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工学农学军
(2007-01-18 15:25:48)
下一个
考验记忆力的时刻到了!
工人是老大哥,先说学工。这学工少则一个星期,多则三四个星期,大概是离工人阶级近的原因。
第一次学工是小学四年级,地点是校办工厂(英语说就是 in house)。校办工厂是一个汽车修配厂赞助的,四个“车间”分别是钳工,电镀,机床,装配。一人轮着干两个车间,咱的第一次干的是机床和钳工。机床“车间”有两个家伙,一台冲床一台车床,咱干的是车床,技术活,把铸造出来的卡车刹车片车到正确的厚度,咱干得很好(见下文)。钳工“车间”是手工,力气活,用锉子把铸造出来的镶在公共汽车上车台阶边上的铝条锉平锉亮,这活累人,咱力气不足,干得一般。
第二次学工大概是第一次学工后一年,还是在老地方,因为上次咱车床干得好(机床“车间”只要四个学生),这次回老“车间”,干老活,得心应手。然后去了装配“车间”,组装空气过滤器,把马粪纸折好套进金属框框,这比干钳工要轻松。遗憾的是没干成电镀,因为咱不到一年之后转学了,不过看了不少同学们全副武装的样子。
第三次学工,换了学校,也就是说学不同的工种了,还是在校内,就在自己的教室里。可是这工不要技术只要耐心,把纺织厂纺出来的大卷大卷的线改绕成供零售的一小条一小条的尺寸,两人一组,咱和一个小女孩搭档(说小是因为她个子比咱矮不少)。工作中手经常会不小心接触到对方的大腿(要用腿帮忙夹住线团),所以虽然工作枯燥无味,但还挺开心。
第四次学工又换地方了,这回去工厂了,搪瓷厂,做脸盆,饭碗,茶缸的(那时塑料制品还是高科技产品)。咱给检验员当下手,在脸盆上盖章,一等品,二等品,次品,等外品。等学工结束,咱也是大半个检验员了,唯一没学会的是如何识别等外品,有些等外品看上去比一等品还好。不过之后买东西时对等外品格外青睐,等外品比一等品价格便宜但质量一点也不差。这回学工多了一个节目,把整个工厂都视察了一遍,弄清楚了搪瓷制品是怎么出来的,不过有一点不爽,那就是核心原材料钢板全是从日本进口的,这下对国产这个词有点新认识了。
第五次学工再次更换地点,也就是换了一个工厂,远了不少,午饭不能回家吃了,这样包里多了饭盒,两个,一个装米,一个装菜,上班后第一件事是淘米,然后往装米的饭盒里加水,再放到大个的蒸笼屉里,一会食堂的人会下车间把蒸笼屉拉走,要是迟到了就有点麻烦了,得自己去食堂送米。这工厂是个中药厂,咱被分在药膏药酒灌装车间,第一个星期装药膏(食用的),说是流水线,实际上只有一个传送带是自动的,第一道工序是检查玻璃瓶是否有缺陷,这是高技术活,不教的,第二道工序是装瓶,也不教,第三道工序是加软木塞,这活也不让咱们干,第四道工序更不让咱们干了,那是用木棰把软木塞砸紧,这下就看出第一道工序的重要性了,不结实的瓶子往往会被砸碎,药膏 everywhere,一有碎了的瓶子就要停工打扫卫生,第五道工序,这是唯一让咱们干的,往瓶子上贴标签,再后面的工序又不让插手了,这学的什么技术?第二个星期装药酒,史国公药酒,这名字咱忘不了(见下文),咱们还是贴标签。大概看咱干烦了,给咱分配了个新任务,糊装酒瓶的纸箱子,那时还没有胶带,得先往牛皮纸带上刷胶水再贴到纸箱上,还好咱动作挺麻利,没出现过把牛皮纸带贴到自己身上的事故。大概是看咱干得好,第三个星期咱就单干了,给调酒师傅打下手,这调酒师傅与众不同,大概是最有技术的人了,他只要一个帮手,嘿嘿,咱这个自豪。调酒或制药酒说起来很简单,往药缸里下(中草)药,加酒,再加水调到所要的酒度数。咱帮的是第二三步,加酒加水,酒是70多度的无名白酒(食用酒精?),水就是用皮管接来的自来水(中国的自来水是不好直接下肚的)。这以后,咱一见到商店里放着的药酒,就要凑近去看看是不是咱做的史国公药酒。
第六次学工(又转学了)学的是建筑装修,就在学校内,正在盖的新教学楼。咱跟着一个管子工小组安装水管水箱。这回体会到事故了,一次是组装水箱时,那(楼顶)水箱是现场用钢板焊接的,在把
钢板挪到位时,大家都已力到尽头,领头的老师傅(也就四十岁上下)还没把脚撤出来钢板就落地了,
