙解释说;你别听他的胡言乱语,我请他往我家里住,可他为了占我的女人和东西,乘我睡觉之际,拿铁锤来杀我。我一听他这麽不讲理,气得浑身直打哆嗦,我冲着他的脸说,你别这麽血口喷人,我要是占你的女人,抢你的东西,首先问你的老婆能答应吗?再说,我住在你家他们治安分局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我杀了你,他们不来抓我,我岂敢住在你家里?工作人员听了我的话,劝我不要再说了。这时,我的头上和脸上不停地流血,我请求工作人员先把我送医院治疗。工作人员听了二话没说,拉起我的右手,把我送进德勒医院。到了医院,医生问我,你们俩要不要打官司?我说;你们先包扎我的伤口,因为,我的血流的差不多了。至于我们俩的问题,以后慢慢可以解决。医生听了,他们才把我送进医院急救室进行抢救。


第二天上午,达赖喇嘛知道我受伤住院后,就直接给医院的负责人打电话说,要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他的伤,如果治不好,一定要把他送到印度大医院去治疗,别让他死掉。这天上午,达赖喇嘛还派来了一名他的随从专程来看我。这位随从官员叫格来达木,是跟随达赖佛爷多年的老僧人,现任法王府副秘书长。他来到我住的病房,一见到我来到我的床头前,轻轻地问我;怎么样?伤势重不重?我回答说,听医生说,伤势不很重,就是有一点晕头晕脑。他听了,便打开随身带的背包,拿出几包高级藏药说,这几包藏药是达赖喇嘛亲自加持的珍贵药,他委托我送给你。说着他又从背包里取出很多水果和补养品,放在我床头边的桌子上。当我从这位头发已白的老随从手里,双手接过佛爷特意为我加持的藏药时,我的心突然一软,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皮底下流出来,一时不知说什麽好。这时,老随从问起我和达珍曲培打架的原因,我向他如实地作了汇报,请他转告达赖喇嘛,请他放心,我的伤势不重,感谢佛爷对我始终无微不至的关怀。只要我 不死,我这一颗心,永远忠于他的。老随从听了我这番话后说,你放心,我可以向达赖喇嘛如实地汇报,你要安心养伤,有什麽需要,通过医护人员打个电话来,我可以随时送来。说完话,他便起身回法王府去了。


老随从回去不久,前任藏政府安全保卫部部长达拉·彭措扎西和藏政府审计处的负责人阿拉·晋美仁波切等先后来到我的病房,他们宣问了我的伤势和打架的原因后,对我进行了安扶。等官员们走后,很多过去的老朋友及不太熟悉的藏人,纷纷来到我的病房,送鸡肉的、送饭的、送各种水果的、送茶的,在我的桌子上和床上,摆满了送来的各种食品。我在医院养病的头几天,光送冻鸡肉的每天就有八、九只鸡。我从看我来的老友中得知达珍曲培经西藏政府有关单位惩罚后,他后悔那天晚上不该和我打架。


我在医院经过十多天的治疗,伤口差不多痊愈了。随著冬天的到来,达兰萨拉的气候逐渐变泠,我打算回社区去。临走前,大约在1984年9月9日下午四点钟,我在法王府见到一次达赖喇嘛。记得那天下午,达赖喇嘛看到我进来,便来到我的跟前双手握起我的手忙问我;伤口好了没有?我回答他,伤口差不多好了,他又问我,和达珍曲培打架的经过,我向他如实汇报后,他说,以后你别为了我,和别人打架,如果有人骂政府和我,这没关系,你不要理会,他们说什麽,你说对对,不要跟他们争下去,不要吃这个亏,要不你要吃亏,看看你的头,挨了几刀,差一点把你砍死。我听了,很受感动。我向达赖喇嘛说,今后遇到什麽样的情况,我决不离开您指定的路线,您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尤其在社区群众的工作,我尽一切力量去做。达赖喇嘛听了,笑著对我说;社区的工作用不著你来做,只要你把自己所经历的历史写出来。如果你自己写不出来,你到宣传部去找个人替你写,我可以告诉他们帮你的忙。这时我向达赖喇嘛说,我已经向次仁旺久先生说过了,他答应帮我写。达赖喇嘛说,那很好,他会写中文。另外,你把你老家山东的地址和家里现存的人名写出来,留在我这里,以后我能回到西藏,我可以直接向他们取得联系,你的家人及孩子,我可以派人照顾。我听了他的这些温暖人心的话,心里实在感恩不尽,此时很多话,被激动地硬塞在喉咙里,眼睛也模糊了。后来我鼓著勇气,结结巴巴地说,我这次回去,以后再也见不著您了。这时,达赖喇嘛站起来和我拥抱起来说,你是我唯一幸存的汉人朋友,我什麽时候都不会忘掉你,以后我到印南社区,我一定到你家看看。你到社区遇到什麽困难,尽管去找社区代办,他们会解决的。只要我还在,你的晚年生活由我来负责。此时一股暖流涌进我的心里,周身热乎乎的,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我除了向他作辑叩头深表感谢之外,一时不知说什麽好。我带著难舍难分的心情再向他告辞,达赖喇嘛拉著我的手把我送到门口。


