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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能爱我 第一部 9-10

(2009-11-17 09:21:09) 下一个
9

每天绕道接送东北银成了一件头疼的事。

不是因为有多远,而是每天早上那个时候那条路堵车,我必须提前半个多小时出门。早上多睡五分钟都能让我感激不尽,这半个多小时太奢侈了!

东北银觉得因为他我才有了这份工作,捎他去上班理所当然。

我可以忍受他把烟灰掸得车里到处都是,可以忍受隔着老远闻到他嘴里的大蒜味,还有常常念叨小青没胸,忙起来两个假的挪了位一高一低还不知道;何鲜姑屁股真大,堵在过道里专等曹师傅蹭来蹭去……

“我说你别(发‘别扭’的别音)埋汰银了,行不?性饥渴呀你?”听烦了我说他。

“性饥渴是肯定的了,我又没怎地,瞎琢磨琢磨咋的啦?”

“有啥可琢磨的,大老爷们去办点实事,我陪你到三藩市百老汇走一趟,满大街金发碧眼的花姑娘等你挑。”

“那玩意儿能行啊?抱一抱都得戴保险套!”

“你可真幽默。不亏从铁岭来的,青出于蓝胜于赵本山。”

“那是,你瞅就长他那样的还喜新厌旧呢。”

“你长得也没比他强多少啊?人家可是春晚的大腕,你没得可比。”

“可不是怎地,我跑美国来遭老罪了。”

“那你搬个家行不行?我捎你是没问题,每天这么堵车,我可遭老罪了。”

“上哪找那么便宜的地儿啊?才一百美金。”

“那不是人住的地方!赶上解放前三毛流浪记了。”

东北银在一个东北老乡租的公寓里租下一个储藏室,刚够塞进一个单人窗垫,在楼梯底下,暗无天日的。

“凑合着住吧,回去蒙上头睡一觉,有啥区别?攒够钱了买上身份了那才是正事。你多好,有身份会开车又会说英语……”

“不是跟你一样在跑堂吗?还给你当车夫呢。每天在个小店里跑十几哩地,来美国有啥意思?”

“等你老婆来了就有意思了,你跟他们说了?昨天我听小青她们在说你的事呢。”

“嗯,说了,省得她们背后议论个没完。”

“可不是怎地,你没来那几天小青紧跟我打听,我装不知道。烦着呢,这两个女人。”

“可不是怎地,小青那贼眉鼠眼的样,我一见她就烦。你还有兴趣看她胸部。”

“那老板娘好看,你敢盯着她看啊?”

“说的也是,那些客人全是牛逼哄哄的工程师,一个美女也见不着。”

“我听说老板娘有个女儿,离婚以后一直带着女儿过……”

“你怎么也三八女人一样啊?打听人家干哈?快说正经的,啥时候搬家?你看看这车堵得,我可忍无可忍了,今天一准迟到。”

一到店里,小青正在往我们管辖的桌上摆餐具,很勤恳的样子,可小眼乱转,显然在为我们的迟到幸灾乐祸。

贝蒂从厨房抬了一筐茶杯出来,重重放上工作台,又端出一摞直接往桌上摆,一言不发头也不抬。本来这都是东北银和我每天开张前该做的工作。

气氛不对。我和东北银赶紧到后面脱了外套出来干活。

准备工作完成以后,贝蒂回到账台里,依然沉着脸。我犹豫要不要主动跟她解释。

贝蒂发话了:“你们以后还是下班前把桌子摆好,我不想客人进来看见我们手忙脚乱。你们一迟到两个人都不来,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对了,从现在开始,迟到扣半小时工资,超过半小时的扣一小时工资。请假要提前两天通知。”

也太小题大作了吧?我心想独身女人日子久了都会有点怪脾气,贝蒂也不例外。

我想我没必要解释了,做个鬼脸再狠狠瞪了东北银一眼,不只为迟到,为了他不肯搬家。在美国搬家、换工作就像刮风下雨换季节一样寻常,何况东北银那里根本算不上一个家。

“要扣就全扣在我工资里吧,因为是去接我才迟到的。”东北银大概以为我要他大包大揽了,还挺会耍东北人性格。

我晃着脑袋说:“不用他一个人承担,今天那条路上有车祸,特别堵,以后再早点出门就是了。不过,你们谁知道这里附近有便宜的住处,及时告诉他。”

贝蒂不看我们,低头哗哗整理菜单,“今天就算了。”

小青忽然凑过来,“你要找房子?我家里到是还有一间,下班可以跟我去看一看,很近的,走路十分钟。”

“多少钱一个月?”东北银问。

“一般我租给人家是四百,你嘛,大家同事,算你三百五十好了。”

东北银苦笑着,“太贵了,我现在哪敢那么多钱住好地方。”

我开玩笑:“那就二百五吧!”

