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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世政权成功崛起秘笈(四)国共内战

(2010-11-24 08:07:55) 下一个
 抗日胜利到内战发生之间差不多有一年半时间吧。这段时间有两件事是值得一提的,它对中共的影响并不大,但对中国历史影响很大。

一件是重庆谈判,对中共而言,不过是一次最高规格的统战实践而已。原先都是周恩来做,这次改毛泽东,老蒋也亲自出面。结果双方的政治秀各自表演完,就回到原来的路上去了,就像两个路人,路口相遇交谈几句“天气不错,哈哈哈”,就各自走路啦。中共的正统说法是老蒋根本就没有和平的诚意,谈判是争取时间,倒是不无道理。

另一件事,就是中共同第三力量的关系。第三力量的主要组成部分是民盟。这力量在抗日后期,就渐渐地发展了。它主要体现以英美为理想样式的中国知识界对民主、自由、宪政和国家强盛的政治诉求。随着国际的反法西斯同盟的节节获胜,英美的意识形态开始在中国占到上风。在此之前,先是左倾的思想占上风,比如共产主义、社会主义以及比较传统的民族主义等等,是知识界的主流,大革命失败到30年代就异端化了。30年代老蒋比较倾向于右倾思潮,如贺衷寒这些青年国民党人借了德国在法西斯统治下迅速崛起的东风,鼓吹法西斯蒂,模仿德意志的法西斯民间组织形式,在中国成立复兴社、蓝衣社之类的东西,对思想驳杂的蒋氏产生了很大影响。西安事变以前,这股法西斯主义占据了中国意识形态的主流。当然这个东西,抗战一起就不合适宜了,就消失了。这时候思想界出现空白,就兴起了以英美为现代化榜样的思潮。这种情况下第三力量才起来。这在现代史上,是第一次纯粹的知识分子参政能够达到如此的规模。中共也一下抓住这帮人,大耍政治手段,将计就计,逼老蒋在政治上放开。于是,才有毛泽东在45年作《论联合政府》的报告,在政治上夺了先声,让老蒋很被动。中共提倡联合政府,就像是要搞个股份公司,其实同蒋氏搞参政会一样,都只是一个意思,就是借个民主的外壳罢了,并没有触及到民主自由的实质内容。但民盟这帮人没有政治观察力,他们没有看透这一点。他们本来就是书生,只是因为政治家们不成气,他们才不得已从书房里跑出来的。

中共提出搞联合政府,当时看上去,国民党、中共是大股东,民盟是小股东,三方合组公司。这三方股东对公司的组成是有不同想法的。国民党内心是希望在现有摊子上略加改组,你们两人参加入股就是了。中共希望组成一个新公司,但要大家伙儿先谈好条件再合组公司。民盟是怎么都可以,只要公司的宗旨合他们的意就行。但到46年,形势就不对了,合组公司基本无望,中共这时候本钱已经不少了,掂量掂量之后,就决定与老蒋硬抗。此时中共的联合政府的想法就悄悄变了,那就是拔掉蒋氏的摊子另起炉灶,以中共为主吸收社会散户入股。这种情形下,民盟就有点左右为难,于是就有民盟呼吁和平,实质支持了国民党。所以周恩来痛心疾首,失声痛哭。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书生干了一件可笑的事情。但解放后,这件事的恶果在反右时显示出来了。

当年, 毛泽东发表《论联合政府》,是中共对全社会的政治承诺,得到广泛赞誉。中共49年建国后,也没有公开背弃这个承诺。那时的中央人民政府,后来的国务院从人员组成上,含有联合执政的意思。但从合股公司的经营上讲,完全是中共绝对大股东说了算。民盟那帮人插不上话。到57年时,本来只是毛泽东让公司员工起来批评公司管理层,不成想,民盟那帮人,以股东自居跳出来指责大股东专政,忘记了当年的承诺是合资经营。所以你看那些用语,轮流做庄,党天下,政治设计院之类的,不管你事后如何讲,就是那个意思。这把中共给弄火了,因为在中共看来,46年底你们这帮人呼吁和平,我们就此了断了。那个合资经营的承诺给对冲了。你们解放后参政,那只不过是中共虚怀若谷,让你们参加管理层而已。你们居然还以为有你们的股份,要分红还是怎么的呀?这下子,反右就转了向,这就是毛那篇《形势在起变化》一文的背景,这就是反右的实质。章伯钧的女儿最近写一文章,回忆她的父亲,批评很多作者大写反右,而不知道反右的要害是民盟同中共的关系。说到点子上了,章有这样的女儿,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反右这件事是邓指挥的。邓这个人简单,直接,是个行动人。他关心的是行动的结果。邓同民盟这帮人是没有什么好谈的。邓要讲的是猫捉老鼠的效果,民盟这帮人要讲的是老鼠的权利,他们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及。邓终其一生也没有改变这一点。

