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zolanana:只差一句我爱你

(2010-12-02 11:17:35) 下一个

  楔子
  每到夏天,我就会算计,与左兰相识的时间。
  她说过,她是那朵盛开在塞纳河左岸的花,只为爱情和美好而存在。
  这是第七个夏天了,我来到这间位于繁华闹市中一条偏僻小巷中的画廊,复古的木门前趴着一只小花猫,看到我进来它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服务台坐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对我笑笑,示意我随便看看,然后又去对着电脑噼里啪啦聊起天来。
  我很享受这种慵懒的气氛,看着粉白色的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现代风格的油画,每一幅都在诉说着一种情怀,有的我看不懂,但还是会很认真地去感受作画者的心态。
  然后,我看到了她,穿着蓝色的马甲搭配上素色的连衣裙,我在心里轻轻地笑了,她一定是这家画廊的老板娘。
  年轻的老板娘感觉到我注视的目光,扭头,我们四目相对,我对她点点头,她也回应了我。
  “很少有客人上午来逛画廊。”老板娘对我微笑,那笑中透着一种别样的风情,既陌生,又熟悉。
  “我看到你的画廊在营业就进来了,难道说……现在还不是营业时间?”
  “我的生活比较简单,画廊和家两点一线,平时丈夫去上班的时候我就过来这,看看书听听音乐打发时间。”
  我沉默了一会儿,老板娘看我没有接她的话,就准备离开。
  “我……”我张了张嘴,鼓起勇气努力从嘴终挤出一句话,“我想找个人聊聊天,不知道你是否有时间?”
  “你看上去有些郁闷?”老板娘察觉到我眼中的忧伤。
  “嗯,是有一点。”
  她有好地邀请我坐在画廊拐角处的楼梯上,突然就回到了青葱岁月似的。
  “不知道我能否帮到你什么?”看来,她乐于助人,而且对我有兴趣,愿意分担我的故事。
  “这个故事不长,不过在你听完后一定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这对我很重要。”
  我想了一小会儿,这故事要从何开始?那么,就从这开始吧。
  我有个朋友叫萧楚,他和他的女朋友在大学相识相爱,并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们俩的故事很浪漫,属于一见钟情,经过了一些无伤大雅反倒更促进感情关系的小风小浪。
  是的,他很爱她,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可是意外的,在他们已经互见家人准备确定关系的时候,萧楚的前女友出现了状况,一心一意希望萧楚飞到国外去陪她一阵。
  萧楚的女友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可以允许萧楚与前女友还有来往,但她不能接受萧楚为了前女友而离开自己。
  “跟着如何?萧楚离开了吗?”老板娘的脸上充满了同情和理解。
  萧楚找我出来喝酒,把这件事告诉我之后,他毅然决然地买了张机票,原来他已经办好了签证,就等一个人来给予他支持,而我就变成了那个促使者。
  我对他说:你们的爱也许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深,不如乘此机会给大家一个冷静,待回来的时候再决定是否在一起。
  只是我们都没想到,一向看起来坚强的女友,却在萧楚出国后买了一瓶安定,吞下后在浴缸放满了水,试图让自己在睡梦中淹死在浴缸。
  “啊!”老板娘似乎有些惊叹了。
  幸好,她的好友那天找她有急事,打了十几通电话也找不到她,就来到她的房子中,这才挽回了她的生命。
  但是她因为脑部长期缺氧,呈现了昏迷的状态,甚至有成为植物人的危险。
  萧楚得知了她的情况,发疯了一样赶回来,却不想一眼都没见到她,无论她的父母还是她的朋友都对他冷眼相看。
  后来她终于清醒,萧楚再次去找她,被她的父亲拦下,对他说,她虽然清醒,但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变成了选择性失忆,所以希望他暂时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以防她又想起那些伤心事再次自杀。
  他答应了女友的父亲,7年不见她,如果7年之后他依然还爱着她,那么就重新开始吧。即使在街上遇见,也要装做陌生人,如果相见就只能远远的远远的……
  我明白,那种日子叫人很痛苦,想爱却不能爱,相见却不能见。之后,他再次选择了出国,等待7年之约的结束。
  “后来呢?”老板娘眼中湿润了,显然,这个故事对女人,论年纪多大的女人来说都是像韩剧那般美好的。
  一个犯了错误的男人,等一份爱等了7年,如若他仍深爱着女人,将是一段海枯石烂的爱情。
  “后来……他回来了,在7年之约结束的日子回来了。他知道自己仍然深爱着女友,哪怕这些年身边的女人无数,但他只记着女友的好。不过,他害怕,如果她再也回忆不起他了怎么办?如果她已经结婚了,又怎么办呢?”
  “这就是你要我回答的问题吗?”
  “嗯。”我点头。
  “如果她不记得他了,这好办,他重新追求她,哪怕她有的新男友都不打紧,去抢就是,把她失去的幸福补回来,自然她会再次爱上他。”老板娘顿顿,然后严肃地说:“但是,如果她已婚……就不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了。”
  我听完,有些失望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叹了口气:“是啊……”
  吱呀——有新客人进来。
  “很高兴认识你,你的故事也很感动我,希望能经常看到你。”老板娘起身,红着个眼睛笑了笑,“我只是建议,一个男人如果等了我7年,就算我已婚也许也会被他感动。”她起身准备离开,又好像想到什么,回来问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画廊的?豆瓣?”
  “是萧楚告诉我的,他的女友曾对他说,想开一家像这样的花店,所以要我来帮他看看。”
  “原来是来考察的啊。”老板娘释然地转身离去。
  我也跟着起身,对已经开始忙碌的服务员小女生笑别,弯腰摸了摸依然熟睡的小猫,然后伴随着木门吱呀的声音走出了画廊。
  夏日的太阳依然很强,我高昂着头努力控制不明液体的涌出。我从见她的第一面,就打算好了不告诉她我就是萧楚。
  我也不会再来这里,这样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再次看了一眼挂在店门上华丽的洛可可式招牌,上面咖啡色的底板上用白色清晰地写着:左兰画廊。
  再见。这是我送给左兰最后的礼物。

  第一章
  再见。
  这是我送给左兰最后的礼物。
  写下“礼物”两个字的时候,我感到心有些痛,7年过去了,原来还是会痛。
  取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关上电脑。熬了一个晚上才把杂志专栏的小说写完,又再一次提到了他的名字。
  在我的故事中,他永远是没有机会再说“我爱你”的那位,而她永远是那位已不再有悲伤的女人。
  虽然我知道,都是假的。
  这时,听见同住的苏艾大叫了我一声,赶忙起身,跑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我和苏艾从高中就同班同宿舍,大学又在一个学校,毕业了还住在一起,就像是命中注定一定得当朋友一样。
  就见苏艾站在阳台大张嘴巴对着天空发呆。
  “喂,你干什么?”我拍了一下苏艾的肩膀。
  “诺,你看!”苏艾手一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我的心立刻停了半拍。
  “左……兰……”
  我没有听错,这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独特的忧伤呼唤我的名字。
  “左兰。”
  没错,这个声音除了他,不会有别人这么叫我,他说过,他要用这个声音叫我一千次一万次。
  只是最后,他忘了这个诺言。
  萧楚,无论经过多少年,多少个世纪,我的心中永远刻着你送我的伤。
  我眯起眼,抬起头望向马路对面的楼顶。上星期才立的一块大型广告牌,上面的内容把我雷了三次:
  第一道雷是广告的内容,一个帅气的不像话的男人正对镜头怀抱一个纤纤细腰的美女的背,手中却拿着一个红色的卫生棉;
  第二道雷是广告词,The Most Beautiful Thing I have is LOVE YOU,卫生棉的名字居然叫LOVE YOU;
  第三道雷还要回到那个男主角,广告牌上的他高挑着眉毛,狭长的丹凤眼迷离地看向镜头充满了诱惑。
  我从没想过,此生还能有机会再见着他,哪怕是一张海报,至少说明他回国了。
  我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态度说:“有伤风化啊,放那么大一张广告牌居然是裸体!”
  “难道你不觉得……那个男人很像萧楚吗?”
  待苏艾急急忙忙挎着LV冲出门去赶地铁时,我才从房间出来,戴上眼镜走到阳台,迎着刺眼的阳光抬头看着海报上的男子对我勾魂一笑。
  我的心像是被一根细针轻轻地戳了进去,又用力地□,一道血线喷出。
  怎么会是他呢?他的皮肤有这么好?他的眼神有这么妩媚?他的身材有这么健壮?……记忆中的那个拉小提琴的带着点忧郁气质的男生,何时变成如此阳光外加妖气的广告模特了。
  那天,我发了一天的呆,坐在办公椅上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投稿邮件,脑中一片空白,除了那张大广告牌和那个给卫生棉打广告的男子。
  如果真的是他……我的心有些酸,又有些疼,还有些暖暖的。
  如上的感觉,我将之称之为受虐心态,在每一次想起萧楚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总是这样。
  害怕与他重逢,又期待与他相遇。
  忍不住打开msn,给同在设计部的李缪染打过去一行字:你说,在广告上看见分别多年的初恋,是不是很言情啊?
  隔了很久才回来一段:够了,你的生活已经很言情了好不好,不要再给我们这些在写字楼混吃等死的孤单剩女施加压力了。
  在公司我被公认为言情剧女主角主要还是因为乔川,那个每天送一大捧红玫瑰来我的公司的贵公子,令我便被同事们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捧上了灰姑娘的地位。
  尤其是李缪染,这个平时一同黑皮瞎拼的姐妹淘是最眼红的那一个,每当我说自己同乔川没什么时,她总是撇着嘴满口酸地说:“别不知好歹了,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
  “哪里好?不过个子高一些,口袋里的钱多一些罢了。”
  她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叫道:“口袋里的钱多一些?还罢了?你秀逗啦,一个有貌有财的男人你打着灯笼到月球也找不到,可谓极品!”
  “给你好了,你打着灯笼去月球找他吧,我不要。”
  “给我?我当然要!但也要人家看得上我才行啊!”她拉着我突然放低了声音,“你都没同姐妹谈过他的情况,这么保密莫不是……”
  我打断她拍开她的手,说:“我都不了解他啊……”
  我是真的不了解他,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们见过几次面,每次都很匆匆,哪能深交呢。
  对着架在餐巾盒上的梳妆镜,我左看右看,也不觉得自己这张素面朝天还像个未毕业大学生的面孔能充当言情剧的女主角,做配角都绰绰有余。
  第一面是在海底捞的门口,单位聚餐结束大伙儿又去附近的钱柜开了间房,但是因着晚上需要赶一张设计图,我便提前离开了,却站了半小时愣没招到一辆的士,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却被一个人鲁莽地撞了开。
  那个男人扶着一个女人打开车门,然后把女人往里面一丢,对司机说:“炫特区,谢谢啊!”然后掏出一叠钞票给司机后正准备离开。
  我叫起来:“喂,你这个人有病啊,这是我的车我等了半个小时的车!”
  男人回头看到我,“啊,原来这里有个人,难怪刚才我觉着碰到了什么。”感情他根本把我当成黑夜的一部分,“抱歉,要不我开车送你?”
  他有车?他有车干什么把醉醺醺的女朋友甩给出租车,不担心女朋友的安危?
  “神经!”我气呼呼地啐了一声便不再睬他,眼见着又来了一辆的士便匆匆上去。
  第二面和李缪染有些关系。那天李缪染又说要相亲,我顿时觉得头大。每次李缪染相亲都要我陪同,这次也不例外。
  李缪染说,这一次是在网上认识的,网络不比中介,色狼当然要多得多,所以要我定要陪同,否则出了事情变成鬼也不放过我。
  我拗不过她的死缠烂打,只好陪她去了那家自助日料相亲,店开在二楼不很显眼,外面看起来很平凡的一个普通饭店模样,进去后却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东瀛风。
  才一进店便看到了乔川,身边坐着两个胸大腿长的美女。我看着这男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从他身边走过来到后一排座位坐下。
  才坐下李缪染就去洗手间补妆,留下我一人接待相亲对象,那是个搞科研模样的男人,大黑框眼镜遮不住满脸的青春痘,佝偻着身子抖着腿两只手在桌子下面搓啊搓的,全然一只猥琐男。
  我尴尬地陪他坐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话题,就是不见李缪染回来。接着来了一条短信:左兰,你先扛着,我突然有事,抱歉先走一步,房里见。
  看完短信我就想掀桌子骂娘了!什么狗屁姐妹淘,看到恐龙就跑了,想把我当替死鬼?!
  “这个……你相亲的对象……她有事大约不来了……”我学那男人的样子搓着双手,脑中飞快地想着该如何脱身。
  “你不用骗我了,你不就是我相亲对象吗?!”男子煞有介事地说,“我相亲遇到你这样的多了,你是不是看不上我?看不上我就直说啊,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我没有拐弯抹角啊,你也犯不着把我当仇人看吧,我说了我不是你的相亲对象,随你信不信!”
  我把手机装进提包中,就准备走,却被猥琐男抓住了手,说:“人不可貌相对不对,也许多了解一下就会有感觉了。”
  我异常被动,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用力甩开他的手,但是别看他瘦弱力气却不小,“你也不是天仙嘛,我觉着我们挺配,都戴副眼镜。”
  我心里又怕又气,怕得是这个男人不会真的是个猥琐男吧,气得是李缪染让我丢尽了面子,满脑子想的都是等明天上班在单位贴李缪染的大字报。
  这时,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放开她,她是我的女朋友。”说着,就把我揽进了他的怀中,顺势打掉了猥琐男牢牢不放的手。
  猥琐男一脸诧异,想不通这个“第三者”是怎么出现的。我也想不通,瞬间翻遍了脑中的记忆,突然想起海底捞门口的情形。原来是他?
  男人拉着我来到收银台,从怀中掏出信用卡,“把这位小姐和那位先生的餐费结了。”
  收银的女孩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在期待好戏。他没有在意,收回了信用卡后继续拉着我店外走。
  同他一起的两个女人站起身对他的行为表示不解,“你去哪?我们怎么办?!”
  他回头对她们说:“你们自己打车回去吧,今天的聚餐结束各回各家,打车费下次我给你们!”
