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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结缘温暖我心(一)

(2023-03-03 04:44:28) 下一个

马识途馈赠作者书法

书画结缘温暖我心(一)
        吕孟申
已步入古稀之年的我,回首前尘往事有那么多的感慨,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曾走过的路,交往过的人,还有与他们相识相知留下来的字画,照片、书信成为一生的财富,睹物思情,往事历历在目,每每想起来温暖依旧,情难自抑......

我出生在漯河万庄农民家庭,大沙河从村后流过。听老辈人说,祖上上数七代曾显赫富足过,先祖吕嘉木武功超群,行侠仗义乐善好施,名闻四方,漯河、郾城、上蔡、新蔡一带流传过不少神话色彩的传说。

我爷爷辈虽已暮落,但在漯河寨内大槐树附近开的“同德堂”大药房也很知名,研制的专治眼疾眼药名扬百里,妇孺皆知。只是到民国三十一年,也就是公历1942年,河南遭受大灾荒,家道中落,分家避难。

生性怯懦的父亲只会炮制中药,对于中药材他从气味中就能辨识,抓药不用秤手就能掂量出分量。可种庄稼却不在行。忠厚老实木纳的父亲一生无敌无友,整天难得说一句话,见人嘿嘿一笑就算打了招呼。从来不花钱,不动荤,鸡鸭鱼肉一概不沾,从不杀生,过得像苦行僧。

我家全靠母亲撑起这个家,母亲家在漯河南郊卢王庄,也是大户人家。我家农活全靠大舅卢克宽了。大舅身量高大威猛,能双手打算盘,能文能武,庄稼活赶车犁地、扬场从种到收,样样拿得起放得下。

母亲勤劳操持了一辈子,为人热心乐于助人,谁家有难她就会伸出援手,仗义疏财善缘广结,是全村公认的大好人。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12岁就能赶大车,使牲口,文化不高,农活全在行。二哥孟献,原漯河二中高材生。回乡知青,开始任万庄二队生产队队长,后任万庄大队长,村支书。
后来全国闻名的双汇集团万隆就是从万庄一队出来,到漯河冷冻厂当工人起家。

我在漯河万庄度过了最纯真的青少年时代,自幼对书画就很痴迷,印象里老家正堂屋墙上悬挂着巨幅寿星图,两边是对联,长条几上是高高的掸瓶,各式花瓶分列。八仙桌,太师椅一应俱全。

自幼跟着二哥收藏连环画小人书,《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读小学时几乎都看了。初中、高中,当时村上的文化人文灿大爷,赵福来、吕志淮、汪俊峰、吕青卯等人是我的偶像。

文灿大爷是吕家族亲,万庄唯一公认的大文化人。文灿大爷也就1,60的个头,整天眯缝着眼,慈眉善目。村上红白事、阴阳宅、断吉凶、孩子出生八字预测、孩子起名等,都少不了请文灿大爷。母亲说我的名字孟申,也是文灿大爷给起的大名,后来逐渐大了,觉得古人都有名、还有字,我又找文灿大爷给我起了字,子信。我自己起了号沙河翁。“沙河翁”从二十来岁就有了,伴我一生。

赵福来,自幼出天花,脸上留下麻子。印象里的赵福来风流倜当,才气过人,有胆有识。能写会画,一管洞箫红缨飘飘,吹得荡气回肠。1964年西北铁路大招工,赵福来到了哈密机务段,当上了火车司机。文革开始,赵福来成了响当当的造反派头头,拥有实权,在此位置上据说给工人办了不少好事,颇得职工群众的拥护。那时他利用手中的权利,保护了不少河南老乡免受迫害,再后来造反派受到清理,赵福来全身而退,落得逍遥自在。

汪俊峰是万庄走出来最有影响的大学生。他就读于开封师范学院,就是后来的河南大学。汪俊峰聪慧过人,几达过目不忘,熟读诗书,文化底蕴深厚,能写会画。在当时开封师院知名度在王怀让、鲁枢元等人之上,文革时曾当过“八二四”的第三把手。后来被内定“政治不可靠,不得重用。”

