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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1)
(2)
当你进窝已毕,再慢慢地伸展你的手脚,肉体所到之处,冰冷彻骨。
终于,被窝有了热气儿,却又冻得头皮发麻,没办法,就把狗皮帽子戴上。
结果,早起眉毛上,狗皮上都是白霜,算是一大景观。
顺便说一下,当年我点有不成文规矩,讲求一级睡眠,就是现今老美们的绿色环保睡眠法。其要点是,啥也不穿。
贫下中农都光腚睡,知青也别搞特。
再说,人家老乡见知青睡觉还穿点啥,一直搞不懂,最不理解的是,睡觉就是睡觉,那要专心致志。再说,一个睡觉,穿恁多衣服干啥,即不符合多快好省的原则,也绝对干不成啥事儿。猪们并不存在脱衣睡觉这回事,因此,它们对我的睡觉问题缺乏足够的理解,这令我相当遗憾。
当我终于披衣起炕,见到不大的土屋里几乎已成银白世界:一夜的风雪从遮挡门窗的麻袋片底下飘进,早已掩埋了半截土炕,半截灶火坑。
想洗把脸?半脸盆水都冻得起脊了。
过大年第一件事儿,先喂猪。
人家猪是领导。
我的命没人家值钱,人家那叫集体财产,我却是革命工具,是砖头瓦块,东西南北随便搬。
拎起破水桶和水舀子,一步三晃去伙房,那儿有口大泔水缸,给猪们温些泔水当年饭吧。一瞧,半缸泔水早都冻绝底了。
咋整呢?拿斧子砸,冰花四溅,坚如岩石,没见过这难弄的年饭。
找来秫秸,点火烤泔水缸。。。
(3)
雪住了,风停了,太阳升起了。
过年了!
寒冬渐去,春来了,猪们知道,猪们比人敏感,猪们更贴近天地与自然。
它们伸伸懒腰,再互相依偎,以湿润的猪鼻子轻触对方,告诉对方,今日可以多睡一会儿。猪们享受着斜射进猪栏里的暖阳,呼吸着雪域荒村的清新空气。不时地喷出一小团热气,又很快融入这寒冷之中。
过年的火焰,帮我驱散了严寒,我高喊一声:小二儿,小三儿,过年了!
猪们被我惊醒,它们也意识到:今日不太寻常,偌大的一片土屋,仓房,院落,失去了已往的热闹喧沸,整个世界,一片寂寥,只有白雪,荒村,杨树林。。。没有一丝热气。现在,一声高亢的呐喊,使它们的脑中立即浮现出的,是一顿热腾腾的大餐!这大餐超出一切,高于宇宙,高于天地,高于任何情感,其诱惑力如此之惊人,对猪们而言,本该如此!
猪们争相跃起,像兔子一样,一溜烟似地来到伙房。
眼前的情景却令猪们不解?
大缸,火焰,冰冻的猪食,旁边的我。
猪们看到了我的无助,猪们很懂事,在那一刻,显得相当悲天悯人,又很沮丧。
小二儿抬起头瞅着我,它有一双细小,却可爱的眼睛,似乎还是双眼皮。细看,竟也长着浓密的,美丽的睫毛,有着乌黑的眼珠儿,像极了黑色的宝石,像是会说话一样。小三儿却靠在我的腿边,一动不动,它眼吧吧地瞅着那火,我看到它的嘴角边挂着馋涎,晶莹珶透,清澈的馋涎。
我知道,如果整个世界和人间都充满了爱,到处是鲜花与爱,到处是大餐与可乐,我的小二儿,小三儿们必定是出类拔萃之猪!
——猪们在企盼着年饭。
我呢?
我的年饭又在哪里?
(4)
妈的,好不容易打点了猪们的年饭,猪们吃饱晒太阳,再不理我了。
我相信,猪们一定会思考点啥:那火焰,那带冰碴的淘米水,那飘在上面的一把苞米面,这猪食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至于我过年吃啥?我还是寄希望于最伟大的猪,它们会替我思考和创造。
目下,这年一定要过,不过不足以平民愤!一个人折腾吧!
我有仓房的钥匙。
捅开那把降驹不下马的大铜锁,推开那扇门,抖落下来几缕灰尘,惊跑一群吱吱乱叫的耗子。。。
两麻袋玉米,三麻袋高粱,半扇破锅盖,几落粗瓷二大碗,竹筷子散落一地,破罩拎挂在屋顶,两只半自动步枪倚在门后,自从上次去打狼,就没再用过,这东西不能当饭吃。。。
破木桌上有俩挺大的瓷坛子,酱紫色,肚大,口小,底收紧,就是店家腌臭豆腐的那种,揭盖伸手抓一把:大粒盐,放嘴里苦咸苦咸的,换另一只,揭盖伸手再抓一把,空空的,抠到底儿了,滑腻腻的,心里犯疑,鼻子凑上一闻,心中大喜!感情!这坛子装过荤油,还剩点儿底儿,心中更加涌起一阵子狂喜,这便宜叫我占大了!