  走出日料店来到停车场,“我送你回家吧。”我点点头。
  原来他真的有车,还是辆宝马,不由得让我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
  线条明显的脸庞,颀长的个子风度翩翩,应该没有三十,这么年轻的男人如果成功就一定有个好的家世,我笃定这个社会法则。
  “你在看我?”男子笑笑,嘴角的弧度很好看,牙齿洁白而整齐,“快上车吧。”
  一路上我都把窗户开着,任冷风扫进车厢,把她头发吹得散乱。
  “不冷吗?”他问。
  “我怕晕车。”尤其是这种豪华车,一辈子第一次坐受宠若惊。后半句话我没说,只是微笑着回复,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接着一路上也没再说话,直到把我送到所住的小区门口。
  我道谢后下车正准备走,他喊住了我。
  “怎么?”我弯下腰对着车窗问。
  突然,他倾斜着身子用修长的右手取下我的眼镜,看了一会儿说:“你不戴眼镜很漂亮,相信我,以后不要戴眼镜了,你有一双很美的眼睛。”
  我不自觉脸红了起来,从他手上抓过眼镜快步往小区里面走去,慌张中差点撞到邻居的萨拉耶,惊恐的大叫一声惹到邻居的白眼。
  直到走回房子脸上还是燥热难耐。
  我摘下眼镜,凑近了立镜看了又看。我的眼睛虽然大但是少了神韵显得有些呆,再加上因着天天电脑辐射来的黑眼圈和苍白面孔,怎么看也不能同他身边的美女相比较。
  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是了是了,那个花花公子一定是调情罢了,我怎地把他的话当真了!”那边苏艾已经睡熟,被这笑声吵到便骂开了:“贱人笑得那么□干什么,快睡觉,我明天还要起早!”
  我赶紧闭嘴。
  离开立镜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些遗憾的,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忙居然没有问清楚人家姓名以便以后答谢,算了,也许人家根本也不在乎。
  哪想到第二天他便给了我一个偌大的惊喜,我张大了嘴巴在众同事羡慕的眼光中从送花小弟手上接过一捧99朵的红玫瑰。
  小弟说:“左兰女士吗?乔川先生送你的,请您在回单上签名。”
  乔川?哪个乔川?这时手机响了,接起一听是好听的男声。
  “收到花了?呵呵,晚上共度晚餐吧,算是答谢我昨天为你解围。”
  “乔川?”我迟疑了片刻,才想起他是谁。
  “正是我,乔川,乔峰的乔,川流的川。”
  “你是怎么知道我单位地址的呢?”貌似昨晚没有同他谈过自己的单位啊。
  “在车上时你给我的名片上白底黑字印得清楚,难不成你以为我神通广大啊。”乔川在电话那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我心下一窘,倒是把名片这件事忘了,也只是出于礼貌给了他一张名片,谁想到他还真当回事地留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收到他送来的花束,我开始还可以送给别人,后来只好自己带回家,因为大家都说接受别人的花束会遭恋人的诅咒。
  不知这是真是假,反正我家的玫瑰每天一换。
  才关上电脑,乔川来电话了,说:“你几点下班?“
  “嗯?我这就准备下班了。”
  “我在你单位门口,赶快下来吧。”
  “啊——”我还在犹豫是否见他,难怪今天没有送花来,原来是本人亲自到了,我想也该好好感谢他上次帮我解围。
  “我带你去吃贵州饭,喜欢吗?”
  “你定吧,不要太贵……”我想到现在月底了自己的工资剩得不多,“我可请不起太贵的。”
  “谁说要你请了?”乔川愣了下,然后想起什么,“哦,对了,应该你请,可不是嘛!”

  第二章
  在公司大门口,一眼就看到马路对面的乔川,他点着根烟斜倚在一辆张扬的宝马上。
  四周过路的尤其是女性都不时回头张望这个成熟而帅气的男子,我一时犹豫是否该上前同他相认。
  上前与他说话的我,可能立刻就会被众女性敌视的目光从背后万箭穿心。
  最后,我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
  乔川看到我便把烟掐灭,然后微微上扬着嘴巴笑了。
  以前看小说中写到男生笑得好看,会用到眼角深斜飞入鬓、唇线抿起弧度柔和这类词句。
  我的脑中没个很明确的形象,就想着这样描写一个男子的美也太夸张了吧,直到现在看到眼前男子笑的模样,这才相信。
  “你等久了吧。”本只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乔川反倒接上了:“是啊,足足等了十二分四十秒,不,四十三秒。”
  我尴尬地笑了笑,他绅士般替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我上车。
  一开车门,就看到一大捧玫瑰。又来了,我汗颜。
  车窗外的风景快速地向后退去,我抱着玫瑰窝在座位上,一阵芬芳将我包围。
  还记得第一次收到玫瑰的情景……
  才上高一那年的情人节,我和苏艾,还有同宿舍另外一名叫林默的女生一起约着一起去听久石让的交响音乐会。
  “如果我是千寻该有多好啊,有白龙那么一个可以守护自己一辈子的男人!”
  “我想有龙猫,还有龙猫巴士!”
  我们三个在公车上叽叽喳喳地停不了嘴,周围的乘客无奈的对我们善意地笑笑,青春是张扬的年纪。
  “看,看!”林默突然夸张地叫了声,我和苏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窗外。
  公车的窗外出现一个穿白衬衫背着小提琴盒的男生正骑着山地自行车。
  强烈的日光打在他安静的脸上,微风抚过他清爽的短发,把他的衬衫鼓胀了起来,黑色的领带随着飘扬。
  他的耳中塞着耳塞,眼神专注看着路,并没有感受到我们的目光。
  “这个面瘫的家伙是谁?”我不明白林默为何会这般惊喜,不过是一个长的有点帅气的路人罢了。
  苏艾没有说话,她抿紧了嘴看了一下车窗外的少年,然后扭过头不再去看。
  “什么面瘫什么面瘫,你懂不懂什么叫帅!你对各所高中的风云人物也太不关心了吧。”
  林默白了我一眼,“萧楚可是临校A中风头最旺的男生之一,他代表学校参加了两次世界级小提琴比赛,都拿了很高的奖项。”
  “我连我们C中的风云人物都不认识几个,还去管A中的?”我回了林默一记白眼。
  我和她们都不一样,我是来自南方的女孩,从遥远的广州来到北京上学,只为了给自己下定考上北京大学的决心。
  我再次看向窗外,多看了他两眼。
  原来这个背着小提琴骑车的男生叫萧楚,好文雅的名字。
  那时的我从没想过,这个叫萧楚的少年此刻已掀起了一股青涩的季风,将我卷入生命中年少哀愁亦甜蜜的花样年华。
  公车嗖的从他身边驰了过去,他退出了我的视线。
  来到北京音乐厅,我们买的是最便宜的票,坐在二楼左手的边边上。
  三个女孩窝在一块齐齐趴在栏杆上,俯视舞台上放置好的乐器空无一人。
  “哎……这位置根本看不清屏幕啊!”林默觉察到这一点有些小抱怨。
  “我们买的只不过是80元的票,只配坐这个位置。不过不是蛮好吗?闭上眼睛纯听音乐也很好啊。”苏艾说,“再说一楼肯定坐不满,等到中场休息我们就换到楼下去坐。”
  我眯着眼笑笑,点头赞同苏艾的建议。
  那时的我还是比较注意美观的,除了上课之外都不会戴眼镜,尤其是出门一定会戴上那副淡蓝色的隐形,然后描个眼线涂上唇彩。
  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不再去理会他人的目光开始佩戴上眼镜?每天一尘不变的公司出租屋两点一线的生活,再也不相信生活是可以有情调的。
  浪漫,都随着这个男孩的离去而消逝。
  男孩在这时出现在一楼的入口处,孤单的身影背着个小提琴盒缓缓进入了我的视线。
  他坐在一楼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正对舞台最好的位置。
  就见他把小提琴盒放在旁边的座位上。那排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背很直,修长的脖子下隐约能看到突出的锁骨,是那样的清秀。
  林默惊讶萧楚也会来听久石让的音乐会同时,也打心里羡慕并嫉妒着他能花得起大价钱坐在贵宾席上。
  “那个位置大约需要800元票价吧,比我们的多十倍。”林默咋咋嘴。
  大约40分钟的上半场结束,我发现,我的眼中只放得下萧楚一人。
  只因为我看不到屏幕上的动画,所以眼睛除了下面的交响乐团之外,也只能看萧楚。
  而萧楚却有大半的时间是闭着眼睛,右腿架在左腿上,边听边晃动着,脸上不时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修长的手搭在小提琴盒上,灵活地点动着。
  那时的我好奇地想知道,这个少年所听的音乐是否同我是一样呢?
  他耳中的是否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
  看他背着一个小提琴盒,定是学音乐出生的,我很想问问他:你的久石让同我的是否是同一个呢?
  上半场结束后,由苏艾带头去和一楼的保安沟通:“大哥,反正楼下的空位子多,你看贵宾席都没啥人,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去吧。”
  保安看着我们三个女孩满是期待的眼神,为难地皱皱眉头,拿起对讲机小声地说了些什么,然后舒展开眉头让我们进去。
  “大哥你真好!”苏艾大力气地拍拍保安的肩膀。
  保安也笑了:“被你发现啦!”
  苏艾边走边附在我的耳边说:“这小保安说得话还蛮好玩的,我记住了,以后人家对我说你真好、你真漂亮这样的话时,我就有话答了。”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以后我在网上写小说也多了一句精辟话语了。”
  我们来到萧楚正后面的位置,苏艾仿佛有些反对,但拗不过林默的死缠,只有选择这里。
  刚坐下下半场音乐会便开始了,一开场便是个小□。
  随着大龙猫带着一个小龙猫出场,音乐声轰然响起,唯一一次舞台上所有的乐器都调动了起来。
  别看台上的表演者们一个个都是成年人,但是对于这样欢快的歌曲还是不自觉地全身小幅度地跟着音乐节奏摆动起来。
  几个女表演者扭头瞄屏幕上的画面,宫崎骏的童话是没有年龄界限的这句话再次得到印证。
  我看到萧楚的右手飞快地在琴盒上轻轻敲击着,和龙猫的节奏相匹配。
  原来,他除了小提琴还会钢琴,这灵活性不是一年两年练得出来的。
  这让我对这个男生越发好奇,在我十六年的岁月中仿佛从没出现过如此优秀的男孩,宁静、高雅,与那些没事踏马路耍贫嘴的男生有着天壤之别。
  最后一曲是以《天空之城》来结束。
  一个穿着艳黄色晚礼服、盘着高髻化着浓妆的女中音上台用日文演唱。
  她握着话筒的手中还别着一枝红玫瑰显出一丝妩媚,歌声宏亮而美好,萧楚微笑着听完。
  掌声久久不消,就见女中音下了台来到萧楚前方。隔着第一排的座位递过右手,把玫瑰花送给他,“感谢你来听这场音乐会直到最后一刻。”
  萧楚没料到这个环节,脸上一窘红着脸接过玫瑰,也没有回头看是谁坐在他的后面便把玫瑰转交给了后面的人。
  我便是后面的人。
  这一刻的情节在多年后回想起来有着一丝的痛,从我们的第一次交集开始,他便没把我放在眼中。
  我在他的生命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
  而在我的生命中,却已经把他深深种下。
  拿着玫瑰的我心情混乱,听着又一轮的鼓掌声响起,硬把玫瑰塞给了苏艾,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在双腿中。
  女中音已经回台上了,对我们妩媚地笑了下,然后向全场观众深深鞠了一躬,在掌声和欢呼声中与音乐团的成员一同退下舞台。
  观众也都开始作鸟兽散,徒留下空荡荡的舞台。
  乐器们安静地呆在原地等待着被收拾,或者下一场演出,这里仿佛没有留下一丝一毫表演过的痕迹。
  舞台是空的,观众席是干净的,唯一留下的就是苏艾手中的那枝玫瑰,正娇媚地芬芳着。
  苏艾跑到入口处,看到那位保安大哥还在就笑着把玫瑰给了他,“今天真感谢你。”
  “没事,谁叫你这么可爱。”小保安又贫了下。
  “呦呦,被你发现啦!”苏艾现买现卖得恰到好处,两人笑成一团。
  我的目光随着萧楚的移动而移动。
  见他起身,把小提琴盒背上,然后从口袋中抽出长长的耳机线,把耳机塞入耳中,依旧是很慢地走出音乐厅,渐渐走入人群,消失在她模糊的视线中。
  我想知道他在听什么音乐,他的MP3中会不会有久石让的歌呢?
  这时,苏艾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狠狠亲了口,“乖左兰,别看了,眼珠都掉出来了,不会是一见钟情吧!萧楚不是你的那杯茶,他已经有女朋友了,青梅竹马,现在在国外读书。”
  我给了苏艾一副“就你知道”的表情,“原来你比林默还八卦啊!谁说我在看萧楚了?谁说的,你说的啊?那枝玫瑰呢?你不会向小保安表白了吧!”
  “是啊,小保安很帅呢,还幽默风趣,比萧楚更有人气味。”
  “那你还对他放花痴视线?”我白了眼苏艾。
  “可远观,但不可近玩,他也不是我的茶,所以看看就好,我不会去招惹他的。”
  我将苏艾的话在脑中过了遍,对于这个平常没点正经话的女人突然讲出高智商的话语,一时还不能接受。
  当我再次把视线转向萧楚消失的方向,刚才密集的人现在已稀稀疏疏了。
  我心里有一阵空,觉得自己有点发烧,便催促着苏艾和林默赶快回宿舍。
  这一眼之后,再见萧楚已经是高二了,谁也想不到他已在我的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以至于在第二次相见时便陷入了爱情中。

  第三章
  “我们去工体。”
  乔川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将我从回忆中拽了回来,他略带戏虐地看着我抓紧了藏在花捧下手提包的模样,确切地说,我本能地想护住装在其中的钱包。
  工体那边的消费本就不是我这种上班阶级消费得起的,更何况是月底的现在,不知是否可以同餐厅老板商量洗一个月盘子抵债……
  “想什么呢,小狐狸。”乔川腾出右手轻碰了一下我的头。
  “吓?小狐狸”我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听到这么一个词很别扭,“我哪里像狐狸了?”大姑娘我年方24,还不曾交过一个像模像样的男朋友,这么一个狐狸精的帽子盖上来也太损了吧。
  “你看你,脸尖眼睛大,不是正像一个小狐狸吗?”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我准备回乔川一句“你才像大尾巴狼,不正经的”,却打住,突然想到和乔川也不过是泛泛之交,犯不上耍贫嘴。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和他人耍贫嘴了呢?原来那个心中向往着过文艺青年生活的内向的女孩,何时开始会与他人有一句没一句起来,却把真心话封印,永远也不去打开。
  是了,定是与苏艾交往久了,便被她同化了。
  在萧楚离去之后,我在雨中大声地对着天空喊过:“左兰,你一定要幸福,你一定要比谁都幸福,上帝告诉你只有你改变了你自己才能得到幸福!”