汪俊峰后来回乡,我跟着他曾给万庄二队、万庄大队画大型毛泽东油画、写毛主席语录。汪俊峰一生郁郁不得志,空有一肚子学问,他先后在漯河搬运中学当老师,自己办过食品厂、鞋厂、做过生意,没赚到钱,晚年疾病缠身抱憾而终。
这就是吕蒙正《寒窑赋》所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家乡万庄,给我留下无穷无尽的念想,那是我生命的根,梦想启航的原乡。
1968年冬日,我在老家麦秸盖顶的土房里写过不少诗句。其中一首《夜坐吟》:
夤夜漫兮朔风凉
独坐幽牍暗咏章
瞻逝文兮肠堪断
嗟余生之空负光
幼葭榆而成梁
济天志胸臆藏
渊海莽鲸鲲翔
乘狂飙破沧浪
十年寒窗莫言苦
经雪丹梅犹信香
       
机缘的巧合,1971年10月,20来岁的我挥泪告别家乡,北上郑州,开始了人生几十年的铁路生涯。

铁路是座大熔炉,我在此经千锤百炼,承受了种种磨难和考验,从最脏最累被人看不起的底层干起,默默吞咽泪水汗水、跌倒了爬起来、揩去血迹,咬咬牙挺起胸膛,继续上路。

我坚信:只要心中的旗帜不落,谁也休想把你打倒。一个人的最大资本就是你永远不服输的信念,路在脚下,人生不仅是赴一场物质的盛宴,经历一场灵魂的修炼才最值得怀念。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上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刻,永远是风诡云谲,弱肉强食是所有生物界的生存法则。我一个来自农村农民的儿子,没有关系,没有后台,要想在几十万人上百年历史的郑州铁路局有立足之地,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认真审视自己,从写文章、写字画画入手,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才是唯一的出路。
1974年12月12日,我在日记中写这样的诗句:
云低天寒夜
飒飒朔风烈
寄身外乡人
聚目空思切
追忆往昔时
气宏丹心熠
笑谈庸俗辈
慨然自高节
适当逢世路
途中多风雪
梦幻魂魄烁
宁将耿骨灭
遥想未来日
浑身劲不歇
撒下松柏果
定有成林月
青春永常在
苍郁傲尘埃

靠在家乡时积攒的画画、写字、写文章的基本功,靠我的刻苦勤奋不懈努力,不久提了干,入了党,从团委书记到工会主席,再到铁路分局老干部部副部长,直到退休2010年左右团聚移民来到加拿大蒙特利尔,发起成立加拿大书画家协会,举办书画展,弘扬传播教授中国书法、国画。

写作、写字,画画是我一生的追求和精神寄托。以文会友,书画传情,贯穿我的一生。
活跃河南书坛、画坛的老书画家龚柯、陈天然、郑玉昆、唐玉润、杨公亮、陈发源、等人均有交集。他们均馈赠过我墨宝。我也分别采访给他们写过传记文稿。

1990年河南《人生与伴侣》杂志社在郑州举办创刊10周年纪念大会,邀请全国知名作家、学者、名人莅临。我作为主创嘉宾也应邀出席此次盛会。

《人生与伴侣》杂志作为全国最受欢迎8大期刊,享誉全国。我的散文《偶得三章》被杂志作为刊首语发表,80年代末,我写的《难忘的老三届》散文,文中写到李国继、史亚梅、朱怀亮人生经历。此文刊登在《人生与伴侣》杂志上,后来在北京王府井商店上班的李国继妻子无意中看到此文,兴奋不已,特意买数本杂志赠送亲友。

我曾和林海雪原作者曲波一起参加丝绸之路笔会,夜宿青海湖,促膝交谈,写下《青海湖上访曲波》连同照片发表在《人生与伴侣》,后来我写长篇报告文学《魂系长城》刘雨田探险之路也发表在《人生与伴侣》。

此次纪念大会,有幸结识原国家出版总署署长杜导正夫妇。杜导正身板硬朗,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没有一点官架子,穿着朴素,平凡得像邻家大叔。夫人也是随和脸上挂着真诚的微笑。初次见面,没有一点距离感,交谈中杜老主动要过我的笔记本,把他的名字、电话号码、家庭地址恭恭整整地写在我本上,并微笑着说:“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杜导正夫妇都是延安时期的老革命,身居高位不改初心,能够心底无私光明磊落做人做事,任风云变幻权力更迭依然一身傲骨,纵观当今权贵似杜老者有几?