喜滋滋,乐颠颠,小心弈弈,抱紧坛子,生怕闪失。
怀抱臭豆腐坛子,心中生起一轮红日,这坛子就是拿新媳妇也不换,因为,它会带给我香甜,带给我年味,带给我满足。
如果说,“食色,性也”,我宁可先要“食”,至于“色”嘛,就是老婆,目下也不能当肉吃,留待以后慢慢再找。
何况,那个年代,人味并不咋值钱,而且,有人还丢失了人味。
人,哪有肉值钱呢?听老辈人讲,围困长春那年,一块苞米面儿大饼子,就能换回一个崭新的新媳妇,我深信之。
点火,做年饭!
伙房那口十八印的大锅,做饭给几十人吃的,炒菜要用铁锹去搅拌。一个人的饭菜,用啥锅呢?思来找去,还是用洗脸盆子吧。那时的知青点,点情各不同,都有些发明与专利。平时,大家的脸盆都一样,那种铝制的,又轻,有不怕磕碰,最要紧的是,可以当饭锅,比如清炖个兔子肉啥的。
这盆即洗脸洗衣,泡臭袜子,洗臭脚,还拿来煮东西,是多功能的。我一直把它从知青点带到上大学,结婚成家时还偷着藏着舍不得扔,后来,到底叫老婆给换破烂儿的了。据说,值3毛6分钱。搁现在,就是3万6千块,我也不能卖。我痛失一件无价之宝!
老婆见我喜爱这物,若有所失,又帮我买一新的,锃光瓦亮,其实不懂我的心,虽然那盆长的丑,但是挺温柔——好使!帮我很多。
那上面有沧桑,有记忆,有我的革命历史,爱人爱物,爱物爱人,不能分开。。。
(5)
炉火烧红,擦净脸盆,煮上一锅高粱米粥。
东翻西找,折腾半天,又找出半碗黄豆粒儿。。。
四菜一汤:干炒盐豆子,清炒白菜片,五香雪里蕻,拌四辣,外加罗卜条汤,丢几片葱花,撒几粒味素。
炉火正旺,米香浓郁,寒舍竟然腾起了一片热气,真挺像过年的!
几个碟碗摆上炕席,脱鞋上炕,席炕盘腿而坐,大模大样,再从破箱底儿里抻出半瓶地瓜烧——此时,远处的村落隐约已有爆竹之声,于是,突发奇想,咱也要整点年味过大年,咋整呢?帖张红对联?那年月,连糊墙的报纸都当卷烟纸了,揩腚都没纸。。。挂个红灯笼?拉倒吧,点灯都没油,半截腊头是宝贝。。。但是,过年说啥也要红火一下,老乡们讲究这个,宁可信其有,图个吉利,挂个啥呢?挂个红裤衩吧!反正咱睡觉也不穿它,还挺新鲜的。
——找根树杈一支,火红的裤衩挂在土屋门前,给这寂寥的银色世界增添一抹喜庆的红色年味。
自己举起半瓶老白干,不再耽心有人抢,就着四菜一汤,坦荡自如,连吃带喝,吃得高兴,喝得过瘾,吃好喝好,十分满足!
真的是,天地与我同欢庆,日月为我放光芒,悠悠然忘却宇宙万物,陶陶然不知今夕何年。。。就是一个爽!
酒菜下肚,人倍儿有精神,竟有点儿豪情满怀!
想给家里发个手机短信,拜拜年!
短信就写: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过年好吗?我在乡下挺好地,此致敬礼!此致——那个敬礼!
又想给回城过年的知青朋友发条短信。
短信写道:亲爱的朋友们,啥时能回来?挂起红裤衩,再喝老白干?过大年,下大雪,一人没意思,大家一起该有多开心——此致握手!此致——那个握手!
(6)
晕晕乎乎下了炕,想吃点主食。
主食就是高粱米粥,洗脸盆不带盖,焖不成干饭。
粥还挺热乎,菜都吃没了。看到了油坛子,又来了兴趣。
那点油底儿都控出来炒菜了,但是,扳过坛子一闻,似乎还有猪油味,香气诱人,又把馋虫勾起,但是,坛底朝天再也控不出一滴油了。
写到此,我有一道难题求教于列位看官:
说是一个傻知青,见到一个装荤油的大坛子,坛子早就空空如也,但还留有少许诱人的香气。。。最后,傻知青终于将这香气全部利用,他到底用了啥办法?请回答。
答案参考请见《知青点的中国年》一文。
该文发表于2009中国年,载于《中国古狗》网页,作者:老狼。
答对将获得毛氏红烧肉配方专利,及美金万元。并获杨氏彩票公司特别赞助。杨老板说了,写知青的好文字他都买下,有多少要多少,他爱知青,尤其是老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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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系电子邮箱:答不溜,答不溜,答不溜,可油儿,爱油,可爱也,爱恩记,圈儿鹅爱,两千零八,雅虎,点儿,大特卡母。
标准答案见下集,将在正月十五推出,敬请关注。
猪油还不简单, 把坛子当大碗呗, 最后用舌头舔舔亮. 宠物猪也有一份哦. 三头涌动争舔的场景刚好用来当手机的桌面,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