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贵先、宁我薄人之殷周牧野之战,vs后发制人之晋楚城濮之战
(2009-08-14 15:58:45)
下一个
“牧野洋洋,……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期清明”
牧野之战,就是商周之际周武王在吕望等人辅佐下,率军直捣商都朝歌(今河南淇县),在牧野(今淇县以南卫河以北地区)大破商军、灭亡商朝的一次战略决战。
商汤所建立的商王朝,历经初兴、中衰、复振、全盛、寖弱诸阶段后,到了商纣王(帝辛)即位时期,已步入了全面危机的深渊。在封王的统治下,殷商王朝政治腐败、刑罚酷虐,连年对外用兵,民众负担沉重,痛苦不堪;贵族内部矛盾重重,分崩离析,从而导致了整个社会动荡不安,出现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的混乱局面。
与日薄西山、奄奄一息的商王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商的西方属国——周的国势正如日当中、蒸蒸日上。公刘、古公亶父、王季等人的积极经营,使周迅速强盛起来,其势力伸入江、汉流域。文王姬昌即位后,任用熟悉商朝内部情况的贤士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积极从事伐纣灭商的宏伟大业。
文王为牧野之战的展开、“翦商”大业的完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政治上他积极修德行善,裕民富国,广罗人才,发展生产,造成“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的清明政治局面。他的“笃仁、敬老、慈少、礼下贤”政策,赢得了人们的广泛拥护,巩固了内部的团结。在修明内政的同时,他向商纣发起了积极的政治、外交攻势:请求商纣“去炮烙之刑”,争取与国,最大限度孤立商纣。文王曾公平地处理了虞、芮两国的领土纠纷,还颁布“有亡荒阅”(搜索逃亡奴隶)的法令,保护奴隶主们的既得利益。通过这些措施,文王扩大了政治影响,瓦解了商朝的附庸,取得了“伐交”斗争的重大胜利。
在处理商周关系上,文王表面上恭顺事商,以麻痹纣王。
他曾率诸侯朝觐纣王,向其显示所谓的“忠诚”。同时大兴土木,“列侍女,撞钟击鼓”,装出一副贪图亨乐的样子,欺骗纣王,诱使其放松警惕,确保灭商准备工作能够在暗中顺利地进行。
在各方面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之后,文王在吕尚的辅佐下,制定了正确的伐纣军事战略方针。其第一个步骤,就是翦商羽翼,对商都朝歌形成战略包围态势。为此,文王首先向西北和西南用兵,相继征服犬戎、密须、阮、共等方国,消除了后顾之忧。接着,组织军事力量向东发展,东渡黄河,先后翦灭黎、邘、崇等商室的重要属国,打开了进攻商都——
朝歌的通路。至此,周已处于“三分天下有其二”的有利态势,伐纣灭商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文王在完成翦商大业前夕逝世,其子姬发继位,是为周武王。他即位后,继承乃父遗志,遵循既定的战略方针,并加紧予以落实:在孟津(今河南孟津东北)与诸侯结盟,向朝歌派遣间谍,准备伺机兴师。
