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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一把好剑

(2006-06-12 13:58:06) 下一个


塞上烟波

一   好剑

“这是……”

“二姐。二姐。帮个忙,我放样东西在你这,呆会来取。”

“没事,你放吧。随便放哪都成。”

“谢了哈,二姐,我先走了。”

“好。”

我盯着来去匆匆的这个男人。大概一米八的个子,长得很安静,却不很文静,胡子刮得不是很干净,还留着些许淡黄色在唇边。

对这样一个陌生人,看得如此仔细的,这不大像我素来的作风,今天这是怎么了?

陌生人走了,我悄悄地去取了他藏在我家电视柜里的东西。黑色的包袱,裹着硬梆梆的东西,四处望了望,没发现旁人。妈妈也在外屋里忙着,根本没闲心管我这个成天看垃圾电视的女儿。

真乃天时地利人和!

黑色包袱被拆开了。有三件东西,都是利器,在法律上来说是管制刀具,一柄长剑,一柄短刃,一把藏刀。我看得眼睛直冒绿光,嘿,这下可好,有好玩的东西了!

我偷偷地抽了出来,每把都握在手里把玩一番。

生来最爱的是剑,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不管走到哪里,雕塑的,木制的,小孩子的玩具剑,都是我的最爱,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不见识一下这真正的剑我怎么肯罢休。

这剑很沉,起码比我想象中的沉。比起老师的铝合金剑,这剑实在太沉!然而这丝毫也不会阻挡我对这剑的兴趣。

剑被捧在手里,我手心里渗出了汗。

剑鞘上的雕龙甚是耀眼,我看得笑傲江湖里那令狐冲破剑式威风极了。若是我也会那独孤九剑,哪怕是一招半式,怕不也要成为天下第一侠女,起码,也是资中第一剑。

我使了一招起剑式,太沉,使不出来,总是把剑指着地下,这算哪门子的破剑啊,我不禁在心底埋怨。

“梨儿,梨儿……”母亲进来了,我听见她跟周大婶告别的声音,急忙地把东西收了起来,假装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

“我说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懂事啦,妈叫你几声,你怎么也不应一声? ”

“啊,我没有听到啊。”我眼睛盯着电视回答。

“梨儿,你有没有看见刚刚那个人进来东西放什么地方了?”妈妈突然很严肃地问我。

“那!”我指着电视柜说。

母亲循着我的手指找到了那个黑色的包,捏了捏,然后收起来放进了一个大红箱子里,锁上了。

“妈,那是什么东西?”我突然很好奇地想知道为什么妈要锁起来。

“你不是看过了吗,还问妈?”母亲居然这样问我,“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

我突然哑口无言,使劲地点点头。

“这些东西是不能乱放的,查出来是犯罪!”母亲认真地说,“你有几个心眼,妈还不知道?不要想这些东西了,过几天人家就会来拿回去的。”

母亲总是很了解我,丝毫的想法都不能逃过她的法眼。

我于是很期望着那人来取剑。

这个夏天的等待总是很漫无边际。我很想偷了母亲的钥匙来打开箱子玩玩那真正的剑,可是每次都会被母亲的眼睛所阻止,我想母亲大概是这世间里最聪明的人了吧,只一双眼睛就能看穿了我。

我终于没有得逞。

这样过了两天。

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几个小孩子在石桌上看书,小孩子们做暑假作业,我在一边做辅导老师,感觉真像又回到小时候玩教师过家家游戏一样。

轰隆隆的摩托车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想那个下午是我今生最美丽的回眸,这句赞词是四个月后从小四嘴里说出来的,于是我也这样认为。

我循着声音望去,那是一双我期待了两天的眼睛,却戴上了黑色的太阳眼镜,这让我感觉很遥远,这像是一出很久以前的戏码,而席绢是这个故事的作者。我有点嘲笑自己的想法。摩托车滑过门前,绕出一道美丽的弧形,而我们的眼睛,也交互着划出一道圆弧。车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又慢慢地往前开走了,留下道旁扬起的灰尘。

我竟有些失落感,很久没有的失落感。

我进了屋去偷偷地看自己的书,而母亲,还站在外面看着邻居们的孩子玩耍。

后来的半个小时里,我听到许多次的摩托车声音响,我的心一次次的吊起来,又一次次的掉下去。有远远的轰隆声靠近,有人说话的声音,后来母亲进来了,好像拿走了黑色的包,然后轰隆声又渐渐地远去了。

我的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二   摩托车

暑假里的天空总是很燥热。这个假期也一样。

出了家门往右走,有一条很长很长的梧桐道,青石板铺地,道旁站了有着肥大叶子的梧桐树们,散布着夏日里难得的清凉。

在更多的时间里,电视也难覆盖这份闲情。梧桐道于是成了散步的好去处。

抱一本红楼,找棵梧桐树下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累了望望不远处的墨盘山,困了靠着梧桐就睡着了。偶尔有一只蚂蚁找不到回家的地方,爬到了书页上,就把书合起来,看着它从书缝里爬出来,又无处可去,急急的四处寻觅。

在一个夕阳西下彩霞尽染喜气满天的的下午,连摩托车轰隆隆的声音也变成亲切。我抱着红楼看着天边流动的奇形怪状的云彩,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进耳朵,越来越近,越近越沉,在我的心里打起了奇怪的鼓点。

是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望着声音来的方向。

车上的人看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平头,黑色墨镜,都写着熟悉两个字。

墨镜后面的眼睛似乎也看见了我,车速越来越慢,到跟前的时候,好像停了下来。

“是二姐家的小梨吧?”