  第二天高烧近40度,苏艾陪着我一起难过,平时的伶牙俐齿也不知去了哪,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陪着我在房子里待了3天。
  我说:“苏艾,如果我是你就好了,可以无关痛痒的和每个人交往,明白什么样的人适合接触什么样的人应该远离,我怎么着就是看不明白。”
  苏艾说:“看明白了只是突增无奈罢了,我也只不过是试着让自己大条一些,就快乐一些了。”
  “是吗?大条一些也就快乐一些……”
  我将手中的花捧放到后座上,乔川打开音乐,广播里放出悠扬的旋律,随后一个略带点沙哑的女声传出:你有Jazz我用Rock 一起Hip-hop整条街,平凡的生活用音符来鼓噪调味,苏醒的早晨灿烂的午夜,让旋律为这世界画上微笑的曲线……
  “范晓萱?”我有点吃惊地看着乔川,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成熟的男子会听范晓萱的歌,而且放的还是她的新专辑。
  “不是我的,不知道谁丢在我车上的CD,因为我觉得旋律不错所以就留了下来。”
  “哦……”我又把视线望向窗外,一个熟悉的胡同入口吸引了我的视线,“那个是,方家胡同吧?”
  乔川斜瞄了眼,“是啊。”
  我小声嘀咕:“那时的他究竟有没有一条黑色的领带呢?”
  乔川没听清楚,疑惑地看着我,我眯着眼睛笑了,然后摇摇头像是在回应乔川“没什么”,又像是把脑中的那个记忆甩掉。
  我们来到一家位于coco芭左兰楼上的云南餐厅滇酷。
  从观光电梯上三楼,两人随着身穿黑色旗袍的服务员进入里面,已经有一帮人等候在那。
  乔川和我一出现,便听到一些唏嘘声:“乔少,什么时候你又喜欢上大学生了啊?!”
  “去你的,别乱说话!”乔川对我说:“今天这顿我请,你那顿感恩饭欠着我吧!”
  我点点头。
  幸好这顿饭不是我们两个人,而是一大桌朋友,有男有女。
  我扫了一下四周的人,个个都是神采奕奕,一桌人都高挑眉毛抬起眼睛嘴唇上扬地注视着乔川,和他身边的小妞——我。
  原来今天是乔川一个朋友的生日,寿星老不仅自己办酒席,还包红包给每一个来宾,我没有接,于是寿星老便叫起来:“乔川,你这女朋友前所未有啊!”
  乔川只是笑,坐在位子上优雅地弹着烟灰,然后把烟掐灭,随手将那份红包塞到我手中,“别不懂事。”语气温和,像教训小孩子。
  公司的谣言穿得快,每个人看到我眼中都带着邪邪的笑意,说我攀上了富贵,结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李缪染发挥八卦精神把有的没的全讲了,我成为了所有大龄女同胞的偶像,灰姑娘的故事出现在了身边,怎能不兴奋下。
  “做有钱人女朋友的感觉是怎样的?”李缪染穷追不舍。
  “我不是他女朋友,别诬陷我!”
  “那你是他什么?”李缪染怪叫。
  我想了想,还真觉得头疼。
  对于我来说,乔川的追求不过是一场闹剧,他对我只是新鲜,新鲜有这么一个不同于他社交圈子的女性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曾经,也有一个人因为同样的原因与我在一起,最后还不是劳燕分飞。
  我也清楚,之所以还可以继续配合乔川把这出闹剧演下去,主要原因还是虚荣心作怪,自从认识了乔川后,紧张而压力较大的服装设计师的生活突然和小说中写得一样有滋有味了。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玩玩,游戏总有结束的时候。
  所以我与乔川之间会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乔川约我七八回,我也会跟他出去一两次,每次都是上大酒店吃饭,呼朋唤友成群结队,大队人马吃喝玩乐,每次都玩得很疯,但都是正当场合。
  我想自己只是妄加揣测了,他其实对我并没有啥企图。
  时日久了,渐渐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索性在对方面前更加的放松开来。
  他不缺女人,我不求爱情,两人,开心就好。
  有天晚上,他带我来到钱柜与朋友唱K。
  “乔川,这不是上次我们在上井遇见的?这么快就把上了?”一个身材纤细踩着厚底鞋的美女走过来,一头长卷发披在肩上,双手环抱斜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想起这个美女是上次吃日料时与乔川在一起的。
  “江睿,别乱说,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乔川皱皱眉头,江睿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拽着他就向一个空座走去,“快点,就等你杀人了!”
  我呆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双脚蹭蹭,想着:还是走吧。
  正想着如何妥善地离开,乔川大声说:“左兰,你会不会玩杀人啊,快坐过来!”说着拍了拍身边一个空座位。
  本来还站着的江睿一屁股坐在空座位上,用眼睛把我从头到脚杀了个遍体鳞伤。
  看来这场杀人游戏是玩真的。我心里暗暗叫屈。
  我只好找了个边角的位子坐下,迎上了一张笑脸,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
  就听那男人小声说:“小青?你是不是C中的小青?”
  我心中一紧,湮没的记忆瞬间高涨了起来。
  盯着眼前男人看了几秒,他的名字就在我的唇边游荡,我却说不出,“你是……”
  “你真的是小青?”男人笑得更深了,“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萧楚的兄弟黎迪!”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叫黎迪的是萧楚高中时的死党。
  两人无论何时总是结伴出现,萧楚纤秀黎迪阳光都是美少年,所以被许多女同学幻想成蔷薇关系。
  萧楚上了大学之后,就与黎迪之间的来往少了,黎迪也就渐渐退出了左兰的生活圈,没想到这会儿他还可以认出她。
  “啊啊啊!黎迪?你变化好大啊,从前的阳光少年现在俨然是大老板的模样了。”我上下左右打量黎迪。
  明显的,他脸上的线条更明朗了,穿着棉质的白衬衫,全身透出一种儒雅。
  “你没怎么变,还是小青的模样。”
  “喂,你们俩在聊什么?!还玩不玩啦!”乔川叫了起来,“小李子,你别调戏良家妇女啊!”
  我听了噗嗤一笑,“现在大家还喊你小李子啊,误了‘黎’这美好的姓了。”
  黎迪也不恼,回道:“我在同老朋友叙旧呢,是不是,小青?”
  “你喊她小青?”乔川不明所以。
  “她以前的男朋友总喜欢这么喊她……”话出了口,黎迪赶紧闭嘴。
  关于我和萧楚的分手故事他也是听了七八分,所以在说出这话后他连忙看了看我的反应。
  “……我原来的男朋友,是啊,他总是说我像《新白娘子传奇》中的小青。”我装作大方地说,表面风平浪静,心中那道伤口却随着每一个字地吐出而渐渐裂开。
  那个年代的男女生都喜欢看白娘子,哪个女孩不希望自己像白娘子那般知性,要不像许仙那样直率也是好的。
  却不想,萧楚却对我笑得云淡风轻地说:“我觉得,你好像戏中的小青。”
  那时的我也并没有多想,只觉得做小青也不错,也许他认为我俏皮可爱。
  只是有一次萧楚和黎迪来C中参加元旦汇演,结束后黎迪说:“你们学校的女生都这样吗?”
  “怎样?”苏艾问。
  黎迪嘿嘿笑两声:“小青那样。”萧楚瞪了一眼黎迪,仿佛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听后,我心中一梗,虽不明所以但也知道他话中有话。
  直到进入了萧楚的那个圈子后才明白,他们都看惯了精致的女生,而我这样家境小康的孩子是粗糙的。
  于是,萧楚才会觉得我与众不同,只是这与众不同恰恰说明了我的不漂亮。
  我一直都明白,我永远不可能做萧楚心中的白素贞。
  我淡淡地笑,谁也看不到我心中的伤。
  大家叫着开始杀人,边杀人边吃饭。
  觥筹交错,一桌子闹哄哄的,乔川也没有再搭理她。
  我胃口全无,时光仿佛倒流又回到了萧楚的那个圈子中。
  直到聚会散场,黎迪从名片夹中抽出一张,交给我,“诺,常保持联系吧,萧楚回来了你知道吗?”
  “嗯。”我应了声,若有所思。
  “有些事情,发生在我们曾年轻的时候,就算错也会被原谅的。萧楚挺想你的,你如果……”
  话没说完,我便被一双大手环抱住,“小李子,我同你说过,别调戏良家妇女!”满口酒气,乔川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走出去。
  “你这样还能开车吗?”看样子,乔川喝高了,我有点担心地提醒他。
  “你觉得呢?”他猛踩一下离合器,车子冲了出去,“把安全带系好了,这车不是全险。”
  看来他没有醉得厉害,说话还挺有智慧。
  乔川将车开得极快,一路风驰电掣,连闯三个红灯,两边的车一路滴滴她们,漫天车鸣。
  我提心吊胆地说:“你赶快停车,给交警拦下了驾照肯定就被扣了,说不定还要关小房间。”
  乔川扫了我一眼,一双眼泛桃花,“怎么,不愿意同我一起死?”
  “我为啥要同你一起死啊,你是我什么人呐!”我肯定眼前这个男人是没事找抽型,“你玩你的命不也不拦着,但咱俩的交情谈不上需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吧,把我放下来你再去玩命,行吗?”
  “我倒是挺想和你一起死的,至少这一刻你是属于我的。”乔川的嘴角浮上一抹笑容,邪邪的,把我看得发了毛,“省得每次跟你在一块儿,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感情每次同你在一起,你的心都放我身上似的!”我听惯了他的胡说八道,见他不愿意把车开慢一些也就贫上了。
  “当然,我的心都在你身上!想想我一表人才,斯特拉斯堡大学毕业,海归人员,怎么也算是青年才俊吧,怎么你一点都不待见我呢?”
  “哟,被你发现啦!”这句口头禅直到现在还是我和苏艾的最爱,“待见你的人太多了,几世轮回也轮不上我啊!”
  “但是我就想你待见我啊,我一直想着,如果我爱上一个人,那么付出全世界都可以!”
  “你不是在演琼瑶剧吧,落伍了,现在的台词应该是:如果我爱上一个人就把所有的钱给她。”
  “成啊!”乔川“嗤”地笑了,“我说真的,如果我把钱都给你,你同我好,好不好!”
  “那可不成,我又不是杉菜因为父亲的原因迫切需要钱而把自己卖了,告诉你,我可是一只潜力股。”
  他哈哈大笑,把喇叭按的啪啪响,“左兰你这个人精,真一句假一句!”
  满车厢都是他身上的酒味烟味男人味,我把头扭向一旁不去搭理他。
  他说话从来都是这种腔调,我猜不透,却竟然还说我真一句假一句,其实他才是假话连篇,我选择一概不信。
  进入市区,车外的世界被霓虹包裹,却很冷清,不似上海那般有人气,娱乐业发达。
  我从昏昏沉沉中被他拍醒,一看,到了家楼下。
  “谢谢。”我还没清醒过来。
  “不用……”在我才打开车门那一瞬间,他一把扳过我的肩头。
  他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唇,那样大的力气,紧紧箍着我令我不能动弹,看那气势仿佛一头猛兽看到了食物。
  我木然地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长睫搭在下眼睑,浓浓的密密的。
  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会把曾经叫做小青的她放在眼里呢……
  我狠命地推开他,未果,于是我急得哭了,一抽一抽的,乔川这才放开了我。
  他有些惘然地看向我,时间仿佛静止了,瞬间安静了下来。
  “怎么……会是你……”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听了心一凉,感情把我当成别人了。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们都一样。”我也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然后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更不说再见地向着小区里面走去。
  “左兰!”他叫了两声,我没有理睬,虽然那声音里带着丝沙哑,但是我还是忍住了心软。
  曾经,我也这样将心筑成一面墙,将那个他抛在身后,狠心的放弃一段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因为我深刻地知道,这美好如昙花,盛开了就要谢,永远不会属于我。

  第四章
  我仰头看着对面楼那张广告牌上用钢笔书写的大广告词:The Most Beautiful Thing I have is LOVE YOU,那上面的男人正对着我蛊惑地笑。
  记忆中的他一直笑得云淡风轻,何时有过这么虚伪和夸张的表情。
  “左兰,你还在听我说话吧?”手机那头的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我被喊回了魂,赶紧连声道歉。
  “你在想什么呢?”李缪染哼了一声,“365圣诞礼服的整体策划案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明天万盛的董事长会亲自来公司审核,给你这么长时间的自由工作时间,可不要出差错啊,要不然……”
  虽然没有面对面,但我依然能看到李缪染在电话那头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便紧接着“嗯”了一声,“我也不很确定是否做得尽善尽美,我只能说我尽力做到最好。”
  “加油吧,你把那个阔少把到手了没?”
  “分了,就上周的事。”
  “怎么分了?!”李缪染发出一声怪叫,看来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我说你个左兰,还真是彪悍,连有钱人都抓不住,简直是猪头啊!”
  我装着唯唯诺诺地回应,“嗯嗯,下次,下次会抓住的!”
  “下次个屁,别忽悠我,看来我要好好给你上一堂课你才能明白,现在世上的好男人不多了,是个好男人都名草有主了,留下这么几株你就该好好抓住,否则过了三十,你显得再年轻长得再漂亮也每好男人会对你另眼相待了,二十几岁决定女人的一生啊!”
  李缪染又在那演讲开了,我叹了口气,再看一眼萧楚,然后退回房间,关上阳台门,从此萧郎是路人,这句话突然在我的脑子中出现。
  好男人……怎么会是我的呢?
