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左手抱着纸袋子,右手拉着她迅速得穿过马路,仰起的脸写满笑意。
她不明白他的脸为什么总仰角45度,是怕1000度的厚玻璃眼镜滑下鼻粱,还是自信心翘起他的头。
她走路则不带眼镜,周围的人对她来说是障碍物,只要不撞上就行。她很少主动先跟别人打招呼,因为眼睛近视加上小时候的遗留下的恶习──远见到老师走来就快速蹲下慢腾腾的系鞋带。
“今天中午喝点小酒好好庆祝庆祝。” 他为刚刚“偷” 出的一瓶加州葡萄酒而兴奋不已,“我们的味蕾有待开发,下次再偷法国五年陈酿。”
说偷酒其实不算偷,他们买酒时不带护照而靠运气,如果买到酒,那是上帝赐给的耶稣的血液,买不到呢,就省下这笔小钱。
他俩其实是快三十岁的人呢,经二十年书坑里的熏陶发酵,学生气深入骨髓,再经一群卖酒黑大妈的眼波上下冲洗下,剩余年龄就不到十八岁了,他们在嘲笑中被轰了出来,最终转战意大利人开的酒铺才顺利得手。
她盯着装酒的粗糙纸袋子,突然想起了老爸中医院里各味中药,被粗糙的草纸方方正正的包着,然后一包包叠罗汉般的垒高,再用纸绳麻利的一捆,粗糙中竟有相似的美感。
莫明其妙的,最近发生的事见到的人似乎都在遥远的某一时刻发生过出现过,现在是过去的折影?
“吃饭了,蒜头” ,十年前老爸也这么开饭,用竹筷有节奏的敲打瓷碗,不过那时她不叫“蒜头” 。
他叫葱头。一年前照婚纱照时,他脑皮上伏贴的卷发经发型师膨胀定型后毛根觉醒,一根根警觉的竖立起来,她有了“葱头” 的创意。在他强烈抗议之前的五秒钟里,思维敏捷的她拓展了“葱头”含义── “聪明的脑袋就是葱头!” 。
他憋想了一个晚上,“蒜头” 的封号诞生了,“‘蒜头’ 就是“能掐会算的脑袋。”
“ ‘蒜头’ 还有女性的特征吗?” 他双手笔划着玲珑凸凹的曲线。
她不认为自己的脑袋是科学或者利益的计算器,相反整天混混沌沌的,像空心稻草人飘来飘去。
不过她多少是有点福像的,高考发挥失常,比平时少了四五十分却也稳稳的进入著名的T大;如果不是化学配方搞错外打正着,恐怕她的科学论文不会被引用近百次,也不会被评为优秀博士毕业生;当别的女孩梳妆打扮待价而沽时,她傻傻的坐在树桩上,那只高度近视不长记性的兔子多次撞树桩,撞来撞去就成了她的郎君。葱头配蒜头生活还算如意,但似乎缺少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