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则思变
hmlu_2000@yahoo.com
一
老顾在公司里当VP，挣得多，老婆不上班。老顾的老婆是不干寂寞的人，以前老顾去上班，她就和闺秘弄点插花下午茶之类的。
她是个没常性的人，什么事都干不常。一件事干不下去的厌倦的时候，老顾和女儿就像有第六感，马上能察觉。老顾老婆的脸会突然绷起来，没血色，发黑。
这么说吧，四次月经合成一次，就那表情。
所以，顾夫人一有个什么新爱好，老顾和女儿上教堂祷告的第一件事就是，主啊，让她干够半年吧。
自从川普出来选总统，顾夫人有个新的爱好，挺川。和几个家庭妇女成立了个挺川团，和各地频繁联系，写标语，示威游行。
天天上文学城时事论坛转消息，灌水，川普好川普好比川菜好。
老顾看着老婆忙，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没人给他找麻烦。可是新的麻烦来了。女儿是个川黑，饭桌上，老婆一念叨穷人吃救济占她便宜，女儿就反驳。
妈，你不能有两个臭钱，就看不起穷人。穷人穷不是他们的选择，你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他们总有两只手吧，难道麦当劳也干不了，有手好闲在马路上晃。
妈，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试过麦当劳？这个社会如果都是你这样的想法，他们也许麦当劳的工作都找不到。你买一个包就是一千块，为什么不让穷人领几百块的救济。
吵到最终，老婆总会说，老顾你说两句，教育孩子你也有责任。
老顾头大，堆起弥乐佛的微笑，你们有不同的看法是好事，这正说明我们这个社会，这个家的民主气氛。
老婆说，谁让你说这个了，我让你教育孩子正确的价值观。
孩子说，爸，我知道你同意我的看法，你就是不敢对妈说不。
去年夏天，总算女儿上了大学，老顾轻松了。顾夫人继续每天文学城时坛喊川普好川普好，比川菜好。
寒假女儿回来之前，老顾特意提醒太太，女儿回来不要提总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为总统吵架不值得。
女儿回来好像也小心翼翼，比以前礼貌许多。
圣诞节吃饭，也不怎么着，老婆说到，现在厕所都上不了，说不定就进来个男的，我要是报警，抓的反而是我。
女儿一下来劲了，妈，你要有同情心。人的性取向不是个人的选择。同性恋不是他们愿意做的。如果我是同性恋，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你就不爱我吗？
老顾老婆碰到这种时候，就是傻子，毅然决然说，如果你是同性恋，就不是我女儿。
女儿用餐巾纸擦了下嘴，慢慢地站起来，上楼去。下楼已经拖着行李箱。出了门开车就走了。
圣诞夜。
老顾很后悔没有把女儿拉住。
追出去，女儿早没影了。进屋，老婆板着脸默不作声吃饭。老顾坐对面陪她吃。
老婆吃了四个鸡腿，四十个饺子，还在继续吃。
老顾第一次开口了，你少吃点。
老婆说，把女儿那份一块吃了。
老顾说，我去给女儿打个电话，看她怎样。
打了两个没人接，第三个女儿接了。
老顾问女儿在什么地方，女儿说，路上休息，在麦当劳喝咖啡。
女儿的语气很平静，让老顾放心不少。
这时老顾拿了电话去了地下室，因为怕老婆听到下面的话。他想了半天，为什么女儿对老婆同性恋的话反应那么那么激烈？是不是女儿真的就是同性恋？
老顾说，女儿，你知道妈妈说的话不是当真的。不管你是
WHOEVER，我们都是爱你的，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
女儿说，爸爸，这点你不用告诉我，我心里很明白。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妈妈会把对这个家对我的爱转化成对和她没有关系的人的仇恨。难道她不能用对我关心的百分之一去关心一下比她贫穷的人吗？我从小看到的就是妈妈对穷人的冷漠，让我不要和比咱们穷的孩子玩说我会学坏。
老孙说，女儿，你不要这样说。妈妈和我都是从贫穷过来的人。妈妈小时受过许多苦的。
女儿说，这就是我不理解的。为什么你和妈妈同样受过苦，你和妈妈有如此不同的世界观。我不支持川普，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他的政见，而是因为他缺少对他人的尊重，特别是对没有他的
PRIVILEGE的人的尊重。我们社区里锄草的打扫卫生的那些人，那么努力工作，没有身份还会受欺负，为什么总统要说他们是强奸犯？
