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发动和领导的。他为什么要那样做?这是许多人觉得难以理解的问题。
毛泽东一直把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他渴望在中国建立起一整套全新的社会制度,并且鉴于苏联的教训,力求找到一条适合中国特点的社会主义道路。但那时中国共产党对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认识并不清楚。“毛泽东和中央主要领导人很自然地按照战争年代经验来设计社会主义的蓝图。一九五八年,毛泽东提出了以‘一大二公’为特点的人民公社构想。政社合一,工农商学兵融为一体,生活集体化,农村城市化,城市农村化,劳动人民知识化,知识分子劳动化,限制资产阶级法权,毛泽东认为,这就是现时可以实行的社会制度。”“‘大跃进’失败后,他虽然纠正了一些具体措施中的错误,但对这种超越阶段的设想仍然没有放弃,真诚地坚持认为,自己设计的这一目标和手段是完全正确的,是可以实现的。”刘国光主编《中国十个五年计划研究报告》,第286页。这种很大程度上带有空想色彩的社会主义构想本来是行不通的,但对此持有怀疑或不赞同的主张却被他视为阶级斗争的表现。这就使矛盾发展得更加尖锐了。
中共八届十中全会以后,毛泽东越来越担心:中国以后会背离社会主义道路,走上资本主义道路,这就是他常说的“出修正主义”或“资本主义复辟”。他最忧虑几种现象:一是中央领导层中出现的重大分歧,特别是农村工作中“包产到户”的主张得到不少中央领导人支持,被他认为是离开社会主义道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表现,引起他对这些领导人的严重不信任。二是社会主义社会中出现的黑暗面,特别是干部严重脱离群众的现象。他在一九六○年初就讲过:“所有制问题基本解决以后,最重要的问题是管理问题,即全民所有的企业如何管理的问题,集体所有的企业如何管理的问题,这也就是人与人的关系问题。”“在劳动生产中人与人的关系,也是一种生产关系。在这里,例如领导人员以普通劳动者态度出现,以平等态度待人,改进规章制度,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领导人员、工人和技术人员三结合,等等,有很多文章可做。”“这种关系是改变还是不改变,对于推进还是阻碍生产力的发展,都有直接的影响。”《毛泽东文集》第8卷,第134、135页。一九六五年一月,他读了在洛阳拖拉机厂蹲点的第八机械工业部部长陈正人给薄一波的信。陈正人在信中说:经过蹲点,“开始发现了厂里从不知道的许多严重问题。这些问题,如果再让其继续发展,就一定会使一个社会主义的企业有蜕化为资本主义企业的危险。”“特别值得重视的是:一部分老干部在革命胜利有了政权以后,很容易脱离群众的监督,掌管了一个单位就往往利用自己的当权地位违反党的政策,以至发展到为所欲为。”薄一波在信旁批道:“这是个问题,所以成为问题,主要是由于我们多年来没有抓或很少抓阶级斗争的缘故。”毛泽东把这个问题看得很严重,在信上批示:“我也同意这种意见。官僚主义者阶级与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是两个尖锐对立的阶级。”“如果管理人员不到车间、小组搞‘三同’,拜老师,学一门至几门手艺,那就一辈子会同工人阶级处于尖锐的阶级斗争状态中,最后必然要被工人阶级把他们当作资产阶级打倒。”毛泽东在陈正人1964年12月4日给薄一波的信上的批注,1965年1月15日。“四清”运动中被夸大地揭出的种种问题,使他认为干部蜕化变质的状况有着相当大的普遍性,更增强他那种紧迫感。三是他认为文化教育领域内,封建主义、资本主义的东西仍占着优势。前引他对文艺工作批示中所说:“十五年来,基本上(不是一切人)不执行党的政策,做官当老爷,不去接近工农兵,不去反映社会主义的革命和建设。最近几年,竟然跌到修正主义的边缘”,便是一个例子。“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就把斗争重点指向“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资产阶级的反动学术权威”,不是偶然的。显然,毛泽东这时对国内阶级斗争形势的估计已十分严重。而主持中央“一线”工作的领导人和许多大区、省一级的领导人对此却没有作出相应的反应。这使毛泽东非常不满。他对身边的护士长吴旭君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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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摘自 《二十世纪中国史纲》 作者:金冲及 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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