还好,骨头好像没压坏,但看得出来很疼,为此水箱也停工一两天。第二个事故出在咱脚下,这工地
管理够乱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咱走着走着,怎么一块木板也跟着咱一起走上了?啊,木板上的一个
铁钉已经穿透咱的解放鞋,钻进咱的脚后跟了!回家休息吧,学工提前结束。
第七次学工是在大学里了,校办工厂,这校办工厂生产台式钻床,说是供出口的,这边 Bunnings 里面卖的和那种大同小异。这生产铁家伙就要用铁家伙,车床,铣床都要用上。车床咱在小学里就学过了,
虽然这里是鸟枪换炮,但原理相同,咱有点轻车熟路的感觉,不但没有出废品次品,还提前完成任务,
要不是他们的订单不够大,咱也会像那些劳模一样提前进入xxxx年了,不过师傅不错,没让咱闲着,
教咱如何车螺栓,学了点手艺。铣床对咱来说是新东西,不过那铣床够老,194x年日本造的,别是
抗战的战利品?老家伙还好用,不过吓了咱们一次,它的开关不太很好使,有次咱一按“开”,它来
了个“快进”,尽管咱立马按下了“急停”,那工件还是给打飞出去了,落在隔壁的国产铣床边,还好
没打到人。政工出身的转业军人辅导员闻风而至,刚想狠批咱一通,边上师傅说话了:这是老铣床的老
毛病了。这之后每次按“开”都特别小心,奇怪的是,为什么还让咱用这老铣床而不用看上去很新的
国产铣床,考验咱?干了两星期车床铣床,最后是组装成品——台式钻床,刚学过机械制图,这不难,但对静配合体会很深——这静配合一配上就没法后悔了。
第八次学工还是在大学里,组装高放头(HiFi)。这对于在中学时代就开始玩单管机的咱来说是一件易事,那些元件一摸就知道是啥,电烙铁也玩得轻松自如,领班的不得不用不发零件的办法来限制咱的进度。后来,那批高放头学校做了广告去卖,不过咱这种知道底细的就是白送也不要,那些元件的质量实在不咋样,电源部分的一种整流管在调试时不知道给烧了多少。手艺,买咱装的那台还差不多。
学工生涯到此为止,但以后却为什么没有人来学咱的工?学工还是很有收获的,不然今天怎敢一动就来 DIY?
学农,学农的差事,挺难为学校的,不像学工不用出城,学农要出城,还要解决住处,所以小学时代的学农都是一日游式的,中学开始才住在乡下一两个星期的。
第一二三次学农的内容有点摆不顺了,但内容不会错,顺序错了不碍大事,还都是一日游式的,这就放一堆了,好在每次干的活不一样。第一个活是剥玉米,把晒干了的棒子上面的玉米粒剥下来,当粮食吃的玉米不像城里人吃玉米那样吃,煮熟了的嫩棒子上面的玉米粒是很容易弄下来的,可晒干了的老棒子就苦了咱们的小嫩手了。第二个活是把沤过的城市垃圾搬到田里去,那时的城市垃圾多是煤灰和烂菜帮子之类的,废纸废塑料还不多见或是已经回收了,咱们的嫩肩膀挑不了担子,只能是装在篮子里拎或两人合作抬,气味?干一会就不知道气味是什么了。第三个活是剥刚收下来的甘蔗的外层叶子,看上去很轻松,可一干开了就叫苦不迭了,甘蔗叶子上全是小毛,一碰就粘上了,弄得手和手腕小手臂奇痒无比,洗也洗不掉。这边澳州收甘蔗之前先放把火烧,把叶子大部烧光后再割(用机器割),咱那时没这技术。
第四次学农咱没去,难得地在家放了一个星期的假,因为之前上体育课时,把牛肉岗(小腿正前方中间
最没肉的地方)撞破了,抹了校医的红药水之后感染了,从膝盖到脚指头都肿上了,下乡后不能每天去
换药,特赦。咱现在腿上还留着那伤疤。
第五次学农打起背包下乡喽,十几个男孩住在农民家的“客厅”里,泥地上铺了一层稻草就是床了。正是麦收季节,主人早出晚归,一直都没见到他们是什么样,也许躲咱们?倒是主人家的小狗围着咱们转来转去,有时还表演一下拱鸡——从鸡屁股底下拱上去,但鸡们的报复可厉害,冲着狗眼睛就啄下去。干的农活就是拾麦穗,拾着拾着就纳闷了,怎么地里这么多麦穗,要不是咱们在这拾,那不就都浪费了?这和课本上说得太不一样了。更有甚者,有一天正拾得欢,来人通知咱们撤,因为拖拉机要来翻地了,啊,一地的麦穗不要了?最后一天晚饭后,突然通知打背包,然后把所有背包堆在一个屋子里,空手行军回城。这可是意外,能走那么远?一开走也没觉得有多远,到家也没觉得累。(到家一开门,又一个意外,家里的小猫就坐在门边,一声“喵”……,她知道咱今晚回来?)
