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第六章谁家子弟
(2010-03-12 12:17:25)
下一个
不要走。
陈平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居然就坐在自己的床上。
窗外一道刺眼的阳光照到他双目之中,顿时黑了一黑。
他勉强地转过头去,终于模模糊糊地看见那柄青芒剑就挂在床后面的墙壁上,灰蒙蒙的好象从来就没动过。
原来只是一个梦,陈平心里一松,又有点失望,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痛得象要割裂了一般,就要再躺下去。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糟糕,今天是祭祖春训的日子。
一念及此,陈平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双手在床上一撑就跳了起来。这一用力不要紧,只觉得左手掌一阵剧痛,陈平抬手一看,掌心一道淡红的伤痕又渗出血来,不由得愣住了。
“不得了了,我的大少爷,赶紧起吧,祭祖晚到了,老太太那边要怪罪的。”
只见秋雁从外屋蓬头垢面地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帮陈平简单洗梳一下,帮着把棉衣和大氅穿好,就推出了家门。
春寒料峭,北风刺骨,陈平一出门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有道是,冬雪不冷春雪寒,这前两天的大雪虽然都扫到了两侧,却到现在都没化净,又被风吹得如同玉屑沙盐一样,散得到处都是。
望着白茫茫的积雪,陈平微微地叹了口气,使劲地掖了掖棉衣,袖手缩脖地往定国公府忠孝正堂赶去。
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得得得的马蹄声响,陈平回头一看是二哥陈世的马车慢慢驶了过来,赶紧躬身施礼,闪在大路一旁。
定国公有四子,除了庶出的四子陈钟华外,长子陈钟仁,袭了定国公的爵位,新进了三品工部侍郎;次子陈钟义,蒙州神威大将军七王爷麾下二等车骑将军;三子陈钟诚,一等龙骑都尉,摄天京城九门巡查使。
而陈世乃是次子陈钟义的长子,早早地就挂了天京城六品游击副将一职,出入自然配有将军车驾。
车马驶过,只听见马车内有个女子低声说,是四叔家的那个书呆子,天气冷,让他上来吧,怪可怜的。
没人应答,马车已经慢慢走远。
陈平愣了愣,觉得鼻子眼睛好像已经被冻得发酸了,在寒风中把帽子往下再套了套,拖着快要冻僵的双腿,继续向正堂赶去。
他脚下踩着残冰碎雪,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声,口中牙齿舌头一边咯咯咯地打颤,一边低低念诵:“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渐渐地,腰间的那块小小的玉佩放出淡淡的暖意,遍布全身。陈平只觉得一股暖流遍体通骸,每个毛孔都仿佛张开了小嘴在大口呼吸雪后的新鲜空气,四肢越来越有力气。陈平健步如飞越走越快,双脚地踩在雪上,居然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等陈平赶到家庙忠孝堂,祭祀已经开始了。
满头银发的大祖母领着一干孝子贤孙,举了各式香烛贡品,三拜九叩祭奠祖先。
十几个青铜大炭盆分置四边,上好楠木制的无烟炭烧得火红,把祠堂内烘得暖气腾腾。案台上分马牛羊三牲祭品,祠堂内按长幼亲疏分了三进天井庭院,黑压压跪了上百人。
陈平不敢造次,在最后一进的旁系支脉的人群中找了地方跪了下来。
等了半晌,终于等到仪式完毕。又有万仙道的道人菩提寺的和尚鱼贯而入,轮番地做法事,木鱼与玉板共响,阿弥陀佛无量天尊齐鸣,更有降魔杵和桃木剑上下飞舞,好不热闹。
再等到他们折腾完,领了赏钱退出不提。
一个华服高冠的中年男子往堂中一站,大喝一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正是世袭定国公,当朝工部侍郎陈钟仁。
话音一落,刚才还有点纷乱的祠堂立刻寂静无声,人人面带肃穆按长幼亲疏之分在两厢各自的座位坐下,空出了正堂中央。
陈钟仁转身,恭恭敬敬地将老太太搀扶到正中麒麟蟠龙圣灵太师椅上坐下,沉声道:“恭请老祖宗给儿孙们春训。”
陈钟仁说罢退到左侧第一把狮蛮吞云椅上缓缓坐下,就看见下手第二把椅子上的二房长孙陈世手忙脚乱慌慌忙忙地站了起来对自己施大礼。
陈钟仁微笑着一手拂须,另一支手颇为嘉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又对三房一等龙骑都尉九门巡查使陈钟诚颔首示意。
余光滑过最后一张空着的椅子,陈钟仁的眼角不经意地抽动了几下,颇有一丝残忍和幸灾乐祸的意味。
躲在边厢人群中陈平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见到大伯父凌厉的眼光好像扫了过来,他赶忙低下了头。
只听老定国公原配一品诰命夫人樊氏缓缓地道:“你们的爹爹,爷爷在世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就要明白事理,明事理才能有担当,可以开创基业。明事理就能行得正、坐得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所以,你们的爹爹,爷爷在临终前说,陈家的百年基业就算全都毁了,只要留下一颗读书的种子,以后也能大兴。这就是我们陈家春训祭祖的由来。今年小校总监第一次让我孙世儿来担当,奖惩要得当,大家也要谨慎些。”
尽管每年都会听一遍,而且总是由这个不疼自己的大祖母来说道,陈平望着大祖母的满头白发还是觉得眼眶一热,赶忙用手把泪水抹去,躬身和众人一起应答:“谨遵老祖宗教诲。”
只听本年小校总监陈世大声宣示:“大乾定国公府春训小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