  “不说了,你快开始完善图纸吧,等结束了我们再去相亲!”、
  我崩溃。
  挂上电话,我来到作业台前面对着图纸发愣。
  万盛这个在都市女性中有着非常高口碑的女性潮流流行连锁百货公司,居然会莅临我工作的设计公司,并且还带来了一大宗想都没有想过的超大定单——365圣诞女孩礼服。
  这是万盛第一次在国内选择设计公司去设计面对中低档的消费群体,从年中开始便在各大报刊相继报道,在时尚圈引起不小的反响。
  只是光听雷响,不见万盛在哪一家公司下了订单,所以谣言四起,要不就说万盛是在炒作造势,要不就说万盛在国外的股价大跌所以一心一意去面对金融风暴才把这事耽搁下了。
  众说纷纭,万盛也没有任何辩解,默默地在物色设计公司。
  我所在的花裳服装公司在2年前也是一所以国际服装设计为主的公司,我毕业后也是慕名才来此公司的,进来后才发现真实情况是,已经连续3年没有接触到有关设计的大订单了,它已经从一所设计公司沦为制作公司。
  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总经理冷静地蛰伏着,就等一次机会从此翻身。所以,他亲自把关每一个设计作品,从来不将制作服装的盈利当作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这一次万盛的机会让沈总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五十多岁的他像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充满了活力,不再像平时那样每天板着张脸,而是给公司带来了一种朝气。
  在经济危机的今天,如能与万盛合作,对花裳来说有种天上掉陷饼的感觉.
  但如何能接得住馅饼,不让他人抢走也是一门功夫。
  沈总督促三个设计部都要使出全力,一定要把这宗订单给拿下来,所以我才有了这一个多星期在家的自由工作时间。
  虽然说是自由工作,但是比上班还累,有一次工作到凌晨刚准备休息,沈总打个电话来与我沟通他的新想法,挂上电话后我立刻没了睡意。
  不过,我挺喜欢这样工作感觉的,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的真正意义上的设计工作,所以当然要投入最大的努力。
  再加上才与乔川分开让我的心空了下来时间也多了出来。
  离开他之后,我也不是没有想法的,毕竟接触了那么长时间,把他当作了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所以这一分开反而会有些想念。
  我努力地让自己相信,自己并没有对他动情,只不过处久了自然不舍,就连小猫小狗都会如此,更何况是人。
  幸好来了万盛的这个项目,可以让我全身心投入其中,把对他的想念淡开了许多。
  没有他的日子,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挺好,工作比感情更适合摩羯座的我。
  关键时刻到来的那天,会议室里一派死气沉沉的气氛,每个人都黑着张脸,除了沈总,他虽然额头也冒出了汗,但是还是沉着冷静地同万盛的设计总监介绍每一副设计图的意义。
  只是,万盛的设计总监虽然年轻,但是一张脸都刻板得很,连一个笑容都吝啬给予,一张一张图的批评,沈总强作笑脸,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会议结束他应该会对自己大发雷霆。
  在每一个花裳员工的心中,沈总是一个好老板,只要是他通过的项目,出了问题他只会与自己发难,而从不让员工承担责任。
  看着365的设计方案一个个被万盛的人毫不留情面地否定,甚至都没有经万盛的董事长过目,沈总不是不愤怒的。
  “董事长,每一份设计方案都有新意,但是并不跳脱,您看是否您过目下?”设计总监这句话说出,沈总一直吊着的心放了下来,人家批评是批评,但是向领导汇报时很客观。
  “是吗?”年轻的董事长眉头皱起来眼睛眯成了一道狭长的线,“你把她的设计图给我看看。”
  设计总监若有所思地停了片刻,然后从那叠设计稿中抽出几张,交给董事长。
  那是一份命名为‘小公主’的设计图,设计图的风格很欧式,走得是华丽风。
  万盛董事长看到后,嘴中带着笑容同沈总说:“你要左兰本人来介绍下设计理念吧。”
  我一进门就迎上了那双炯炯的目光,对着我抿着嘴笑,右嘴角略高,像是一个贪玩的孩子忍不住的坏坏的笑。
  不是乔川又有谁。
  她愣了下,这个站在办公桌主位旁的高大英俊的男人,这个来与公司谈生意的男人,竟是乔川!
  去找来左兰,李缪染心中也是一沉,起身快步走出会议室,心中想骂娘了,这么重要的会议,沈总竟然会把公司当家花旦左兰的遗忘?
  “左兰你来了正好,由你亲自介绍你的设计图更详细更到位!”沈总乐呵呵地站起身说。
  我坐下后,才发现另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把她封印的记忆打开的人正舒展开眉头看着她。
  “黎迪?”
  “左兰你好,我是365的项目总监。”黎迪大方地笑着同我打了招呼。
  我眉头皱紧,不知道即将面对怎样的局面。
  乔川抬眼注视着我,一定在想,这个小女人越发像狐狸了,几天没日没夜的画这几张设计图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乔川没有说话,黎迪问了一句:“如果是中低档的群体会穿这么华丽的礼服吗?”
  我看了下沈总眼中支持的目光,就按今早同他说的再次复述了一遍:“每个女孩都有做公主的梦,哪怕是灰姑娘。我认为我们可以走低成本低价格的华丽礼服风格,让每一个女孩都有成为小公主的能力。”
  乔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董事长,你觉得呢?”黎迪看向乔川。
  “WONDERFUL!”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对这份项目差点都要失去信心的沈总,更是惊喜地要从椅子里弹起来。
  “这套顺交给你……你们花裳公司,我最放心!”乔川暧昧不明地说了一句,我还没什么反应,李缪染却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乔川,又看向我。
  我把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词全部咽回了肚子中:这个男人又在想什么啊,当这么多人面和我装熟人,还让不让我在公司混下去了啊。
  会议结束,我立刻收到乔川的短信:我在你公司外等你。
  我正想回他没空,却被李缪染一个重重地巴掌从后面打中,闷闷的一声。
  “想死吧你,感情打得不是你,痛死我啦!”我挥舞着手机作势打过去。
  李缪染一把抓住我挥过来的手,说:“他就是那个富少?我没猜错吧!”
  我收回手,比起被李缪染纠缠,我更愿意选择乔川,至少他不会像这个女人这么八。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我像捞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接听,里面传来乔川富有磁性的声音。
  李缪染的眼光“嗖嗖”地剜在我的脸上、身上,就差直接动刀子了。
  “看你没回短信我便打过来问你等下有空没?”
  “干什么?”
  “你不是还欠着我一顿饭吗?不会忘了还吧。”
  “一顿饭还记得啊……”我愕然,不过此刻能逃避八婆最要紧。
  我只差没有感激涕零这通电话的及时,所以赶紧答应下来,“那你等我,我马上出来!”
  “好,别放我鸽子从后门溜走,我安置了私家侦探跟踪你哦!”
  我汗颜,自己那点小心思也被他看穿了,只好嘿嘿地发声打着哈哈挂上电话。
  “怎么?董事长约你?”李缪染一脸欠揍地谄媚像,“那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对了对了,如果他身边还有好男人定要介绍给我认识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不理睬她,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室外阳光明媚,透过大厦玻璃的折射细碎地撒在他的脸上身上,他笑:“上车!”
  我也笑:“好!”
  “今个你做主,去哪里吃由你决定!”乔川用很温柔的语气说。
  “我知道附近有家成都美食,价格合理味道可口就不知道你这大少爷吃不吃得惯。”我挑眉略带挑衅地说。
  “貌似北京有很多家成都美食,我经常看到。小门面店我没进去过,如果你觉得好就去那吧。”今儿撞鬼了,乔家大少爷竟然也有这样听话的时候啊。
  我看看表,“那就快去吧,前面十字路口向左,现在吃饭高峰期,去晚了就没座了!”
  到了店里一派红火模样,里面人声鼎沸。
  就座后我没看菜单,点了一份担担面和一份毛血旺,“诺,你看你要吃点什么,尽管点,在这里吃我还是有能力管饱的。”
  乔川翻了翻菜单,仅点了份凉拌腐竹。
  “不用为我节约啊,我吃你那么多次。”
  “毛血旺是什么?”乔川没有回我的话,扯开其他话题。
  “就是猪血啊、鳝鱼啊、猪肚啊什么的在一起煮……”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乔川一张帅脸都皱在了一起,等到毛血旺上来,他看到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红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能吃吗?”
  “不但能吃,还很好吃,你尝尝吧。”我说着挖了一勺倒入担担面的碗中,瞬间白净的面条全染了红色。
  乔川夹了一筷子,辣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下,“怎么这么辣?”
  “毛血旺不辣叫什么毛血旺!”我笑眯眯的,就等着乔川的抱怨,然后更能让他确定他俩的不适合。
  只是,乔川已经把我的小心思看个明白,于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腐竹。
  果真是大少爷,吃不惯平民的食物。我不去管他,自顾自吃得开心。
  吃完后,乔川却没有直接送我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一条胡同,七拐八拐地开到一间馆子旁停下。
  “请下车,”乔川一手扶车门半弯着腰微笑着说,“小公主殿下。”
  我受宠若惊,下了车后抬眼一看,饭馆招牌黑底白字上面写着“兰亭”,是一家很有特色的火锅店,无奈已经吃饱,想想还是陪他吃这一顿餐吧,也当是最后一面的纪念。
  也是在这样的夜,萧楚曾打学生工晚归,拉着已经吃过泡面的我跑去吃夜宵。
  “今天是我第一天拿工资,也是我人生赚的第一笔钱,我们吃大餐去吧!”
  “不要,我吃过了。”我嘟着嘴,心里暖洋洋的,“我们把钱存下来吧。”
  “存下来干什么用呢?语气存着等以后享用,还不如现在撑开了肚子吃多点吧。”
  我抚摸着萧楚长着细细小茧的双手,指甲周围的严重脱皮,不由得心疼,“萧楚,每天你放学后一定要去打工吗?我们并不需要过得这样辛苦啊!告诉我,你不准备再拉小提琴了吗?你放弃了你的艺术梦吗?”
  萧楚低垂长睫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艺术并不是我的梦,那是我母亲强加在我身上的负担,那是她的梦。我的梦中没有小提琴,只有你!”
  萧楚说,他要用自己的双手为我在这个偌大的北京安一个家。
  那时的他才上大一,那时的我正努力地学习力求考上和他进一所大学。
  傻傻的我曾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比任何一本琼瑶小说席娟小说中的女主角都要幸福一万倍。
  我模糊地想着,饭馆的门被从里面推开,出现了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眉目间挥散不去的熟悉和亲切感,我恍惚地想,自己又做白日梦了。
  那个说着只有你的曾经的大男孩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就见他推开饭馆的门,一边大笑着同身边的金发美女用英文交流,一边扭头看向了这边,微微一呆,但立时便恢复了神态,渐渐走近我的身边。
  乔川张开双臂将他抱住,叫:“李斯,你回来啦!”
  听到乔川叫他的名字,我愣住了,眼前这个男子分明是记忆中的那个人,连每一根眉毛都如此真实和清晰,如同烙印在我心上的样子。
  他似乎变了许多,但又似乎从来没有变化过,他是萧楚,我不会认错的,他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遗忘的萧楚。
  但是乔川却叫他李斯?

  第五章
  萧楚站住,同乔川打招呼,并有一个美国式的拥抱,随后他身边的洋妞也同乔川拥抱下,乔川给他们介绍。
  萧楚一直站在旁边嘴角上扬,右手环抱着洋妞的腰,眼神很少扫到我这边。
  我目瞪口呆,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萧楚,看着他眼中那一抹陌生。
  忽然感到手足冰凉,这不是萧楚又是谁呢?在这有生之年,还有幸能狭路相逢,是否应该高兴,或者否?
  不是没有想过与萧楚重逢的戏码,从台词到表情到动作,我臆想过几百几千遍,我们再次相遇会像《甜蜜蜜》中的黎明和张曼玉那样,再一个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街头的陌生小店门口,互相静静地看着对方历经沧桑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容,说一句:只可惜,不能陪你走过世间繁华。
  只是从没想过会是在这么突兀的场合。
  我嘴巴一张一合,艰难地说出:“萧楚……”
  我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萧楚萧楚萧楚……最最撕心裂肺的时候,我用尽了全力对他说:“萧楚,从此以后我们形同陌路,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如果还会遇到,请你不要再认识我,也算是给我留下最后的自尊。”
  但是心底那个另一个自己却不断的撞击着胸膛,每说一句都会被疼得万劫不复。
  那不是我想说的话,却是我一定要说的话。
  从此以后,形同陌路。
  萧楚听到我叫他便看向我,张了张嘴,清楚地说:“对不起,我想你认错了人,我叫李斯。”
  一股子猛地热涌上眼眶,我赶紧低下了头,“对不起,我想,我是认错了……”
  就听他哈哈大笑,然后搂着外国女友与乔川道别,在与我擦肩而过时停了半分钟,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等着他说一句“与你开玩笑呢”,只是事实情况是他轻声说了声“bye bye”就走开了。
  “左兰,你怎么了?”乔川关切地问我。
  我依然低着头,转过身背对乔川哑哑地说:“我有点累,先走了。”
  然后就义无反顾地走向一辆停在路边的TAXI。
  乔川有些不知趣地把我扯了回来,粗暴地说:“我送你!”
  “不要……”我虚弱地说。
  乔川拉着我钻进车里,我用力挣脱却不行,终于爆发,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面孔对乔川狠狠地说:“放开我,我自己回去!”
  乔川看我这样,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更用力地握住,仿佛随意又崩定地说:“过去的,也便过去了,生活还是在继续。”
  然后关上车门,用力踩下离合器冲了出去。
  “系好安全带。”乔川没有带一点感情地说。
  “我知道,”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你没有买足车保。”
  “记性还挺好。”乔川苦涩地笑了一下,接着便冷着一张脸也不去看我悲伤的模样,专注地开车。
  “乔川……你爱我哪里呢?”
