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闺蜜十分难得在周末拨了电话, 我本以为她是想念我了, 结果,是我自作多情, 她是想了念了, 可是我充其量是个跑龙套的小配角,不是女主角。 她想念的是进入农历七月了, 一年一度的鬼门关开了, 在美国日子紧凑得没机会见鬼了, 家居生活又乏善可陈得令人恨不能撞鬼了, 于是,她忽然就想起之前读过那篇中邪情事的文章来。 电话里她吃吃地笑着说 Ling啊!我跟你实话说,你歌别唱了, 再唱可怜那谁的耳朵都要长茧了,况且你不是歌星,根本没人爱听。 诗词偶尔写写打发时间就好,再怎么写都写不过唐宋古人。 暂且不提这年头读诗的都是闲得发慌的人,你想想在生活步调如此快速的现代社会,谁还能静心读进那么文邹邹一绕二弯三转的东东, 你要有时间非得落笔码字,不如讲讲故事, 故事人人爱听, 尤其是活见鬼的故事,只有我才会敞开胸怀给你建言,你别不耐烦,还有啊!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要小鼻子小眼睛的不写,我跟你没完。 我怕了她, 她是真可以像啄木鸟一般敲打我没完的人, 谁让我对她是又敬又爱又欢喜得紧的呢! 今儿终于逮了个空档坐下来,开始回忆那一年目睹的第二桩中邪情事。
中邪 之二
怪事年年有, 那年特别多, 在目睹大学同学娟的事件落幕之后不久, 我家对门方妈妈家也出了件匪夷所思的情事。 方家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大女儿娴和我家老二从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两人最后考进同一所大学,只是不同科系。 方家小女儿雅和姐姐娴相差不到三岁,当时正就读高中二年级下学期。 姐姐娴在大学里正是一年娇,二年俏风华正茂的时候,追求者不乏其人。 追求者当中有一位令娴特别感动的人,感动不只因为他的用情用心, 更因为他对娴的专注是从小学开始。 翔小学与娴同班时就已经为娴拨动了那根情弦,考上T大后的翔越加意气风发,小学萌发的情愫经过岁月的洗礼与酝酿更是醇香,于是方家就常见翔的出入或遛弯儿。 又是芳邻又是二妹知交的娴沈浸在蜜罐里越显凤姿绰约, 反观小雅在姐姐的光环下无可奈何地钝化成不起眼的一团黑影, 耳下一公分的西瓜皮头,除了周末假日之外,一式白衣蓝裙的制服, 姐妹同时站在一起,相形之下就像一只蝴蝶和一只飞蛾的差距。
按理说,日子过得滋润的娴犹如天之骄子应该无比幸福才是, 约莫过了三个月,我却与娴打照面时,在她的眉眼之间读出一丝丝凄楚,还有些不应该属于年轻人拥有的疲惫与萎靡不振。 关心的问她是否有不开心的事,她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说没事, 只是好几个晚上熬夜没睡好。 记忆似乎又过了两个星期,有一天,方妈妈突然来敲门,家母请她入坐之后她才娓娓道明来意。 她说她已经不知如何是好,科学的方法她和方爸都试过了,反而把事情弄得更糟,她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但是只要能救女儿, 她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她知道我家曾经请过一位道行高深的师父来为家族成员算命,这位师父应该也能消灾解厄, 她和方爸认为她的女儿被邪灵附身了。
方妈是大学学历, 在她的年代是很稀罕的知识分子,说出这样一番话令人难以想象。 更令人张口结舌的事还在其后, 家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赶紧把方妈口中道行高深的师父米仙请来, 我们一起上方家一探究竟, 进入方家就见到小雅坐在客厅沙发, 不发一语,眼睛斜瞪着米仙,嘴角歪着发出几声冷笑, 那眼神就像电影大法师里被邪魔附身的小女孩一般, 仇恨中带着揶揄不屑,凶狠中带着野兽搏击的杀机。 那不是人类的眼神, 我和妈妈都打了个冷颤, 那眼神比起娟发病时的眼神更凌厉更邪恶。