我在法王府晋见结束后,工作人员根据佛爷的吩咐,我从社区到达兰萨拉来回的路费,医疗费,吃住费结账外还给了一万五千个印度卢布,以及很多珍贵的补养药品。┅┅


这麽说,你打算这几天动身回社区?这时我从他的回忆中省悟过来,他说:是的,我准备过两天就走。走之前拜访一下这里的老朋友和官员们,感谢他们对我治病期间关怀和帮助。我现在是七十多岁的人,剩下的时间不多,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啦。所以,这几天我把所经历的酸甜苦辣都向你透露了,正如你们所言,我把有罪的心捧出来,为的是来世的幸远。希望你把我的这些真实的故事写出来,让别人将来也知道,我们这一代人走过的道路是多麽地坎坷不平啊!我望著他,有心地点点头,觉得心涌动著难以言状的情感。临告别的时候,我按照藏人的习俗,向他献了一条洁白的哈达,祝他一路平安。他老人家伸出双手握紧我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朋友,目前共产党采取对外开放政策,我总觉得达赖喇嘛在六十年代曾预言中共硬把西藏吞下去,但腹内难以消化,最终要吐出来的日子即将来临。


我望著他,觉得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既有逝去岁月的风霜,又有西藏未来的希望,他是属于人民的。



到印南社区再访洛桑扎西

洛桑扎西返回麦索社区□的翠年七月份,我带着已写好洛桑扎西专记的初稿,专程到印南麦索贝拉果城藏人社区再访他。在社区办事处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进他家用木板围起来的小院内时,洛桑扎西坐在院内一座小板登上,手握着念珠正在嗡玛尼呗美吽口念六字真言。他看到我们进来,忙站起身。我走近他的身边用汉话说,洛桑扎西啦,您好啊!他一听,赶紧伸出双手握紧我的手,啊,是你呀,我的朋友,快请进来,我现在眼睛不好,认不出人,你别见怪。说着把我引进他家的客厅。这时陪我一起来的工作人员说,他已经完成了任务,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办;不能久留,便向我告辞回办事处去了。我走近他的客厅内,他让我坐在铺有新制卡垫(用羊毛织成有图案的铺垫)的床上。他说,今天拉姆次仁不在,你现休息片刻,我到厨房给你作个新鲜奶茶。我说不用了,我在社区办事处刚喝过茶。他说,别客气,你是远到而来的客人,不喝茶怎麽行呢?说着他到厨房做茶去了。我用这个时间,仔细观看了他的客厅。这是地道的内外两间的藏印式客厅。四璧刷了油漆。地板是印度很讲究的枣红色水泥地,光洁如水磨地。天花板是钉了一层刷了淡黄色木漆的叁合板。有电灯,却还点着一盏汽油灯,是作装饰的。靠窝和靠左右手璧下是铺好卡垫的叁张木床。屋中摆一张藏桌。靠里手一对藏 上是佛龛,供释迦牟尼、白度母、达赖喇嘛等佛像。另外还有一尊袒胸露腹,哈哈大笑的汉式瓷弥勒佛。佛像前装有一个日夜照明的15瓦红色电灯,摆一排盛净水的七个铜杯。龛下的香盒中燃着藏香,青烟从盒缝飘逸出来。靠床的墙上 一面照相架,架里照片中有一张是洛桑扎西的前妻刘淑花刚刚到印度时在加城的留影。客厅的藏柜上还放着一台印制的收录机。客厅的另外一小小间,大概是他的储藏室,门上锁了。