我望着他,在心里想着要不要打声招呼,却听到了这个声音,一时竟找不到说什么话好,只得腼腆地点了个头。

“我上次在你们家见过你,你叫我四哥吧。”这个人自作主张地介绍着自己。

“四哥?”我张大了嘴巴。这人太奇怪了,他叫我母亲二姐,却让我叫他四哥,简直太可笑了。

“别奇怪,我排行老四,他们都叫我四哥的。”这个人还在自以为是的解释着。这实在太扫我的兴了,亏得长得这么酷的一个人,居然说出这么些没前没后的话。这太让我失望了,连夕阳也看起来颓丧地令人厌恶。

“是吗?我要回家了,再见。”我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四哥这两个字实在难以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等等小梨,给你看样东西。”东西?我才想起刚才他的手里好像拿了什么东西。会有什么东西,难道是上次那把剑?我转头来看。

“上次二姐说你也很喜欢剑,我帮你找了一柄适合你的短剑。”他上前了两步,把用黑布包着的东西放在我的书上,说了声“再见”便又上了摩托车走了。

轰隆隆的声音又远远地去了。

这个过程短得像流星飞逝,我竟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过什么事,连“谢谢”两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我像梦游一样开始往回家的方向走。

等等,这东西要怎么跟母亲说?我怎么可以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不对,怎么会是陌生人呢,他不是叫母亲二姐吗?可笑!居然让我叫他四哥,这都怎么算的辈份啊?

“梨儿,梨儿……”母亲已经在叫起来。

我这一愣神,竟没发现天快黑了,夕阳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约会了。赶紧地加紧了脚步,匆匆忙忙地走回家。

母亲已经在“啰啰”的唤着鹅们回家,没有看到我。

我进了自己的房间,把书和黑布东西一块儿放进了箱子底,准备妥当就出来帮忙赶鹅回家。

“妈,上次放东西在我们家的那人是谁啊?”我摇着破响杆一边赶鹅一边问。

“哪个啊?”母亲漫不经心的问,“经常有人在我们家放东西啊。”

“就是放黑包袱的那个男的。”

“你说的小四啊,你牛叔家小侄子,他们家族里排行老四。”母亲“啰啰”地赶着鹅,终于把这些肥胖的大白鹅全关进了庭院里的小围圈。

“哦,那他怎么叫你二姐啊?”我把响杆靠着墙壁放好,开始调理鹅饲料。

“呵呵,老邻居们都这么叫,老的小的,叫着叫着妈也就习惯了。梨儿,今天怎么问这种问题,人们不都这么叫妈的吗?”妈端了一瓢水,正准备往饲料里添,宛然问道。

“妈,今天我在梧桐道那里碰到他了,他让我叫他四哥呢,我觉得奇怪就问问了。”

“呵,这倒奇怪,按理这样叫未免乱了点。下次碰到他让他别再叫妈二姐了,妈也这么老了,再叫也叫不年轻了。”母亲有点伤感的把水全倒进了饲料里,“快调好喂鹅,我去看看你爸回来没。”

“嗯。”我费劲地搅拌着饲料,母亲倒下来的水刚刚够,不干不湿。

鹅们吃得很香的样子,很让人羡慕。

三   芭蕉

我家门前的左边,有一群芭蕉树。

说起芭蕉树,原来只有一棵的,是外公从同族一个长辈家连泥挖来的,外公一边说连泥挖容易活,一边就连泥一块儿栽在了牛眼塘边的地里。这一小片地是父亲在牛眼塘塌边后又垫起来的,尽是塘泥,肥得种不活花草。外公却说这块塘泥刚好。

后来没多久,双塘有个常来我们这里补课的学生很早就听说母亲想要棵芭蕉,然后就有了在一个小雨淋漓的天气里,一个小女孩提着一棵小芭蕉树站在我家大门外这一幕。

那天刚好是周末,闲在家里做木活的父亲显得有些尴尬,抬头看看塘边在斜风细雨里摇摆的小芭蕉,又看着打着花伞的小女孩,想说我们已经有一棵,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时正提着毛线织毛衣的母亲从里屋走了出来,见这情形忙不叠叫我去接了来,又邀请女孩进来坐坐,招呼吃糖吃水果。

