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人渔猎协会

希望在此坛认识在美的也热衷此道友人,热衷于野外大自然给予我们多姿的壮丽景观,也有感于北美的中国人还没有这样户外运动开展。
正文

旷世政权成功崛起秘笈(三)割据中长大的延安

(2010-11-24 08:03:54) 下一个
 上文提到长征。其实江西这地方,应当讲是当时蒋政权比较有效的控制的一个省。当时蒋政权有效统治辖区,江、浙、沪、鄂、赣、豫这几个地方,其它地方都处于其他军事强人集团的控制之下。30年到34年,正是老蒋做了主席后试图以武力一统天下的这个混战时期。所以江西省,经常是个调兵一空的地方。

毛的边界割据,正对应此时的根据地的外部环境的变化。从30年到34年,被后人吹得惊天动地的游击战术,其实局限性非常大,或者讲,游击战术自身形成的矛盾。

首先,游击战本身是个自我消亡的东西。当你壮大起来之后,你的队伍就庞大起来,支撑系统就要建立。这个同游击战的要求就是矛盾的,几千人的队伍可以搞那个十六字决,十万大军就不行了。所以大概到32年时,就提出了从游击战到运动战的转变。于是一批高级军事干部从苏联回国加入了红军,担任指挥任务。另外,当围剿的国军人数达到某个界限之后,谁也搞不成游击战了,运动战其实也是成问题的。

其次,游击战同社会动员是不相容的。有效的社会动员依赖于较稳定的政权建设基础,你整天跑来窜去的,地方政府就立不住,这样你的各项政策就不可能取信与民。

再一个就是边界割据的局限性。当你利用特殊的形势和政经格局,在各方利益冲突的夹缝中寻求生存的空间,也就局限了你队伍壮大的数量,以及运动的空间展开。这从后来四、五次反围剿中看的就比较清楚了。你搞边界割据,就势必也限制了自身的伸展空间。

最后,就是当割据的最重要条件:军阀之间的矛盾冲突降低,老蒋基本做到一统天下时,这个割据的条件就没有了。围剿一次比一次强度大,一次比一次厉害,到第五次,中央军的精锐几乎都来了,你就不好办了。这几样东西是摆在那里的。所以中央苏区及湘鄂西,鄂赣皖两块的失利都是这个原因。

游击战和割据战略自身的局限性,这是个常被忽略的视角。我们不能从抗日时期开始的成功,倒推瑞金时代,认为第五次反围剿有成功的可能。其实,30至34年这期间,中国社会的大趋势,是国家统一、稳定、工业化初步起飞,这样的大趋势下,江西这个江浙沪地区的软腹部,他是不会放过的。他腾出手来,红军就艰难了。我们可以看看毛泽东的两篇文章《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和《井冈山的斗争》,毛在文中列举了红色政权存在的理由,有五点。一是封建割据;二是边界地区发生过国民革命,群众觉悟搞;三是全国革命形势好;四是有强大的红军;五是党内有力量,并有正确的方针。这几条是经不住分析的。文章大概也经过胡乔木、陈伯达的修饰。第一点成立;第二条不成立,张国焘在的鄂豫皖,刘志丹在的陕北都不是什么经过革命的地方;第三条也不成立,革命形势好,如果指割据,等同第一条,真实趋势是不好的;第四条、第五条就是假设了,不是事实。这两篇文章中有效的论述,就两条,一是军阀之间必须不断的打仗;二是一直打到红军也有力量同他们对打。就这两条,别的是讲讲而已啦。如果军阀不打了,红军就只有跑了。

再补充一点。游击战同政权的关系,政权同百姓的关系。不论如何你都要对当地的百姓提供一个能让他们最低限度生存下去的办法。曾志就讲到烧杀政策,结果她的第一任丈夫夏明震被农民用梭标扎死了,所以这个政策不能轻易大范围的用。那你就必须把他们转移出去,前三次反围剿就用了这个办法,但随着对方军队越来越多,你的军队也在增加,没法采用。所以,百分之百的可以肯定:任谁指挥打第五次反围剿都要输。对中共来说,长征是一个最不坏的决策,博古他们这次做得很正确,而且几乎很及时,兵力才被打掉不到五分之一时就撤是英明的。张国焘同志可能是给他们做了好榜样。至于说什么分兵去杭州、福州都是不值一提的胡闹说法。要是真去了,很可能也就真完蛋了。