正在这时,洛桑扎西从厨房提著一壶刚做好的奶茶走进来,给我倒上一杯,问我糖放多了没有?我喝了一口说,很好、不多不少。这时他开玩笑说:印度人喜欢喝甜的,而西藏人不喜欢喝甜的、我们每次外出印度茶馆喝茶时,藏人总是对印度人说一声机尼刚木(印度话意思为少放糖),印度人总是答应,但做出来的茶还是很甜。我在路上也遇到多次这样的情景,被他一句话形容,忍不住同他一起哈哈大笑。接著我们把话题转到了正题。我说,我这次来这里,主要是受法王府秘书长达拉·丹增曲尼宣传部秘书长索朗多吉的委托来看你,顺便我想我把已写好你传记的草稿和你一起核对一下。说著我从背包里取出法王府秘书长写给他的一封信,以及法王府和宣传部送给他的两千块卢布及一些高级补养药品,双手送给了他。他接过钱和信后说,政府对我这样关怀,我心里实在不好受。我 说,这没什麽,法王府秘书长还说,你有什麽困难,直接向他写信,他一定会给你解决。他听了,激动地说,政府始终对我这麽好,我还能要什麽?你现在眼睛不好,提个要求到印度大医院去治疗,我想政府一定会帮助你。他说,不行,不能提这个要求。我从达兰萨拉返回社区不久,我的左眼开始发病,刚开始我没注意,只买了眼药水点一下。但后来左眼越病越加重,没办法,只好到社区医院去看。但看了好几次都不见好转。经社区负责人和医院的帮助下,把我先?送到离社区不远的古秀那格镇及麦索市两家印度政府办的大医院治疗,但还是不见好转。有的医生说,是慢性糖尿病引起的老年视力衰老病,有的说,是因为头部受重伤而引起。总之,我的左眼最终还是没有治好瞎了。但是,我在住院期间,社区办事处的负责人,左邻右舍,好友都抽空来看我,他们平时很关心,都对我帮助很大,可以说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义务。人,总该有自知自明吧!所以,我再不好意思向政府伸手要钱。我说,道理是这样,如果你的眼睛还有一点治疗的希望,你不妨到别的医院再看看。他说,左眼已经没有指望,只是没有发病时那样的剧痛,你的右眼视力怎么样?他回答道,右眼也马马虎虎。