  “……”
  “我知道你并不是爱我,你只是从没遇到过像我这般平凡的女孩,觉得新奇罢了。如果我们有机会,你就会很快地厌倦,厌倦到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厌倦到看到我的脸便觉得没有新意,闻到我的味道便觉得没有朝气,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分钟都印证着生活的无奈,到那时你就非常非常讨厌我了。”
  渐渐的,我停止了哭泣。
  眼泪干了贴在脸上,湿湿的,我低着头看着双腿呆呆地自言自语。
  “他……这样对你?”车速明显地又提了一档,“也许,他并不是对你厌倦,而是有人更需要他……”
  乔川说着说着就断了,一句话没说完,被他吞回了肚子。
  窗外的景物如同PS做出来的速度模糊,一条条横线密密麻麻,没有一条是清晰的。
  “怎么会呢?”我突然抬起头,看向乔川那张有棱有角如上帝雕刻般的脸庞,嘴角绷紧成上弯的弧度,努力笑着说,“他是那么地爱我,怎么会那样不待见我。”
  乔川说:“你是不是喊他萧楚?”
  “萧楚?他不是叫李斯?”这下变成了我在刻意地装着迷糊。
  提到萧楚我的心中一阵阵震动,波涛汹涌地即将从内向外地将我颠覆。
  “不,他叫Lethe,我在法国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叫这个名字。”
  一个急刹车,我的身子随着车的惯性向前倒去,身子被安全带狠狠地勒了一下,“看来你不是想让我车祸,而是想用安全带勒死我啊,心机狠毒。”
  乔川没回我,把车停在一个桥上,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就见他在路边靠着栏杆,从口袋中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中,然后点燃,用力地吸了一口。
  我解开安全带,走下车,来到乔川身边,趴着栏杆看下面平静的水流,碧绿色的水面飘着些许叶子,秋色渐渐到了。
  风微微吹拂着脸庞,荡起我的头发,这样天气下的北京是最适合居住的时候,香山的枫叶也已经红遍了整座山吧。
  曾有个带着窘迫表情的男生,在那大声地宣布:“我发誓,从此以后,从现在开始,从这一时刻开始!左兰,我永远与你不离不弃!”
  “凭什么呢,我和方堃可是左兰的死党,都是见证!如果你只是兴趣来潮想高呼那么赶紧道歉,如果是真心的那么我们祝贺你,只是日后如果达成不了可饶不了你!”苏艾笑得大大的,眯着眼看着萧楚意气风发的样子。
  萧楚的脸有些发红,也不知是爬山的原因还是听了苏艾的话,他窘迫地说:“当然是真心的,我从来没对左兰说过假话。”
  “那你立保证书!”苏艾这么一说,作为她预备男朋友的方堃也立刻迎合,“是啊,立保证书!”
  看着萧楚木愣地站着,不知如何接口的羞涩模样。
  我有些不忍心,刚想走快点去到萧楚身边,苏艾却拉住了我的手,“左兰,我可不是刁难他,因为我是你的好姐妹才帮你出这个主意。”
  “那你怎么不要方堃写啊!”我冲了回去。
  苏艾没想到我会来真的,瞪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他不写?他还没说过爱我呢,如果他说了必然也要写,这才是保证!”
  我看了眼方堃,这下轮到方堃满脸窘迫了。
  “萧楚也没说过爱我啊!”
  本是想帮萧楚解围的话,却被苏艾逮到了把柄。
  “也是,萧楚,你爱谁呢?”苏艾直直地看着萧楚,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
  萧楚没想到苏艾会问的这么直接,像一个正在追男生的女生的语气质问他。
  萧楚脸上的红越来越深,他看了看苏艾又看了看我,然后抿住嘴偏过头不去看苏艾,说:“左兰。”
  “啊?!”
  我看到苏艾的面色有点发白,大约是日头炙热正晒着她脸庞的原因,就听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你爱谁?”
  一阵大风吹过山头,把枫叶吹得飒飒直响,掩去了萧楚干涩的声音。
  我看见萧楚对我眨眨眼,心中便开心了,仿佛绽放出了一朵花。
  我轻盈地来到萧楚的身边,嘴唇贴着他的耳边,“我也是。”
  心里一个奸笑,你没有给我全话我也不给你。
  只是谁也没料到这“爱”从此便再没说过,当时间匆匆流逝,爱便从青春的浪漫变成了成长的负担,谁也无从再去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爱。
  “你说你爱谁?”一个冷冷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恍惚地转过身,看向眼前的男人,正略带忧伤地看着我,这眼神我见过,多少年来对着镜子想萧楚时的我,总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那是被伤害的眼神。
  “乔川,不要这样。”我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自己哪里伤害到了他,伸出双手想拉住他,不想,被他那双冰凉的手给甩开。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乔川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车,我赶紧跟随却打不开车门,看来被乔川在里面锁上。
  “乔川,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啊,这是哪里呢?!”我有点愤怒地拍着车窗。
  乔川没有睬我,把车子启动,飞似的向前开走,留下我目瞪口呆地留在原地,今天是怎么了?明明最应该伤心的是我,好不好!怎么身边的旧爱新欢们个个搞得仿佛他们才受了最大的伤似的……
  我脑子里山路十八弯,怎么也想不通眼前的状况,就见乔川那辆大宝马倒了回来,才心放了下,原来他只是耍脾气。
  乔川并没有开车门,摇下车窗丢出一只包,我敏捷地接住,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我年前痛下决心买的GUCCI。
  “我把李斯的电话抄在了一张纸上放你的包中,希望对你有帮助……他是个不错的男人。”乔川并没有看向我,依旧冷着一张脸,用干哑地声音说,“保重。”
  直到车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我才从慌乱中清醒了些,一阵阵风吹来,不像刚才那般凉爽了,有些寒淂刺骨。
  我把外套拉链拉上,打了个寒战然后慢慢地从包中拿出那张纸,看了一眼之后把右手攥紧,攥紧,那张纸条也随着被无情地蹂躏,变成了一个小团。
  最后被我扔进包中。
  365圣诞礼服的设计在花裳公司热热闹闹的进行了,在外看到沈总不断的出现在各大财经类、时尚类节目、报刊采访等,在内我们几个设计组已经将全身心铺在了这套“小公主”方案中。
  万盛公司特邀了法国有名的设计师雷欧来中国,和万盛的设计总监一起成天地呆在花裳,和我们一起交流各个方案。
  可以说,除了小公主的理念外,我们完全都是在听从万盛的设计总监和雷欧的安排,沈总倒是不在乎,他认为这次除了是公司的一次机会,更是给我们这些设计师一次学习的机会。
  只是流言不断,公司内部突然开始有意无意地排斥我,连李缪染也会神神秘秘地对我说:“我知道万盛这笔单不是简单的决定,是不是你在中做了什么手脚啊。”
  我只有无奈地笑笑,乔川在我公司门口接送我不是一两次了,同事们没有眼见的也都有过耳闻。
  一些自持身高的几个设计师觉得受了侮辱,仿佛是受人恩惠才得到这个项目设计,还要在他人的领导下工作,心里不是很平衡。
  于是,聚在一起工作时,总有人会时不时说上一句:“她那么有本事还来工作干什么?嫁入豪门算了。”
  我听在耳中,也不多说,自己做好自己的一份就好,这段时间的我需要压力需要工作。
  白天在单位像个机器人一样不停地画图,每天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回了房子继续干,在网上大量搜集着获奖的或大受好评的服装设计作品。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精力,也许我只是想这样把自己的精力耗完。
  那一年,萧楚飞去法国的那一年,我也是这样,没日没夜地学习、写试题,我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会想到他。
  现在,他回来了。
  我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贴在墙上,我抬眼就能清楚地看见一串刚劲有力的字体写下的电话号码,
  我多少次想拨通这个号码,却总是在最后一个数字时失去了勇气。
  乔川,你把它丢给我,是什么意思呢?
  苏艾拍醒我,叫我去床上休息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趴在电脑边睡着了。
  “怎么贴了个电话在墙上?”苏艾凑近了去看那纸条,我叹了口气:“不想记在手机里。”
  “是他的?”苏艾问。
  “你以为是谁?”我将处在待机状态下的电脑关机,起身。
  “你不想记在手机里,却想记在脑中记在心里的,只有那一个人。”苏艾苦笑,不等我回复,就说了声bye然后回自己房里去了。
  如果不是我看着苏艾与方堃一路走来,很可能会认为苏艾与萧楚有过什么关系,在每次说到萧楚的时候,她的表情总是很寂寥。
  那是一种对得不到的遗憾。更是对已失去的怀念。
  我甩甩头,笑自己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对苏艾和萧楚的关系想不透。
  人家苏艾只是因为我而伤感,我怎么总把她拉进一个俗不可耐的思想中呢。
  射手座的方堃过生日,苏艾和我一大早就跑到味多美定了个丘比特蛋糕,然后去新天地逛了半天,好不容易挑了一套西装。
  我说:“买西装不用试吗?”
  苏艾说:“相信我,这西装一定适合他。”
  看她眼中暖暖的笑意,我不由得羡慕起来。
  方堃家住在华城小区,虽然是一处新的楼盘,但因为地处五十中学对面,房价比一般的 soho住宅要高。
  苏艾多次建议方堃换个房子,至少能降下1000元的房租,还能租个两室一厅。
  方堃不在意地说:“又不是缺这个房钱,现在所赚的钱还是够交房租的。而且我也不像搬来搬去的,麻烦,只要莎拉和莎莎住的舒服就好。”
  莎拉和莎莎是方堃养的两只猫,双胞胎,一黑一白,从她们出生第三个月开始方堃便开始养它们了,而那时他便住在这里,现在两只猫已经两岁了,对这里也有着非一般的青睐,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所以想让她们适应新环境可能也比较难。
  苏艾敲了两下门,见没有人应便把门打开了,一般来说只要家里有人方堃都是不会锁门的,苏艾深知这一点。
  我跟着进了屋子,见方堃没在客厅,电视机却开着,DVD里面正播放着《gossip girl》,而正对电视的红色沙发上,就见两只猫正懒懒地躺着,半眯着眼睛,电视像是为它们在播放。
  “方堃,你不会在睡觉吧,都快晚上了!”苏艾脱掉鞋子,光着脚啪啪啪走到卧室门口,“这男人,又不锁门就出去了!”
  她小心地将西装放平在方堃的床上,蛋糕放在床头柜,这样,方堃一进卧室就能有惊喜。
  衣柜中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苏艾有点害怕大声叫我,我一过来就看见方堃撞开衣柜,顶着个老虎头从衣柜跌跌撞撞的出来,差点摔一跤。
  苏艾笑得喘不过气来,“生日快乐,小老虎!”
  方堃尴尬地把老虎帽子从头上取下,柔软卷曲的头发蓬松开,面色异常苍白,“本来准备给你一个惊喜,却不想自己差点被憋死在衣柜中。”
  “这几天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脸色怎么这么差!”苏艾停止笑,拉着方堃的手。
  “没事!”方堃皱了下眉头,“这不是在帮一朋友筹备画展的事吗,每天都忙到通宵,回来后还要忙着我的小说写作,所以都是从中午才能睡觉。”
  “要注意休息啊,看你一脸的疲惫……”苏艾说着,就走到方堃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背上,只有在方堃身边,苏艾才会变成个小女人的模样,服服帖帖、柔柔顺顺。
  方堃同苏艾说,他要写一本科幻名著,把宗教与世界的风俗结合在一起的、关于异世界控制地球的小说,取名为《第八日》,在圣经上主七日创造了人,而异世界的生物准备用第八日来改造人。
  苏艾同他说这是没有市场的,他不听,反而反驳:“难道只有男欢女爱的才有人喜欢,我是奔着诺贝尔奖去的,我要把人类的灵魂提升一个档次!”
  方堃说到做到,把自己封闭在房子里拼命地写,苏艾同我抱怨,我觉得我能理解,方堃是一个有追求的人,他不愿意为了商业而玷污了自己的文字。
  为了让他还有生活来源,我就介绍了几家我一直供稿的杂志社的编辑给他认识,每个月写三四篇商业稿起码能把房租缴了。
  直到最近他才稍微抛头露面一下,有朋友来宋庄办起了画廊,他也乐于帮忙。

  第六章
  我笑着退出卧室回到客厅,把地上散落一地的杂志捡起收拾到茶几下,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窗户打开,一缕清新的空气进了来。
  窗外传来一片朗读声,是那样的整齐和好听。
  我俯视马路对面的中学,声音便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吧。
  学校有一个偌大的操场,大约在上体育课,在操场的各处都零零碎碎的分布着学生,有跑步的、跳远的、打篮球的、打乒乓的……
  远处,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面必然有三两个带着零食的躲避体育课的女生,穿着自己改短的校服裙子,描画着不很明显的裸妆,边喝着可乐或者奶茶边对运动场上的男孩子们评头论足。
  无论时间如何变化,世间如何变化,在青春的态度从没有改变过。
  “我每次看这片操场也都会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苏艾走近我身边,“当年的C中,也有着一片这样绿茵茵的操场,我们俩基本上都属于体育课的边缘人物,总是远离操场去双杠那坐着。”
  我说:“苏艾,我原以为只有我才能爱一个人到天长地久,却不想,最终却输给了你。”
  苏艾微微叹了口气,“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从高中一直爱到现在,从纯真一直爱到世俗……”
  我笑了:“苏艾,我都明白,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这个世上,你让我看到了永恒。”
  苏艾看了我一眼,苦笑:“永恒的代价太大了,我只要能把握住在一起的时光,关于未来我们都不清楚,只要他能和我一起看得见现在。”
  我心中清清楚楚地知道苏艾心中一定埋着个秘密,关于她和方堃的秘密。
  只是她不同我说,我也不会去问。
  “左兰,你说如果我在操场跑步,他会看得见吗?”苏艾把头发用蓝色的皮筋扎起来,抬头对一旁坐在双杠上的我。
  “谁?”我并没有去听苏艾说什么,她的一双眼睛正盯着正在进行慢跑的那一群人。
  “还能有谁,方堃呗!他的座位在三楼的窗边,如果我跑步的时候他心有灵犀地一看,不就看到我了?”
  苏艾白了我一眼,才发现我的视线并不在她身上。
  我正看着一个清清爽爽、穿着V领针织衫的男生出现在操场中。
  这个男生我记得,记得很清楚,那个戴着耳机骑单车的男生。
  我记得他听音乐会沉浸其中的表情,我永远记得他略带落寞的背影。
  而现在,这个男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带着微笑着和身边的同学说着笑着慢跑着向我这边渐渐近了。
  我感到我的脸莫名其妙地泛了红。
  苏艾带着一丝不屑的语气对我说:“你还真是发春。”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我见状,赶紧从双杠上跳下来,拉住苏艾的手,“你去哪儿?”