米仙十分镇静地取出作法的朱泥,朱笔,符纸,还有一瓶不知是何种动物的鲜血,再从方家米缸里拈了一大把米放入他带来的一钵碗里,倒入瓶中鲜血,喃喃数语写了几张符,再喃喃自语烧了符,在小雅眼前划了三圈,再喃喃自语往门外走,并往外撒了一些钵中米, 这样来回三次, 最后一次还一顿足,大喝一声方才开步走到门外,把钵中剩余的东西全都撒尽。 而后,米仙告诉方妈和方爸, 你的女儿还算幸运, 如果再晚一个星期,女儿恐怕就没命了。 最重要的是, 今儿晚上如果你们全家听到任何动静千万不要惊慌失措, 这邪灵必须要找一个出口出逃, 过得了今晚,你的女儿应该就得救了。 方爸和方妈根本不知道米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半信半疑的将他的话记在心里。 我们也起身告辞,走出方家, 家母好奇地问了米仙,小雅应该会得救的,是不是? 米仙只摇摇手又点点头说这是天机。
方家那晚真不平静, 方爸和方妈一直忧心忐忑,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两人久久无法入睡,最后还是体力不支,恍惚中沈沈睡去。 似乎在凌晨三点的时候,方爸不知是半梦半醒还是真有不可抗拒的外力,方爸说他见到一团黑雾飘来,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缠着方爸不放。 他知道来者不善, 这是黑雾与方爸的殊死战,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方爸年轻时曾经练过一阵子柔道,他爱女护家心切,促使他罄尽毕生的余力,出手与之搏击,战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汗流浃背,涕泪潸潸, 最后方爸听见四邻的狗发出狼嚎的声音,似乎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方爸怒火中烧终于一脚踢散了那团黑雾。
惊醒后睁开眼睛方爸发现小雅就站在他们床边, 手腕上鲜血直滴, 小雅用刀片割腕了, 割了三四刀, 如果不是存心寻短见,为何要割腕, 然而,若真是成心自杀, 为何又要踱步到父母房间? 方爸和方妈没有时间去探究答案, 只匆匆起身,胡乱穿了件衣服, 就把小雅送急诊。 所幸伤口不深抢救及时, 医院缝合了二十几针,打了一剂预防刀片生锈感染破伤风后就让方家把小雅领回去了。
过了几天, 我和老二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 把娴约出来细问原委, 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告诉我们整个事件的经过。 娴一脸悲戚地说是她害了妹妹小雅,原来娴和翔刚开始约会看电影时都带着小雅去,翔的个性体贴, 爱乌及乌, 对小雅也十分照顾。 要说翔不够专情似乎过于严厉, 要说翔对娴始终如一, 那又与事实不符,翔的内心是真有过挣扎的痕迹。 翔对于娴是纯真年代 puppy love 的延续, 对小雅有一种小清新小触电小欢喜的挠痒痒情绪。 小雅少女情怀在这个年龄适当又小有才气的小哥似春风吹拂下像爱的小花朵朵开得奔放又热烈, 明知他是姐姐的男友, 小雅还是义无反顾地陷入三角危险地带。 问题就在翔的不忍拒绝, 于是三人行就这么延续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他们三人一起去淡水游玩吃海鲜,骑两人协力车时,翔和娴把小雅忘在一旁戏水, 两人骑了半个小时回来后小雅负气不吃海鲜就吵着要回家。 自那天之后, 小雅就变得不可理喻,她开始觉得父母偏心姐姐, 开始凡事和姐姐娴作对, 只有在面对翔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温柔妩媚。