父亲又低下头继续做自己手里的木活。

于是塘边有了两棵可爱的芭蕉树。

后来我知道,那个女孩叫王荣。

到今年的时候,芭蕉树已经发展出好大的一片,十几棵大大小小的芭蕉树围成一个小包围,里面的曾经结过芭蕉的被砍掉的芭蕉根们慢慢腐化成肥料,支援着周围的小苗们。今年的清凉,有很大的一部分来自这些有绿色大叶子的芭蕉们。还有一部分,当然来自心灵,有句话叫“心静自然凉”,父亲就是这样教训我们的。

有时我也站在这芭蕉下看有着浮绿水的白毛,拨清波的红掌的鹅们向天歌,在这个季节里,牛眼塘就是它们的天堂。

“这是我所有的钱了,你和我们家邦邦分手吧。”眼前的老奶奶一手捏着一大把的钱,另一只手还一直在身上找啊找的,那手里捏着的,有五十的,十块的,一块的,一毛的,五分的,……好像银行发行,什么面值都有,凑成一大把,放在我的手里,苦苦地一直对我说着这句话。“分手吧,你和邦邦分手吧。……”

“老奶奶,你认错人了吧?”我想对着面前满脸的皱纹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告诉你,你不分也得分!”老奶奶突然凶巴巴的把手里的钱往我脸上砸来,一时撒得满地都是。

我惊得往后一仰,正好撞在芭蕉树干上,吓得出了一身大汗。

原来只是一场梦。

靠着芭蕉树也能做梦,我越来越佩服自己了。

白云依然慢慢腾腾地飘,红掌一样轻轻地拨着清波。我却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梦也能做,未免太凭空了吧。我宁愿梦见自己从飞机上掉下来,也不愿自己被钱砸醒。可是,什么时候,我和一个叫邦邦的人交往过吗?

这个名字,似乎还在别的什么地方听过。

“梨儿,那么大太阳,鹅在水里,你站在那干嘛?”母亲的话穿过耳朵。

“妈,没事,芭蕉叶子荫着呢。”可不是,我还没站够呢,古人把芭蕉写得那么美,我不多站会怎么能找出个美字来。

“你这孩子,太阳都晒过头,影子都换了方向,你看你都站的什么地方?”母亲带着责备的语气。

我这才往身边看,可不是,芭蕉影子都到我斜背后了,我大半身子都在阳光下炙烤着呢。难怪一阵金花乱飞,原来已经出界。

“妈,还有冰粉粉吗?”我跑回家里,在碗柜里翻箱倒柜地找那种可以做出果冻一样粘糊糊的东西,“我想吃冰粉。”

开水,冰粉粉,勺子,红糖,花生米,大张旗鼓地摆弄,半小时后,终于可以含着还带着夏日温度的冰粉,一边吮着一边叫甜。软软滑滑的感觉,在舌尖转悠,一口吞下肚去,还透着缠绵。

芭蕉叶子扇出了夏日里难得的轻风,天空开始变暗。

母亲嘴里说着“变天”,便匆匆上楼收衣服去了。

风开始转速,芭蕉也由轻扬转而狂舞。我兴冲冲跑到梧桐道上,边跑边转着圈,举起双手,像虔诚的求道者。狂风卷起了地上所有的灰尘,纸屑,在空中旋转,旋转,像一个阵式的启动。我想象着自己像个巫师,挥动双手指挥着牛鬼蛇神。而树们成了我要对付的妖怪,张牙舞爪向我扑面而来。

我突然想起那把短剑,那个自称四哥的人给的那把短剑,我还没有看那剑是什么样子的呢。应该有传说中的剑斩邪魔的功效吧。有剑不用,这不大像我的个性哦。

可是,可是,剑的事让母亲是不知道啊。我该怎么样向她解释来历,思量着还是不要拿出来玩比较好。

唉,这算什么啊。



四   短剑

终于可以一睹庐山真面目了,我的心里好生激动。

昏黄的光线下,我揭开了包在剑上的黑布。

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匕首。刀刃闪着冷光,靠近刀柄处的刃面有一个新月标记。难道是传说中的新月短剑!我在心底惊呼。用手摸了摸刀刃,钝的,两面都是钝的。看来是仿古剑,没敢开过锋。

与剑刃相比,刀鞘显得雅致了太多,虽然不像那些宝剑样的镶些珠宝玉石的,却将古典的青铜色和黛青完美结合。纹理也算简明,除了过渡用的横纹就是圆月形的圈纹,大概是为了弥补缺月以趋完美。

比起我的玩具剑竹削剑,这算是最好的。可惜的是,这剑没有剑穗,不然,应该会更漂亮吧。不过已经很不错啦,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心底可是美滋滋的,看不出来,小四还颇会选剑的。

“刀儿,刀儿……”

“终于轮到我杀你了,三生三世,为这我等了三生三世……”

“刀儿,不要……”

脖子一阵清凉,我猛地惊醒。手里的剑竟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三生三世”,什么生啊死的。我赶紧地放下手里的剑,摸摸额头,全是汗水。