当时,商纣王已感觉到周人对自己构成的严重威胁,决定对周用兵。然而这一拟定中的军事行动,却因东夷族的反叛而化为泡影。为平息东夷的反叛,纣王调动部队倾全力进攻东夷,结果造成西线兵力的极大空虚。与此同时,商朝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呈现白炽化,商纣饰过拒谏,肆意胡为,残杀王族重臣比干,囚禁箕子,逼走微子。武王、吕尚等人遂把握这一有利战机,决定乘虚蹈隙,大举伐纣,一战而胜。
公元前1027年(一说前1057年)正月,周武王统率兵车300乘,虎贲3000人,甲士4万5千人,浩浩荡荡东进伐商。同月下旬,周军进抵孟津,在那里与反商的庸、卢、彭、濮、蜀(均居今汉水流域)、羌、微(均居今渭水流域)、髳(居今山西省平陆南)等方国部落的部队会合。武王利用商地人心归周的有利形势,率本部及协同自己作战的方国部落军队,于正月二十八日由孟津冒雨迅速东进。从汜地(今河南荥阳汜水镇)渡过黄河后,兼程北上,至百泉(今河南辉县西北)折而东行,直指朝歌。周师沿途没有遇到商军的抵抗,故开进顺利,仅经过6天的行程,便于二月初四拂晓抵达牧野。
周军进攻的消息传至朝歌,商朝廷上下一片惊恐。商纣王无奈之中只好仓促部署防御。但此时商军主力还远在东南地区,无法立即调回。于是只好武装大批奴隶,连同守卫国都的商军共约17万人(一说70万,殊难相信),由自己率领,开赴牧野迎战周师。
二月初五凌晨,周军布阵完毕,庄严誓师,史称“牧誓”。武王在阵前声讨纣王听信宠姬谗言,不祭祀祖宗,招诱四方的罪人和逃亡的奴隶,暴虐地残害百姓等诸多罪行,从而激发起从征将士的敌忾心与斗志。接着,武王又郑重宣布了作战中的行动退避三舍,后发制人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动手遭殃”。在军事上,“先发制人”也是一个重要的命题。早在《左传》中便有“先人有夺人之心”的提法,后人也多强调“兵贵先”、“宁我薄人,无人薄我”,意思都是主张争取作战中的先机之利。
可是,事情并不是绝对的。在一定条件下,“后发制人”也是军事斗争的重要手段,它与“先发制人”之间存在着辩证的统一。其实质便是积极防御,即以防御为手段,以反攻为目的的攻势防御,它常常成为较弱一方克敌制胜的重要法宝。春秋时期的晋楚城濮之战,就是历史上这方面的典型战例之一。
城濮之战发生于鲁僖公二十八年(公元前632年),它是春秋时期晋、楚两国为争夺中原霸权而进行的第一次战略决战。在这场战争中,楚军在实力上占有优势,但是由于晋军善于“伐谋”、“伐交”,并在战役指导上采取了正确的扬长避短、后发制人的方针,从而最终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楚军,“取威定霸”,雄踞中原。
春秋时期,大国争霸,最先崛起的是东方的齐国。齐桓公死后,齐国内乱不已,霸业遂告中衰。这时,位于长江中游地区的楚国乘机向黄河流域扩展势力,并在泓水之战中挫败宋襄公图霸的企图,将自己的势力范围发展到长江、淮河、黄河、汉水之间,控制了郑、蔡、卫、宋、鲁等众多中小国家。
正当楚国势力急剧向北发展的时候,在今山西、河南北部、河北西南一带的晋国也兴盛了起来。公元636年,长期流亡在外的晋公子重耳历尽艰辛,终于回国即位,是为晋文公。他执政后,对内修明政治,任贤使能,发展经济,崇俭省用,整军经武;对外高举“尊王”旗帜,争取与国,从而逐步具备了争夺中原霸权的强大实力。
晋国的壮大崛起,引起了楚国的严重不安。两国之间的矛盾因此日趋尖锐。而围绕对宋国的控制权,终于导致了这一冲突的全面激化。