第六次学农,所有男孩全住在一个大仓库里,麻雀们则住在仓库的屋檐下。几个胆大的同学搬来水车当梯子,爬上屋檐去掏麻雀蛋,那麻雀蛋里已经是小麻雀了,不过这只发生了一次,因为老师严令禁止,不是为了麻雀,为的是老乡的水车,怕踩坏了影响关系。这次干的是什么农活记不起来了,大概是前述
的麻雀事件和下述的锅巴事件把不起眼的农活从大脑里挤出去了。在预定回城的前一天下午,又来了打背包的命令,不过这次咱被点了名留了下来,晚饭后没让回到空空的仓库里去,而是和其他几个留下来的一起在厨房里待命,就见煮饭的大锅里的剩饭被捞了出来,又点火烧上了,哦,烤锅巴,那可好吃。锅巴烤好,没让吃,大锅里倒进了油,接着烧火,啊,油炸锅巴,那可是奢侈品!腐败就是这样发生的。
第七次学农,咱和另外一个同学被派去打前站,提前一天去了营地,对,换了学校,这个学校有个营地,几间屋子及院墙形成了一个封闭的院子,有双层床,条件好多了。不过干的农活就不那么舒服了,把牛粪和稻草一起沤的肥搬到田里去撒开,这回人长大了,要一人一担了,挑得累了就换去扒粪堆,几天下来……。还好,没有一直这样干下去,后来换成收山芋了,白皮红心山芋,还允许吃,生山芋挺好吃,还甜,就是吃多了太阳穴疼,难怪允许吃呢,看你能吃多少。这回学农,周末(也就是星期天一天)可以回家,倒是可以休整休整,补补油水。
第八次学农是在大学里,也是有一个营地,有床,是学校的附属农场,机械化程度比较高,但咱们干的还是手工活。又是收麦子的季节,用收割机收麦,但只要了两个个矮体宽的上收割机,剩下的打场,也就是把麦粒摊在地上晒干,下雨了就搬进库房,雨停了再搬出去,还真下雨,算是忙活了一阵子。那两个上收割机干了一天回来后变成了草人,全身上下都挂着碎草,震撼力挺大,也就再没派人上收割机了。麦子进库躲雨,咱们也进库,一麻雀也跟了进来,倒了大霉了。咱们一帮人用麦粒当武器去轰麻雀,轰得麻雀精疲力尽,落地身亡。麦子晒完了,该去种稻子了,拔秧插秧,这个没机器帮忙,据说插秧机是难题,一直过不了关。这活有点恐怖,蚂蟥!干的时候一直提心吊胆地监视腿周围的水面,就怕让蚂蟥占了便宜。还好,几天拔秧插秧,没人让蚂蟥叮过,平安无事喽。
学农的收获就是知道泥巴是怎么玩的,五谷是什么样的,也为今天的周末玩泥玩花打下了基础。
学军是最枯燥无味的,立正,向右看齐,稍息,起步走,立定,正步走,向右转走,向左转走,向后转走……。只有两次留下了一点印记。
中学时的一次,解放军指挥员下放权力,他们在最后的汇报表演中不想喊口令了,让咱们自己找人当指挥喊口令,这重任怎么就落到咱头上了,咱天生的细嗓门,排练时拼了命叫,那解放军指挥员也不满意,叫换人,可咱的班主任就是不换,结果最后打分,虽然咱手下的支着耳朵听口令一步也没走错,还是没有名列前茅,还好,也没名列后茅,中游。
