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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那!这篇文章让俺竟然能哭出声来。。。 问自己:换了俺,咋整?!

(2009-12-03 16:43:39)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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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妈妈进敬老院 2009-12-01 13:36:53


回家前几周,爸爸在电话里告诉我,妈妈又摔了,并且起不来了。几句话后,爸爸就搁了电话。或许他觉得多说也无济于事。我仍然握在手里的话筒,嗡嗡叫,听着很像一个蜂窝。

我决定回家。老公说,你这次回去得解决些实际问题,不然飞来飞去费时费力,仍然于事无补。这个“实际问题”,我们都心照不宣而已。

妈妈十年前脑梗,虽然半身不遂,但她个性倔强,凡事都得自己来,生活倒基本还能自理。几年前,爸爸又病了。家里两个病人,都不能正常行走,孩子们又不在身边,这个“实际问题”一直是我们家的大难题,谁都不敢触碰,谁都是绕着它过。

这回我绕不过去了。我试着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和爸爸谈这个问题。爸爸只回答我几个字:“不可能的!”语气干脆,不容置疑。

一个家里,好像总得有一个管事的孩子。十多年来,我就一直不知不觉地充当着那个角色。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能干的女人。小时候爸爸是我的天,庇护着我;结婚后老公是我可以乘凉的大树,我的日子始终是舒适安逸的。一直到这几年爸爸病了,我渐渐地意识到我是这个家里唯一的支撑后,我才不得不学着让自己坚强,学着处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好友夸我,你比想象的能干。我脸上闪过的是一丝无奈的苦笑。当日子把你逼到头的时候,人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

我没听爸爸的。我开始在网上搜寻敬老院的资料。但是资料都不全,我想了解的信息并不多,电话打过去,不是打不通就是没人接,偶尔接通的那几个,要么告诉我没有床位需等候,要么干脆就是不接受全护理。

心里茫茫然空落落。在机场和老公告别,他千叮万咛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只望着他摆了摆手,嘴里说着你走吧,便径直朝前走,没有回头。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我顺利坐进堂妹夫的车朝家里飞驰。正值国庆,夕阳下的迎宾大道笔直通畅,没有恼人的拥堵,也没有飞扬的尘土,我摇下车窗,初秋的暖风扑面而来,吹得我无比惬意。这本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节日,我应该有足够的理由让自己彻底放纵,然后再迷失在这声色犬马的世界……

不过,现在这些都和我无关了,等待我的只是静静的黑夜。



妈妈比我春节见到时消瘦了好多,躺在床上,看见我来,只淡淡的叫了我一声,声音里没有任何激动或高兴。自从妈妈十年前病倒后,年复一年,她变得暴躁乖僻、难以接近,我也习惯了不再和她有什么亲昵的举动。可是,见到她那么软弱无助地躺着,我突然鼻子一酸。拉着妈妈的手坐到她床边,我们相视无语。

那一晚,我自然是通宵未眠。像是有人在我脑里按了播放键,一张张被定格的瞬间在我眼前一一晃过,一幕幕或开心或伤心的片断烟花般在我脑中悄然绽放又悄然落下,没敢当着爸妈的面恣意流露的感情,黑夜里就化为一串串的泪陡然垂落。我一遍遍地擦着泪,知道自己在那一刻已经不像个真实的人,任着性子在幻觉里飘,没有一步踩得踏实。我等待黎明的到来,只有白天才能让我有足够清醒的头脑来办事。

整整一周,小区里总有断断续续的爆竹声与烟花声,或远或近,或强或弱。太阳出来了,太阳热烈了,太阳西斜了,太阳暗淡了,太阳隐去了。那期间,家里电话不断,有来问候爸妈的,有来关心安慰我的,我顾不得人家的好意,没时间也没心情回复那些关心,“对不起,”我默默地在心里说,“如果你不能给我任何切切实实的帮助,那么就请别来干扰我吧。”保姆回家了,临时请个钟点工,笨得一上午只能烧二个菜,还常常这不会煮那不会炒。除了一应家事,我还要见缝插针地走访敬老院,服侍病榻上的父母,照顾他们的情绪。我累得不仅仅是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心里疼得连肝肺都像被撕裂开了……

好友提醒我,做得最多的往往也是错得最多的。这话一点都不假。兄弟来电话,东一个问题,西一个问题,横的不好,竖的不对。我自己离开这块土地也已经二十余年,也早就“水土不服”了。夜深人静时,我是多么希望能有人和我一起分挑这副重担啊。



小姨带我走访了一家敬老院,她邻居的妈妈在那儿已经快二年了,家属都满意。我们去的那天,依然放着国庆长假,但院里那些行政的头儿都在,这让我无意中就生出了一份好感。

这家敬老院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比起好多年前去过的松江福利院,无论是占地还是建筑,都远没有那家气派、宽畅,至于老人的活动中心、活动器材和设施等,就更没法比了。但是我心里明白,妈妈是个需要全护理的病瘫老人,即便院里有再好的硬件设施,她也无福享受了。而我唯一能为她挑的,就是敬老院里的护理质量了。