又做梦了。

一个叫邦邦的还不知道是谁,又来一个叫刀儿的女人,我快要受不了。

雷雨的天气正催眠,可不要白费了我的大好青春在这白日梦里。收起了新月剑,直钻进被单里呼呼去也。远处的闪电一闪一灭的,灿烂如美丽的烟花,瞬间又消失,等着下一个灿烂再开放。

“啪唰”一声,有筷子掉在了地上。

“梨儿,快去帮孙奶奶拿双筷子。”母亲听到声音马上吩咐下来。

我应着“嗯”去拿了双干净筷子出来给孙奶奶,捧了很久也不见孙奶奶接,却发现孙奶奶根本用的不是我们家的筷子,而且根本也不打算接我双手捧上来的筷子,甚至,连看也不肯看上一眼。

这太过分啦,做长辈也不是这样做的啊。我“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上,自个儿转身就走。

这饭我不吃了,生来我还没受过这么大的耻辱。

“丫头你跟我站住,我告诉你,你休想进我们牛家的门!”孙奶奶穷凶极恶地喝斥道。

我转身躲进自己的房间,狠狠地把门摔紧,自己家还受这样的侮蔑,这都什么世道啊!什么牛家马家的,我什么时候有想进谁家门了?

我委屈地躲在背窝里抽泣。

“笃笃笃……”

一阵紧急的敲门声惊醒了我。

“梨儿,梨儿,都日晒三杆了还不起床,躲在屋子里做什么呢?”

是母亲的声音。我睁开眼睛,这可恶的太阳什么时候从窗口窜了进来,刺得眼睛生痛生痛的。

唉,又一场恶梦!

“呃。出来了。”我一边应着一边胡乱的穿衣出来。

“妈,我昨晚梦见一个叫孙奶奶的到我们家来吃饭。”我睡眼蓬松的开了房门第一句就对我妈说。

“大清早的,一起来就说梦,你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东西啊?读书都读傻了。”母亲弯起两只手指敲着我的头说,“饭在锅里,自己去盛吧。”

“妈,你认识一个叫孙奶奶的人吗?”我拿着碗不罢休地问。

“那么多个奶奶,哪记得谁是谁啊?好好吃饭吧你。”母亲说话时就忙里忙外的做事去了。

“牛叔的妈妈姓什么啊?”我端着碗跟着母亲走来走去的问。

“我想想看,”母亲忽然停了下来,似是自言自语,“难道她姓孙?认识也好几年了,倒记不起来她姓什么了?”

“我去问牛叔。”我自告奋勇的。

“去,小孩子怎么老打听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吃完饭看你的书去。”母亲又继续忙碌着。

看着母亲的背景,突然间里竟涌出些伤感,说不出由来。

五   小四

再一次正式见到小四,是在文庙门口。

红墙红瓦,绿柳护窗。

小四在门口将要跨进大门的那一瞬间,回头看见了高高的李真儿被白衣白裤的我挽着。就愣了那么一秒钟,我拉着真儿也踏进了孔夫子的庙宇。

这样相见真美。就像古典小说里的段落。

李真儿很虔诚地站在孔老夫子的面前行礼,我站在旁边看小四。很久,我们都没有招呼对方,似乎,都在等着什么。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个英俊小伙,有漂亮的双眼皮,有女生一样细致玲珑的面孔,这让小四看起来黯然失色。幸而小四有着挺拔的高度,这让人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李真儿已经回过头,拉着我要去看柳。

盛夏,柳绿一片荫。

天气很热,改换手拉手,手心依然满是汗水。

后来我们又看到了小四和他的朋友。

从对面走来。

这次我款款地走向了他们,手边还拉着李真儿。我想我再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礼貌,况且人家还送我把剑没有谢过呢。已经走到很近距离,我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拿一双眼睛望着小四的下巴。李真儿奇怪的摇着我的手,拉着我想走。我也只是后来听她说,那时候她以为我和小四他们有仇,一看就像是前辈子有怨一样,怒目而视。她只怕当时我要和他们动手,急着拉我要走。却见了小四的笑。

那真是跨世纪的微笑。庄重得像领导会见国外来使,严肃得像含戚投河的屈原。我终于憋不住,伸手一拳打在小四的胸口,大咧咧的,“嘿,小四!”