大学时的一次,坐了一天长途车进驻兵营,某军某团团部,团部所在地就一指挥连一警卫排,指挥连有战备值班任务,只好是警卫排派人训练咱们。有砖瓦的营房但没有床,只好在水泥地上打地铺,没有稻草,不过事先通知要带垫被,不然非得关节炎不可。吃饭的地方有桌子但没有椅子,还好咱们手上捧着饭碗吃了三星期的饭没人把碗掉地上。还有什么有什么没什么的?有,兵营有很气派的大门加门卫但没围墙,走大路要想进兵营得和门卫打交道,走小路进兵营自由自在。三星期的学军中有两个星期天,放假,去哪?二十几里外的县城(走大路还要加十里),第一个星期天一帮人走田间小路过独木桥(不是木板而是盖楼房用的水泥楼板),也没地图不知道怎么也就轻轻松松地一个来回,第二个星期天咱跟警卫排排厂借了他的自行车,走一回大路,可回来时到了门卫那出了问题,不让进,咱说你们排长的自行车还不让进?不行,最后指导员出来了才放行,早知如此咱走小路了。住兵营就得像个兵营的样,所以夜间要放哨,两人一哨,一小时一换,扛杆没子弹的半自动步枪,围着咱们住的一溜平房转磨磨。还有半夜三更的紧急集合,不同点子的哨音告诉你要不要打背包,第一次紧急集合是刚睡下不久,听哨音是空手紧急集合,爬起床后站队说了几句就解散了,第二次紧急集合是天刚要亮的时候,要打背包,赶紧把被子叠叠捆上,这回还要跑,背着背包跑,跑了一圈回来,哈哈,有几个人的被子不在背后而是抱在怀里了,背包散了!最后,总算是一人发了杆半自动步枪,学擦枪,也就是学拆枪,还看着排长如何擦冲锋枪(中国版AK-47)。最最后,让咱们每人放了九枪,打了多少环记不清了,反正全“连”的成绩是优秀(人人都及格了)。最最最后,把咱们拉到一个附近的军用机场(航校),让咱们在跟前看了看米格-17/歼-5,歼教-5,当一帮人刚爬上一架歼教-5,想看看是如何套住敌机的时候,底下的地勤大叫:快下来,飞机快给你们压垮了。哦,飞机是不那么结实的。
学军得了些什么?会放枪而已。还有,当兵的蓝球乒乓球打得可好,烟也抽得很……
最后总结:学工学农很有必要,是从小接触社会的很好机会,很能培养个人的爱好,也会学点手艺,出门在外更能从小练练独立生活的能力。学军吗,学如何无条件服从命令?自由社会用得着?学开枪?打猎能用上,杀人就不好了。
这里澳州的小学里从二年级开始就有出去 camping 的活动,有点咱当年学农的味道,不过不用干农活,只干打扫卫生,维护花圃的轻活,但还是要叫好!比中国现在的学校什么都不干要好。另外,这里的高中还有 work experience 节目,由学生自己联系一个单位去上一两个星期的班,通常是找家长所在的工作单位。
(完工于 Mon Jan 22 16:10:22 EST 2007。)
俺第一次学军, 全班女生睡在一个大教室里, 桌子全部拼起来当床. 半夜有个活宝睡朦胧了要起夜. 迷迷糊糊的以为还在家里: "妈, 开灯......妈, 尿壶......" 睡觉惊醒的同学听到后憋住不的笑起来, 把全部的同学都笑醒了......
其实是想写短篇的,可开了头以后不知哪来的那么多水,哗啦哗啦地流了那么多。
做过五好学生没?
俺学工的经历和你差不多, 每年两个星期.
学军嘛, 每年一次. 记忆最深的是学习给高射炮上炮弹.
学农, 每次都要被老师翻白眼滴. 没办法不是俺的错, 是俺家老佛爷不给去滴, 说俺体质差受不了那个苦. 俺那竹杆似胳膊腿怎么能拧的过老佛爷的, 每次学农回来的作文俺只能另写其它的题目.
看了开头就觉得听着耳熟,我爹娘也是电镀、装配车间出来的。他们16岁就分配到压铸件厂了,所以我看着觉得特别亲切^^
您继续,我回头再来接着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