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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如秋

(2007-03-18 18:54:56) 下一个

烟雨如秋

   再安静一点,我就睡着了。 

                        ——画村 《成熟的的背后》 

那年,八月的风轻轻浮过江南,毕业了,同学都走了,剩下空荡荡的校园在秋风的萧瑟中拉着凄迷的二胡,我暗自神伤的坐在一家酒吧里独自喝着浓烈的二锅头,想着明天就要离开学校,悲凉、无奈,静静的流淌在校园的角落。想着,喝着,就已经了华灯初上了。 

那夜,我醉在了蓝色的酒吧里,耳边冰冷的歌声凄凉的撕着喉咙。有一个女孩,静静的坐在我这个酒鬼的身边,她穿着水篮色的衣服,浅浅的并没有发披在肩上,水波晃动的眸子里有一把目光洒在我的脸庞,多么的温柔和感动。蓝色的那盏灯,像多瑙河的水波撒在她的脸上,发梢里,衣服上,我感觉我正在面对希腊文化里的那个女神,我幻想我是阿伏洛王子。诱惑在一瞬间五彩缤纷,我吻了那个那夜我不知道的女孩。 

多少年后,我在南方的小城遇见了她,我已经认不出她了,要不是她叫我,我们就会如陌生人一样在这个城市里擦肩而过。那时,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纯真的小女孩了,而是一个带点野蛮、又有点妩媚的女人。她的语气还是那么轻轻柔柔的,带点儿芳香的味道。她说:想不到我们又遇见了,你今晚是不是又要喝二锅头?听到这有点幽怨又有点玩笑的话,我内心里充满了内疚的不安。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情,就笑着说,如果要赎罪,就请我喝酒,最好选择一间有蓝色灯光的酒吧,我喜欢。说完笑盈盈的望着我,那水汪汪的眼睛像太平洋清澈的水波倾洒在这小城的街头,我感到又惭愧又舒服。我带着她来到一家像模像样的酒店,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蓝色的灯光静静的流淌在昏黄的房间里,像《蓝色的冬雪》飘洒在乡村的茅屋里,和着月光,寂静而优雅。我要了两杯啤酒,点了一支三五牌香烟,正准备为那次校园的“灯影下的浪漫”忏悔,却见她微笑着对我说:怎么不来两杯二锅头?喝二锅头后有种天上人间的感觉哦,说完用那非常神秘的眼睛射着我。一股燥热斯底里的冲刺着我的每个细胞,我猛吸了一口烟。她笑着接着说,开玩笑的,不说了,再说我怕你双要来“艺术人的疯狂”了,给我支烟好吗?我把烟递给她,她点燃了一支,轻轻的吐着烟圈,诡秘而又典雅,一如乱世佳人,我努力控制着温柔的心跳。 

蓝色的灯光下,她喝了十二杯啤酒,脸红红的,衣服胡乱的搭着,头发蓬松的散在肩上,她叫小婉,一个大学没读完的女孩。学的是油画艺术,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就是那夜你在洒吧吻我的第二天,我一个人就南下了。 

要不要再来一个?她说着就把那温漉漉的红唇撅了起来,我急忙又点了一到“555”,让烟充斥着原始的恐慌。她说不要就算了,叫我再给她一支烟,接着继续她那幽幽的语气,在南国这么多年,她每天都在想着家乡的玉米窝窝头,想着那红高梁,那糯米酒,那糍粑,那条孕育她祖祖辈辈的乌江河。她会里的人不准女娃娃下河,说那会玷污河神,还说在佛教的《血河经》上都提到的。所以她每次都只有偷偷下河。 

喝第十四杯啤酒的时候,她要我离开这蓝色的灯光陪她出去走走。 

十月的这个城市,很难见到北国深秋的凄凉,见不到萧瑟的树也见不到南飞的鸟,两旁耷拉着脑袋的路灯像国民党的哨兵枯燥的站着风吹来,虽然不冷,但总给人一种凄凉的情杯。她掳了掳散乱的头发,靠近我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吗?我点了点头。 

她带着我来到了一条古老的胡同,确切的说不知道是哪个时代留下来的历史痕迹,虽然是青砖石瓦,桐木残桂,却有一种韵味在持续廷伸。她轻轻的走进一间小木屋,向我招了招手,我跟了进去。突然,我楞住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思维已经停止了流动,因为我看到的是一幅带有高更的印象主义的油画,画面上,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孩子坐在一堆啤酒中,脸色明显红润,而眼角里流露的却是诡秘的笑,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半裸的男人,瘦瘦的颧骨高耸。放荡的表情藏着贪婪的罪恶。头顶上,一盏与此格局极不协调的欧洲皇室吊灯闪着蓝色的朦胧的光,增添了几丝神秘。我感觉这就是那次校园里我冲动的缩影。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喜欢吗?有何高论?我下意识的胡乱了说了一句:该死的男人。她笑了笑说:不是男人,而是欲望。 

这间画室是她花两百元租的,也就是她在南方的安身之地吧。我对她说:在你的艺术里,有一种境界,背叛与反背叛,色彩的组合里演绎的是你独特的艺术视角,你渴望世界安宁,然而你的内心里永远浮动着不安,女人的灵魂里不仅仅是空间的存在,同时也是一个释放的轮回,所以你在你的艺术里努力的张扬着性,张扬着弗洛依德的理论对一个世纪女人内心里的理论…… 

话没说完,我却看到了女孩清澈的泪水,在红润的脸上如流水般静静流淌。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此时的情怀,女人的眼泪是性感的,也是爱怜的,我知道被人理解的激动,那是浔阳江头的半截琵琶,是一江秋水的声音。刹那之间,我突然产生了拥抱她的冲动,可我瞬间想到了哲人的语言:控制情绪,让世界安静一些。 

走出她的画室,十月的风依旧那么如刀冰冷,街上,陌生的城市到处是灯红酒绿,流光翡翠,我却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目光安慰,我裹紧衣服,在湘江的河畔,低头寻找那一丝一丝的水草,浮动我此刻的寂寞。 

后来,小婉回到了北方那个小城,过着恬静的生活,我也曾和她联系过几次,听说她还在油画的世界里相逢德加、马蒂斯、莫奈甚至康定斯基,享受着花开滑落云卷云舒的日子。她来信说,她知道了什么是受宠若惊的生活,习惯了被艺术平铺在画廊里的躁动,那仅仅是因为我的女人,被艺术深深的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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