我和阿姨、姨夫楼上楼下各个房间随意走走、看看,有二人房、三人房、最大的是四人房,屋里都很整洁干净,没有任何气味,正值午饭时间,我看到一个护工同时在喂三个明显有痴呆症的老人吃饭,态度和蔼耐心,想到不久前曾去过的一家养老院里,居然还看到有护工在和老人的家属吵架,不由又对这家敬老院添了份满意度。

这时阿姨把我叫到了另一个房间。那间房里有三个老人,其中一个的家属正好来探视他们的母亲。他们向我们介绍院里的情况,再三表示很满意这里的服务。正聊着,一位貌似院里的管理人员来到了屋里,过后我才知道是这儿的办公室主任。在国内办事,我最怕最烦的就是给我打官腔。可是这位主任亲切热情的态度,和想人所想的办事作风,一下子就拉近了我们间的距离,在听了她详细的介绍,和对我一些具体问题的解答后,我内心里已经基本上偏向于送妈妈来这家敬老院了。

这以后,我的堂妹和妹夫也开车带我另外走访了一些敬老院。都不是那么满意,有的像妈妈这样需要全护理的,只有八人甚至十人一间的大房间,这种房间过于噪杂,就更别说任何生活品质。有的护理不规范,条件不理想。更多的是凡事就要通知家属,像我家这样的情况,那些行政人员唯有表示爱莫能助。

我最后终于决定,去阿姨介绍的那一家。



我是决定了,可我怎么开口和妈妈说呢?

看看妈妈目前的生活现状:自从她完全躺倒后,这一个月来,没洗过一次头,吃药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每次爸爸去看病,一去就是半天甚至大半天,她只能兜上尿片独自躺着,想喝口水都没办法……显然,真不如在敬老院,能有人照料。

可是,妈妈一直是拒绝去敬老院的。就因为这,我在联系办理这一应事情时,内心一直是很矛盾挣扎的。白天我听从理智的引导,冷静地做这做那,晚上服侍爸妈睡了后,想到那些已经来了或即将到来的烦恼,入睡就难上加难。好心的邻居亲友们见了我,总是心疼地说,你瘦了。放宽心吧,别太为难自己!我倒是不想为难自己,那我去为难谁呢?

去敬老院的前一天上午,我坐到妈妈的床边,抚摸着她的手,还没开口,泪已流了一脸。还是妈妈先开口了:“我老了。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怎么样都行。”

那一整天,我都不敢独自面对妈妈。我千遍万遍的责骂自己对不起她。我是一个不孝的女儿,不能服侍在妈妈的床边…… 我在客厅给妈妈收拾衣物,很多衣服从她病了后就再没碰过了。衣橱里还有不少是我当年留在家里的。时间仿佛瞬间滑走,想不到已过二十多载。一件黑白小格子的薄尼上装,让我忆起当年那个扎着长长的马尾,偏爱冷色灰色,与一脸的青春很不相符的女孩,那天和妈妈一起逛店,我看中了这件黑白格子上衣,妈妈说我应该改一改衣服的色调…… 这件衣服后来也没穿几次。

妈妈终是识大体的。第二天,叔叔婶婶来送她时,她依然说的是:“不用担心。我从小过惯集体生活的。到那边,我也能习惯的。”

背着我们,她私底下和阿姨说:“看来我就要在这儿等死了。”阿姨说:“你好好休养,等你能够像以前那样走动了,我就送你回去。”阿姨告诉我,妈妈很认真的点点头。那一刻,我真想回去把妈妈接回家。可是我终究没有。我已经在上海停留了十多天,按照原计划,我在家的时日已不多,秋天正在加速地从爽朗的天空中俯冲下来,很快,冬天也要来了。谁来照顾妈妈呢!



看上去,妈妈在敬老院过得还是不错。每次我去看她,她精神气色都不错。房间里共三个老人,另二个老人,其中一个的女儿也在美国,和妈妈也算是同病相怜。老太太每看见我,总要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她宝贝女儿也在那边,下次她带我一起去那儿玩…… 还不忘过来拉拉妈妈的手,提醒她“开心就是健康”,想必这也是她女儿常说的话。妈妈邻床的一个老人,更是一脸的慈眉善目,老人家已经九十多岁,她三分钟前告诉我她九十三了,三分钟后又说是八十九岁,指不定再过会儿又该是八十六了吧?多可爱的老人家!越活越年轻了!

照顾妈妈的护工们也都不错。妈妈晚上小便多,又不愿用扁马桶,也不肯戴尿片,护工晚上都整晚有人值班,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抱她下床小便。妈妈脾气急躁,护工从不和她较真,大多顺着她。吃药都有人送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常常忘记。一周二次洗澡,床褥被单总是干干净净的。院里的行政管理人员也很热情周到,经常安慰我不用牵挂,他们会照顾好妈妈。

我慢慢地放下心来。

原订的机票10月22日回美。20日那天,我和妈妈告别。我一遍遍重复着那些说过了无数遍的话,心里却开始怀疑,妈妈真的会像我所希望的那样——过得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吗?这个想法一钻出我脑子,我的心就再也没法平静。

妈妈听见我要走,开始流泪,这是我这次回家第一次见她流泪。办公室主任把我匆匆推出屋,说她来陪妈妈。

我走在长长的走廊,走廊里暗暗的,一眼望不到头。我终于大哭起来,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扔进了悲恸的深渊,似乎要把这些年里的亏欠一股脑儿都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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