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西域有事,夜读史书,略有所感,胡乱记之。
二娃算汉人,但有胡人血统。五胡乱华以后,他这样的不奇怪。其实天下焉有纯汉耶?秦有西戎、巴、蜀,燕融东胡,赵交北狄,齐和东夷,楚乃苗蛮,又加百越。嬴政扫六合,乱七八糟一锅夹生饭,楚人刘季抢吃下去,于是有了汉。所谓汉人,当文化认同为主,血缘为次。
皇帝北巡,出塞外,本意扬天威,抚诸胡。不料突厥桀骜不驯,出十万兵劫驾。虽有和亲的公主给本家皇帝哥哥走漏消息,圣驾还是被围雁门。关下日日胡骑如飞,困守官军屡战不利,天子信心全无。十万火急的求救诏书,绑在木头上,“投汾水而下,募兵赴援”。
二娃那年刚十六,“应募救援”,投到屯卫将军麾下。娃是世家子弟,大胆献计说:突厥“举国之师,敢围天子”,玩的是偷袭。我军人少,硬打基本没戏。可虚设旌旗钲鼓, 用疑兵,则突厥“可不击而走之”。将军听了二娃的,突厥果然上当。哨探“昼见旌旗,夜闻钲鼓”,以为强援将至,飞报可汗。胡骑如惊弓之鸟,绝尘遁去。十六青涩的二娃,如此了得,应了自古英雄出少年那句话。可叹当今之世,二八少年,谁能计安天下?说现代人早熟,恐怕专指谈情说爱。
疑兵退突厥,是二娃的人生第一回闪光。又过若干年,二娃他爹乱世夺权,坐了龙椅。二娃为爹为己,鞍前马后忙乎,与北方强邻,时战时和。那时候,二娃一家和突厥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突厥入寇如常,他爹不胜其扰。有脑残国师说,突厥南来,所图不过城中珠玉、美女。不如大伙都躲山南去,一把火烧都城为白地,可保百年无忧。馊主意说动了天心,一众大臣,无人敢劝。亏得二娃挺身而出,好说歹说,没让爹干傻事。
秋高气不爽,二娃携弟娃拒突厥于豳州。雨绵绵路泥泞,军需难行,粮草渐稀,军心不定。一日,万余突厥,蜂聚城西挑衅,将士震惊,弟娃畏惧。二娃要力挽狂澜,引精锐百余骑出城,孤军冲阵。
至阵前,先对可汗甲喊话:“国家与可汗和亲,何为负约,深入我地!”又说,你丫不是很牛么,俺俩单掐何如?可汗甲笑而不答。二娃转而问话可汗乙,俺们天神面前点香火盟誓过的,奈何引兵相攻?可汗乙无言。
见二娃轻兵而来,又闻香火盟誓一说,可汗甲疑心可汗乙和二娃有猫腻。心中有疑,可汗甲就无心再战。于是对二娃说,俺们来此,非为掐架,只为重温一哈友谊,检验一哈盟约而已。言罢带兵回营。
此后几日,大雨如注,强弓硬弩都泡软了,突厥战力骤减。二娃见机,一面冒雨连夜派兵逼近,一面派说客继续离间可汗甲乙。突厥没了斗志,可汗甲请求和亲,二娃准了;可汗乙要和二娃义结金兰,二娃应了。于是突厥退兵而去。
突厥南寇,劫色劫财为主,并无决战决心。二娃勇冠三军,突厥对他素存恐惧,但当时的实力,尚不足以完败突厥。估计双方对这些都门清,所以二娃和东突厥之战,常有戏剧性结局。
后来千古流传的“渭水之盟”,大体也是那种模式。只是演出时间讨巧:那时他爹刚传帝位于二娃;演出地方也很敏感:就在京郊渭水两岸;演出规模巨大:突厥两可汗、麾下号称百万乌合之众演入侵者,二娃等六骑在前、旌甲蔽野的精锐缓缓随后扮卫国者。突厥见二娃惊若天神,又惧二娃身后军威神勇,不战请和。免不了讨价还价,最后斩白马会盟,二娃又赠金帛无数,突厥自退。
虽然汉人在史书里写得神采飞扬,“渭水之盟”还是城下之盟。以当今网民的掏粪神功,如果二娃那次演出后不幸英年早逝,他难逃汉奸标签。但是二娃不但没有死,还很有精神。“渭水之盟”三年后,二娃遣十万大军北征,不到一年里数败突厥,最后一举擒了可汗,灭了突厥——准确地说,是东突厥。俺不得不说,二娃的句号画得相当地圆。所以俺可以放心地说,二娃三年前委曲求全,只是等待时机而已。
破突厥,只是二娃一生数件大事之一。二娃乃一代雄主,文治武功,千古留名。人生暮年,二娃亦与众不同。和很多权势老男人一样,二娃当然要泡小蜜。和所有的人不同的是,二娃泡的是史上最牛小蜜——媚娘。如此一生,古今中外无人能及。
二娃行二,姓李,名世民。二娃身后,突厥一度死灰复燃。但是在两种文明的竟争中,大唐最终还是胜出了。其间,小蜜武媚娘,也有不俗表现。有强汉,匈奴必须远迁东欧;有盛唐,突厥只能避走中、西亚。千年以后,饮马黄河,突厥后裔只能梦想。
你打了一夏天的磕睡,总算醒了,我得攒砖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