长征可能是除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之外最著名的苦难之旅吧。它本身就是奇迹。在长征的尽头,中共看到的是它要创造的新历史。当然,我们必须看到:它是政教合一的。政教合一如果在一个不太长的时间段内、相对严酷的环境下,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一旦变成一个完整的政权后,就必定出问题,出大问题,除非政教分离。这是题外的话了。

中共在内战时期完成了自身的锻造,这一点,毛泽东当时就看得很清楚。感谢皇军,在7.7事变后,中共及时地获得了一个适宜的环境,结果那些包含着中共革命胜利的一系列秘密种子就发芽成长起来。

原来常讲,西安事变挽救了中共。现在看,只能讲,抗日使中共有了成长的适宜环境,用毛自己的话叫做外因是条件。

整个抗日时期中共成熟起来,仔细的分析这个环境。首先,是抗日战争造成的一个独特的超级割据局面。我们知道,中共武装斗争发端于地方割据的政治局面,中共这个初生的力量就在不到十年的时期内,生存发展起来。

当这个割据的条件减弱时,中共生存的环境就恶化了。那么,抗日时期,就全国而言,忽然又有了一种割据局面,那就是日本入侵造成的沦陷区与国民党统治区之间的割据。这个不是地方武装割据,而是民族国家冲突造成的,所以小农把它叫做“超级割据”。

恰巧,中共身处陕晋边界,这是接近日本敌占区同国民党统治区之间的边界地带。其实不是恰巧,而是肯定会如此。超级割据局面的出现,同日本对中国的企图和战略有关。中日两国的关系,几乎就是中国百年史的最重要的国际因素了。这也不奇怪,毕竟是相互为最大的邻居嘛。

但制约两国关系的最根本的因素是什么呢?是中国绝对的安全感和日本的绝对不安全感。这个是从绝对意义上讲,而不是相对意义。因为,从地理环境、人口、资源和文化传统上看,中国尽管国力瀛弱,但是其战略位势却具有绝对优势,而日本则处于绝对劣势。从一城一地的得失上看,日本可以获胜。但这个获胜有个限度,就是日本你无法全部占领中国,或者是象英国人对印度那样彻底征服;而中国尽管败仗连连,几十万人打不过几万人,但失败却有个底线,就是中国总有新的部队投入战斗,而日本无法打穿中国的全部纵深。所以,即便是在中国最弱的20年代,中国军事家如蒋百里先生都还是认为日本无法征服中国。这点只怕是日本人也很清楚。

日本人的绝对不安全感是很根深蒂固的。在二战前,也没有地区整体安全的保护伞,这个感觉就更明显。这个因素显然支配了日本对中国的战略。而中国这头,从蒋介石日记里,似乎蒋也从来没有设想过最终亡国的情况。他虽然忧愤于十战九败的军事局面,但你也确实看不出他有彻彻底底的危机感。相反,似乎有一种从容在里头。蒋在日本学的军事,应当是知日派吧。

中日之间在安全感上的两极化,是制约中日关系的主要因素。到今天为止都是如此。即便有日美安保条约,但在中国拥有核武之后,这个优势又被抵销了。为什么日本在台湾问题上持十分可疑的态度,就有这个安全感在里头做崇。小农现在基本上认为台湾问题不是中美问题,而是中日问题。美国在台湾问题上更多的是意识形态方面的考虑。日本则不同,即便大陆不是共产党执政,它仍然会阻扰台湾回归大陆的。大陆目前对台的政策是大可以批评的,这是其中的一点。另外,还有日本为什么在历史问题上暧昧,也是可以从安全感的角度予以大部分解释的。中国的外交战略制定人似乎没有重视这个安全感问题。