毛让邓来指挥反右,选对了人。猫捉老鼠是一捉一个准。总之,反右之后,就是独资公司了,大家都踏实了,不闹了。所以讲,46年的这件事是深深影响了解放后的政治制度变迁史的。但这两件事对中共49年的获胜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影响。

从46年底开始的内战呢?这期间中共就两个字:获胜。别的就没有什么了,这三年期间就是军事斗争了。中共的军事战略要比蒋军成功。蒋氏的战法有问题,整天救来救去。既怕失城池,又怕失部队,结果全中了中共运动战的下怀。毛讲可以调动蒋介石,绝非虚言。

大家讲得比较多的是华中七战七捷。问题是,七战七捷之后呢?是苏南、苏北那些最富庶的地方都丢掉了,新四军原来是供应最好的。粟裕退到山东了。国军将中共的山东部队和华中部队压在鲁南。这个你能讲错了吗?不能讲。在东北,四平丢失,总不能说是毛或林深谋远虑,主动放弃吧。刘邓千里跃进,外线作战,连金也承认,外线作战是根据地经济形势所迫,远不是什么毛心中一有个所谓"品"字形战略。这个说法同前一段时间有些经济学家的地图经济学是一泡货色。威慑南京?总有点儿搞笑。刘邓到大别山以后情形,究竟起到什么威慑的作用,我看不出来。所以,从战略局面上讲,两者的角度不同,各有盘算,不是像书生们想象的那样两个棋手一起坐下来,你一手,我一手,从布局上就见出高下了,这才是书生论道。国共之争,不能这样看。当时,各有各的问题,老蒋要压缩共区,形成一点或若干点上的决战。中共是被动的一方,他原本并没有什么既定的战略,他只能因国军的战略变化而变化。他被迫给压缩在一起了。当然,格局形成时,蒋达成了他所要的决战态势,毛只好从中看出也有机会,就是中共的力量集中了,可以有一拼。这就是山东战场1947年的局面。

这个时候,当然全面进攻就转入重点进攻。这个转变是很自然的,因为中共的核心部队给压缩到山东战场了。首脑机关在陕北,重点打着两头就行了。后来讲什么千里跃进大别山,把这个哑铃中间给打断了,那是儿戏啦,那有这回事。

重点在山东,山东的部队是中共当时的主力。东北的部队的大部分也是山东运去的。所以,决战就在山东了。几仗打下来,形成了孟良崮战役,这是关键了,实际上形成决战。

所以,过去讲,中共在战略上避免形成决战,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这固然是不错的。但是,形势比人强……,不管你如何盘算,反正是到47年某月你还是要进行决战了。你不能笼统的讲,战略上中共高明,国军不行的。其实双方都下明棋,布局上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否则,就不会形成在1947年山东的决战态势。因为就这决战的态势而言,对中共并不有利,而且可以讲还是相当危险。

这可以视作一个分水岭。在此之前,并没有什么因素使中共更有利。什么人心向背,战略英明之类,并不存在。而国军在付出很多代价后,倒是达到了他的战略目标:进行决战。从这个决战上,就可以观察到很多被忽略但都是有决定性的东西。我们可以拿反面的平津战役相比较,那也是个战略决战。但那里没有什么悬念了,只是时间早一天晚一天,多死一万人,少死一万人的事情。但在1947年的山东,则不同。这是分水岭。早一小时,晚一小时,多一个营,少一个营,都是大不一样的。

