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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高。
漫天的黄尘从蒙古高原生成,它腾起于天地之间,它无比巨大,像巨浪翻卷着,缓缓地滚动着,排山倒海,直直地推向太平洋岸边。。。
日月无光,山河无影,地暗天昏。
太阳暗淡下去也挺可怖,看那时的太阳,也如同看那老式澡堂里的一盏孤灯,在混浊蒸腾的水汽中只见一点点昏黄。
人在这风的面前,太渺小,好似一粒沙石,生命太微不足道,也就是一丁点儿血肉。
真是好大的风,这风有气势,有力度,就是狂飙,不知为啥,我喜爱这好大好的大风。。。
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飙为我从天落呵!
几场大风过后,山坡有些活气,河边添些新绿,田野重回生机。
我扶着犁,艰难地趟着知青点的一亩三分自留地。
老牛在春风里坚定地走着,犁出一道垄沟,早春的泥土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清香,惊动了一些甲壳虫。
田野里,苦苦菜开出黄花,小根蒜冒出绿苗,桃核杏核也绽出新芽,它们必将成为一株树木。
太阳暖暖地。
在暖阳的普照下,地气在蒸腾,原野的景物也都哆哆嗦嗦地。
我有些热,敞开衣襟,坦露胸膛,脱下鞋子,赤足踏在新翻出来的,黄黑的土地上。双脚在棉鞋里捂了一冬天,脚汗浸透了棉鞋帮,泡得脚趾都发白了,那里脱去一层皮,趾缝里露出了嫩红的肉。
双脚们裸露在阳光下,有些稚嫩,有些痛,有些不大好意思。
人们都在忙活着。
狐狸左臂挎着柳条筐,右手播撒着种子走在我身后。
深绿头巾,红格袄,换去冬装,草绿色军裤有些肥大。
狐狸嫌我犁出来的垄不直,害得她常常把种子撒到垄台上。我就把鞭子交给她,要她也来试一试。
狐狸头一次扶犁杖,连鞭子都不会拿,老牛知道换人了,回头瞅了他一眼,暴凸的牛眼闪出一丝不屑,但它还是不紧不慢地走,向着既定的方向,朝向不可知的远方。。。
锋利的铁犁闪着亮光,强劲地,不加思索地趟开了这一片处女地。
但却是歪歪扭扭地,轻浅沉重不一样。
显然,狐狸扶犁播种的技术更幼稚,一会儿竟把犁杖给扶倒了,牛也停了下来,回头又瞪了狐狸一眼,更加不屑她。。。
狐狸赌气丢下了牛鞭。
我捡起牛鞭,再把柳条筐交给她。
狐狸有些哀怨不忿。
唉!那就歇歇晌。
人们都远去了,两人坐在田野边的斜坡上,坡上的榆树已放绿,长出一串串榆树钱,撸下一把塞进嘴里,有一种甜香,还有一种土腥味儿,因为上面有细细的尘。咬在嘴里沙沙地响。
我又撸下一大把,拿给狐狸尝一尝,狐狸正在挽裤脚,露出那一截粉白的小腿,狐狸扭头看一眼,想吃榆钱又满手的泥土,我叫她张大嘴巴,就把榆钱都捂进她的嘴里去了,狐狸一边嚼一边点头说好吃,粉嘟嘟的脸颊上,沾了几片薄薄嫩绿的榆树钱,平添了几分妩媚与温柔。额头的几缕秀发下,长睫毛大眼睛直忽闪。
狐狸的大眼睛挺特别,黑眼仁特别大,特别有神会说话,特别地让我销魂魄,又纯又净又幽黑,像一池深潭看不到底。
这目光,这眼神,使人觉得美不胜收,并且心旌直摇,真有点儿舍不得离开。
我拿起镰刀削下一截树枝,轻轻地拧了拧,再抽出一支木芯,就做成了一支哨。
哨音自然,混厚,淳朴,像是一曲春之声。
狐狸看到了那双脚,看到了那发白的脚趾头,看到了那一层嫩红的肉。
狐狸也不知为啥爱看那双脚,脚很宽,肉很厚,脚跟圆钝,跟腱很粗,拿在自己手里显得自己的手指更纤细,皮更白,很无力。
真是一双好大的脚!
单是那个大脚趾,就能塞满小孩的嘴。
狐狸真想俯下头来吮一吮。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