扯远了,再说回来。日本对中国的战略总是游移不定的。进,不能全部拿下,退,又多半一泻千里。李宗仁在回忆抗日初期中日两国战略得失时,特别指出:日本是渐次投入战力,结果消耗太大,无以达成真正战略主动权。这个军事上的被动就是日本拿不准对中国的企图以及达成企图的战略。所以日本在中国,总是得而又失,失而又图。你看日本在辽东半岛下了那么大功夫,结果还是丢掉了。在山东经营多年,结果还是得归还中国。满洲国弄得太勉强,在苏军重压下,始终未起到重要作用。

回到我们的主题。由于日本知道无法图谋全中国,日本就企图建立起地区霸权控制系统,即“大东亚共荣圈”,以增强其安全感。在这个架构下,日本认为只要做到在中国扶植起一个亲日的稳定的政权就可以了。当蒋介石通过策动张学良东北易帜后,日本人基本上对蒋失去了耐心。所以,以打击的方式引发出中国政局重组,就成为日本的侵华的政治战略。这种情况下,当时华北地区是蒋力量最为薄弱的地方。

所以,日本首先从这里这手,试图建立起一个亲日本的、“自治”的华北政权。这样一来,就形成前面讲的“超级割据”。一方面日本人只从军事角度占住点和线,而把面分给华北伪政府。另一方面,蒋的力量全放在长江流域以及西北,华北没有蒋介石的力量。而伪政权对面的统治在道义上讲不通,它毕竟是外敌支持的政权。于是华北就出现了广大的乡村地区、非战略要点的地区这样的巨大空白区域。日本人的一个大错误是在华北建政后,他又打封闭之省的山西,可能是要获得能源煤矿吧。

天知道,当时辽宁的煤矿够用了吧。弄不懂日本为什么分兵山西,对阎老西作战。是不是日军当时想保留从山西出发,进汉中、宝鸡,打垮蒋政权的选择呢?可是它虽然投入了兵力,但很快又撤走了精锐部队,这确实同日本对华的战略不稳定有关。

总之,日本打山西,又没有决心彻底打下。结果在中共身边就创造了一个巨大的发展空间。这点很重要,要是日本不打山西,则中共无法同抗日的地区便捷地沟通。那么你就只好按蒋委员长的指令,绕过山西,到河南东北地区同日本对垒。那中共的机会就不大了。中共是以抗日取得蒋应允合法化的。否则,胡宗南仍然有力量打垮红军那一万多人的队伍的。所以,既然日军打了山西,红军就可以不听从蒋的指令,坚决的隔河抗日。自山西出发,占领空白地区,棋局到此,毛就看透了。

山西这个地方是挺有意思的。在历史上,由于它地理上的封闭性,所以相对战乱较少。在抗战之前的一段时间内,山西已经被阎锡山治理的比较有特色、有秩序、有相当大的自治性,很象那么回事。

抗战之初,阎非常在意他这个一亩三分地,坚持要保持独立性,所以他不许中央军进入布防。他为了维持自己的实力,更愿意把事态复杂化。所以引中共入晋,以共同抗衡蒋介石。另外阎受日本教育,而当时的日本,社会主义思潮也是比较主流的,所以他对社会主义、乃至共产主义、共产党有亲近感。再加上当时中共分子确实很有能力,很能吃苦,富有牺牲精神。于是,在共产党人的襄助下,他搞新军、牺盟会。但是过不久,他发现有问题了,这些人慢慢控制了这些组织,他好像不算数了。而这些组织就为以后的根据地的建设提供了很好的条件。

假如当时按蒋的意图,中共去河南,是很难立住脚的。中共在河南没有什么基础,河南又是战略要道、平原地区。至于后来的几个根据地都是从山西发展开去的,且多为山区。

那时,毛如何看抗日呢?

就对日战略而言,毛同当时大部分战略分析家的看法是一致的,即持久战,中国终将获胜。我们讲过,这不是他的真知灼见。毛的厉害,是在于山西抗日局面一旦形成,毛就知道红军的机会在哪里了。你看,西安事变后,毛把大部分红军派到山西,同时又紧紧的控制住前方指挥部,坚决不打正面战,只做游击战。当时红军大部分领导人和党内同志对此思想不通,所以,毛的指示在语气上很硬。随后中共就在山西形成了四个根据地。这样一年后,中共人数就达到了15万人,紧接着又在冀中、冀南和山东建立了根据地,这些根据地都是在割据条件下发展起来的。

