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太太是个热心好客的人,周末常常邀请周围的几家好友聚餐,这北加州的小小的S镇上也就这么几户中国人,周末娱乐只能是开开爬梯了。
宫太太出生在上海,父亲是城隍庙老饭店厨师,自己为出国又嫁了S镇‘食为天’的香港大厨,所以对沪粤烹饪都得心应手。本来每次爬梯都她一人张罗,一个下午的功夫就能整出一大桌美味来:盐焗鸡、白云猪手、蚝油牛肉、油爆虾、扣三丝、蟹粉狮子头、鸡汤煮干丝、五香考夫、红烧划水……(不能写了,口水打湿键盘……)
每一次朋友们都吃得特开心,可时间一久,大家也不好意思吃白食,于是有人建议:何不POTLUCK?每人都带一两个菜来,这样主人就不必那么辛苦了。
这一改革还真犹如一股春风:过去单一的口味变成了南北美食大会展:川、闽、湘、鲁、浙、淮、扬,让人每每赞不绝口,爬梯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每次吃不了还兜着走!
几位太太们嘴上虽然没有挑明,但暗地里都在较劲——看看谁的厨艺高。不过无论如何,宫太太的盟主地位是不会动摇的。老公们呢,则在一旁侃大山,偷着乐:你们忙吧,打吧,把浑身的招数都使出来,用它个七七四十九招才好,越起劲越好!
又是一个周末,几家人照例爬梯。这晚6点刚过,客人们都陆续赴宴了。丁太太不知怎么删删来迟,也是,她家有3个年幼的孩子,老公实验室周末常常加班——忙!来晚了也情有可原。
饭菜刚刚上桌,门铃响了!宫太太一开门,只见丁太太风尘仆仆跨进门来,身后跟着仨孩子,老公则手里拎着一个大塑料袋。
“好香啊!今天有啥子好吃的,我实在太忙,做菜的时间都没有……”川妹子嗓门就是大。
“快来,快来,你带什么好吃的了?”众人迫不及待地招呼着。
说话间,餐厅里霎时弥漫着一股麻香辣气儿,像是一个小花椒人儿钻进了胃里,轻轻地撩着,叫人不禁胃口大开。
趁着丁太太带孩子们去洗手的当儿,众人七手八脚地打开塑料袋里的饭盒:哇!碧绿的青椒衬托着红艳艳的辣椒块包围着一堆堆如麻将桌上骰子搬大小的白嫩嫩的鸡肉块——宫保鸡丁!
不约而同地,七、八双筷子同时戳向了这宫保鸡丁,“好嫩啊!”不知谁脱口而出。“说不定这个是一只没有性生活的鸡吧!”宫先生话一出口,马上遭到宫太太的一阵白眼——对了,少儿不宜!
不一会儿,宫保鸡丁的盘子就见了底。众人吃的脑门微微冒汗,只有宫太太,虽没吃几口,手心儿却湿透了。
饭毕,孩子们玩耍着,男人们从胡锦涛侃到奥巴马,女人们则从刘晓庆说到小沈阳。宫太太有一茬儿没一茬儿地应着,似乎心事重重……
没有不散的宴席。客人走后,宫家俩口子也该洗洗睡了。宫先生一边刷着牙,一边不停地哼着粤语版陶喆的宫保鸡丁: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在我记忆中从来没有这么热的夏天,快乐像一盘hot and spicy 宫保鸡丁……
这牙足足刷了二十分钟,那宫保的麻辣余香还留在嘴里。只见他换上睡衣,拿了一本看了一半的杂志上床休息了。
刚看了两行字,宫太太就手里拿着一只塑料袋大呼小叫地冲进卧室:“我说的呢,这丁婆娘今天怎么超过我了,原来那宫保鸡丁是‘食为天’大酒楼买来的!这也太不诚实了吧?欺骗,十足的欺骗!想超过老娘,没门!这种缺德的人,以后不许他上咱家来了!这年头,有道德的人……”
“老婆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你生气啦?”
“你看这‘食为天’的塑料袋,那缺德鬼,居然拿饭店的菜来骗人,什么道德?!听说她家儿子在中文学校也抄袭同学作业,真怀疑她老公也剽窃论文……”
“哎呀呀,没有那么严重啦,什么道德问题啦,塑料袋可能是我拿回来的啦,我们家爬梯又不是烹饪比赛,没有关系的啦,不管哪个第一,老婆你做的菜我都是喜欢吃的啦,这个宫保鸡丁,宫保鸡丁……小毛驴,去赶集,快乐的spicy 宫保鸡丁……”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西装领口上那根女人的长发哪里来的,啊!说,你说!你老实说!这世上还有诚实的人吗?还有道德吗?这不是道德问题是什么问题?啊!……”
“女人头发?我哪里知道的啦?宫保鸡丁……小毛驴……哦,哦,不会是驴毛吧?”
“去你个驴毛!!”
宫太太一抬脚,‘扑通!’可怜宫先生就摔倒床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