被吓到的有四个人。李真儿想:惨了,终于动手了,快跑啊,女生怎么能和男生斗呢,你以为你是十三太妹啊。小四想:怪了,这腼腆的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凶悍,全不像二姐家那小梨,会不会认错人。小四旁边那小子想:奇了,丫的小四什么时候这么有艳福,认识俩妞我怎么不知道。我想:遭了,这一句话把我这一直保护好的淑女形象全毁了。

瞬时,全部都如雕塑一般刻在了柳间。

“那个,小四,谢谢你的东西,我很喜欢。”第一个从雕塑变回人的是我。

“还真是小梨呀,刚刚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小四也醒了。

“唉——,原来你们认识啊?”李真儿长叹一声也活了,“我还以为碰上冤家了呢。”

“不是冤家是什么?看我们四哥,一来就挨了一拳。”小四的朋友假意抱怨,讨好李真儿地说。

“尽胡说!”小四嗔怪地教训那朋友。

四个人,说说闹闹的,年轻人总是很容易就走到了一起。

然而走着走着,自然就有了些奇怪的格局。比如小四的那个朋友和真儿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丢了,只剩下我和小四两个急匆匆像赶路一般低下头马不停蹄。

……

小四叫牛定邦,这个名字是我后来从他的身份证上面看到的。我自出生就这么个毛病,喜欢看人家的身份证,喜欢看那种被憋得紧巴巴的脸形,那种非正式伪正式的永恒的如谢世遗照般或者入狱者拍的照片。

这是一个很扎眼的名字,也许只有我会这么认为。璧如黄苏子这个名字,人家觉得多么有意境多么有档次多么有情趣,只我才不明白,梳子为什么用黄色的,白色银色绿色紫色都会是好看的颜色。

不过这倒让我想起一档子的事来。比如梦里的孙奶奶嘴里念叨的邦邦。再比如,好像再就没有比如了。

六   长梯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沉默了多长时间。

离文庙已经远得再也找不到方向了,整个资中城也将要绕去了大半圈,我们依然低着头,我们一直在不停地走。

“我们上重龙山吧?”走在寂静的后街,将要上阶梯,终于听到小四的低沉的声音,好像憋了很久一样。

“好啊!”我快速地回答,故做轻快地踏上了第一阶。

“这个阶梯很长,据说有九十九阶。传说有谁要是数到一百阶,就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解放前有一个坏县令登这个梯子的时候,爬到半山爬不上去了,就让人背,他趴在别人的背上数梯子,终于到了山顶,背他的人要把他放下来,他却说还有一阶,说什么也不下来。后来那个县令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掉下了山崖。老人们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兴高采烈,就像上天终于向着他们似的。”

小四慢慢地在后面走着一边说着关于这个阶梯的故事,听得我一阵唏嘘。

“你说,要是我们来数会有多少梯呢?”我眨吧着眼睛盯着后面的他停了下来。其实听完他这个故事,我想起了《狐狸阶梯》里的那两个女孩子。数到29梯的时候可以许愿,狐狸会为她实现了愿望,一个贪婪的愿望。

“你说呢?”小四很有深意地看着我,转用我的话来回答。

“我们回去重新来!”话音是从他的后面传上来的。我很快地两梯两梯跨到阶梯的开始部分,大声从一开始数。

“四,五,六……”小四居然也兴致勃勃地和我一起数数,不过他却站在半山腰没有动,没往上爬也没有下来。

终于等到了一起,我们继续地往上数着。

“九十,九十一,九十二,……”越接近终点,我们越是兴奋。我已经开始喘气,一边爬坡一边说话,累得我上气不接下气。

“快到了。”小四轻松地说着。

“九十八,九十九,”我数到这里,便站着不肯动了。我要等第一百梯出现。

“怎么了?你看见了?”小四突然很奇怪地问我。

“是的,我们许愿吧!”我想难道小四看见了第一百梯,不然为什么这样问我。

“许愿?”小四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刚才,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把眼睛睁得很圆。

“是啊,狐狸阶梯里面数到第29梯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要许你自己许吧,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小四很生气地抬高了脚一步跨上去了。我想我也看见了那一梯,在小四的脚着地的一瞬间,只一闪,又消失不见。这让我更加相信小四看见了,他的生气不会没有理由的。

“小四,等等。”我一边喊着追过去了。

一路风景不错。

小四就站在一片竹林后面那一道像长城样子的城墙上眺望远方,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座铜像,庄重而肃穆。站在他身边,越发地感觉自己的渺小。

“小四,我们以前就认识的么?”

“是的,梧桐树下就认识了。”

“我是说在那以前。”

“也许认识也许不认识。”

“我看你很熟悉,就像很早就认识了一样。”

“有多早?”

“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

“那时候你住在周口?”

“对啊,你住在云南元谋!”

“哈哈哈……”小四的笑声听起来带着一丝凄怆。“小梨,你今年多大?”

“十八,比你小四岁!”

“嗬,还知道我的年龄?”