这个时候,一个叁十初头的孕妇带着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走进来。机灵的小孩看到他家里多了一个生人,便放下他母亲的手跑到洛桑扎西的身边,手指着我,问他的父亲我是谁?洛桑扎西笑着回答道,他是从达兰萨拉来的,你爸爸的朋友次仁旺久啦,然后他为我们作了介绍,这是我儿旺金,今年方五岁,白天送到我们村的幼儿院,晚上才接回家。他还有个姐姐,今年七岁,社区领导考虑到我年纪大了,孩子多了会有困难,送他去政府儿童村入校。她呢,洛桑扎西手指向孕妇,上次我向你提起过,是我现在的妻子──拉姆次仁。这时,孕妇朝着我笑了笑。我打量看这位孕妇,宽宽的额头,不很高的鼻子,由于长期风吹日晒,加上当地的气候,脸又黑又红,长长的睫毛下,眼睛非常有神,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翘着,显出一种倔强的性格。可是她不很高的个子被大肚皮显得很凸,我估计她怀孕大概有七、八个月。当这位孕妇注意到我在看他时,她红着脸带着孩子走进了厨房。这个时候,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钟,便起身向洛桑扎西告辞,他说,社区旅馆离这里很远,你别走,咱朋友俩,还分什麽你我,住在我家,省得明天老远跑来跑去的。甚情难却,我答应住下,又和他继续聊起往事。一会儿,拉姆次仁做好了丰盛的晚餐,一盘猪肉炒青椒,一大碗粉条土豆烧牛肉,一盘番茄和洋葱切片的凉菜,一碗鸡汤。我对洛桑扎西说,拉姆次仁做菜的手艺不错啊!洛桑扎西说,她是跟刘淑花学来的、不过她做的马虎,油太多了。吃过晚饭□,拉姆次仁带着孩子到里屋睡觉去了,我和洛桑扎西睡在客厅。临睡前,拉姆次仁向我和她的丈夫每人送来了,一大碗藏人称巴义的高梁做的酒。洛桑扎西说,这是藏人到本地□养成的习惯,晚上睡觉前喝一碗酒,使人去掉一天工作的疲倦,舒舒服服地睡上好觉。平时我不喜欢喝酒,这天听了他的这番话,我也学者他的模样,把吸酒用的竹管子插进酒碗里,一大口一大口地吸了几口,果真甜甜蜜蜜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从背包率取出洛桑扎西专记的初稿,与洛桑扎西本人一起开始了核对工作。这篇初稿是我在达兰萨拉访问他时,根据录音访问整理出来的。我开始把初稿逐条逐句地读起来,他聚精会神地听著。有时他沉思片刻、点点头,有时叫我稍停一下,他要在这一段需要补充几句。当读到他和林卡萨巴管家老人强巴甘丹的独女和他谈情说爱的那一段情节描写时,他先是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这时我停下来,不解地望著他。他满怀沉思地说,听你这麽一写,使我当年和她相亲想爱的往事一幕幕地我脑海里浮现出来。那时我才三十多岁,我不想继续在中共军队内卖命,一心向想出走。因为老头姑娘会说汉话,我请她帮忙。父女俩同情我的遭遇,我和姑娘接触多了,同情之心不断升华,爱情逐渐在我俩的心中开花。现在回想她,我真对不起她。她为了我,受尽了共产党的折磨。上次我对你说过,她和老人受折磨死了。可是,去年我从达兰萨拉返回社区,路过新德里时,从拉萨探亲来的藏人口中得知她没有死。活得好好的,她现在有三个儿女,其中大儿子说是我的孩子。给我传话的这个人,就是她的邻居。这个人当时住在新德里国营公共汽车站附近,拉达克、达兰萨拉藏人经营的旅店内,我也住在那里。他知道我是汉人·洛桑扎西,才向我透露了这个意外的消息。他还说,他还知道我住在印度。当我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我想现在这个情况也补上去,不知你加在什麽地方合适?我答应一定加在后半部的传记里。接著,我又继续给他读起来,就这样停停读读,修修改改,整整花了五天。我读完他传记初稿后,他很满意地说,你写的很不错,为我办了一件大事,总算把我生平实迹写出来,了却了我的一件心事。他说著激动地站起来,走出客厅,拉姆次仁,拉姆次仁叫起他的妻子,拉姆次仁走进来,问他什麽事这麽急?他说,你到养鸡厂去买一只鸡来,我今天要特别招待我的客人,他把我的传记写出来了。洛桑扎西把他的妻子打发走了?,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一本六十年代香港出版的《时代批判》月刊,和几张快要磨掉的他本人写的简历底稿。这些旧的书信,是六十年代初,他刚到印度加城时,写给台湾某单位的书面报告,内容是他个人的简历,和西藏抗暴军及中共十八军在西藏军事部署情形,后来香港的《时代批判》社从中选用几篇陆续登载在该刊物上。其中头一个从香港寄来的《时代批判》月刊除了边角被火烧掉外,其余的两本两本月刊都被火烧掉了。他老先生把尚能保存的这些书信交给我做参考用。我看了《时代批判》月刊上登载他以笔名吕望缩写报导的内容,大体上和我写的差不多,只是简略地介绍他生平的前部分事迹。也就是说由解放军转投藏军的经历及抗暴军转战藏北的内募等两篇。最后,我请他在我写好的传记初稿上签字,他沉思了片刻,拿好笔、颤抖著手,在我手指的纸上瞎摸著用汉、藏两种文字亲笔签下:情况如实 、洛桑扎西(姜华廷)。


我在洛桑扎西家为传记初稿基本上修改后,到社区的第一件任务基本完成。第二天,我接受了当时社区领导朗杰多吉的委托到西藏儿童村在贝拉果俱分校经其邀请,对该校师生员工发表了中共统治下,西藏境内僧俗人民生活状况的演讲。然?我们前往社区附近的色拉寺,扎西伦布寺,萨迦寺,红教贝诺寺等朝拜。转眼就到了七月六日。这天是,西藏政教领袖达赖喇嘛的诞辰日。每年的这一天,所有藏人居住的地区官方和民间都要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今年是达赖喇嘛的五十周年诞辰日,庆祝活动比往年还要盛大。因此,此地的新旧两个藏人社区举行盛大的集会,因我是达兰萨拉流亡政府的工作人员,事情领导人一大早派专车接我参加庆祝聚会。在聚会上特邀的外宾有已退休的前印度陆军司令四星上将(Gereeal Caeeippa)和他的家人。庆祝典礼的第一项目是,两个社区各部门的负责人,先向主席台正中放有达赖喇嘛像的宝座献哈达,以及象微祝长寿的红包曼达拉。接著就是老社区负责人朗杰多吉向大会致词,主要介绍历代达赖的生平和十四世达赖喇嘛的丰功伟绩。在会上特邀的前印度陆军司令Carrippa先生发表讲话,赞颂达赖喇嘛为西藏自由和平所作的贡献,巩固和加强印藏人民间的深厚友谊。集会结束后,有当地自办的民间团体,向参加集会的僧俗群众,演出深具民族特色的藏戏卓瓦桑姆。