  “A中借用我们学校的操场练习,我只好躲回教室了。”
  “这是什么逻辑嘛?!”
  “你管!”苏艾不管不顾,径直往操场的出口方向走。
  这时下课铃声响起来,伴着下课铃声和哄闹的学生们的嘈杂声,我听到了一嗓子高亢的男声:“苏艾,我在这里!”
  苏艾脸色发白,不用看也知道是她家那个傻二楞子方堃在叫她,在这个时刻,不偏不倚地,正在那个跑步的男生站住望向她这边的时候,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阳光炙热地射在苏艾的脸上和身上,而她有种冰冷的感觉。
  我看苏艾这样子,就用手摇摇她,她没有理睬,低着头加快步伐往出口走去。
  “苏艾!”
  熟悉的清脆的声音又出现了,我惊讶地看了看声音的主人萧楚,又看看苏艾,用眼神对她说:原来你们认识?
  苏艾没有管我的想法,听到萧楚的声音后,她站住停了几秒,在转头的瞬间换上了另一幅表情。
  一种没有受过任何伤害的、单纯到美好的笑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明媚的表情,仿佛雨后的彩虹那样透彻,而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扮演出来的。
  苏艾说:只有真正受过伤的人才会懂得隐藏,才会懂得露出最美好自己面对这个世界。
  我以前不懂,在我第二次遇上这种笑容的时候,才明白,原来真的有一种伤害,可以痛彻心扉,让人不能勇敢的以本来的面目示人。
  二〇〇三年的三月,那个带着同样笑容的女生把头发束得高高的,穿一身天蓝色晚礼服,一把推倒面前豪华的蛋糕,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前放肆地喊:“萧楚,你拒绝我也不用拿她做挡箭牌!”然后,嘴角上扬、态度柔和地对我说了一句冰冷刺骨的话:“再过一年,申以沫会回来。”
  我记得清楚,萧楚握着我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我的心乱了,碎成一地。
  “苏艾,真的是你?”萧楚跑上前,轻轻地问,仿佛怕说重了苏艾就消失了。
  “萧楚,好久不见啊。”苏艾把眼睛笑成了一弯湖水,任谁看都会觉得这真是一个笑得很美的女生,只有我看得出苏艾笑得很假,这不是我所认识的苏艾。
  当然,萧楚也明白地看得明白,于是他的眉和眼都露出了忧郁,“苏艾,你还在恨我?”
  “怎么会?那些年少往事,都只是荒唐事罢了,也挺感谢你的,才让我认清了我自己。”苏艾直视着萧楚,那双眼睛里确实一点恨意都没有,这才让萧楚松了口气,“你看我现在比以前更快乐,还有许多的好朋友,比以前浮躁的生活好得太多了。”
  “那就好啊,难得在这好天气遇见阳光美少女,不虚此生啊!”从萧楚身后走来一个与他身高差不许多的男生,刚才与萧楚在跑步时聊得欢的那个人,“你就是苏艾吧,萧楚经常提到你,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黎迪。”
  说着,黎迪像个大人一样礼貌地伸出右手,苏艾没有理睬他,只好悻悻地甩了甩手,冲我尴尬地笑笑,我也对他笑笑。
  “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回教室了。”
  “别别,我都没想到你就在我学校的旁边上学,既然能遇上,我们就聚一下……”萧楚露出哀伤的眼神,琉璃色的眸子流动着水色,“好吗,苏艾?”
  我用力拉了下苏艾的衣服,苏艾看向我,我摇摇头希望苏艾不要拒绝,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给苏艾系上心铃的人就在对面,为什么不乘此机会解开?
  这时,方堃气喘吁吁地赶到操场,刚才在楼上看到苏艾和一个陌生的帅哥交谈已经让他醋意大发,又看到第二个帅哥上前,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赶紧跑到苏艾身边。
  萧楚和黎迪见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面面相觑。
  而我则低低地笑了起来,用手肘轻轻碰苏艾的腰部:“何时他变成你的跟屁虫了?”
  苏艾苦着一张脸对方堃说:“hi,大家都说你是跟屁虫了!”
  方堃听了也不生气,反而笑了:“我就是苏艾的跟屁虫,跟一辈子!”
  五个人来到一家学校附近的水果捞,找了处偏内的位置坐下,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黎迪首先说开了:“大家知道A中和C中的故事吗?”
  我看另外三个人都没有反应,便赶紧迎合:“什么故事呢?我没听过啊……”
  “就你好!”黎迪对我眨了眨眼,然后继续说,“话说A中和C中虽然一个偏艺术一个偏文学,但是大约是在同一条街上,所以从创立至今一直是竞争关系。不过不知道从哪一届开始,C中和A中的校长成了亲家,然后两个学校便从单纯的对立关系又衍生出一种暧昧的男女关系,也成了这条街的浪漫佳话。”
  故事说完,大家脸上画满黑线,一群乌鸦慢慢从头顶飞过。
  “我说黎迪……这个故事还真不怎么样……”萧楚本还期望能说善道的黎迪能化解这场尴尬,看来,求人不如求己,“苏艾,你也不同我介绍下你身边这位可爱的女孩,长得像小青一样。”
  我愕然地看着萧楚,“小青?”
  “什么小青?”苏艾立刻说。
  “《新白娘子传奇》里面那个小青啊!”萧楚笑笑,“最近迷上了电视剧,就爱看它。”
  “算你有眼光,这部电视我也觉得不错,不过想不到你萧楚萧大少爷居然会看电视,还是好好的练琴,早一天登上世界舞台吧。”
  “说小青,算是萧楚对女生比较高的评价啦!”一旁的黎迪插嘴,“不过不知道他生命中的白素贞何时才能出现?”
  说话时,黎迪对苏艾挑挑眉毛,唇边露出丝许邪邪的笑,苏艾看到了,狠狠地把眼睛睁圆了瞪回去,说:“白素贞就免了,法海倒是有一个!”
  黎迪吐吐舌头,不再接话,对一旁安静许久的方堃眨眼:“你女人的嘴真厉害!”
  方堃看向苏艾,眼睛弯成了一条桥:“是吗?我倒觉得法海嘴巴坏,总拆散人家姻缘!”
  苏艾听后非常得意地冲黎迪哼了一声。
  “你是学艺术的?”我问。
  “嗯,我叫萧楚,这位是我兄弟小李子,你呢?”萧楚眼神纯净地看向我,嘴角微微上扬,浑身散发出一股属于王子的慵懒的气质。
  “喂喂喂!”苏艾装作咳嗽了一下,“这是我姐妹淘左兰。左兰,别被你眼前的花样美男给迷惑了,他们是上帝派下凡间的毒蛇!”
  我涨红了脸,赶紧低下头不去看萧楚,并用手狠狠捏了一下苏艾的大腿,苏艾闷闷地忍了。
  方堃看到了我的小动作,夸张地笑了起来,“左兰啊,只有你能制住苏艾,我可要向你取经了。”
  我的脸更红了,苏艾揪住方堃的耳朵,“你乱说什么啊,笨蛋,我看你才要好好地被制制了!”
  萧楚没有看懂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吃了一颗草莓,抬眼间正与我四目相对,就见我急急地转过头去,他轻轻地说:“你真的很像小青啊。”
  接下来,我们五个人天南海北的聊,直到月上枝头才发觉时间不早,于是结了账,准备作鸟兽散。
  分别之前,萧楚把苏艾拉到一边,剩下黎迪、方堃和我三个人尴尬地站在风中。
  方堃知道了苏艾和萧楚是青梅竹马之后,心情更是复杂,焦急地来回踱步,生怕重逢的两人再惹出什么情缘来。
  我看着黎迪,想到萧楚喊他“小李子”,抿着嘴笑了起来。
  黎迪虽然不知道我笑什么,但也跟着笑了,年轻人之间仿佛不用什么言语,只要一个笑容便把内心的所有都表达了出来。
  你真的很像小青啊。
  这句话,在我的回忆中,从朦胧到幸福到支离破碎,不过经历了两年,却像一个深深地烙印烙在了心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疤,永远地痛。
  “小青?”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我把这声音迅速地过了一遍脑子,“黎迪?”
  “猜对了!”黎迪发出爽朗的笑声,这笑声让我的脸上浮起一丝温柔:“现在只有你还叫我小青。”
  “萧楚,也还记得小青。”黎迪顿了顿,“小青,你想再见萧楚吗?”
  “我和萧楚的聚聚合合你大致也都清楚,你觉得我还应该见他吗?”
  “你不该见,又有谁该见呢?”
  随着黎迪一声叹息,我的心也沉了下去,“从我知道自己是小青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没想过能做萧楚生命中的主角。”
  “那……乔川呢?你在同乔川交往吗?”
  “我……”我一时语塞,乔川那张带点邪邪感觉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
  有半个多月没联系过了,也许他早已把她抛脑后,寻找新欢去了。
  “左兰,萧楚回来了,你也出现了,我们聚一聚吧。”
  聚一聚……多么美好的词,只是,那些逝去的岁月不是已经挽回不了了吗?
  我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对面楼顶的广告牌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从内向外一圈圈漾开,萧楚充满蛊惑的笑在光芒中模糊了。
  The Most Beautiful Thing I have is LOVE YOU。
  “黎迪,谢谢你,我……想见萧楚一面。”

  第七章
  苏艾从幕布后面露出个脑袋,看着台下的观众都站起身,掌声如潮,我想她心中肯定笑得开了花。
  萧楚把小提琴从颈项处拿下轻轻抓着靠在身边,和我一起对观众三鞠躬,每一次,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
  苏艾说:这一届C中校园元旦联欢会的主角,非你们俩莫属。
  她一把拉过方堃,紧紧抱住,“不行了,我太兴奋太兴奋了!”方堃脸红透了,交往了一年多,还是头一次与苏艾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黎迪夸张地张大了嘴说:“切,又不是琼瑶剧,不要这么奋力地演。”
  苏艾听了便不高兴了,松开抱着方堃的手,走到黎迪面前,叉着腰说:“就算你不为你兄弟的成功高兴,也该为我姐们高兴吧!”
  黎迪扬扬眉,“我怎么会不为他们高兴呢?连这个点子都是我想出来的好不?!”
  这事情得推到两个月前,C中学生处贴出公告,规定每一个协会都要参加元旦汇演,这可令设计工坊的理事们愁眉不展了一段时间。
  在C中这样偏文学的大学,基本上都与设计搭不上边,倒不是没有美感,而是设计讲究的是理性和感性的融合,学文的学生感性足够了,可是理性就欠缺多了。
  所以设计工坊连理事在内只有五名社员,还有像我和苏艾这种只想找个没太大多事情的社团的“闲杂人等”,等于是一个半废弃的社团。
  理事长召开会议,其余四人懒散地坐得七零八落,谁也不想接他的话,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的表现,引得理事长最重大怒,“我想,我们社团的闲人们该好好表现一下了!”
  然后散会,留下我和苏艾干瞪着双眼,就感觉大难临头。
  别看苏艾平时咋咋呼呼的,但是要让她站在众人的面前这样光宗耀祖的事,免谈!
  而我从来都是个内向的主,站到台上一定出丑。
  于是拉来萧楚、方堃和黎迪,共同探讨该如何如何解决。
  其实找来萧楚就是希望他能冒充设计工坊的组员去参加演出,这种演出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谁知道萧楚不干,说:“帮忙可以,但是不可能代替你们表演。”
  黎迪看我束手无措的样子,就站到我身边,轻声问:“你对自己就这么没把握吗?”
  我抬眼看向黎迪,迎上一双温柔的眸子,“黎迪,我一听到要上台表演,就心乱得不行。我肯定没有勇气站在台上。”
  “你没站过,怎么知道你不行呢?”
  其他几个人看这两个“小恋人”呢喃低语的模样,都有些好笑,尤其是苏艾,她一直都以为我是喜欢萧楚的,谁想到黎迪突然对大家宣布他要结束单身,而对象就是我。
  虽然我从没有承认过同意与黎迪交往的事,但流言依然像是平地一声雷,连萧楚都被震到了。
  萧迪帮的那群追随他们俩的粉丝们,各个哭红了眼睛,她们心中完美无缺的萧楚大人和黎迪大人最终被邪恶的我这个叫做左兰的女魔头给分开了。
  “你唱歌唱得怎样?可以让萧楚伴奏你来唱!”黎迪为自己的小聪敏沾沾自喜,殊不知让我窘到了。
  “看来你要多了解了解左兰!”苏艾说,“要她唱歌……比要你不长胡子还难!”
  “那你唱啊!”黎迪不甘示弱地对苏艾说。
  “免了免了,我唱歌,比乌鸦叫还难!”苏艾讪讪地笑,虽然谁都知道苏艾在KTV就是个麦霸,但是她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心一定,没人能动得了。
  “那朗诵吧,选一首浪漫的散文。”
  那时间的高中生迷恋席慕容,大家在纸上抄写着她所写的每一篇美文,尤其是他写的一首小诗《一棵开花的树》被大家当作最悲伤的故事传阅。萧楚想到了它。
  “我想,将这篇文章配上小提琴的伴奏,朗诵起来肯定好听。”他冲我笑,口中吐出大团的白雾,“左兰,你觉得呢?”
  “嗯,我觉得不错。”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什么原因,我的脸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
  我穿着蕾丝边的黑色及膝连衣裙,配上一双细高跟站在台上将反复演练几百遍的小诗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
  苏艾说,站在话筒旁的我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她在我自认为还不错的皮肤上拍了点胭脂红、修了下眉、涂上紫色的唇彩,就令我变成了一个属于舞台的精灵。
  在给我化妆的时候,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一句:“从小,我便知道如何通过化妆使得自己更漂亮。”
  我一知半解苏艾的母亲苏珊娜的故事,而对于苏艾,却永远也猜不透。
  在我的眼中苏艾应该十几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幸运儿,却抛弃了繁华的过去,甘于落于凡尘做俗人一只。
  “别胡思乱想了,等会上台,你一定是最光彩照人的那个……”苏艾对着镜子中的我看了一会儿,“何况,还有绿叶相陪!”