“它告诉我的!”我扬起手里的身份证。那是在上山前小四买水时候,被从钱包抽出来的。“姓名:牛定邦,性别:男,民族:汉,出生:1982年6月14日,住址:内江市资中县渔溪镇赖川河0910号,身份证号:511031198206140569。”

“碰上街道大妈了!”小四笑着感叹。

“你跑不掉了。”我的回答像烂透了的言情小说对白。

“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刀郎的声音不合适宜的响起,小四掏出了电话。

“什么?”“在哪里?”“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我马上就过来,你们都不要动手。”挂了线,小四布满了焦虑的脸上挂不住的遗憾。

我知道一定有急事,只小四在电话里焦急地询问就可以知道。

“你走吧。”我很冷静地说。

“那好,下次,下次我一定陪你重新来爬重龙山,我们去重龙阁顶看夕阳。”

说完只剩下背影。

其实我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四会问那些问题?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小四是做什么工作的人。医生,警察,还是没有工作!我想起那柄长剑。有着耀眼雕龙的长剑。难道是盗墓者?这个念头的突然袭击让我有些惊惧!

应该不是的吧。

七 李真儿

独自回到山下。

我找到公共电话亭,打通了李真儿的电话。

李真儿带着一脸红晕出现在我面前,她说孙健刚刚走。她兴奋地告诉我孙健就是和小四一块的那个小帅哥,她说他们恋爱了,她说他们接吻了,她说她会嫁给他,她说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她突然问你和四哥是恋爱了吧。当她絮絮叨叨终于留个空隙给了我说话的余地,我问她要回家吗,却听得她说她的他让她等着,一定要等到他回来。我的早已经沉进谷底的心又猛的一沉,他们才刚刚认识,就这样的承诺,而小四,却没有说出过这样的话来。

只好一个人回到家。

母亲看我满腹心事的样子,猜想大概高考成绩不甚理想,便不再过问。而我,也懒于解释,只把手里的成绩单递给父亲,便一个人躲进了屋子。

成绩考得丝毫不差,比一诊二诊都考得好,上大学的事完全不用担心,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很难过,他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夜里躺在床上,手里抚着那柄新月,又想起小四送我剑时候做的那些梦,那些人,刀儿,孙奶奶,上官翎,……。

风扇呼呼转着,依然有吹不散的暑热覆盖着整间屋子。蚊子的嗡嗡声吵得人难以入睡,朦胧中似乎有电话铃在响。

我梦游般进了堂屋,看见了穿着睡衣正准备接电话的母亲。

“你同学,”母亲把话筒递给我,很疲倦地对我说,“叫她下次不要这么晚打来了。”

“嗯。”我茫然地点点头,接过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钟,十二点正。

“小梨小梨,四哥受伤了。”电话里传来李真儿焦急的声音。

“现在很晚了,明天再说好么?”我一时里竟没有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回答。

“你在说什么?”李真儿尖锐的声音在我耳朵里回荡,终于把我从梦里惊醒。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小四?受伤?在哪里?”我握紧了电话语无伦次地尖叫。

“已经送到十医院去了,你要是方便就来照顾一下吧。”李真儿的声音反倒安分了。

“我这不是做梦吧?”我有些糊涂地试探着问。

“做你的梦去吧,我挂了。”李真儿很生气,“孙健也受伤了呢,我要去看看他的伤势。”

“等等”,话还没有说出口,电话里只剩下忙音。

我捏了捏手,又捏了脸,生疼生疼的,确定不是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的小四会和受伤联系起来,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会不会很厉害,会不会死,呸,尽说丧气话,小四那么强壮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心底翻来覆去的想着乱七八糟的问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在噩梦里挣扎了好几回,终于痛苦地醒来。望着外面如磐的大月亮,再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看那本红楼。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八 黑龙江街

从医院出来转了两个弯,走了没多久,就上了一条街。

这条街叫黑龙江街,小四就是在这里受伤的。医生说小四伤得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虽然流了些血,缝几针,包扎好了,就会没事的。我想问为什么会受伤,小四却只是摇头。

我们站在黑龙江街的尽头,这条街也是滨江大道的尽头,在这尽头,其实是有一个警察局的,有个同学的父亲,就在这里当差。然而没想到,这里的治安,竟是全县最差的,三天两头的,警啸声不绝于耳,人也伤了不少,也抓了不少,街道却也依然故我。

这街面铺的全是正规多边形的石板,古朴而典雅,两边也是旧时的老城墙,除了白粉是新刷上去的,都透着历史的沧桑。连过往人们的脸上,也都还带着历史建筑一般的凝重感。曾经的第一女子中学,也座落在这里。因是暑期,除了几个进出的教职工,便再难看到人影。

我们踩着青石板缓慢地走着,空气也如这黑龙江街一样凝固,让人觉得呼吸困难。都这样的默默。小四也默默。我也默默。

黑龙江街的这头,是连着滨江道的,在靠近滨江道的一端,是东路小学。而我,自从到县城上学以来,就爱上了这所小学门口的一种吃食,在资中,人们叫它酸辣粉。酸辣粉其实是处处有的,在资中的大街小巷都有这样小屋子,一个火炉,几张桌子,几张小椅子,冒着热气腾腾的香味,顺着夏天一直窜到鼻子里。而东路小学这家,是我最爱的,因为有一种,叫宽粉。