胜者,事后总要将自己的胜利归之于"天"的,要叙述胜之必然的。但这不是我们所要的历史叙述。要注意的是,在1947年五月,粟裕围住74师,是十几万人围住三万人,国军在外面又围住粟裕,是四十几万人围住十几万人。到这时,就是战役和战斗了。国民党将领同中共将领的高下之分,就是在这个层面上讲的。双方军队也就是在这个层面上有高下之分的。绝不在于双方将领的战役领导能力,而是在于双方将领及背后的统帅部的战役决心和毅力。

战役领导能力,同将领的素养、经验、知识等等相关。这一点,双方将领都是久经历练的。应当讲差距不大。关键在于战役决心。我们可以比较一系列的战斗事例,为什么在形成战役对决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中共获胜呢?济南战役、黑山阻击战、千里跃进大别山、碾庄之战、围歼黄维兵团之战,等等,都是形成相持的拉锯战形势,结果大部分是中共获胜。这些战役的获胜,总结起来,就把国军优势给冲销了。

问题在于为什么共军获胜的几率高呢?这个问题以前没有提出过。我们讲是战役决心。这个战役决心又是什么呢?

就是敢于牺牲,不是战士们敢于牺牲,而是战役指挥官敢于牺牲战士,大规模的、成建制的牺牲战士的生命,这就是中共军事胜利的秘密。

敢于牺牲部队。在这一点,双方统帅部的心态是不一样的。我以前就讲过,国军的战略是救来救去,中共是围点打援,这就有个心态在里头。国军是国民政府之军,蒋介石不能随意牺牲,它一旦被围,就必须去救。而中共则不同,牺牲就牺牲了,为了全局可以不去救。大到当时重庆谈判的时候,刘少奇催促山东部队进东北时,讲即便丢掉了华东,只要有东北,也可以最终获胜。刘邓进军大别山的时候,邓讲就是全牺牲了,别的地区解放军也可以解放全中国,刘、邓一气冲杀,死伤大半,没有任何兄弟部队进行救援策应,这种心态下,你的战略腾挪空间就放大了。本来讲,战略上,国军占80%,共军占20%,这种心态下国军优势给减少了,大体上55%对中共45%。在战役进行时,共军的牺牲,又把这个对比给倒过来了,共军占优。

在孟良崮战役中,中共俘获一万多人,其中有7000人整体在一条山沟里被俘,是整建制,队伍很整齐,军械完整,就是没有子弹了,他们静静地投降了。这个事实很重要,张灵甫在没有了子弹的情况下,并没有要求部队全部投入最后的战斗,他只能要求自己牺牲。而中共则不同,他一定会要求最后一名战士投入战斗的,不论你有枪没有枪。淮海战役时,围歼杜聿明的时候,要部队跑步前进,吃饭也是跑动中吃,后来跑不动了,干脆让战士把枪都丢掉,也往前跑。你看看,枪都丢掉了,也要跑到位置上去,去干什么呢?那只能以血肉之躯相拼了。刘、邓过黄泛区的时候,也是丢掉了大部分装备。这个张灵甫做不到,那7000人整编制,换给粟裕,肯定是没有枪也要向前冲,用手,用石块,用身体,也要向前冲。他张灵甫做不到。济南战役时,到关键时,杀红了眼,白天也攻城,死伤惨重,照样攻。王耀武抗日时,曾经打的日军没有办法,结果守济南却输了,关键也在这里。宋时轮、许世友这些人,不断地把部队投入,压上去,尸体填满了河沟也向前冲,王耀武就架不住了。中原野战军围住黄维兵团时,对付火焰喷射器,也是拿部队压上去。邓给毛打电报,一天就拿下黄兵团,结果碰上火焰喷射器,仗打的不理想,一方面打电报讲要十天拿下,另一方面就命令部队一定压上去,直到黄兵团没有汽油了,火焰喷射器打不响了部队就冲上去了,那个死人很惨。有些回忆文章都提到这一点。但只是错误的认为是战士勇于牺牲,没有认识到那是将领们敢于牺牲战士的生命。这个就概括为人海战术。可是人海战术决非那么学术化的名称那样轻巧。我讲就是敢于牺牲的决心更大。