中午,应邀的外宾,各部门的主管,各寺的主持人堪布以及我等因公出差的政府工作人员,在社区儿童村学校礼堂观看了师生演出的文艺节目、社区办事处举行了盛大的宴会。这天晚上、我和在社区巡回视察的西藏人民总代表会议卫藏地区的议员洛桑若木、内政府秘书喇嘛、强巴曲扎三人,应旧社区手工业合作社当时的主管白玛德来的邀请,出席了合作社一年一度的总结表彰大会。那天晚上的会议,说是总结表彰大会,其实是所有会员参加的盛大的晚宴。会议开始,合作社秘书长作了简单的书面工作报告,请国会议员洛桑若木讲话,然后是社区领导朗杰多吉向先进工作者发奖,接著就是会员的自由文艺节目,唱歌的,跳舞的,说笑话的应有尽有。最后是酒宴。


我在印南社区十多天的再访洛桑扎西等系列活动结束后,离开洛桑扎西家的那天早上,我再一次感谢他老先生对我这几天的热情款待,并一再叮嘱他多加保重,他意味深长地说,我来日无多,可你现在年轻有作为,希望你继续好好工作,分担达赖喇嘛为藏人争取自由,日夜辛劳的担子。说完,他按照藏人礼节,向我献了一条哈达,双手握紧我的手说,回到达兰萨拉别忘了给我回信,祝你一路平安,工作顺利!我走出他家的小院子,请他留步,可是柱著拐杖坚持送我到停车的公路边上为止。当我座上车走了一段路,再回头望见他,他老先生还站在那里向我挥手告别。我看著他柱著拐杖倔强的立姿,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日后能不能再见,心里没有把握,只有默默地对天祷告,但愿他平安长寿┅┅。


谁能想到,这次的分别竟成永诀,为了支持西藏人民反抗中共入侵的正义事业,与藏人长期患难与共的战友,中国的好子民姜华廷,即汉人洛桑扎西,因患糖尿病,于1987年5月2日在印度南方麦索藏人社区逝世,享年7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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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汉人·洛桑扎西永记史册





当洛桑扎西病逝的恶耗传来,凡是熟悉洛桑扎西的藏人,没有一个不感悲痛,并为他再转世祈祷。他的去逝,使西藏人民失去了一位忠诚的朋友,使四水六岭卫教抗暴军失去了一位智勇双全的战士。虽然他离开了我们,但是,汉人洛桑扎西的名字,永远活在西藏人民的心中。


在他病逝前,记得我从印南藏人社区返回达兰萨拉后,他曾给我寄来了一封信。在他的信中这样写道:最近,达赖喇嘛巡视来到我们社区,我又在色拉寺欣喜地晋谒了一次佛爷。这一次的晋谒很不寻常。因为,多年来我有这麽个想法,为了表达我对达赖喇嘛的一片忠心,以及报答他对我始终无微不至的关怀,我向他呈献象微性的贡品,包括一尊寿佛金像,一本有关长寿佛的经典和一尊小佛塔。(三佛田的象微性分别为,佛像为身所依表示祈愿长寿,佛经为语所依,象微佛法宏扬,佛塔为意所依,表示心意如愿)。在晋见结束前,经法王府秘书长达拉·丹增曲尼的安排下,达赖喇嘛很乐意地接受了我向他呈献的三佛田曼陀罗?,他以两手摸头加持我,实现了我多年的心愿。在他的信中还提道:今年(1986年)11月中旬,达赖喇嘛视查察呀拉章寺结束后,在社区领导朗杰多吉的陪同下,从察呀拉章寺步行专程来到我居住的老社区第二村我的家。我得知佛爷到我家来看我,赶紧吩咐拉姆次仁和好友贝多把房间收拾清理并烧香。我自己穿好藏袍,则忙著准备一条敬献达赖喇嘛的哈达,并燃起一把藏香,心急如火地在家门口迎接佛爷驾到。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佛爷在大群随从人员的簇拥下,满面笑容地来到我家小院门口时,我应上去向达赖喇嘛敬献哈达,领著佛爷等人进我的家。佛爷环视了我房间的家具摆设,问我有几间房?我回答他,有四间房,他再问我几口人?这时,我把三个孩子及拉姆次仁向他一一作了介绍,达赖喇嘛向他们每人以双手摸头加持。随后,我按照藏人的礼节,向佛爷和随从官员敬献象微吉兆的厥麻甜饭(加了人参果的甜米饭)和酥油茶,达赖喇嘛询问了我的病情和生活起居等,我一一回答。达赖喇嘛听完,便站起身对我说,你要安心地养病,有什麽困难,直接给我来信。如果写信不方便,这时,佛爷指著社区负责人朗杰多吉,你到社区办事处去找他,他会给你解决的。说著达赖喇嘛脸转向我的好友贝多和邻居们说,你们要好好照顾和帮助他。此时,我已经感动的泪水满面。佛爷临走,亲切的伸出双手摸摸我的前额,并一再瞩咐我安心养病。然后,佛爷满面笑容地挥手告别了我等众亲,回色拉寺去了。达赖喇嘛返回达兰萨拉不久,社区领导考虑到我年老多病,又把满五岁的我儿旺金和刚生下不久的最小孩子也接收到政府收养的西藏儿童村分校内。只有最小的孩子仍由拉姆次仁喂养。这样一来,减轻了我和拉姆次仁的负担,拉姆次仁可以专心地照顾我。而且,社区办事处定期地给送来养老费。我现在老有所终,幼有所养。我的晚年可以说是安闲自在。我每天除了早饭到村内的寺庙转圈散步外,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念六字真言及度母密咒等经。因为以前当兵打仗时,有意无意地杀了不少人,造了不少孽。自从皈依佛门,每当想到这些,心里总是后悔万分。所以,现在为了从善去恶,每天都在念经,每天都在向诸大神佛祈祷。祈祷众生从苦难中解脱,祈祷杀人成性的一切独裁者,去恶从善,祈祷整个人间得以自由和平、众生福祉乐利!