  我呼了一口气,掩饰听到这句话后的小路乱跳。
  是的,连续一个多月每天反复地练习,除了培养自己在台上不怯场,更重要的是能有更多一点的时间与萧楚在一起。
  我止不住的为这一次与萧楚的合作演出而感到兴奋。
  此时,这片穿着一身银灰色TK西装的“绿叶”走到了我的身边,拉住我的手,对观众最后一次的鞠躬,然后退下舞台。
  “你今天美极了,像个公主!”黎迪由衷地说。
  “是否由小青进化成白素珍了呢?”我吐着舌头问。
  “进化成白骨精了!”
  “你怎么越来越贫啦!”我笑道。
  “你们学校的女生都这样吗?”
  “怎样?”苏艾问。
  黎迪嘿嘿笑两声:“小青那样。”
  我心中一梗,却不明所以,只感到一阵隐隐地痛,像是被猫爪子轻轻带到,涩涩的。
  以至于在以后的若干年回想起这句话,我的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忧伤。
  仙度瑞拉其实也不过是王子生命中的配角,在零时的钟声敲响,妆会退、华服也将被收回。
  最终,只是一个平凡的小青,与千千万万平凡的女生没什么不同。
  就见萧楚瞪了一眼黎迪,仿佛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黎迪嘿嘿一笑,转身跑向苏艾和方堃处,离我们远远的。
  这时,萧楚贴着我的耳朵,轻轻说:“左兰……等下,我们俩去庆祝吧!”
  “偷偷的?”我睁大了眼睛,真不敢相信这是萧楚提出的要求。
  “嗯,就我们俩,偷偷地离开,偷偷地庆祝!”
  仙女的魔法仿佛延长了时间,时间也在零时差一分的时候停住。
  黎迪一帮人兴高采烈地叫着闹着来到了后台化妆间,我们已经离开。
  事后苏艾对我说,黎迪在化妆间坐了很久,挺寂寞的感觉。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心情,因为第二天再见我的时候,他并无不同,还是那样的与我们贫,与我们闹。
  唯一不同的,也许是他渐渐地开始钻进图书馆,说要为了考上重点大学而努力,不能再与我们瞎闹了。
  萧楚和我没有卸妆,各自披了件羽绒外套,招了辆TAXI,来到了一家布置精美的咖啡店,全木质的地板、桌椅,四周木墙上用彩色钉子钉着照片和留言条,店员的打扮清一色红白配,就感觉到一股异域风情。
  “你怎么找到这么一处小天堂的?”我睁大了眼睛,对于宿舍和学校两点一线的我的生活来说,任何的新鲜事物都是意外的惊喜。
  “这里叫做雕刻时光,平时我像一个人静静的时候就会来这,连黎迪都不知道,现在,算是我们俩的秘密了。”
  萧楚带着我来到角落的位置,幽黄色的光暖暖的洒在我们身上。
  我脱下外套,一坐下店员便送来了菜单,并对萧楚友好地笑笑:“好久不见!”
  “嗯,这段时间在忙着学校的事,便没有过来。”他所说的学校的事就是C中元旦晚会的事。
  “看来你真的是这里的常客啊,”
  “我从不会骗人。”萧楚说着把小提琴盒从背上取下放在另一张空椅子上,并把羽绒服搭在盒子上。
  服务员上了两杯拿铁和一份蛋糕一份熏衣草曲奇和一份爆米花,分量不多却恰到好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无比浪漫。
  “左兰,你今天晚上很成功!祝贺你!”说着,从羽绒服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打开,是一架精致的小提琴模具,“诺,送你。”
  我受宠若惊,“不了,我不能接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很贵重,送给你,当作是祝贺你第一次在人生的舞台上大获成功。”萧楚用修长的手指从盒子中拿出,模具的坐托上用华丽的字体雕着:To zola。
  他拧上发条,送到我的前面。
  小提琴响起了一首很老的歌曲,正是今晚萧楚的伴奏音乐——《小步舞曲》,悠扬的旋律让我仿佛置入梦中。
  “左兰,你喜欢黎迪吗?”
  突然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我不知如何反应。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你如果喜欢他,就给他一个回答。”
  我若有所思地抿了口咖啡,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
  只觉的很可笑:萧楚,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个吗,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叮叮叮——零时的钟声敲响了,灰姑娘即将显出原型,唯一可以留下的那一只水晶鞋,正在左兰的心中酝酿已久。
  原来现实和小说一样,《一棵开花的树》说了两个人一生都在擦肩而过的故事,哪怕说了爱,依然是陌路。
  但是……这爱总是要说出来的,哪怕故事并没有完美的结局。
  “萧楚!”我直直地看着萧楚,眉头紧皱,努力想让自己保持平静一些的态度,却不能。
  “萧楚,我喜欢你!”
  外面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煞是美丽,和冰凉。

  第八章
  萧楚,我喜欢你!
  我看着日记本上这些密密麻麻的话,心中紧了下,赶紧合上。
  同萧楚表白的那晚,我在日记上一遍遍地写上“萧楚”和“我喜欢你”,仿佛要一直这样写下去才甘心。
  萧楚只是静静地回应:“我有女朋友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是多么得充满了梦想,天真的认为自己能得到他的爱。
  却不曾想到,他已经有爱人了。
  虽然那个爱人远在太平洋的另一端,却牢牢的控制着萧楚的感情。
  桌上的手机忽明忽暗,有短信进来,我打开一看,是乔川发来的:我回来了,出来不?
  我想:你出去哪儿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
  隔了几分钟,乔川又来短信:我马上到你楼下,快准备好!
  我没有睬他,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神经,却不想,没过十分钟,手机便响了起来,还是乔川。
  “喂!我在你楼下啦,快下来,我们吃夜宵去!”
  “你秀逗了?现在几点了你也不看看表!”
  “管它几点,你快下来!”说着,就听到楼下传来几声洪亮的喇叭声,我赶紧跑到阳台,正看到那辆宝马在夜色中依然招摇。
  “好啦,等等我马上下楼!”
  我迅速地涂脂抹粉,把头发简单地扎了一个髻,垮了个包披了件长外套就出了门。
  一般时候如果晚出门一定会被苏艾骂“贱人”,但今天不同,苏艾一直没归,我知道她一定又被手下那帮三线艺人给纠缠住,说不定又是到了我去上班时她才能回来。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三里屯新开的地下店!”
  “可以由我选地方吗?”我说。
  “可以啊,难得你有雅兴!”乔川夸张地笑道。
  “你去惠新东桥那儿,有家雕刻时光,是一家咖啡厅。”
  乔川一脸坏像,“怎么?终于对我有感情了,想单独约会,选这么适合学生情侣的地方。”
  “正好今天回忆起那儿,才想去坐坐。”
  “是……想起了李斯?”乔川把车开得飞快,他一向如此。
  “乔川,你愿意同我谈谈李斯吗?”我轻轻地说,怕乔川发火,这样脾气不稳定的男人发起火来说不定很难收住。
  “你每天盯着他的广告还不够吗?”乔川讽刺的口吻说,看来他看到了萧楚那张硕大的卫生巾广告牌。
  “乔川……”
  “既然你想听他的故事,那就不能去你们有所回忆的地方……”乔川说着,把方向盘猛地一转,不管不顾地掉转了个头,“在我的地盘才能说他的事。”
  进入coco,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耳朵聋了,第二个反应便是这根本不是个说话的地。
  看来乔川也没想让我说什么,把我的外套和挎包往存包处一丢,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服务员小姐对他露出熟悉的笑容。
  “那个……你不拿钥匙?”万一服务员小姐把我的衣服和包于别人的混在一起怎么办?
  “我VIP。”
  乔川拉着我进入一间包厢,里面聚满了人,原来并非我们两人相处,这里是他早与朋友约好的party。
  我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穿一件墨绿色T的黎迪抬起头冲我挥挥手。
  乔川皱了皱眉头,带着我路过黎迪径直走向一旁的角落,异常粗暴。
  却有不长眼的人凑过来,高叉的旗袍露出白嫩的大腿,往乔川怀里一靠,“今天的主角迟到了,是不是该先罚两杯?”说着,举起一杯威士忌,没想到乔川立刻接过一饮而尽。要是放在平常,他一定会先让敬酒者自己先饮两杯。
  美女看他一反常态,有些好玩,她深知这个男人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别看外表那么硬朗,内心脆弱的和个孩子似的,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
  然后,她看向一旁的我,同样苦着张脸,这下心中有了底,抿嘴嫣然一笑,把屁股从乔川腿上移到沙发上,紧靠着我坐。
  “妹妹,好像不是第一次见吧。”美女用纤纤玉手抚摸我的头发,让我打了一个哆嗦,她看到就笑了:“还真是个有个性的小美人呢,陪姐姐唱一曲祝贺乔川生日快乐吧。”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乔川,今天你生日?”
  乔川没有睬我,不耐烦地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打火机发出一簇蓝色的火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抽水烟了,那个过瘾!”美女扭着身子站起来,从桌上一个类似仿古容器上取下一根管子,交给乔川,乔川闷闷地摇摇头,面无表情。
  美女明白了什么,自己吸了一口,吐出云雾,然后笑得更欢了,对我说:“今个乔川生日,我们两姐妹为他唱一首生日快乐歌吧!”
  我是个内向的主,身边的人越是活泼我越是放不开,以至于窘在了那里。
  “我来和你一起唱吧。”一个清脆的男声说。
  “呦,想不到小李子相中了乔川的妞啊!”
  黎迪笑笑,一把环住美女的腰,说:“不是我相中了,而是人家同我们不熟,哪像你是人来疯。”
  美女挣脱他的手臂,“乔川的妞自然就是大家的朋友,你说是不是,乔川?”
  乔川闷闷地说了句:“她不是我的妞。”
  我感谢地看了眼乔川,却把他的落寞看进了眼底,这个平日里傲气的像只公鸡的男人,此时陷入一团一团的烟圈中,颓丧的表情显示出他心中的忧郁。
  今天是他的生日,射手座的男人。
  我抿了抿嘴:谁要他不同我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呢?生日就同朋友在一起嘛,拉着我干什么,必然会扫了他的兴啊!
  乔川又喝了两杯威士忌,继续说:“左兰,等会儿李斯会来,你不是想与他有许多话说吗?你不是想与他再续前缘吗?今天我带你来这就是这目的!黎迪,你告诉她,告诉这个女人,李斯现在还有多想她,李斯是有多想见她?快啊,你不是传话筒吗?你快把李斯的心意都传给她啊!”
  一番话几乎是扯破嗓子叫出来的,满屋子的人都怔了怔,谁也没见乔川这般失常的模样过。
  黎迪想说什么,又尴尬地摇摇头,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对我浮现出一丝带有愧疚的笑容。他知道乔川的话中有话,只是借着酒醉说出来,也给了他黎迪一个下台阶,便不好再出事端坏了友情。
  反倒是我受惊不小,听说李斯会过来,先是一愣,然后心中喜了两三秒后,立刻陷入了一种被羞辱的情绪中。
  “乔川,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啊!我想不通你看上我哪点了?我根本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我们可以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吗?”
  “滚,你给我滚,我不要再见到你!”乔川突然爆发,对着我就是一通乱叫。
  我的脸给他的话气得发白,这一生还没被人这样当中辱骂过,于是闷着头在众人的注视下冲向包厢的门。
  门把手被人从外扭动,一个高大的身影晃进了我的眼中,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如今再一次出现在面前。
  我扫了一眼萧楚搂着的女人,又换了一个,与上次在本邦见到的不同,这次是个亚洲女生。
  我侧过身,飞奔穿过热闹的舞池,两眼比兔子还红。
  来到存包处,我对小姐大声说要拿哪件哪件的,小姐却只是对我微笑,并摇头,大致的意思是:哪怕东西是你的,但是还是请VIP的主人过来,以防拿乱了拿错了。
  心情一阵烦躁,再加上耳边轰轰的音乐声,令我张口就想大骂,现在谁敢得罪大小姐我还真是不想活了!
  “麻烦你把她的衣物拿一下。”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粗吼声,就见小姐笑眯眯地点点头,继而把大衣和包递给左兰。
  我也不道谢,披上大衣拿起包低着个头就往门外走,心中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在于不要与这个男人有任何交集,哪怕是眼神的都不要。
  我受够了感情的磨难,只想找一个能与我平凡的在一起白头偕老的男人。
  而他,太虚无太梦幻,不切实际,本与我不是一国人,他是火星的王子,而我却不再是做着灰姑娘梦的年龄。
  “左兰!”乔川从后面紧紧抓住我的左手,那里散发着灼热,把我的心给灼伤了。
  我能感觉得到从那只手中传递的讯息,那是一个男人挣扎着压下他内心的骄傲和自尊,对我苦苦哀求的表示。
  “乔川,我今天心情不很好,请你让我走。”
  我没有回头,任他牵着我的手傻傻地站在门旁。
  “我想我们根本就不要再见面了,我说真的,请你放过我。”
  “我哪里让你不爽了?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乔川吼起来,令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是了,我最不喜欢的便是他这样的喜怒不定,仿佛每个人都该按听他的安排,只要一个不称心就会发作。
  我这才转过头,挑眉盯着乔川一脸挫败的模样,说:“是你不爽还是我不爽?请你放开我回你的包厢去,那里面才是你的天地你的王国,我不属于那里,不属于你任何圈子,如果你还想我们以后依然能做朋友的话,请保持理性!”
  一番话说完,却不想乔川突然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抱住我,头一低就把嘴对上了我的唇,深入的激烈的,伴着一丝血从唇边溢出,他才松手。
  “乔川,放开!”我怒睁血红的双眼,在乔川强吻上来时,用力地咬破了他的唇。
  乔川像一只斗败的小兽愿赌服输地对我尴尬一笑:“原来你真的……”
  话才开头就被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取代:“左兰,不要走……”
  我和乔川同时转头,望向正从人堆中走来的那个人。
  他依然带着浓浓的艺术家的气质,脸上更多了一层淡淡的忧伤情怀。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看看乔川又看看我,才说:“今天是乔川的生日,左兰,我们一起为他庆祝,好吗?”
