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式凉薄
昨天出席女儿新高中的说明会。上千的新学生家长拥挤在礼堂里,聆听诸位校长以及校方管理人员,在台上的群情激昂地讲述过去的成就,未来的辉煌,以及眼下的工作。
完全没有什么不好,非常完美,在所有人的演讲里,我们的孩子被送进世界上最完美的学校。特别是今年的奥运会,因为此校的铜管乐队有幸成为全美国四所高中之一,被选入参加了奥运会期间北京、上海、天津等地的演出,所以这一则已经不是新闻的新闻,成了每个演讲人不二的开场白。
一切都不可思议的美好成FANTASTIC.
今年是学校第一年启用全体师生磁卡管理,也就是说,六七千人一次性地必须在开学之前人手一卡,否则,各个教学楼、体育馆、游泳馆、剧院等等建筑没办法出入,午餐没办法刷卡,学生用的储藏箱无法打开。假设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不知道会有多少问题像九连环的魔法,将成为一环套一环的难解的迷。
但遗憾就地适时地发生了。会议开始前,很多学生没有领到磁卡。有家长举手报出忧虑,没有卡,孩子连教室都无法进入,午餐没办法购买,怎么办?我的孩子也在没有得到磁卡的孩子们其中。校长先开始说,我们会发临时的磁卡,结果举手需要临时磁卡的几乎近半。
轮到我提问题,很简单,我问:距离开学只有这几天了,在这段时间里,有什么办法可以保障我的孩子一定在开学的第一天可以拿到临时磁卡?
我没有办法不担心,全场近半的家长同时随着我的提问,问同样的问题。
终于,身着短裙,措辞章法有秩的校长,拿着话筒站在台上,表情格外诚恳,面色非常严肃地说:I DO REALLY APOLOGIZE FOR THAT, HOWEVER。。。我们很努力的做到最好,是给学生拍照的那家公司如何如何。
全场无语,每个家长都在语气诚恳的APOLOGIZE里,随着校长一个接一个的HOWEVER继续担心自己孩子开学第一天的有可能遇到的混乱。
会议接近尾声,校长又表情遗憾地说:今年,高中的校车停止运行,我们已经寄出通知,您的孩子若是有需要,可以乘坐公共汽车,其实也还方便,比如某某路公车,走路过来,大概几分钟。请你们自己查阅一下公车的时间表。
于是,呼啦,又一批家长举手:1。公交车的时间表不是给学校用的,有没有可能校方和公交系统沟通一下时间表问题?2。校车为什么停止运行?3。如果家长接送,上学放学的高峰时间,几千的学生,加上校门口正在施工的剧院场地,有什么安全管理措施?
同样,那个短裙,面相非常专业的校长,用更加诚恳的表情,这次又加重更加诚恳的语气把I DO REALLY APOLOGIZE 向台下的不同方向各重复了数遍。而后说HOWEVER。。。做这个决定的两个人今年刚好退休,但我们会尽力尽快尽好地解决这些问题,但遗憾的是BUDGET。。。
终于,举手的家长渐渐减少,很多家长开始窃窃地在台下互相寻找CARPOOL的可能。我也参与其中。
真的,我看到了校长诚恳的歉意表情,听到他们几乎发自肺腑的声音和语气。我没有办法指责他们为什么不在暑假的11个星期内替这5千名还没有成人的孩子们想好解决这些人为造成的不便。我更没有办法去置疑在每一个校长开场白的完美里,有多少被稀释和漂白的遗憾。
初到美国的时候,美国人的礼貌热诚着实地让我感慨了好久。在超市,距离你好几米远的人试图从你身边经过时,总要面带微笑地说EXCUSE ME。不小心打个喷嚏,也要EXCUSE 好几遍。每个人都笑意盈盈,多么有礼貌的民族啊。
终于有一次,我的孩子在幼儿园不知原因地,额头被碰出了一个大青包,可是我接孩子的时候没有人告诉我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晚上给孩子洗澡,我才发现。从孩子的简单的叙述里,大概知道些事由,我可以理解,所有小孩子在群体可能发生的小意外,但我不能理解的,为什么孩子的头上青紫成这个样子,没有老师告诉我缘由。转天,当我询问幼儿园老师的时候,我说:我可以理解,任何一个小孩子都有可能发生些小意外,但你们应该告诉我,至少,我有理由知道,我的三岁女儿的头上昨天晚上有一个青紫的包。她们漠然的表情,像机器一样的声音复述了事情的原委后,就开始莫不做声。我以为她们至少会说一句SORRY,或者解释一下孩子过多,照顾不周,或忘记了等等这些每一个人都可能有的小疏忽。但完全没有。甚至没有任何歉意的表情。