毛泽东在这个时期,政治上、战略上似乎灵感很多,观察深远,无人能比。

应该说,看到持久战并不难。可是能抓住山西的机会,连续走出六大根据地的棋,则是他的过人之处。这就是中共开始壮大的第一个战略环境条件。

第二条就是中共放弃苏维埃政权,变成国民政府的一个地区政权,取得合法性。这个同第一个条件是相联系的。也是同中共一系列的政治路线的改变相关联的。

7.7事变以后,似乎共产国际以及中共都开始进行调整了。首先是共产国际进行调整,当时以中共中央名义发表的“八一宣言”,是王明在莫斯科起草的。中共中央当时也还处在到延安之前那段十分琢磨不定的时期。好像闭塞得很。但是,事实上张国焘是第一个明确的反对苏维埃政权形式的,他在川北搞的那个西北联邦政府,实质上已经是打着抗日的旗帜,搞的多种社会力量的联合阵线,类似后来的统一战线。

抗日统一战线,这个政治战略的形成,毛在初期没有直接的贡献。王明和张国焘应当讲在理论、实践上是领先的。但毛随后就调整自己的看法,毛这个人经常是随机正确的,他可以迅速的调整自己的看法,以符合棋局的变化。但不管怎么样,毛后来是掌握统一战线的本质和主动权的。

中共政治上这个变化,就为与革命对象国民党合作提供了依据。国民党同意与中共合作,绝不会仅仅是蒋被扣押的西安事变。

国民党接受中共还是同当时整个国际战略格局有关,就是苏联在这个格局中处在一个相当有利的位置上。一方面,苏联曾经干净利索地在诺门坎战役中击败关东军,由此,日本人相当畏惧苏军;另一方面,苏联又试图同德国修好、引诱欧美内乱。在这个格局下,与日为敌的中国必然非常看重苏联的作用。此种情况下,只要中共放弃苏维埃革命,蒋当然就可以接受中共,以取得苏联的帮助。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如果讲第一次国共合作,仅仅是孙中山与苏饿联手,中共是被迫参加的。第二次国共合作,是两党合作,但以苏联为保人。所以蒋才下这个决心的。以后人的眼光看,只是老蒋没有流氓到家,他要做圣人。所以,会执行西安的协议。

如果有这个因素的话,也是个次要因素。关键是当时这个战略格局,在德国同美英开战之前,中国只好依靠苏联这张牌。你还要想到:中国近、现代外交是从联俄抗列强开始的,从李中堂那儿开始的一个外交传统,就是同俄国修好,抗击日本。这条传统到7.7事变后不是减弱,而是加强了。所以,中共是苏俄支持中国时搭售的一个附件,蒋必须接受。再者,蒋那时大概认为中共也没什么力量造反了吧,万把人,能成什么气候。

结果蒋就容纳了中共,给其合法性。这样中共就同以前不一样了。它利用这个合法性展开了自身的全面发展。中共在这个合法性下,作了三篇大文章,一气呵成。

一是异常出色的宣传工作。这个从八一宣言到西安事变,大体经过半年左右时间完成的。这个宣传工作的结果是中共从一个久已被忘却的党一跃成全国性政治力量,它把这个合法性变成了它存在的正当性,从而让自己成为中国高级政治事务的参与者。这在过去二十年中,是不可能的。中共真正从四一二事变被逐出中国政治舞台后,第一次重返政治中心。这期间的宣传工作是值得好好写写的。因为,这之后在皖南事变、重庆谈判、重开内战、48年和谈等等历史事变中,中共在宣传上始终胜国民党一筹。