解放战争期间,中共军队高级将领牺牲被俘很少,华东一个纵队司令牺牲,东北炮兵纵队司令朱瑞牺牲。除此,战斗中牺牲的高级军官没有,连师长这一级牺牲的也很少。而国军那里,高级将领被俘被击毙和自杀的就很多。这个也同中共军队的一些特点有关。干部很宝贵,要活着,就有办法补充兵源,继续打。军官无从补充。所以非常重视指挥官的安全。孟良崮战役时陈毅就对高级将领们说过死伤多少补充多少的话。所以不是什么国民党部队的军官怕死。再一个,就是兵员补充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国民党军是国军,所以是后方补给系统给补充,而中共军队没有这个条件,他是就地补充。其中一条是俘虏兵补充,这个俘虏兵就几天时间,转为解放军战士。靠思想教育,那样短的时间,是不可能办成的。一定是有个办法的,不是思想办法。没有什么资料,按常理猜测,同连队官兵关系结构和战场上的经济条件有关。关键是这种资料难以看到,主要要靠访问。

这个军事胜利的秘密,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国共两边的人都提到了。在朝鲜战争中,美国人也注意到了。还是那个宋时轮,当时率领九兵团入朝作战,冬装都来不及换,十二个师单衣单裤单鞋就进到朝鲜东海岸设伏,冻死冻伤好几万人,让美国人吓一大跳。所以就命之谓"人海战术"。但从来都没有从决战胜利的原因这个高度来看。而我看,这个比战略、政治层面都重要。至于说战士不怕死,那就根本没有这回事,国共两边都有不怕死的士兵,那终归是少数,多数都怕死。但怕死是一回事,战役中注定要送死又是另一回事。中共将领在此问题上是从不含糊的,不论林彪、粟裕、彭德怀还是邓小平,当年在这个关头上,都是"英雄本色"呀。

这只是讲个例子啦。我们的意思是你不能简单的讲似乎从一开始谁就占了上风,另一方就终归是没落的。华北战场的情形,还是一系列具体的战场因素凑在一起,相持在那里了。这就是战场的决战态势。最终敢于大胆无顾忌的投入年轻战士的生命方胜出了。这里我们排除那些事后的一些对比、分高下的说法。而着重看那些现场中更加说的通的做法,或者讲更加有效的做法。这样经过若干战役的积累,战略对比的优势就开始逆转了。

所以,我们只能讲"合理的历史"。这个史观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但至少可以将不真实的假的历史打破吧。再举一例,大家常常提到的情报工作,国共高下之分更加明显。《1947》提到苏中会战时,粟裕第二天就知道了李默庵的作战计划。还有一系列的类似事件都曾在战场决战时起到作用。济南战役时吴化文的起义,碾庄之战时廖运周起义等等。这些工作非常出色,也影响了国军战略优势的发挥。爱党贼们似乎由此更加认为人心向背是其中的主要原因。有这样简单吗?

关于人心向背,至少讲整个解放战争期间,没有一次可值一提的民众起义,就足以说明这个推理站不住脚。单一情报而言,中共能够取得情报是一会事,国军取不到情报则是另一回事。

从唐纵的日记里就看到早在1944、1945年他就讲搞不到延安的情报。唐纵是蒋身边负责情报的幕僚长,虽说可能对专责中共情报的中统有偏见,但大体也差不多。比较一下,红军时期,中共在城市里的领导层屡受打击,那时做中共情报工作似乎比较有成果,中统在那时就成长起来了。后来进到40年代,情况就变化了。他们搞不到有价值的情报,中共在国统区的组织没有再遭到较大的破坏。除了皖南事变之外,中共军、政的各种活动没有因为情报泄漏而遭受损失。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抗日的时候,你总不能也解释成人心向背吧。毕竟那时蒋及国民党还是民族解放的象征和希望吧。你得另外看看是什么原因。