娴终于明白翔是她们俩姐妹之间的火药线,一引就爆。 爱情和亲情之间若只能二择一,这真是人间最艰难曲折的考验, 娴的痛苦与煎熬确实值得同情。 当娴想清楚选择亲情欲断情缘时, 翔这里又不肯放弃,翔因而做了件愚蠢至极的事, 他对小雅当头棒喝, 告诉小雅专心读书, 他只能是小雅的姐夫, 不可能是小雅的男友。 就这样, 小雅的空中楼阁倒塌了, 生活作息开始紊乱了,小雅对生活完全失去了目标, 更觉人生如梦幻泡影。 小雅开始像蝙蝠一样昼伏夜出, 整夜不睡觉, 在方家五十坪大的房子里来回踱步飘游, 白天不得不上学,却在学校打瞌睡,完全无法听课, 脸色没有血色似的惨白,老师们怕出事,只能让她在学校医护室里躺着。
娴心里着急, 想帮妹妹, 小雅总是以仇视的态度对应。 方爸方妈只要稍稍站在姐姐这边想化解姐妹俩之间的心结, 小雅就变本加厉折磨家人, 不吃饭不喝水, 晚上晃荡得更殷勤。 方爸方妈不得已, 找了精神科的心理医生来家里看病, 那心理医生也算十分专业和敬业,娴接着说, 你们绝对不相信, 那位心理医生竟然被小雅戏耍勾引差点儿丢了性命。 我家原本真是不信邪的人家, 但是, 你们知道吗? 小雅从小就不能接近水边, 只要一到海滨浴场回到家就会发烧说胡话, 那天让她跟着我们到淡水真是我的疏忽, 我更不该和翔去骑协力车, 丢下她一个人在海边。 那位心理医生就是被小雅怂恿一起去淡水散心,小雅才愿意告诉心理医生在她心理无法开解的心结。 心理医生也不知是被迷了心窍还是怎地, 居然答应了, 就在海边, 小雅作势要涉水跳海, 心理医生急得上前拉住小雅, 心理医生后来说小雅不知哪来的力气, 见浪头高过来了, 邪恶地哈哈大笑, 使劲拉着医生要同归于尽, 若不是医生泳技高超又技高一筹, 两个人恐怕就这样没顶溺水而亡了。
当方爸接到心理医生的电话去淡水把小雅接回家时, 小雅却对方爸说, 这位心理医生想对她图谋不轨,她再也不要见到这位医生。 经过这件事, 心理医生也对我们说他对小雅无能为力,必须即刻中止医患关系。 我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隐隐觉得心理医生的作法值得商榷, 但是, 真没其他办法了。 从前小雅是会跟着我们到庙里烧香礼佛的, 方妈也想用宗教的力量让小雅清醒, 谁知, 小雅死活都不肯进庙, 几乎所有能想到的路都走不通了, 这也是为什么方妈最后会求助于米仙。
我和老二听到娴说到这儿, 倒吸了一口气, 若非亲眼所见小雅那魔兽似的眼神, 我们怎也无法相信娴的叙述。 娴黯然地补了一句, 我和翔是彻底分手了, 如果我和他再继续, 只会让小雅的心魔再度复活。 说来也玄, 小雅自从割腕后渐渐恢复神智, 问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什么也记不得了。 不是吓唬你们的, 我有几次也产生幻听幻觉, 就见到有个全身素白的长发女子坐在小雅的床边看着小雅, 我再定睛一看, 她又不见了。 米仙说邪灵必须有个出口出脱,也许这就是小雅割腕的原因。 一切都如此巧合, 却又如此不可思议。 娴的长睫毛闪着晶莹的泪光继续说, 还好小雅割腕后踱步到方爸方妈的房间, 如果她执意寻死,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我将无法原谅自己, 当真是一缕情缘, 终身遗憾了。
如果我的大学同学娟是花痴病, 那么, 小雅应当也是, 不同的是结局。 在米仙作法,小雅割腕之后, 一切不可置信地恢复了常态, 小雅顺利考上国立大学,方家恢复了平静快乐的生活。 两姐妹至今情谊深厚,各自觅得良缘,生活幸福美满。 至于翔, 据说后来出国了, 与方家再无任何瓜葛。
对于鬼神, 我们还是遵循孔门学说, 敬而远之。 我们一致同意如果有邪魔,只有在仇恨的土壤与国界才能发挥它的黑暗魅惑, 如果有正能量的爱与关怀,任何邪灵也终将败下阵来。这样的结论,将让我们更加心安,并在人世里不再惧怕任何不可捉摸也不可琢磨的幽冥灵异力量。
还有几个故事想写, 但是, 必须先想好怎么下笔, 怎么把故事编圆, 故事太直白,笔锋太尖刻不行, 不能伤害当事人。
云遇到什么灵异的事呢? 有时间云也写一写, 必定好看,翘首期盼了!
照我说,鬼故事要写,诗也要写。大家都爱看~~
多年的科学训练和教育,似乎排除鬼灵的存在,不过,我也遇到过一些灵异的事,很难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