公元前634年,鲁国因和曹、卫两国结盟,几度遭到齐国的进攻,便向楚国请求援助。而泓水之战后被迫屈服于楚的宋国,这时看到晋文公即位后晋国实力日增,也就转而依附晋国。楚国为了维持自己在中原的优势地位,便出兵攻打齐、宋,并想借此来扼制晋国势力的东进和南下。而晋国也不甘心长期局促于黄河以北一带,于是便利用这一机会,以救宋为名,出兵中原。
公元前633年冬,楚成王率领楚、郑、陈、蔡多国联军进攻宋国,围困宋都商丘。宋成公于危急中派大司马公孙固到晋国求救。晋国大夫先轸认为这正是“报施救患,取威定霸”的良机,力主晋文公出兵。但是,当时晋、宋之间隔着曹、卫两国,劳师远征,有侧背遇敌的危险;况且楚军实力强大,正面交锋也无必胜把握。正当晋文公为此踌躇犹豫之际,狐偃进而向晋文公提出建议:先攻打曹、卫两国,调动楚军北上,以解救宋国,这样就坚定了晋文公出兵的决心。战略方针确定后,晋国君臣随即进行了战前准备,将原来的两个军扩编为上中下三个军,并任命了一批比较优秀的贵族官吏出任各军的将领。
准备就绪后,晋文公遂于公元前632年1月统率大军渡过黄河,进攻卫国,很快占领了整个卫地。接着,晋军又向曹国发起了攻击,三月间,攻克了曹国都城陶丘(今山东定陶),俘虏了曹国国君曹共公。
晋军攻打曹、卫两国,原来的意图是想引诱楚军北上,然而楚军却不为所动,依然全力围攻宋都商丘。于是宋国又派门尹般向晋告急求援。这就使得晋文公感到进退为难:如不出兵驰援,则宋国力不能支,一定会降楚绝晋,损害自己称霸中原的计划;但若出兵驰援,则原定诱使楚军于曹、卫之地决战的战略意图便将落空,且己方兵力有限,在远离本土情况下与楚军交战恐难以取胜。为此,晋文公再度召集大臣进行商议。先轸仔细分析了形势,建议让宋国表面上同晋国疏远,然后由宋国出面,送一份厚礼给齐、秦两国,由他们去请求楚军撤兵。同时晋国把曹、卫的一部分土地赠送给宋国,以坚定宋国抗楚的决心。楚国同曹、卫本来是结盟的,如今看到曹、卫的土地为宋所占,必定会拒绝齐、秦的劝解。齐、秦既接受了宋国的厚礼,这时便会抱怨楚国不听劝解,从而同晋国站在一起,出兵与楚国作战。晋文公对此计颇为赞赏,马上一一施行。楚成王果然拒绝了齐、秦的调停,而齐、秦见楚国不给自己面子,也大为恼怒,便出兵助晋。齐、秦都是当时的大国,他们放弃中立立场,使得晋、楚双方的力量对比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楚成王看到晋、齐、秦三大国结成联盟,形势明显不利于己。就主动把楚军撤退到楚国的申地(今河南南阳),并命令戍守穀邑的大夫申叔迅速撤离齐国,要求令尹子玉将楚军主力撤出宋国,避免与晋军冲突。他告诫子玉,晋文公非等闲人物,不可小觑,凡事要量力而行,适可而止,知难而退。
但是子玉却骄傲自负,根本听不进楚成王的劝告,仍坚决要求楚成王允许他与晋军决战,以消弥有关他指挥无能的流言,并请求楚成王增调兵力。楚成王优柔寡断,同意了子玉的决战请求,希冀他侥幸取胜;但是又不肯给子玉增拔充足的决战兵力,只派了西广、东宫和若敖之六卒等少量兵力前往增援。
子玉得到了楚成王增派的这部分援兵后,更加坚定了他同晋军作战的决心。为了寻找决战的借口,他派遣使者宛春故意向晋军提出了一个“休战”的条件:晋军撤出曹、卫,让曹、卫复国,楚军则解除对宋都的围困,撤离宋国。子玉这一招不怀好意,实际上是要让晋国放弃争霸中原、号令诸侯的努力。但晋文公棋高一着,采纳了先轸更为高明的对策:一方面将计就计,以曹、卫同楚国绝交为前提条件,私下答应让曹、卫复国。另外扣留了楚国的使者宛春,以激怒子玉来寻战。子玉眼见使者被扣,曹、卫叛己附晋,果然恼羞成怒,倚仗楚、陈、蔡联军兵力的优势,气势汹汹地扑向晋军,寻求战略决战。