老顾说，我很高兴你懂得尊重他人。你对妈妈更多点尊重不是更好吗？
女儿说，有时很难。你知道我上次去看心理医生说的什么，我想起七八岁的时候，妈妈带我去
APPLE BEE吃饭。然后妈妈就说WAITRESS的语气眼神都是看不起她，把经理叫来，当着所有的顾客吵架。你知道吗？我当时是多么的EMBARRESED。这种羞辱感一直持续到现在，去APPLE BEE吃饭我会发抖。
女儿说到着大哭，控制不住。
老顾五雷轰顶，女儿居然背着他们去看心理医生。
老顾愣了一会，问女儿要不要过去陪她。女儿平静下来说，没事，要开车上路了。
回到餐厅，老婆还在吃，估计四十个饺子变八十了，还开了瓶老顾没舍得喝的一百多块的红酒，有些醉眼朦胧。
老顾说，女儿挺好，问你好，让你少生气。心情不好多吃点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但是要适度。
老婆说，老顾，我忍不住啊。我生这么个孩子，肯定是我祖上做孽报应，老天爷派来和我做对的。你看人家川普，孩子个个优秀，长得又漂亮，又有能力。一碗卡走出来多么优雅风度。我为什么没能有个那样的孩子？
老顾心想，这要是和总统比，我顾博门得再结两次婚才行。
继续安慰老婆，你要想积极的方面。咱们的女儿，
GPA4以上，上了那么好的大学，有多少人能做到？
老婆说，我现在才知道，什么优秀不优秀，狗屁。优秀了，三观不正，那是左左。前两天感恩节
PARTY你看若若那色迷迷的眼神，你当VP有什么用，三观不正。
老顾一看越说越不象话，赶紧说，你上楼休息吧。走过去扶老婆。
还没扶呢，老婆已经爬在桌上打起了呼噜，哈拉子流了一片。
二
从那之后，母女两个月没说话。
老顾能做的就是，今天和老婆说，我和女儿通电话了，她很想你。
明天和女儿说，我和妈妈聊了，她很想你。
顾夫人一听女儿两个字就开冰箱找吃的，鸡腿至少四个，饺子至少四十，面条至少两海碗。
女儿一听妈妈两个字，就把话岔开。
老顾终于受不了，严肃地对女儿说，母亲就是母亲，你这样对待母亲是不孝顺的。
女儿沉默片刻，说，我给妈妈打个电话吧。
女儿给她妈打电话，老顾装得不知道，把耳朵贴门板上偷听。
开始是，你好吗，我好，注意身体之类，有点陌生谈话，说不下去的意思。
然后说到了佛罗里达的枪击。老婆来劲了，孩子，你一定小心，碰上这种事赶紧跑。那个中国孩子王彼得就被打死了。他就是晚了一步。这种时候差一步就是生死的差别，和高考的一分差不多。
女儿听这话也来劲了，妈，你不应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那么宝贵。我们的生命都是上帝赋予的，如果上帝召唤我们付出生命去保护他人，我们不应该犹豫。王彼得是为保护他人死的，他是英雄。不是你说的傻子。如果我这么死去，会觉得光荣。
顾夫人拿着电话忍忍忍，最终受不了，我是你妈，轮不到你教育我怎么做人。
乓机把电话挂了。
然后就冲向冰箱找吃的，煮了两包冻饺子，没吃饱。
三
上周末。老顾为让太太心情好点，陪她逛街。这下老顾倒了大霉。
先是老婆看见一对夫妻带着四五个孩子，对老顾说，老墨生一堆孩子，吃福利。
没想到那个当妈的听到了，扭身用南方口音普通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墨，你怎么知道我吃福利。
老顾和老婆吓一跳，呆那不知说什么。
老婆愣半天，说，你中国人，凭什么长得和老墨似的。
我是中国人，长什么样你管得着吗？
老顾赶紧把老婆拉跑了。
过了一会，看见一个亚洲姑娘和一个黑人拉着手逛街。老顾老婆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那个黑人冲过来，指着老顾老婆鼻子用英文问，看什么看，难道我们黑人就不能
DATE亚洲人？
这回老顾老婆话都没敢说，撒腿就跑。
就听后面那姑娘用上海话说，小赤佬。
老婆受此惊吓，回家啃了三个猪蹄，还觉得饿。
四
关于钱的事，老顾是这么介绍经验的。
新婚之夜，把所有财产，存款，列一个单子，恭恭敬敬交给老婆，从现在开始，我顾博门人是你的，这些也是你的。从此我就管挣钱，花钱的事你管。
老婆很感动，把手上的金镯子摘下来，我虽然没钱，这是祖传的镯子，也加上一份。当晚性生活都加餐。
我问，你真的都上交了？
老顾说，我老家还有个弟弟，事先给了他几十万。我告诉他，婚后估计有段时间不能给他钱了。我弟弟懂事，好多年没管我要过钱。
老孙觉得老顾这么做很好。新婚夜也把存折拿出来给老婆。
老婆一看就哭了，你那哪是存折，要饭的碗都不如。早知道你这么穷，就不嫁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