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缅公路,抗战时期的大动脉,它曾沉寂多年,直到1969年初,才有庞大车队颠簸其上,把全国各地的知识青年输送到云南与缅甸接壤的外五县。在这条下乡路上,随处可见“打倒奈温政府”“支持世界革命”“解放全人类”的标语。
中缅断交致大批知青入缅甸
华人华侨,一衣带水。“文革”浪潮曾经席卷东南亚,导致各国掀起反华浪潮,尤以缅甸的奈温政府为烈。
作为回击,1967年,中缅两国邦交正式断绝。1968年缅甸共产党借势而起,在中缅边境孟古建立了东北军区。云南省知识青年大规模的上山下乡运动,时间正好与缅共发展重叠。
昆明知青基本上都被安排到中缅边境一线。他们眼见得山水相连的国境对面,代表世界革命的缅共军队如火如荼发展,对比每天枯燥的农业劳动,他们焉能不动心?当然,还有另一半在云南“文革”中路线“站错”了的昆明青年,再加上一些家庭出身“不好”,在国内本就感觉没有出路的,面对跨界便能到达的“世界革命”前线,干吗不去寻找改变命运的机会?于是无数怀抱革命激情、或为了寻找出路的云南“知青”开始到异国他乡履行“国际主义义务”。
缅共新兵队全是中国人
当时缅共新兵队里没有一个缅甸人,完全是知青世界,大家互报校名,立马打成一片。原来缅共不仅有个“知青旅”,而且每个营还各有特色。
缅共中的知青
303特务营,老高三知青较多,都颇有书香子弟风度,被称为“秀钉子营”。3031营,华侨知青和昆明知青各半,昆明知青中又以在瑞丽下乡的知青为主,他们背倚瑞丽江,在自己家门口打仗,被称为“门坎猴”。3032营,大多数都是初一至初三的四川人,他们火爆刚烈,俗称“火枪营”。3033营的昆明知青常年累月钻山沟打游击,都是些不修边幅的老兵油子,被称之为“痞子营”。还有娘子连的百十号小姑娘,她们要么抬着伤员,要么背着几十公斤重的高射机枪,和男人们一样冲锋在前。
知青娘子连
在缅共的历次战役中,都是知青连队打头阵,他们勇猛、忠诚、狂热,牺牲前高呼着“毛主席万岁”,创造了一个个“黄继光”般的英雄传奇。
1968年中国出版了《格瓦拉日记》,不知有多少中国知青怀揣着它或是手抄本投身异国,据一位曾进入缅共上层的知识青年李书明的回忆录记载:从1969年到1970年间出境参加人民军的知识青年,昆明有3000余人,此外还有北京的、上海的、四川的、重庆的……总数达万人以上。投身缅共,很多人本以为能摆脱“文革”桎梏,没想到那边仍是手捧红宝书,早请示、晚汇报。此后缅共主力部队中了埋伏,险遭全军覆没。后来,由番号为3035的知青营断后,大部队才突围出来,不过各部队严重减员。很多死难知青,忠骨轻抛,没人知道姓名。侥幸保存下来的尸体,则用绿色军用塑料布一裹,匆匆掩埋在异国荒草丛中。
中国知青成地方武装头目
1970年12年底,中断了3年多的中缅两国外交关系开始有了恢复迹象。知青们尴尬地发现,阵前的奈温政府已被中国接纳。大部分知青战友开始丢盔弃甲,逃了回去。1976年毛泽东去世前后,中国派往缅共的军事顾问组,分期分批地撤回了国内。
缅共证明信
送行时,知青们的哭声响彻孟古河。中国不再公开对缅共给予支援,而这些知青因为自愿输出革命,已经失去了中国国籍。当初,加入缅共时,还有人问:“革命关系能转到国内吗?”现在都成了泡影。至于他们如何恢复国籍,归国安置,均无人提起。
直到1980年,中国才开始正视这些缅共老兵的性质、身份和退伍回国问题,并且出台了接纳、回归政策。他们中的很多人错过了知青返城,错过了大学的校门,错过了一切不该错过的人生机会。现在,缅共的4个军区演变成了金三角的4支地方武装力量,而他们的头儿,很多是回国后又回去的老知青。如缅甸四个特区中势力最大的第二特区佤邦军的副司令李自如便是知青。那些接二连三回去的知青,多是回国后遭到冷遇而没法生存下去,才重返缅甸的。
“我想,革命是不朽的。”切·格瓦拉的一句话,或者可以作为这群与当今时代格格不入的老知青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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