二是在合法条件下,主要是在山西的几个根据地,把中共的看家法子,乡村社会动员同合法的基层政权建设结合起来了。这点要特别给予注意。因为在农运时代,中共在乡村进行了动员,但并没有掌握住被动员起来的乡村基层力量,结果这个力量将中共也给冲垮了。到了苏区,中共则致力于将这个力量转化为有效的军事力量,但在游击战和运动战条件下,无法建立起稳定的基层政权。同时即便是在某些地区建立政权,也缺乏正当性,得不到社会主流的认同。只好军政合一,以军领政,行为方式就同叛匪无异。这样,被动员起来的乡村基层力量中只有少部分加入红军,大部分则在红白之间摆动。到了抗日时期则不同,中共有合法的政权形式,有抗日的正当性。同时,在超级割据条件下,各根据地相当稳定,政权可以稳定存在。这个时候中共呼应其合法性,在政权人员组成上搞三三制、土地问题上放弃革命,选择改良道路、依照国民政府的法案,进行减租减息,这样以一系列温和的社会政策作辅助,使中共的乡村动员手段丰富起来。同时也彻底掌握了将被动员的社会力量组织起来的技巧。这个时候,中共就不仅仅是从乡村中发现那些可以参加革命的边缘力量,它还借此力量形成对乡村进行全民动员,使中共在乡村主体力量上同样获得支持。这种情况出现以后,中共就可以合法的获得根据地民间财政的支持。

在合法性和正当性条件下,其实老百姓可以忍受更大的税收负担。在西欧,革命的法国政府就不能征收太多的税,否则,就同你的与民的承诺相矛盾,革命者也深恐由此失去民意。相反,英国保守政府却可以有比法国高得多的税收,这个使英国人过海高成本作战,一样可以打败拿破仑。这个例子也可以在中国根据地看到。

中共在这方面的工作,我们以前也谈到过。例如彭真、高岗、薄一波这些人做出了杰出贡献。李井泉、康生也有贡献,当然这两个人经常是保持张力的另一端,他们在发展乡村动员手段上,经常越界,滑向激进革命的一边,这个也是必要的。毛就从来没有认真的批评他们,虽然经常的纠他们的偏。

此阶段的中共乡村动员形成了一个剧场效应,很有解释力。说到底,中共本质上还是革命党,所以社会动员是他们必须进行的。可是只有中共在乡村的党员们,似乎看清了乡村基层结构里的边缘力量的人性当中的那点负面的东西,如何可以被引诱出来。所以这个社会动员,在合法政权外衣下面,就成熟了。

毛当然知道这个东西的意义。彭真从山西根据地到延安本来是准备参加七大的,七大推迟以后,彭就留在延安学习。他给毛讲根据地的政权建设,毛就说“你再给政治局的同志讲”,后来毛讲“那么好的马列主义,不能就这么几个人听,让延安的同志们都来听”。彭就连续作报告,后来干脆留在中央党校,主管教学。中央党校主要就讲这个社会动员与政权建设。七大时,彭真、高岗都进政治局同这个直接有关。

刘少奇在这个时候也冒出来,他的地位在中共内部方面也迅速上升,他自己对中共的经济建设的理论也开始成型。

刘少奇除了党内斗争中挺毛这一条之外,在社会动员和根据地建设以及这个过程中,党员的地位作用等等方面,有大贡献。特别是加以理论化。这成套的理论成果,后来在解放战争和解放后,都派上大用处。最有意思的,刘在六十年代搞四清,简直就是以前土改的翻版,什么扎根串联之类的东西。

从湖南农运到苏区,到抗日华北根据地建设,确实可以看到社会动员这条主线,这是一个很好的历史脉络。可以观察到一个革命党的成长史。当然,它也是独一无二,大概也是空前绝后的。

中共的第三篇文章就是人才聚集、培训和参与基层动员的精英动员体制的建立。这个是在以前没有的。中共是少数激进青年知识分子通过社会动员改造国家的革命组织。从一开始中国知识精英是对共产主义有疑虑的,大部分政治力量和知识阶层是不赞成中共的,所以,中共的人员组成,就由两极构成:一头是少数激进青年,其中大部分是在苏联受训洗脑的;另一头是乡村被动员的力量。中间是没有东西的。到苏维埃时期,社会精英就完全不赞成中共,甚至持反感的态度。这个局面到延安时期就变了。这时中共成为这个政治平台的主角,而且由于杰出的宣传工作,使中共在山西华北的抗日根据地成了抗日的象征。延安独特的精神气氛,也同国统区很不一样。国民党那时已当政十多年了,整个党政不分、党军不分,结果已成为一个金字塔形式的分肥体制。这个体制一方面造成很多失意者,另一方面,又使有志青年没有信心加入这个体制。因为是官僚体制,有很多东西让知识青年厌恶。记得有个后来做到部长的人回忆讲,刚开始时跑到南京,找政府参加抗战,后来左等右等,被这帮老官僚给耗在那里,一转念就来到延安。这个故事很典型。