我看完信,正为含垢忍辱、劳碌一生的老友洛桑扎西终于可以如愿以偿,颐养天年,享福而感到高兴,不料突传恶耗。社区领导写给法王府的巡回信中说;洛桑扎西在5月2日清晨不幸病逝,我们社区办事处及他生前的好友,左邻右舍,以及巴塘同乡会等纷纷到他家吊唁,此外,并按照藏人的习俗,请喇嘛诵经超度。由于洛桑扎西是中国人,我们尊重中国人的礼节,特意为他做了一个木制棺材,在他的前妻刘淑花墓边,举行了安葬仪式。后来,他的家人及好友,特意为洛桑扎西和刘淑花夫妻俩的坟墓砌上水泥,并刷上白灰。现在,凡是路过的藏人看到曾经和他们一道同甘共苦的这对中国夫妻的坟墓时,都向他们致哀祈祷。


达兰萨拉的西藏流亡政府获悉汉人·洛桑扎西病逝后,在他去逝的七七四十九日那天,在大昭寺举行了追悼礼,政府官方的藏、英日刊都报导了他生前的简历(由笔者所写)及死讯。在他的死讯报导,西藏流亡政府写给洛桑扎西的悼词中说:为了支持西藏人民反抗中共入侵的正义斗争,汉人·洛桑扎西毅然抛弃已有的高官厚禄,投奔西藏卫教抗暴军。他的这一弃暗投明的正确选择,受到了西藏政府和人民的欢迎和爱护。尤其受到西藏政教领袖达赖喇嘛的高度重视和无微不至的关怀。虽然他和我们永别了。但是,他生前给予西藏人民的深情厚谊的事迹、象千年前的唐蕃盟碑一样,永远记载在西藏的史册里。


全文完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一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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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次仁旺久,藏人、现年42岁、男、父母系昌都地区芒康县人,本人出生于拉萨市,拉萨中学68届毕业生。1969年文革期间,下放拉萨市城关区纳金办事处先锋公社第四生产队插队落户。1972年五月一日,经西藏自治区工业厅招工,被安排到拉萨化工厂工作,历任化工厂工会文宣?事、行政财务科出纳员,会计、政工干事。1975年至1976两年内,经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科学考查团借用,担任科考队(在西藏自治区境内五个专区)翻译。1978年经考核被西藏人民广播电?录取,担任文字翻译、电?新闻部驻拉萨市记者站记者。1982年西藏广播电视事业局选送到云南省昆明市,由北京广播学院和云南电台合办的西南五省广播新闻进修班进修了半年。返回原单位后,担任西藏电台机动记者组记者。1983年六月经获准探亲到印度,经达赖喇嘛流亡政府留用,担任西藏流亡政府宣传部中文秘书,现(1991年)任该部中文组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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