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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庄遗事(17)
吕孟申
我对大树情有独钟,特别是对家乡的大树更有着特殊亲切的感情。万庄前街西头那棵千年大杨树文革中被连根刨了,我觉得就像万庄的魂丢了,生命的根没了,最能彰显万庄精气神的标志再也找不到了,总觉得空落落的。
紧挨万庄沙河堤上那棵不知什么年代的大椿树也不知何时又成了人们心中的神树。这是一棵臭椿树,少说也有一二百年的历史,只是原先有大杨树显赫的声名,把它遮挡了,大杨树不在了,这棵大椿树便走入了人们的视线。每次回万庄我都要到沙河堤上走走,坐在岸边看那清清的河水不舍昼夜东流去,看看大椿树是否安然无恙。
每次来我都会看到大椿树上不知谁留下的红布条,大小不一,新旧不同,或高或低挂在树上。早已斑驳伤痕累累的树干树皮皴裂着,从肌理渗出的树胶粘粘的像晶莹的琥珀,又像一位饱经沧桑老人流出的眼泪。我知道五六十年代庄户人家冬天干活手脚冻裂成血口子,人们总爱用椿树胶粘住这皴裂的伤口。大椿树根部的分岔处早已空洞成大窟窿,也可看出曾过火烧焦的痕迹。不知是谁用水泥把窟窿给补上了,旁边用砖搭起了供烧香的台子。 这棵椿树 是沙河岸唯一的一棵大树了,因为冬天河风凛冽如刀,一个孤独的大树能够坚强的活一二百年那绝对是个奇迹。大椿树生长的地方原来一直是码头所在的位置,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都从它身旁经过,屹立百年一任风吹雨打独自岿然不动唯我大椿树也!
大椿树像一个阅尽沧桑的老人,目睹百年沙河的变迁、万庄的兴衰、人事的更迭。
万庄村大、树多,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我很喜欢一种树叫枸树,枸树干是赤褐色的,它韧劲足,弹劲强。如撕扯下它的表皮,裸露出白生生的枝身,就像脱光了衣服的大姑娘那样白嫩嫩水汪汪。民间传说,东汉末年,王莽撵刘秀,刘秀躲在枸树上逃过一劫,后来刘秀做了皇帝感念大树救命之恩,错封椿树为王,结果椿树长得又直又高漂漂亮亮,乡下孩子总爱抱着椿树许愿:“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来我长长”。可有过救命之恩的枸树有气无处发泄,长得七扭八歪乱蓬蓬的。
枸树生命力特别旺盛,它不需要播种和移栽,常常生长在坑沿儿沟边人们不长去的地方。每当枸桃成熟的季节小鸟都会争相飞来采食,同时就会带走种子,随风飘落在地上就会长出小苗。春天枸树叶刚开始发芽的时候,公树枝桠上会长出鲜嫩的棒槌状枸桃穗,每年一到清明前几天,我们常会挎个小竹篮子去摘那个毛茸茸枸穗,像毛毛虫,样子怪吓人的,回来用水洗干净晾干,用面一拌,上笼大火蒸上10分钟,和着捣蒜泥,香油一调,吃在嘴里软糯筋弹,鲜香怡人,真是赛过山珍海味呢。
麦收秋种前后,枸树叶子,密密实实的结了一层又一层,就像一块绿色的浮云。一股清风吹过,将茂密的叶子吹得左右翻滚,一颗颗又圆又红针刺般的果实,挂满树,那种红艳艳的桃子散发着甜香在空中弥漫,引来各种鸟儿嘁嘁喳喳来争食,更诱来孩子们结伙成对爬上树梢,先后接替着去享受那时节的味道,瞅准,挑捡红、大、饱实又丰满枸桃,轻轻从树枝上摘一颗送入嘴,用舌头尖柔柔一舔,香甜的汁水便溢进口中,甜到心里,真是一生难以忘却的味道。熟透的枸桃只能边摘边吃无法存放,不身临其境亲口尝尝是不知它纯美甘甜的味道。枸树的韧性非常好,你不用担心抓住的一根枝条突然折断,即便偶尔脚下踩空,只要抓牢枝条,你就可以像猴子那样荡来荡去。枸皮非常柔韧结实,家乡的人们常用枸皮来缠簸箕或拧绳用作它用。
在村里最多的树种莫过于榆树了,榆树喜光,耐旱,耐寒,耐瘠薄,不择土壤,适应性很强。根系发达,抗风力、保土力强,生长快,寿命长,能耐干冷气候。具抗污染性,叶面滞尘能力强。榆树全身是宝,木质坚实,是修房盖屋打制家具的良材。遇上灾荒年景,从树叶到树皮都会帮人度过难关。正常年景,初春“榆钱 ”长出来、先开花后长叶。榆钱、槐花开的时节是村上大人小孩都盼望已久的高兴事。捋榆钱成了人们争相抢着干的活计。胆大的爬上高高的树梢,把树梢拉弯,一把一把捋下鲜嫩的榆钱放进袋子或篮里,或干脆填嘴里嚼嚼咽肚里,那种淡淡的清香直达心扉。 榆钱用面拌过散散的上笼蒸熟,浇上蒜汁香油 又当菜又当饭连吃两碗吃不烦,这就是农家乐。所以家家院里都少不了种榆树,榆树是农家心爱的树种,夏天像一把巨大的绿伞撑起一片绿荫。
深秋时节,大雁南飞,榆树在风中摇摆,漫天黄叶洋洋洒洒地飘下。嘶鸣了一季的蝉悄悄褪壳,不知飞向何处。隆冬银装素裹大雪纷飞,老愉树像一位巨人,站在风雪中,傲然挺立像忠诚的卫士,护卫着寂静的家园。
万庄的人、万庄的树,万庄的一草一木都在我的心里,伴我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