这个也同共产党本身那种类似传教士的纯洁、高尚、理想等等精神符号的吸引力有关。就是讲,当时抗日初期有那么种精神提升的味道,就象五四前后的那种社会氛围。这时候一部分知识分子和知识精英开始接触中共,到延安去成为一种时尚。毛和蒋相同的地方就是都喜欢办培训班。毛在延安大办教育,吸收知识精英主办各类学校,培训到延安的知识青年。

国民党那个分肥体制,人才是向上流动。而中共的培训、分派人才是向下扩散。因为从一开始就为理想而来,当然就要到乡村去,才能施展身手。有意思的是,在延安的培训生活,很多人回忆,并不是那么的浪漫,而非常接近清教徒的生活。这个生活方式加上思想方式,是在抗日和革命名义下进行的。有些青年不知怎么回事就被拉进党内斗争的激流中,也变得异常残酷。

这是一种全方位的训练,有些人就抗不住,跑了。但部分人留下来了,他们产生了对革命的依附性,对中共组织的归属感。我相信当时是有一种宗教似的气氛,中共这些长征过来的人的故事,就象圣经故事。

中共对中国社会的分析,38年,39年好像也成系统了。这个立足半封建、半殖民的社会革命理论同陈腐的不成体系的三民主义形成对比。

对知识分子的培训和使用,又和中共的知识结构,和它的扁平化的组织体系结合了起来。它使青年下乡村后,真的是有大的作为。这个就不再是陈腐的官僚了,培训你是专做乡村动员和组织的,不是做官僚。

这个很成功啊。当时中共开始建政,需要大批知识分子才满足需要。所以到45年日本投降时,很多民主党派的大知识分子也讲中共人才多。

所以中共及时因应了两大环境的变化,连续做了这三篇大文章,走向康庄大道。这以后,就没有力量可以消灭中共了。我看到一些数据,37年到了38年,八路16万人,新四军2.5万人,到41年,已有100万人之多了。到抗日结束,中共实际力量已在300万以上,统治区人口已在5000万以上。这是不可能消灭的力量,而只能去设想如何与之共处,并改造之。想不到这点,你就完蛋。老蒋想消灭中共,于是把重庆谈判当缓兵之计,让毛给将计就计,再起战端时,合法性和正当性全跑到中共这里了。而当初这可是国民党给中共的。

这时期,毛也成熟起来了。毛在这个时期成为党内主流的。那个重点是毛在党内的精神领袖地位的确定。而毛作为一支全国性政治力量的统帅地位的确定,是毛同中共一起在全国棋局中走出来的。

这个特别体现在两件大事的处理上。一个就是红军在山西的抗日策略,这个前面已经讲过了。毛在这件事上,体现了军事统帅的无情性格特征。他根本就不为空洞的抗日口号和民族大义的冲动所左右,他把这个完全看成是个军事沙盘推演过程中的一个阶段,他一切的目的就是在这个阶段上完成中共军事力量的再造。所以,他对八路军司令部那帮人的“轻浮”是很不满意的。一时的军事胜利没有任何意义。平型关根本就挡不住日军占领太原的步伐。毛泽东没准还希望这些大城市被占呢,这样阎锡山就只好低下身段,容纳中共和八路军。这个时期,显示了毛作为军事统帅的大局观和战略眼光。这之后,毛有次还专门讲到什么叫领导,他有一大段话:在指挥台上的人,必须看到桅杆时,就能判断出事物变化的方向、趋势,并且掌握之,才叫领导。