而此时的小四和我,也已经走到了东路小学的门口。

自然的,我闻到了宽粉的气息,这气息对于我如资中的气息一样亲切有加。

我想都没有想,便一头钻了进小屋,找了一个靠门的位置,正对着门坐下。好一会儿,才见小四慢腾腾地走进来,坐在我的对面,目光里透着奇怪的光线,只那么一闪,便又归于平静。

要了两碗宽粉,老板娘便出去了。我也跟着出来外面选串串,店里专门准备来烫了吃的,在这里叫麻辣烫。这里主要的顾客,也有大部分是因为着这麻辣烫来的,尤其是东路小学的孩子们,甚至有附近的座家户也来光顾。

再进去的时候,发现我的座位上坐了一个人,和小四在说着什么。小四背着我,不知道我已经站在后面,依然在很生气的说着什么。

“这位是嫂子吧?”坐在我位置上那人看着我走近突然问道。

“我妹妹,赵梨!”小四很干脆利落地说。

我一惊,是啊,我算得什么,难道不是妹妹吗?我只得另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头低低的数手指头。

“梨姐好!”我能听出那人嘴里不屑的语气,只有把头低得更低。

“小梨,人家打招呼呢。”小四责怪地敲着我面前的桌面。

“嗯,你好。”我微微地抬起头,对着坐在我位置上的人说完,又低下头去。

“你们吃,我先走了。”那人终于识趣地走了。

而我们的宽粉,也在这时候端了进来,连同选好的麻辣烫。

我依然低低着头,又辣又烫的宽粉熏得我眼睛通红,涕泗横流,也不敢擦,怕小四误会。就这么呆着,谁也不说话。

“小梨,今天怎么回事,怎么都不说话?”小四终于开口问起。

“没什么呢。”不知道是酸辣粉的缘故还是小四的问候,我抬起头,眼底的泪花肆无忌惮的滚落了下来。

“你瞧,怎么你就哭了?”小四关心地问。

“没呢,就宽粉太烫了。”我用手抹抹眼睛,挤出了一个微笑。

“哦,那你慢点吃,等冷些再吃吧。”小四早已经解决掉宽粉,若无其事地盯着屋子里电视。

电视里正播着资中新闻,镜头里掠过一张熟悉的脸,只一晃,又转到了人群里。纯朴的资中话在诉说着恐惧与不安。

“哎哟那个血哦,流了好长一段路哦。”

“作孽啊!”

“也不晓得为的是啥子,硬要把人捅流血才安逸?”

“唉,看二天啷个过啊!”

“……”

镜头又切回播映室。

“市民们的强烈反响,引起了多方部门的注意。相关的调查工作也已经展开,请市民们放心,一定会尽快破解此案的。”

“下面来看其它消息……”

九 谁的真相


    
       终于咽下这又辣又酸的宽粉,我的心底竟也如这宽粉一般,酸酸辣辣的滋味在胃里搅拌翻滚。


     “我们再去爬重龙山,我说过的,要陪你再爬一次。”小四理由充分的说。


      “不去了吧,你身上又有伤,不适合爬坡。”我的话音里突然带着浓重的鼻音。


     “看你辣成这个样子,真不了解你,明明不能吃辣,还这么喜欢吃。”小四爱惜的敲着我的头说。


     “不如我们去中坝吧,我好想吹吹河风!”被这一敲,我的心反倒轻松了。安慰自己,不过是对一个外人说的一句话么,犯得着计较那么多。


      “好吧,我也该冷静冷静了。”小四若有所思。“就这么决定了。”


     “走啦。”我如孩童般换掉了心情,抹着还是润润的眼睛,如流水样的领先快走,早忘掉了小四身上还有的伤。


      “四哥,四哥!”一个焦急的喊声从后面传来。


       我和小四同时的回了头。是孙健,手上还缠着纱布。


     “三舅,三舅他出事了!”孙健走近时劈头盖脸的说了一句话,却让小四退了一步。不过小四很快恢复了神态,拉了孙健走向滨江边的一个小茶馆,“我们去那边慢慢说”。


      “三叔出什么事了?”孙健才刚坐下,小四便开始问。


      “三舅刚刚被抓了,说是杀人嫌疑犯。淅江那小子,今天早上被人砍死在古楼坝,后来有人指证说是三舅做的。那小子居然是个大富豪,据说还给我们资中县还投资过不少资金呢,可惜中了三刀,还没送到医院就断气了。”从孙健话音里,我竟然没有感觉出担忧。


      “昨天晚上我们怎么一点都没有查觉?在黑龙江街对付十三小妖的时候,也没见三叔的手下人离场啊。怎么才到早上三叔就杀人了,什么时候三叔刀子这么快,这么有效率了?”小四嘴里的话满是酸味,仿佛刚刚的酸辣粉酸意未消,“刚才我还在东路小学外面看见丁七娃子呢,怎么他什么都没说。”


      “丁七娃子,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吗?”孙健歪着脑袋问道。


      “你连我的话也开始不信了?”小四似乎很生气孙健说话的姿势,“我问他三叔的情况,他居然说不知道,我还狠狠地骂了他几句。”


