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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灯看剑

(2006-07-28 21:37:51) 下一个
醉里挑灯看剑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

爷爷名辛赞,从我记事起,便带我登高望远,指画山河。他告诉我,我的君父姓赵,我的家国姓宋。

那天,他握紧我幼小的双手,给我讲二十年前,靖康那场不共戴天的耻辱时,我看见,我最敬最尊最亲最爱的爷爷,他浑身颤抖,风吹乱他花白的头发,那张平时慈祥而严肃的脸,那一刻,只有悲愤,还有老泪,在纵横。

那天,我跪倒在山巅,跪倒在爷爷面前,我眼望南方,手指苍天,我起誓:这一生,誓要夺回中原,还我君王。

壮岁旌旗拥万夫,试手补天裂。

那年,我二十二岁。完颜亮出兵南侵。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他揭杆而起,他叫耿京。那个夜晚,我洒了三杯热酒,在爷爷的坟前,然后,我摘下壁上挂了三十余年的宝剑。

那晚的月,照着两半神州,照着爷爷的坟,照着我熊熊燃起的血,照着我缓缓拔出的剑。

沙场秋点兵,那把剑划破长空,夜半狂歌悲风起,我没有回头,我知道爷爷就在我身后,送我出征。

绍兴三十一年(1161)秋,我率二千兵马,于耿京会合。

完颜亮大兵败于虞允文后死于政变,战事停歇,我只好劝服耿京先归宋,再图抗金。

绍兴三十二年,我奉表到达建康朝见高宗,北归时却惊闻沉重的消息:耿京被叛徒张安国所杀。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五十弦翻塞外声。早春的天,灰蓝着阴沉,我身后,是五十匹快马,五十把剑,还有我的部下,五十名铁血骑兵。铁蹄踏起漫天狂沙,我咬牙,一言不发,万丈的豪情,只让鞭子说话,近了,近了,在那个高岗,我横剑勒马,身后的五十骑一字排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豁然就是张安国五万大营。

我下马,一一为我的骑士整盔理甲,没有一个人说话,我看到的是,五十双无畏的眼,我断喝一声:拿酒来!

五十一颗头颅昂向天空,天空乌云飞散,残阳如血。五十一袋烈酒涌入五十一副胸膛,晚风吹动铁甲,铿镪作响。五十一个男儿,翻身上马,我冷笑一声,宝剑直指,张安国的中军帐……

多年以后,我依然清晰记得那个黄昏。五十一匹铁骑,排“人”字纵队,从山坡上卷下去,如一股狂飙,又如一道闪电,撕开张安国大营,突袭入阵,只眨眼间,我的剑,已横在张安国颈下,他惊愕的,不可思义的看着我。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擒张安国后,我率部长驱渡淮,归于南宋。战局却渐趋稳定,西北神州仍属金土,小朝廷剩水残山无态度,在江阴,那块弹丸之地,日夜陪伴我的,只有诗,剑,酒,妻儿,还有那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把吴钩看了,栏干拍篇,无人会、登临意。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温英雄泪?

我以为,这一生,凭腹中经纶,三尺长剑,可以了却君王天下事,可以嬴得生前身后名。却未料,四十三年,只落个,夜夜长笛吹裂。

十年,只弹指间。

又十年,多添华发,方知闲愁最苦。江阴通判,建康通判,司农主簿,滁州知俯……只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报国无门,期思湖畔,我隐居,这一隐,就是十八年。

到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

壁上,空挂了凌云的剑,却连愁,也斩不去,照影落清杯。只挥得笔下的春秋,费尽人间铁,铸成相思错。

鸥鹭为盟,料理成风月,便笑了人间万事,醉眼望去,青山多妩媚,载载长风,浩浩送中秋。

多少梦里,挽银河仙浪,西北洗胡沙,醒来,却只有镜中白发,不知谁是我。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六百首词填就,山河依旧两半,我却老了。

开禧三年(1207),韩托胃用兵北伐,终于想起了我,可是,将令送达时,我已卧床不起。九月十日,我挣扎着坐起来,手捧诏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这是一个永远的梦,梦里,我只回一个地方,吹角连营。

还是有恨,我的魂飘然而起时,我回眸,问何人,会解连环?

却,只见了一座青坟,碑书:辛弃疾,字幼安,
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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