这期间,在处理相关人员和决策时,毛完全是独断专行,充分发扬了他身上的统帅性格。抗日时期游击战术又获新生。这当然同超级割据和华北地区的特点有关。当时仅仅在一年多前,红军还在中央苏区时,象刘伯承、彭德怀这样的人,就已经放弃游击战,改打野战军比较规范的运动战了。到了洛川会议上,中央讨论如何制定抗日战争中红军的战略时,毛就同将领们有分歧。林彪当时还满不在乎的讲,打小日本,照样胜。果然在随后几个月就有了平型关战役。但毛泽东根本没有动摇,他坚持不能同日本人正面作战,要打游击战。他在37年9月,离7.7事变才两个月,就致电在前线总部的彭德怀“红军在决战问题上不起任何作用,要有自己的拿手好戏,在这个拿手好戏上,要自己能起决定性的作用”。他坚决制止总部的人去打大仗的。

这个同那些军阀的保存实力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这是一个战略家进取的深远眼光。毛泽东在这期间多次告诫那些干部,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是唯一取胜的办法。而正规的正面作战,是不可能发动群众的,只有分散作战与发动群众相结合才能打胜仗。他警告那些头脑发热的人,不可回想起过去内战的味道。你看看,毛泽东这个人的辩证法那是到了家,他居然在抗日开始几个月就看清抗日的游击战同内战时的战争区别。内战时游击战很难发动群众,当时中央因为这一点,相当冷淡毛的经验。而到了抗日就变了,只有游击战才能发动群众。这里起作用的因素就是那个超级割据,同内战时的格局完全不同。因为日本人没有占住面的打算和决心,所以事实上,你只要在面上发动群众,你就很稳固,时不时的出击一下,打点打线,这可以壮大自身的力量,又建立起根据地。这同内战时,政府军一定要占住面,让红军没有办法再打游击战就不同了。所以毛的辩证法很灵。

到在山西形成四大根据地时,八路军将领们就完全服气了。这远比什么四渡赤水之类的小战斗更能体现毛的统帅能力。另一件大事的处理,就是皖南事变之后的半年内,中共在中国政治迷局中的搏奕,异常出色。这件事的处理,显示了毛泽东全国性杰出政治家的眼光、手腕。从此以后,毛就不仅仅是中共的领袖,而是仅次于蒋介石的全国政治领袖了。这是中共史上无前例的。

皖南事变起因还是国共之争,中共叫做反共高潮。这个磨擦本身到不奇怪,毕竟是两个党,所以国共合作,从一开始就是不顺利的,时好时坏。

国民党内部一直有很大力量在反对容共的政策,而鼓吹限共的政策。这个同大革命时代很近似。但是这次国共合作的环境不同。一是中共始终没有交出自己的领导权给国民党,而是党际合作。二是中国政治结构有了很大变化,特别是抗日战争,使得几次摩擦都是和平解决了。但从蒋的本意上讲,在39年,40年,他很强调“统一意志,领袖意志”等等东西,讲法西斯精神。所以给中共施压,不断的测试中共的底线,就是他的一些亲信的策略,不断的生事,借题发挥。这个情况到40年底的时候,就开始走过头了。他想一举拿掉江南的新四军,看看中共怎么办。

从军事上讲,确实机会很好,诱惑力很大。项英他们在江南游来荡去了近一年,就是不过江,向苏北发展,结果孤悬江南没有力量去策应,同时又远离抗日前线,这很容易诱使蒋的反共亲信们发动一场攻击。事实也证明,这是一次很利落的伏击战,两天就结束战斗了。但这个军事胜利,根本就没有转化成政治的胜利。

当时有几股力量都在起作用,一个是抗日力量,这个不用说。另外就是亲日力量与主和派。当时中共好像也很担心蒋与日本人讲和,当时日本人开始表露出不想占领中国的意思,也主张废除殖民制度,亚洲人自决等等温和的口号。有一部分对知识界的人是有一定吸引力的。所以这个讲和的方案在国民党内部还是有市场的。

再一股就是美国人。美国人那时全力支持蒋,但同时又很赞同中共的社会政策。认为中共参政可以抑制蒋的独裁倾向。所以美国的力量正在上升,而且有利于中共。中间力量,则不希望看到抗战演变成内战。因此,只要说清楚你是反对内战的,你就可以获得中间力量的支持。当然,有一点是不用多说的,在抗日来说,中共是没有多少力量的,也没有出同他力量相当的力气。蒋说的“游而不击”不是没有道理。