鹤发童颜精力过人的史学家,颇受诟病的文怀沙先生出席了此次会议。文怀沙是奇人,斋名燕堂,号燕叟。笔名王耳,司空无忌。著名国学大师、红学家、书画家、金石家、中医学家、歌咏大师,新中国楚辞研究第一人。

文怀沙个子不高,风度翩翩,妙语连珠,且幽默风趣,像一个口无遮拦的老顽童。他走到哪里都是一道迷人的风景。对于文怀沙老先生是毁誉参半,他全然不顾,依然我行我素。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美的追求,对美女膜拜。他总是放飞自我,陶醉在楚风雅韵、多情绵软红楼温柔乡不愿醒来。他的做派、他的张扬,毫不掩饰的言行,也给他带来不少无妄之灾,打成过右派,做过十几年牢狱,但他秉性和脾气一点也不收敛。一生率意不愿委屈,可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怪才。他的实际年龄一直是个谜,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他公子哥情肠一点也不掩饰,他言不讳:“平生唯有两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他百岁之后,戏虐告诫世人:“多吃肥肉多喝酒,还要多与异性交朋友,最少活过99。”

后来人们认可文怀沙先生出生于1910年一月15日,2018年6月23日在日本东京医院逝世,享年108岁。离世之际文怀沙总结自己的一生说:“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人生与伴侣》创刊10年纪念会,四川老作家、诗人、书法家马识途老先生也赶来了。马老本名马千木,1915年1月出生于重庆忠县,马识途、巴金、张秀熟、沙汀、艾芜并称“蜀中五老。”著有《清江壮歌》、《沧桑十年》、《在地下》《夜谭十记》等著作,1838年加入共产党。马老精神矍铄,个子不高,四川口音很重,说话很有底气。他早年参加革命,多位家人先后走上革命道路,他的妹妹马秀英在渣滓洞就义,结发妻子刘蕙馨为革命献身,哥哥马士弘率部起义投奔共产党。

此次前来河南郑州参加会议时,马识途已经76岁了,但他精力充沛,没有一点老态。他语重心长谈自己的创作体会,他说:做文先做人,写书先读书。我们搞创作就是做文。也许我们的青年们会说,做人有什么不会的,我们都是人,我们都会做人。真正的一个人要做人,特别是一个文学者要想当作家这样的人,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一个人,真正要做好人,我说的不是那种能够吃饭、穿衣、睡觉等等的人,我说的是本性的人,要做这样的人,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要真正做一个本质的人的话,必须是具有独立人格和一种自由的精神,他不是一个为人奴役的人,也不是去奴役别人的人,也就是三字经中“人之初,性本善”的善人。而不是那种追求名利、追求低级趣味、把文学创作当做自己的敲门砖,当做自己升迁的砖头、台阶,或者要想借此来作为自己取得金钱、名利的一种工具,文学它不是一个可以让人来利用、作为满足物欲的一种工具,它是一种净化灵魂的工具。写书先要读书。一个从事文学创作的人,假使没有读很多很多的书,没有丰富的知识,那是不行的。
另外,作家要甘于寂寞,不能为世俗所牵走,不为名利所动。一个作家,严格说来,就是思想家,或者努力地要使自己成为思想家。思想家是可以超越时空,可以洞察事物,可以看透人心的,可以大彻大悟,接近真理的。我们希望,每个作家都要以思想家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所有历史上和现代真正的著名作家,可以说都是思想家。他们是真正看透了事物,看透了人心,接近真理,有很高的思想境界。这种境界可以说是大彻大悟,他真正悟出了人生的真谛,悟出了社会的真理,这样的人写出的作品就是高水平的。以思想家作为自己努力的方向,我认为值得搞文学的人学习。

马老谈自己的人生之路,他说:辛亥革命前后,父亲曾跟着闹过一阵子革命。他定了一个规矩,凡是我们家的人,到了16岁了,一律要出川。他留给我们子女“胆大心细,智圆行方”八个字,可算家风,我终身受用,并传给了我的子女。马老是全国知名的作家、职业革命家,历任鄂西特委书记、川康特委副书记、四川省建设厅厅长、四川省建委主任、中国科学院四川分院院长、在四川省人大副主任位置上干了十多年。

马识途老师还写得一手好隶书书法,向他求取书法的人,应接不暇,只要时间允许,他都挤出时间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这不来参加会议也没闲着,忙里偷闲挥笔写了不少书法作品。马老还专门给我写了一幅唐代人王维《山居秋暝》诗中的两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要知道马识途是名誉全国的知名人物,我和他素昧平生,仅此次开会方得相识,能够得到他的墨宝真是非易,可遇不可强求,这也是一种缘分使然吧。
2023年马识途老师108岁生日刚过,身体犹健,说马老是“人瑞”一点不为过吧,睹物思情,身在万里之外异国他乡的我,遥祝马老向110岁迈进!

时年108岁的马识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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