这就涉及到高华那本书《红太阳》了。高华对延安整风做了全面的研究。我想大概也不会再有太多的新史料出来,给出一个新的全景吧。但是我们以前就多次讨论过,毛和中共到延安,基本上合法化以后,他们面临着什么样的管理问题呢?一是如何留住人,一是如何避免被敌对者钻了空子。这肯定是当时毛这几个人想得最多的问题,这个就摆在你的面前,你回避不了,就像是财政问题往往影响一个组织或者一个军队的战略战术一样,可事后你往往看不见这个因素了。研究延安整风的人,不管是贬是褒,都有个问题没有注意到,当中共从叛乱组织一下子转化成一个合法性地方割据政权时,他一定会面临那些最细致的问题。其中之一,就是特务问题和叛徒问题。这个你回避不了,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你不能像现在国家政权在手,搞个铁桶阵,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这个不可能。当时实际上延安同西安等国统区之间的通道是畅通的。中共的很多高级人物的同学、同事等等,都有在国民党那边工作的,有的还是直系亲属。抗日开始后,大批左倾青年到延安时,也是一下子涌进来的,一是你不会有更好的办法去甄别他们。地下党一些失散的小组织和个人也在这个时期会到延安找党中央。总之,纷至沓来,恐怕也难免泥沙俱下,鱼目混珠。另一方面,中共中央这边也很松懈,高级领导人很随意四处动,各种会议大都是很公开的。那么在这种情形下,毛肯定会有一大堆担心的。他找到康生来想办法,康想出了办法。这个办法同党的一系列传统有关,也同康生这些人在苏联经历的肃反及人类历史前所未有的专制统治的体验有关。

苏联斯大林发展的那套专制,真是人类历史前所未见,任什么样的专制国家和历史都不能与之相比。这个专制的特征在于对思想、心灵、灵魂的专制,试想想吧,有谁做到这个了。这套做法看来康生这样的聪明人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这个同中共成长过程中那个宗教时代的一些东西就结合起来。康生这个人你不能讲从那个时候就"是鬼不是人"了。他那样高的智力水平,也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在上海时也遇到过危险。但他没有出什么问题,一心一意的搞地下工作。从一些很零散的回忆看,这个人一直很沉着,对危险的环境也很适应。毛与他合作,搞这个整风,随后又有抢救运动。平心而论,大概是毛的主意,而抢救运动肯定出之于康生之手。高华的书,把这两个东西放在一起,给出一个统一的解说模式,用毛泽东内心那个权欲之心作为内驱力,套上法家的"术", "势", "法",来解说在延安的一切,这无论怎样是有问题的。

最低限度,毛的整风和康生发动抢救运动是完全不同的。毛的整风,那时自有其内心的盘算,是不是有些常人尚难企及的想法,可以另说。但抢救运动,则不同,这完全是对周围环境的一种本能反映和深谋远虑的应对。这里完全无意为康生或是抢救运动讲什么好话,而是在中性的基点上来谈这个问题的。

奇怪的是说毛的整风似乎左右好坏都可以,说到康生和抢救运动,现在众口一词,算是有定论。而且说整风的负面的东西,就是说抢救运动。

两件事放在一起,没法讲了。必须分开讲,从一个革命组织在当时对环境的自然反映里头你可以看看嘛,从一个组织自保自卫的角度,他是一定要有动作,有对应的。这个东西后来很残酷,伤了一大批无辜之人,但这是另一回事。但就这个抢救运动的发起而言,估计康生一定有个考虑,而且这个考虑完全打动说服了毛泽东和党内最高层的几个人。要注意到,整风,几乎除了毛,其他人都有份,抢救运动,则把最高层的几个人排除在外,军队将领排除在外,这些人都经过考验了,有份的全是那些看上去可能会有问题的人。

抢救运动实际上就是抓特务、反间谍、抓叛徒。这个在当时,怎么能够不进行呢?是必须进行的,是当务之急的,你不论谁来领导这个组织,你都得赶紧做这项工作。延安办了那么多的学校,就是洗脑,好听讲是革命教育。康生的过人之处,在于他认识到,那些学校、报告等等正面手段,对各色人等只有加分减分的作用,绝对不能指望有脱胎换骨的作用。他是不相信这个东西的。他认为,必须造成一种特定心理环境,让每一个人在灵魂深处变成一个下意识的革命者,一个对自己灵魂都深怀警惕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解决队伍的纯洁性。

康生大概也看不上苏区时的肃反。他要解的方程式里未知数个数比较多,他不能像打AB团那样,你就把人给吓跑了,那也不行。井冈山时代,就像个黑社会一样,你们都杀过人了,你即便是跑到敌人那里,大概也会被人杀掉。所以,除了特别高级的人物外,一般人是不敢跑的。但延安时期则不同,那些到延安而又没有参加过长征的人,是可以跑的。所以就必须兼顾两头,一头是把人留住,一头是把人改造了。别对革命造成内部危害。