小青不搭理我,放大了永远睁得很大的小眼,用她重重的上海口音说:“哦哟,还嫌贵啊?你在这里做事一个月好挣几千块来,三四百块房租算什么啦?我正要去登广告,没办法再便宜了。”

东北银面露难色,不过还是点点头,答应下班去看看。

何鲜姑走出来,正好听见这段对话。我注意到她抿了抿嘴唇,挑了一下眉毛。

用东北话和北京话合起来说:这里面指定有猫腻!我猜。

我知道东北银在拼命存钱请移民律师,一百块钱的地方真不好找,估计小青那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实在不行只好再帮他一段时间了。

10

果不其然,半小时以后何鲜姑告诉我:小青家那个房间租给人家也只收三百二十块钱一个月,在一个车库里隔出了三个小房间,门上开个小窗就和牢房差不多大小。

“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储藏室还在楼梯下的,一百块钱一个月。”

“不过他搬过来可以跟着小青上下班,你就省事了。”何鲜姑这么说。

“三百二,他不一定肯花这么多钱,要知道折合人民币两千多,在他们老家能租别墅了。”

我告诉东北银:先去看看,狠狠砍价,超过三百块绝对不要。

何鲜姑又警告我们:千万别再迟到了!

她拍拍我肩膀,“贝蒂说你们了吧?别见怪,她这人就是特别容易紧张,心肠还是蛮好的。你看我们做事多卖力,想帮帮她,挺不容易的。”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只是表示,其实觉得很意外,在美国打工还有帮老板说好话的?

不就离了婚带着孩子过吗?她还做着老板,有什么不容易的?

抽风机“嗡嗡”响起来,第一张单子进来了,午餐的忙碌很快让大家忘了不愉快或愉快,更没有时间说闲话了。

做完第一批客人,我发现了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刷出来的信用卡单子上没有加小费栏。这里的客人习惯用卡,买了单一签字就走人,如果没有小费栏还要我们上去解释一番,等着他们掏现金。每回收钱站在一边等小费,形同乞讨,太难堪了。

我去问贝蒂怎么回事?她正忙着同时算好几张单子,没空抬头。

小青闻风而至,赶紧过来抱怨,说是损失了好几桌的小费。

贝蒂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前几天刚换一家信用卡公司,装完就走了,打出来一看才知道没有小费栏。我打电话去找过他们了,要派人来重新设程序,很麻烦还要另外收费。你们将就一下,让客人把小费写在总数里,我会算出来给你们的。”她的话充满了无奈。

我第一次从贝蒂神态中看到某种怯懦,纯属于女人的,不经意流露的那种无助。马上令我想起了何鲜姑上午说的话。

在美国办任何事要掌握一个原则:得理不让人。没有办不成的事。

可很多时候,如果你有理说不清,那只好吃“哑巴”亏。

据我分析:信用卡公司到处拉客户,服务一定会跟上,没有道理这样不负责任的。

午餐后的空闲,我跟贝蒂要来信用卡公司联系人的电话,试着去交涉一下。

电话通了,一个喉咙粗粗的中年男人,一边对着话一边能想象出来他挺着啤酒肚,领口露胸毛,落腮胡子红脸膛,属于那种既懒惰又不可一世的美国佬。完全和彬彬有礼沾不上边。

说着话,我已经跟住他不耐烦的语调,直接了当把问题丢给他。他不耐烦?我要比他更不耐烦!偏要找他麻烦!怕了麻烦他才会解决问题避免麻烦。

弄明白怎么回事了,他马上说已经告诉过我们:他可以过来重新设置程序,不过要收一百元上门服务费,还要等他有空的时候。

我提高了嗓门一字一句告诉他:我们一分钱也不会付给他!但他今天必须过来修改程序!

他有点怔住了,缓和几秒钟后笑着说:那不可能。我们不答应付钱,他不会来。

我说:这一点儿也不可笑。既然他负责上门安装信用卡终端机,必须保证我们正常使用。

他说:我们没有告诉他非要安装有小费栏的。

我用婉转却明显带上讥讽的腔调说:他应该知道!这是常识。谁都知道吃饭要给小费,除非是低等下三滥的人(我用了CHEAP和JERK)。如果他不是,难道还不承认是工作失误吗?如果他坚持要收上门费,不及时过来修改,我一定马上到公司投诉。

他把电话挂了。

我再打过去,他说在忙又挂了。

满屋子的人看着我,包括贝蒂,午饭都顾不上吃了。他们的表情是没想到我还能用英语大吵大闹。

没空理会他们的关注,事情还没结果。我绕进收银台,抓起刷卡机翻过来看,果然贴着一张黄色标签,上面有他们公司全美免费服务电话和终端机编号。

拨通那个号码以后,全是机器留言,转接了好几回,总算有个活人来应答。

我简明扼要讲完前后经过,接线生要去了刚才那人的电话。

十几分钟以后,他就主动打电话过来,态度明显好转。

最后妥协:他在电话里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教我怎么重新设置。

不过花了十几二十分钟,全部搞定!

我理解了他为什么非要自己过来安装设置,因为有好些个设置中用到密码,万一我够级别做骇客,他们整个系统全能搅乱。

贝蒂掏出自己的信用卡,测试完了如释重负。她叫我赶紧去吃饭,再吩咐曹师傅给我做个热菜,问我想吃什么尽管说。

何鲜姑悄悄对我猛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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