后来,我的朋友告诉我,在美国,没有人在真正需要SORRY的时候讲SORRY的。相反,美国是个强词夺理的国家,像曾经发生的老太太买了热咖啡上公车后不小心烫伤手臂,外遇男与情人驾车闯红灯被拍照后,警察局邮寄照片回家,被老婆发现外遇离婚,等等,前者控告商家,后者控告警察局,有趣的是,他们都取得胜诉,得了巨额赔偿。
这些行为举止和用意,在我们国人的处世哲学里,一定会被归类为不良,我们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我相信,我们会为这些行为感到SORRY甚至不齿。
其实想起“凉薄”这个词汇,是近几天看了NBC奥运转播后的事情。
先说说这次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先置疑烟火部分电脑制作效果,后来又拿假唱炒作。我不禁要问,开幕式是烟火签订还是唱歌比赛?再后来置疑体操运动员年龄,更有趣的是,当中国运动员没有做好动作时,解说员情不自禁地说,美国需要中国这样的错误,无疑,语气里的幸灾溢于言表。
昨天又传出消息说,美国人开始置疑牙买加的运动员之所以集体性的在径赛的很多短跑项目中缕创佳绩,有可能是因为服用了国际奥委会还没有发现的兴奋剂。看到这条消息我觉得很好笑。
后来在观看中美女子沙滩排球的冠军争夺赛的时候,当中国运动员休息期间接受手臂治疗的时候,美国NBC的解说又开始置疑疼痛的真实性,镜头里甚至播放了一些以前的一些画面,解说员居然用了“这次也许疼,也许不” 的词汇。言下之意,是中国运动员故意拖长休息时间,为了转缓场上局势的伎俩。我无语。只是隐约地觉得,这样的思维,很有些像小怨妇嘴脸。
男子200米决赛后,掀起轩然大波,美国抗议荷属安的列斯选手马丁纳踩线,导致这名原本获得银牌的选手被取消资格。另外,原本排名第三的美国选手斯皮尔蒙也因同样的犯规而被取消资格。而美国是在美国运动员被取消资格后提出抗议的,按照一些小人逻辑,我是不是可以置疑一下,假设裁判没有裁定美国人先不合格,美国还会对荷属安的列斯选手提出踏线置疑吗?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知道在礼貌的遍地SORRY的美国,这句话适用多少?
前久,我的一位老同学首次来美,两个星期的短期考察后,她回国后,感受良多,非常激动地发了邮件给我说:美国确实是个民主、法制的国家,人们的素质很高。。。等等。我不想否认她的美好感受,我也曾经和她一样怀有许多美好,甚至至今,我仍然愿意怀揣这些美好过着每一个好日子。
美国是一个要speak out的国家,我们也常常发觉,一个人无论在何种场合,要是no comment常被理解成为no sense.这与中华的含蓄之美恕忍之道似乎大相迳庭。
忽然想到老子的“上善若水” ,所谓“柔而不弱,强而不刚” 的水之性,是否适用于美国人的为人之道。而我们在坚守孔老夫子 “已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的忠恕之道的同时,怎么去隐忍美式贵族面纱下的凉薄。
就在我打这篇字即将结束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女儿学校校长的电话,我刚想回复电话里的声音,才发觉,是录音。女校长稳健圆润的声音,由机器缓缓灌入我的耳鼓:欢迎你的孩子成为我们学校的新高中生,非常抱歉,原本许诺即将在本周六寄出的课程表,由于计算机系统故障。。。接着,机器里传来语气非常诚恳的I do apologize。。。however。。。
我挂断电话,我已经知道后面要说什么,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还有几天孩子就要开学了,我今天要忙得事情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