这是当时中共必须同时解决的两个问题。只解决一个不行。就在这个两难的处境中,给康生搞了一个杰出的创造,就是抢救运动。

这个抢救运动,是人类历史上没有过的一种东西,它是一种事先的惩罚,它让每一个革命者事先经历一个背叛的心路历程,然后再来对自己的这个纯然是假设的或者讲预设的当叛徒的场景进行自我启示式的罚惩,如果你对这个预设的场景没有那种自我启示,那么就来用外在的你的亲爱的同志们的力量,立马给你造一个"真的"场景,启发你对自己的灵魂进行拷问、鞭垯,再不行,就真的打你,鞭垯你,告诉你,你就是一个背叛了自己的理想的人,背叛了你自己的誓言的人,让你深切的体会到如果背叛组织,那你就是背叛了自己灵魂,你就在道德上彻底破产了,你而且会在肉体上受到打击,你会受到一切以前你都不曾设想过的毫不留情的惩罚,形成一种心理暗示,你灵魂深处站了个警察。

抢救运动的大部分对象是青年知识分子,这种灵魂的自我虐待,是有其深刻的社会心理学依据的。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课题。康生这个人, 在中共历史上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人物. 此人智商奇高,也有所有共产主义战士所需要的那种钢铁般意志力,从某种逻辑上讲,他更像是个纯正的俄罗斯式的布尔什维克。这个人内心深不可测,我相信他是个很"通灵"的家伙。他太知道知识分子灵魂深处的东西了,对青年知识分子的内心深处洞若观火。只有这种了解,他才能创造出这种自虐式的抢救运动。你看,当时被抢救的人的比例如此之高,几乎是人人过关。

在人类历史上,对个人罪行的惩罚都是在事后进行的。大清的文字狱,西欧的宗教审判都是如此。但抢救运动创造了一种办法,就是事先的惩罚,预设你的罪行。对人的心灵、情感、思想、言论进行全面的控制,只是在斯大林之后才开始发展的。这种控制模式,完全不同于人类历史任何专制制度和独裁者。纳粹、希特勒也没有发现这种人的灵魂深处的秘密。斯大林感觉到这个秘密了,但他做得太粗暴,日丹诺夫细致一些,贝利亚之流大概也有贡献吧。但他们都不能同康生比。可笑的是蒋介石想学苏联或希特勒,结果十三不靠,四不象,画虎不成反类犬,落个专制独夫之罪名,却没有专制之实利。那里像中共,在其内部大搞特搞,结果外面看不出,那帮美国大兵和外交官还以为里头是中国民主的希望。毛到重庆去,转一圈,就有了判断,认为老蒋搞"独裁"的劲不大,他大概有内行人看外行人的那份清楚吧。

这个抢救运动一搞,"无产阶级先锋队"就真的塑造出来了,也就成了铁板一块,任你用尽办法也挖不开。所以这以后,中统就是打不进去。陈立夫那两下子那是康生的对手。因为,他没有看到,康生搞抢救运动是在那种环境下一个革命组织非常成功的一种创新,虽然这个创新本身就是泯灭人性的。但它解决了当时毛和党所面临的问题。你脱离了当时毛面临的问题,就无法解释毛为什么支持搞抢救运动,你就不知道毛最后的脱帽的那份虚情和真意。康生最终一定会被重用的。

从抢救运动这里,才可以解释为什么中共情报国民党搞不过去。这个道理讲了,就可以知道中共的队伍给塑造成铁板一块。这也就是为什么同样是青年知识分子,到中共是一个样子,到了国民党那里又是一个样子。中共地下党可以相当方便得在国民党上层或是核心机构大肆运动,而少有被破获的。《1947》把这个区别简单归结到正义与非正义或是人心向背,当然经不起追问。这又是一个例子。我的看法就是,党史家们,你必须给出合理的解释。你不能想当然的设想了一个完美的正面,然后对照着讲敌对方的不可收拾,似乎从一开始就胜负确定。这是很典型的从事后来看历史。它一定会"漏掉"更多的历史判断。