中共在这个时期明确的提出了中间力量的争取。再有股力量,那就是各种杂牌的正在消亡的地方军事集团,正在以各种名义苟延残喘,有的依靠日本人、有的靠抵消中共取悦国民党。这些力量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政治格局。这个格局,党内的领袖们以前不曾遇到。但毛的反映很快。他同负责华北地区工作的刘少奇一道,制定了“政治反攻,军事守势”这样一种策略,就是大打政治牌,借题发挥,以哀兵形式,诉诸与全国政治团体,要求以和平解决皖南事变为发端实行全国政治和解,推进民主化。中共提出了一个十二条政治主张,通电全国,蒋就被动了。中共并不就事论事,而是一付不与你争一时之长短,我看重的就是民族大义的样子。这个姿态很高,中共一下子抢到先手了。然后,在参政会问题上,主动发难。提出有条件参加参政会,让参政会这个民主形式成为要挟手段,扯进美国人。美国人是这个民主化的热心人,现在一看中共的这个态度,就反过来指责国民党。于是各种力量就倾向于同情中共。中共不失时机,又发了一个“新十二条”,更加具体的对国民党的政治统治提出修正意见,作为参政会的政党主张。

这期间,还有一个力量起了作用,日本人为服从其太平洋战争的战略安排,结果在41年元月中旬,发动了豫南战役,把国民党的主力部队,15万人打的几乎全军覆没。这个举动打消了与日讲和的可能性,所以,蒋就只能彻底抗日。

:这个因素很重要的。毛当时讲,中国民族矛盾是主要矛盾,这个矛盾制约了蒋的行动。所以,中共敢于冒这个险,以军事损失换取政治同情。第一次就全国政治纲领发表了实质性、建设性的意见。迫使蒋在参政会向与会者承诺不会再有皖南事变了。这个期间的政治斗争,实质上等于蒋替中共安排了一场苦肉计,中共以近万人的代价,换回了中共的清白之身。在此之前,中共在政治上很被动,是被很多政治人物当作投抗日之机谋反的匪党。相当一部分上层中间人物,也持相近的观点。但皖南事变,显示出中共博大胸怀,深远眼光,和为民族担当的负责任的政党形象。就一下子取得了全国主要中间力量的认同。在此之前,各种反共浪潮,并没有引起社会舆论的反对。这之后,反共成了一种“政治不正确”。这个东西到重庆谈判时,还在起作用。毛在这个中间的那种纵横家的作派,真是让人佩服。而且,41年3月初,参政会还没有开,毛就预言:“从此以后,国共力量对比就将开始发生对我有利的变化”。

有意思的是,毛并没有安排这么一场事变,他碰到了,就将计就计的利用了。在党内,基本上王明、项英这些反对派在41年3月之后就没有了。就象西路军一样。中共某些地区力量的损失加强了毛的地位和权威。

毛差不多总是下明棋,他自己讲是阳谋,至少在49年前,他一直如此。他搞阳谋,总是大手笔,遇到一个局面,他就灵活调整。西路军让他灭了张国焘,但西路军的形成恰恰是张国焘自己办的事。皖南事变也是如此。所以你讲得不错,毛在这之后,就变成全国政治领袖了。这是蒋身边那帮反共亲信根本没有想到吧。

皖南事件的处理其实非常重要。我认为,就全国政治流变而言,皖南事变之后,除重庆谈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可值一提的故事了。

皖南事变之后的中共政治策略就是一个很好的明证。毛当时的判断与党内其他同志的张惶与无奈就形成了对比。这个时候主义是不起什么作用的。毛把握住日本人不会给蒋留下回旋余地这个要害,冒险在这政治上同国民党摊牌,打出全国民主化的牌,上纲上线,两个12条,招招中的。以军事失利换得政治主动,这个高超的政治运作堪称中国现代政治史最精彩的一页。彼时彼地而言,这个运作能力比主义会给人更加深刻的印象,行动家是不屑于在事后言说个中秘密的,于是理论家就拔高了理论的重要性。所以就中共这个组织在整个抗日时期的历程,它在组织效率上,最大限度的激发了它在瑞金时代所获得的成长因素。

从这个角度看,《三国演义》确实比马列主义管用。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