      “没有没有,我哪里是不相信四哥你的话,我只是觉得昨晚的事好像是有预谋的,你好好想想,哪会这么巧,我们才出了事,三叔那马上就出事了,肯定有人动过手脚。”孙健一手摸着缠着纱布的手,一边分析着,“你看,十三小妖原本是在内江市中区混的,平白无故的,就到资中这个小县城里来了,还有,你有没有发现,和十三小妖一块儿的,还有一个像是平哥的人,就感觉以前打牌的时候见过,对了,你的脖子,不还因为他受伤的吗?说来也是,怎么一年多了,你都还是那个样子,对谁都舍不得下狠手,人家刀都架到你脖子上了,要不是看在你没有下狠手的份上,恐怕他已经动真格的了。你再想想看,我们才去了医院一会,回来还什么事没发生,直到三舅突然被抓了,才知道原来淅江那小子死了,谁知道那小子是不是早就翘翘掉,被人丢出来炸三舅的啊。”


      “我也想这件事情别有蹊跷!”听完孙健的陈述,小四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放心,三叔是党员,不会有事的。”孙健说着转身要走,“我得去通知兄弟们,让他们好好调查一番,就不扰你了。”


      “对了,小梨,你是叫小梨吧?最近我比较忙,麻烦你转告真儿,好好在家呆着,忙完了这阵子我会去看她的。”孙健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


      “嗯。”我一直张着大大的嘴巴听他们说话,还以为他们都把我忘掉了呢,听到孙健这话,才恍若大梦初醒般使劲点了点头,可惜只剩下细细的背影。


        孙健就这么走了,留下更沉闷的空气。


      “还去吗?小四。”我声若细蚋地问。


      “去,怎么不去。”看来小四听到我说的话了,“不会你知道我们的事就不和我去了吧?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我们所有的话,你都已经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居然很认真的向澄清观点,“我一点也没有被你们吓到。”


       “真的没有吓到?”小四的似真若真的言语竟让我越来越猜不透,“那我们过桥了。”
十 浮桥



我一回头,转眼就到了河边,真的该过浮桥了,可一丝也不敢大意。


中坝的浮桥,是很有讲究的。全是竹子,靠岸边的就扎根在岸底,另一头就系着上游的一艘船上。竹子每三个月换一次,结实不结实不知道,只不过每天总会有那么多要走过的人,也没有听说踩坏的。浮桥是专为中坝而准备的,虽然也有另一半从中坝到对岸的浮桥,但一般人过桥不会走这样危险的地方,有事一定要过桥的,都走大桥,要么坐公车,如何也不会走这样的桥。


至于我为什么要说危险,只有真正走在上面的人才会了解。


现在的我,正小心翼翼的走在上面,小四便跟在后面,怕不怕我不知道,我只顾着自己往前走了,谁也不敢看。浮桥下面,是湍急的河水,哗哗啦的流着,我生怕一个不小心,一脚踏个空,葬身于河底,成为真正的鱼族。


“喂,小梨!”小四在后面突然叫道。


“嗯!”我一丝也不敢大意,细细地踏着竹子往前走,只是听小四的声音感觉好像从很远地方传来。


“你怕不怕?”小四的声音好像更远了。


“不要叫我啦,我好害怕。”我努力地往前走,头也不敢回。


“真的怕呀?”小四的声音远远地像从天际传来。


“真的怕!”我终于要走到头了,带着一丝的喜悦的音调叫道飞奔踏到了中坝的鹅卵石上。


“真的怕那你还跑那么快?”当我转身寻找小四的身影的时候,才发现小四的声音居然是从对岸传过来的,原来他根本一步也没有走。


“好啊你个小四,欺负我!”我站在中坝的高低不平的石子上跳着吼向对岸。


“谁欺负你呀,我来保护你!”难得听见小四这么嬉笑着和我说话,那感觉,像不真实的梦境。


“就是你,就是你!”我索性撒起小孩子一样的泼皮气来。


“那我要怎么办?”小四的话从对岸吼过来。


“唱首歌!”脱口而出的主意连想都没有想。


“哇,不是吧,让四哥唱歌?”小四隔着河水吼道,“你先叫我四哥。”


“谁是我四哥?谁是我四哥?”我居然耍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装蒜的功夫。


“不叫啊?不叫那我走了。”小四转身做出要走的样子。


“四哥等等,等等我。”我突然恐惧的往浮桥上跑,生怕小四真的就这么走了。


“你小心,不要乱跑。”小四看我跑的样子也着急着转回来往桥上走。


看到从桥那头跑过来的小四,我有些惊惧自己刚才的失态。停下脚步,幡然醒悟般呆呆地站在桥上不动了。


桥不长,小四急急地跑了过来,提了我就回了中坝。小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仿佛只有踏在那些高高低低的鹅卵石上,才能安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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