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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定看鱼缸里的鱼,想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鱼和鱼是怎么恋爱的?
半空中的鸟和苍蝇都能停下来,凑在一起亲热一阵子,可从来没见过鱼挨着鱼游来游去游上游下的!纵有满腔似水柔情也经不住被水阻隔的悲惨命运啊。飞禽走兽还能和人一样两眼看见对方,要不靠嗅觉找回伴侣,那鱼在水里泡着全一个味儿,两眼再一边一个,怎么辨别是非?可怜啊,低等啊,生命的本能却如此伟大,难为它们做爱还能找对地方,不至于物种灭绝。我决定要仔细观察,鱼和鱼是怎样性交的。
一盘葱烤鲫鱼端上桌来,正应了我的感叹:悲哀啊,惋惜啊,一辈子没爱过就下了油锅。网上看到一则报道,猪都会恋爱,拼死去救爱猪,那被杀的猪也死而无憾了。
不过人又怎么知道鱼没有爱没有恨呢?也许会在水下发出某种生物波……看它们红烧了在盘里还死不瞑目的样子。
又端上来炒白菜,拌黄瓜,红烧肉百叶结,三黄鸡,红黄绿白,都是对我胃口的上海菜。
“今天老板加菜了,你们两个新来的多吃点。”厨房曹师傅端着饭碗说。
那朋友从东北来,我叫他“东北银”,恐怕吃不惯南方菜,自己跑厨房拿了个生洋葱,剥了皮就肯,说是配红烧肉吃。
我拿起筷子,怎么稀里糊涂就到这里上班吃饭了?八杆子打不着,全淹到水下也游不过来的,偏偏被东北银一忽悠,自动开车上高速大老远接上他赶趟准点地来了。
上午手忙脚乱做到两点多,不曾想这小店生意那么好。十几张桌子翻了三回台,不少临近公司的美国人,吃得满意出手大方。虽是午餐,点了点小费八十二,和东北银对半每人拿了四十一,还不算老板该付的每小时基本工资。
昨天,一念之差没脱身,我被问出来是上海人,英文流利有绿卡能报税。这位让我们叫她贝蒂的女老板伸出三个手指头,用上海话对我说,每月保底能挣三千多。
我琢磨了一下,海伦办留学过来,就算拿到全额奖学金,无论去哪个州,我们最起码要安置一个像样的家,全等着花钱呢,多挣点是必需的。不能再瞎混日子了,现在我月收入不到两千,房租保险电话费加日常开销去掉一半,剩下的按月孝顺父母贴补海伦。
指望海伦以后养我,说好了她读完书挣钱供我在家写小说的。
中文系毕业跑来美国打工,简直就是堕落。想当初我在国内做编辑拿好处,做枪手拿稿费,每天睡到自然醒,周末泡吧洗脚打麻将,日子多惬意,非要折腾出国。
其实也是海伦的主意。听听她连英文名都起好了,这辈子不出国简直就白活了。
我没怨她。爱得多么无怨无悔啊。
到美国落脚在这片华人天下,真是个不用学英文也能过一辈子的地方。无奈我太有语言天份了,在任何异地对我来说是学语言的大课堂,三两个月里基本会话没问题。我的硕士学位应该去读语言学!曾在北京呆俩月,和的士司机瞎侃一通,他愣没听出来,我压根儿不是京城里的主;去广州出差三个星期,饮茶愠(提手偏旁的,打不出来)叉烧包全用广东话招呼了;后来干脆不必去当地,和什么人在一起话一多,调就跟着跑。四川的,东北的……
在美国几年下来,除了词汇量不够和偶尔语法错误,常有人以为我出生在美国的。我还到处找老墨(墨西哥人)学西班牙语。
我是个很能入乡随俗的人,从语言到饮食……特别懂得欣赏不同文化。
话说回来,我到这旧金山地区一看,中文报纸中文电台电视台……找个用得上中文的地方并不难。换了几个文案工作以后,我发现大陆同胞在这里是要受到台湾同胞港澳同胞们打压的。因为他们比大陆中国人先落脚,先用经济实力掌控了非常有限的媒体空间,把殃殃之大中国文化狭隘成他们的地方文化。
以前在国内挺爱那些同胞,现在,我烦死他们台湾人了!把“和”说成“汗”,播音员整天“某某汗某某”,主持人动不动就“什么什么有没有,什么什么就对了”的口头语,聊天时“你们祖国怎么怎么的……”我急了跟他们瞪眼:“我们祖国?你们就不是炎黄子孙啦?占了个小岛,没有国民党残兵败将抢了祖国的金条,你们还在台风里垦荒阿里山上穿草裙呢。”总之别扯上中国文化,鱼目混杂,这里太容易激化民族矛盾了。
我宁可到外国人那里打打工,体验生活,多了解西方文化的优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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