高华在分析延安整风时,着眼点放在毛的地位的确立过程。他非常正确的用"红太阳是怎么升起来的"来命名他的课题。因为恰恰这个书名包含了共产党组织的"神性"代替"党性"这样一个过程。但是他又用毛泽东追求、维护、玩弄权力作为叙述的主线,结果高华就又偏离开这个中共组织的自身演化的过程,用毛泽东本人的"个人史"来代替"革命史",关注权力,关注毛个人的行为。这个同党史中,那种用路线斗争拼装一切与此不直接相关的历史环境和历史素材,又用路线的代表人物来抹煞历史人物的多样性,结果,党史就成为正确路线的代表---毛同名,与那种错误路线的代表的斗争。

中共获胜的原因不一定对应着国民党失败的原因。不管怎么样,抗战后,国民党的失败,在经济上肯定是有关系的,是不是当时接收敌产和长期的战时经济体制“哐”的一下转到市场自由交易体制时,出现了某种并发症造成国家经济解体。
中共从一出世那天起,就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意识形态的组织出现的,而首先是作为一个民族主义的团体出现的。那就是在中国极端“落后”的状态下,一批具有崇高使命感的青年知识分子,根据俄国革命的榜样,试图设计一个中国富强的方案来。这就涉及一个问题,到底当时中国落后在什么地方呢?百年中国的所谓落后,并不是别的,它的全部意涵乃是中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满清而后中国的命运分别是由两大邻国----日俄来左右的。英美等国只有经济利益在中国,而日俄则不仅有经济利益,还有更加重要的安全利益,也即地缘政治利益在其中。所以英美可以倾向于门户开放就行了,但日俄则着力干预中国内政,想扶持自己的傀儡政权。于是中国政治就变得很复杂。

中国政党,政治人物,军事强力集团,无不以此为背景参与了中国的政治设计和政治建设。结果就一团糟。

日俄两国的地缘政治的角逐就成为中国政治演进的最大外因。所以,我们就可以看到,中共的成立,孙中山的联俄,满洲国的成立。这一系列的事件都有这个影子在里头。这就带来了一个局面,一个持续不断的局面,就是中国总是处在“分裂”的状态中,处在各种力量的角逐状态中。这个状态,当着毛这些人揭竿而起的时候,他就从政治策略上,看到了他自己和他的队伍的活动的可能性空间,他把这个局面准确的叫做“割据”。

前期,在湘赣边界地带;后期,则有抗日时期形成的“超级割据”。这就是中共这样的革命组织取得政权的可能性空间。而我们就着力研讨了这个可能性是如何演变成了现实性的。我们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来看中共取胜的原由。

就中共来说,历史的看,它也是历代王朝之一员,它的现代性是严重不足的。这个不足不是体现在个别领导人的自觉基础上,而是体现在不同参与者的不自觉和下意识之中。

以现在观之,执政五十年,它的形态几与历代王朝不相上下,整个官僚体系毫发未损,而且,似乎愈加强大。但是,这些相似并不能使我们误会,因为它具有非常独特和鲜明的非传统性格。这个性格的主要特征就是: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就其根本而言,是一个主观的运动,而不是客观的运动;是“英雄”创造的历史,而不是“奴隶”创造的历史。这是它同历朝历代的根本不同之处。

概括而论,一部中国革命史,是中国共产党风云际会,审时夺势,走向胜利的历史,也是一个无关经济形态、民众利益的历史。它不是别的意志的反映,它仅仅是自己意志的反映。

中共的意识形态,本是中共少数中坚分子的精神支柱。在它从弱到强,建立政教合一的国家以后,外化为一种国家存在的客观形态,变成了中共统治正当性、合法性的根由。

中共完全是以其“主观能动性”创造了这个历史。其实,中共的执政方式,就是讲,国家制度、政体、国体、宪政等等都是严重的“现代性不足”。近年来学界盛行的“宪政热”,许多学者们都是从几条经典的“合法性来源”作为立论的出发点,然后加上一个粗略的宪政的“技术设计方案”。这差不多是“与虎谋皮”,但又似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所以以极为隐晦的语言,想指出某种“不合法的过去”。貌似建设性的进言想补足这个合法性。殊不知,中共从一开始就坦白得很,“造反有理”,革命就是合法性,“翻身”就是正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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