晋文公见楚军向曹都陶丘逼近,为了避开楚军的锋芒,选择有利的决战时机,诱敌深入,后发制人,遂下令部队主动“退避三舍”,撤到预定的战场——城濮(今河南濮城)一带。
晋军的“退避三舍”,实际上是晋文公谋略胜敌的重要一着妙棋,它在政治上争得了主动——“君退臣犯,曲在彼矣”,赢得了舆论上的同情。在军事上造就了优势——便于同齐、秦等盟国军队会合,集中兵力;激发晋军将士力战的情绪;先据战地,以逸待劳等等。从而为晋军后发制人,夺取决战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对晋军的主动后撤,楚军中不少人都感到事有蹊跷,主张持重待机,停止追击。然而刚愎自用的子玉却认为这正是聚歼晋军,夺回曹、卫的大好时机,挥兵跟踪追至城濮。
晋军在城濮驻扎下来,齐、秦、宋诸国的军队也陆续抵达和晋军会合。晋文公检阅了部队,认为士气高昂、战备充分,可以同楚军一战。楚军方面,决战的准备也在积极进行之中,子玉将楚军和陈、蔡两国军队分成中、左、右三军。中军为主力,由他本人直接指挥;右翼军由陈、蔡军队组成,战斗力薄弱,由楚将子上统率;左翼军也是楚军,由子西指挥。
公元前632年4月4日,城濮地区上空战云弥漫,晋楚两军在这里展开了一场战车大会战。在决战中,晋军针对楚中军较强、左右两翼薄弱的部署态势,以及楚军统帅子玉骄傲轻敌、不谙虚实的弱点,采取了先击其翼侧,再攻其中军的作战方针,有的放矢发动进攻。晋下军佐将胥臣把驾车的马匹蒙上虎皮,出其不意地首先向楚军中战斗力最差的右军——陈、蔡军猛攻。陈、蔡军遭到这一突然而奇异的打击,顿时惊慌失措,一触即溃。楚右翼就这样迅速就歼了。
接着晋军又采用“示形动敌”,诱敌出击,尔后分割聚歼的战法对付楚的左军。晋军上军主将狐毛,故意在车上竖起两面大旗,引车后撤,装扮出退却的样子。同时,晋下军主将栾枝也在阵后用战车拖曳树枝,飞扬起地面的尘土,假装后面的晋军也在撤退,以引诱楚军出击。子玉不知是计,下令左翼军追击。晋中军主将先轸、佐将郤臻见楚军中了圈套,盲目出击。便立即指挥最精锐的中军横击楚左军。晋上军主将狐毛、佐将狐偃也乘机回军夹攻。楚左翼遭此打击,退路被切断,完全陷入了重围,很快也被消灭了。子玉此时见其左、右两军均已失败,大势尽去,不得已下令中军迅速脱离战场,才得以保全中军。楚军战败后,向西南撤退到连谷,子玉旋即被迫自杀。城濮之战就此以晋军获得决定性胜利而告结束。
城濮之战后,晋文公在践土(今河南郑州西北)朝觐周王,会盟诸侯,向周王献楚国俘虏四马兵车一百乘及步兵一千名。周襄王正式命晋文公为侯伯。晋国终于实现了“取威定霸”的政治、军事目标。
城濮之战初期,晋军兵力劣于对手,又渡过黄河在外线作战,处于不利的地位。但是晋文公能够善察战机,虚心采取先轸等人的正确建议,选择邻近晋国的曹、卫这两个楚之与国为突破口,先胜弱敌,取得以后作战的前进基地。随后又运用高明的谋略争取齐、秦两大国与自己结成统一战线,争取了战争的主动权。当城濮决战之时,敢于贯彻后发制人的作战方针,主动“退避三舍”,避开楚军的锋芒,以争取政治、外交和军事上的主动,诱敌冒险深入,伺机决战。同时与齐、秦、宋各国军队会合,集中起相对优势的兵力;并针对敌人的作战部署,乘隙蹈虚,灵活地选择主攻方向,先攻打敌人的薄弱环节,予敌各个击破,从而获得了这场战略决战的辉煌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