  那语气,仿佛时光倒流,仿佛我们不曾分离,仿佛我们依然在爱着,仿佛我们又回到了素面朝天的记忆中。
  我像是被蛊惑,在萧楚深情的眼神中,再次沦陷。
  不管不顾乔川诧异的目光,我缓缓走到萧楚面前,然后粲然一笑,说:“敢问贵姓?是姓萧还是姓李?”
  话中带话,萧楚不会听不出来,他蹙眉笑了下,那忧伤深入我的心。
  萧楚,我多么想对你说,我很想见你。
  把你的电话贴在墙上的那几天,我心绪不宁,每天摸着手机去拨你的号码,直到最后一个数字我却迟迟不敢按下。
  只有一次,接通了,响了,你也接了,说了声“喂”,我就惊慌地挂断。
  萧楚,我多么想和你在一个完美的场合再续前缘,哪怕曾经你离开过我,但只要你说,你愿意回来,而我还爱着你,那我就能接受你的过去。
  黎迪那一句“左兰,萧楚回来了,你也出现了,我们聚一聚吧。”让我受宠若惊,我连忙答应,怎么能不答应呢。
  只是,我没想到,我们的再次遇见还是在这样混乱的场合,你左拥右抱,而我狼狈逃开。
  萧楚,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能再爱了?
  “左兰,别这样,以沫已经不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了,如果你愿意,我希望能与你重新来过。”
  萧楚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开心,但是我听后,却感到有些难过。
  申以沫从来都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萧楚,枉你一世聪明,却独独在感情的事上摸不清头脑。
  我感到眼睛有些湿润,抬眼间看到了站在萧楚身后的亚洲女人,像一具完美的雕塑般亭亭玉立。
  我强忍着疼痛,心中的裂痕越发的扩大了,对萧楚说:“你的女人在你身后呢。”
  萧楚回头看到亚洲女人,走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便狐媚一笑,冲我点点头后就离开了COCO,出乎我的意料。
  此时,音乐声安静下来,DJ用磁性的声音对着话筒说:“今晚是全北京最帅气的最潇洒最值得女人追求的年轻富商乔川先生的生日,让我们为他庆贺吧!”
  人声鼎沸。音乐声从激烈的电子乐换成了舒缓的“生日快乐歌”,舞池中的男女们都成双成对的拥抱在一起,随着音乐慢慢摇摆着身体。
  乔川压了压脾气,对周围给他祝福的朋友点点头算是回应,接着他看向我,抿了抿嘴,轻声说:“能陪我跳一曲吗?”
  却不料,萧楚已经先前一步搂住了我的腰,走进舞池。
  “共舞一曲?”
  我感受着萧楚双手散发出来炙热的温度,滚烫滚烫,就像我们第一次拥抱着跳舞一样的感觉。
  那时我们在他的房子中看碟,《泰坦尼克》,虽然看了不下5遍但还是看得我泪如雨下他不知所云,末了,我说:“我们像JACK和ROSE那样舞蹈一次,怎么样?”
  他笑了:“我不会啊。”
  我也笑了,用遥控器把电影调到舞蹈的那一段,然后暂停:“我也不会,只要按我们的方式来跳就好。”
  我用右手轻轻捏着他的右手,并将他的左手环住我的腰,然后按下播放键,音乐响起的同时他说:“共舞一曲?”
  而今再听同样的话语,只觉物事人非。
  我低眉,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拿下,说:“你早已不是我的萧楚了……”从此萧郎是路人。
  萧楚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左兰,你还在记恨我吗?如果一个人十分恨另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爱惨了另一个人。左兰,你还爱我,是不是?”
  “我……”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看到一个身影飞快地从身边穿过,举着个拳头冲萧楚脸上就是一下。
  “乔川!”
  看到两个人纠缠到一起,在舞池的边上一片乱打,我吓得大声尖叫。
  灯火通明的光线下,乔川的面目可憎的了极致,一张帅气的脸被愤怒扭曲。
  黎迪他们上去拉架,自然是不敢动乔川,只有架着萧楚往外走,一丝血迹从他嘴边流下,他对我苦笑了一下,这一笑,包含了千言万语,随之牵动了我心中的痛。
  待萧楚走远,乔川从地上爬起来,象征性地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我走过去,瞪着乔川,从上到下,然后说:“乔川,我对你太失望了!”转身就决绝地走出了COCO。

  第九章
  我站在萧楚的房子中,偌大的复式双层,一层为客厅二层为卧室和书房,整个一派蓝色,蓝色的墙蓝色的窗帘蓝色的桌布和白色的地砖,处处透露出一种单身男性的味道。
  从COCO离开后,我的心七上八下,一边纠结于萧楚脸上的伤想赶紧去照顾,一方面又满心创伤地面对她与萧楚的过去。
  天堂与地域一步之遥,犹豫不决的站在马路上的时候,萧楚的车停在了面前。
  他摇下车窗,对我打了个招呼:“去我那喝一杯吧。”
  我点点头,从看到那张卫生棉海报的那一天,我已经知道,自己又将沦陷在他的诱惑中,再一次重蹈覆辙。
  原以为,现在的萧楚定是花花公子状,家中也是金碧辉煌,却不想是如此素净,仿佛一尘不染。
  我坐在沙发的一端左顾右盼,拿出手机想给苏艾播个电话,这时萧楚从冰箱拿了一罐果汁走进客厅,我又赶紧挂断了电话,
  从他手上接过果汁,他走到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打开电视MTV频道,一群外国妞在里面搔首弄姿。
  幸好他按了静音,没有让我听见夸张的摇滚音乐,但是却让几十平方米的客厅显得格外安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我们俩谁都不曾开头。
  我低着头看自己的双脚和地板一米之内的距离,心中乱成一团麻,她万分后悔来到这里,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尴尬的境地。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这么尴尬的境地,又期待会发生什么呢?再次的邂逅?
  只怕就算萧楚能答应,自己也不会同意了。
  “你一个人?”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艰难地说出一句,本想打破这异常安静的空间,却没有得到回复。
  于是我抬起头看向萧楚,见他紧闭双眼,斜靠着沙发睡去了。
  我叹了口气,他一直没变,还是那个带着些许小孤僻、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在任何时候都能安稳的睡去,哪怕太阳光正如此直接地晃在他的脸上。
  我把果汁放在玻璃茶几上,起身走过去,把窗帘拉上,然后走近萧楚,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低垂的长睫毛,感受他微弱的呼吸,一切都是那般美好,像他进入大学后一样。
  一进入大一,他便在校外租了间一室一厅的房子,我是唯一的访客,每到周末她就回来他这里陪他度过周末。
  刚上高三那阵,如果不是因为学业紧张,我希望每天都能陪伴着他,看着他沉沉地睡去,看着这个世界随着他的睡去而变得深沉。
  只是这一切都因为关仪绮的出现,和她带出的那个名字而发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
  关仪绮有一张类似于混血的漂亮脸庞,萧楚第一次牵着左兰的手来到A中就被她撞个正着。
  黎迪同左兰说过关仪绮,就说她一上高中在军训时就盯上了萧楚,然后四处放风她喜欢上了萧楚的谣言。
  幸好萧楚不是一个喜欢掺和是非的人,于是谣言在散布了几天之后,见当事人没什么反应便不了了之。
  紧接着关仪绮不知从何处弄到萧楚的手机号,就给萧楚电话。萧楚不耐烦地说:“我有女朋友……”
  话没说完,关仪绮便打断:“我知道,在国外嘛,我可以等的,等到她在国外安家落户不再回来。”
  “那我也不会要你啊!”
  “那可说不定!”
  就是这么一个性格开放且强势的女生,在见到左兰后,用凛冽的眼光在左兰脸上一扫而过,然后用肯定而轻蔑的语气对萧楚说:“她不可能是你的新女友,和申以沫差太多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申以沫的名字,一个据说与我有着天壤之差的女孩。
  在萧楚追着申以沫去法国的那几年中,我的公司曾给关仪绮的公司做过设计,是由我来画设计图。
  关仪绮像申以沫一样做了个律政俏佳人,不同的是,申以沫是为维护女权而存在,关仪绮是为一家国内的服装公司而存在。
  我看她的第一眼完全呆住了,关仪绮从一个任性的公主变成了一个身穿一步裙眉眼妩媚的律师。
  当关仪绮看到我的时候微微震了震。
  我本不敢相认,就像与萧楚重逢那次一样,一眼就认出了他,恍惚又觉得只是相像的人罢了。
  关仪绮眯着眼瞅了我一眼,踏着优雅的步伐走到我身边,“怎么,不认识我了?”
  “关仪绮?”
  “呵,还不就是我!”关仪绮略带讽刺地挑挑眉道,“许久不见,先把工作放一放,不过就是制服的设计吗?不急。不知道你有空陪我坐坐话家常吗?”
  随后,我们俩来到南楼古巷,找了家咖啡馆。
  “左兰,好久不见!”虽然喝果汁,但关仪绮依然举起杯做碰杯状,“我胃最近有些问题,所以只能陪你喝果汁,真高兴还能见到你——情敌!”
  说完呵呵笑了下。
  我抿了口草莓汁,不知道接什么才好,有太多太多的话题可以闲聊,只是都不应该与关仪绮聊。
  只得说:“身体很重要,尤其是律师,你平常可以多喝牛奶。”
  “多谢你关心啊!”关仪绮似笑非笑。
  “你变了很多。”我也笑笑。
  “只有你还是那副受欺负的小媳妇模样,每看你这样就让人生气,忍不住想欺负你!”
  我半晌不知说什么。
  “你还想着萧楚吗?”关仪绮又抿了一口苹果汁,“我现在都有些好笑,对那时候把爱一个人当做生命的岁月的自己,感到万分好笑,不堪回首啊。最后,他还是没被我,还有你留下,最终还是跟着申以沫跑到法国去了。”
  “你不用同我说这些,”我打断关仪绮,“我想,这些话就对你自己说吧。”
  “是,在他刚去法国那会儿,我还想考到法国学法律,后来没想到还真做了律师,都是那时候下的苦功夫。”
  “我也没想到我会成为设计师。”
  “左兰,有时候我想到你,就觉得你真勇敢,可以果断地放弃一个人放弃一段爱,我永远忘不了他才走的那阵,我的心都被掏空了,绝望到极点。就在那时,我听说你果断地甩了他,想不到啊想不到!”
  “你……还爱着他?”我小心地问。
  “怎么会?我这没心没肺的,呵呵!”关仪绮喊服务生来埋单,然后淡淡地丢出一句:“我爱他,但是现在的我更爱自己。”
  在萧楚高三那年,关仪绮生日,在糖果包了一间房,她像个公主般被人簇拥着站在漂亮的多层蛋糕面前许愿。
  斑斓的烛光在她脸上点缀出无数的花朵,她闭着眼,声音甜美温柔:“我希望萧楚可以和我在一起。”
  灯光亮起的瞬间,她脸上分明是志在必得的表情,所有的人都毫无悬念地等待着萧楚牵起她的手。
  我在的关仪绮自信面前,忽然对与萧楚的未来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
  从小到大,我就向往做关仪绮这样的女生,无论何时都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无论何时都相信自己是最棒的。
  只是,当这样的女生真真正正站在我面前时,我犹豫了、害怕了、退缩了,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关仪绮的一丝一毫。
  我只想找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去,再也不见光。
  卑微的我站在关仪绮和她那帮等着看热闹的朋友面前,显得像笑话。
  我低下头默默地想退出去,却被萧楚一把牵住手:“对不起,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女朋友是谁吧。”
  他转头看我,满眼的温柔。
  直到现在,我还都一直相信,那一刻萧楚的眼光是给她的最好的时光。
  关仪绮面色一沉,狠狠地一把推倒面前豪华的蛋糕,泪流满面地尖叫着说:“萧楚,你拒绝我也不用拿她做挡箭牌。”
  关仪绮顿了好一会儿,周围的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就见她用袖子把眼泪擦干,然后笑得很狡黠地看着我:“再过一年,申以沫会回来。”
  萧楚握着我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从那时,申以沫的名字烙印在了我的手心,怎样也不能甩掉。
  五年的时光,足够把萧楚长成一个笑里藏刀的人。
  他改名叫李斯,他从事了模特事业,他左拥右抱完全成为一个情场浪子,他还有一个法国的浪漫往事,和申以沫共度的五年岁月。
  如今,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又仿佛让我们之间的沟壑越发的大了。
  我想着萧楚高挺的鼻下抿着的薄唇,微弱地叹了口气。
  苏艾说,唇薄的男人薄情。
  事实证明,面相却有一定道理。
  也许申以沫也已成为那个名叫李斯男子的“左兰”了。我在心底一阵苦笑,笑自己爱上了一个怎样的男子。
  “左兰,我还是挺羡慕你的,至少你同萧楚有过一段感情。”关仪绮再次举杯,“我很好奇你的故事,你是怎样让萧楚爱上你的?在他的心中,谁都无法取代申以沫,但是你却做到了,在申以沫不在他身边的年岁中,成为了他的陪伴。”
  “凭着一股傻劲吧……”
  我在沙发坐了一会儿,感觉着萧楚已经熟睡,于是起身就准备走。
  不想,他伸出修长的手拉住了她的,十分冰凉。
  他说:“左兰,不要走,我需要你。”
  我坚持了三年的全部坚强瞬时间瓦解成零零散散的碎片,散落在他的手中指缝,化成一股股柔软。
  此时萧楚的手机适时地响起,“哦你的甜蜜,打动了我的心,到现在你说SORRY SORRY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原来这首歌,这首我亲自存在他手机中的音乐已经早已预示了他们的结局。

  第十章 (上)

  苏艾在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两罐冰冻百事可乐,给我一罐,我们俩坐在地铁站的塑料座位里,把手中的购物袋放在一旁靠着座位。
  苏艾拿出一张广告传单随意翻看,我干瞪着眼消磨等待地铁的时间。
  “苏艾。”
  “嗯?”
  “我想对你说一件事。”
  “什么?”
  “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不看传单听我说?”
  苏艾把一直保持低下去看传单的脑袋抬起,看着我,郑重地问:“什么事?”
  “那个……”我看苏艾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结巴地说:“下半年就高三了,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继续上大学呗。”
  “你还会和方堃在一起吗?”
  “没事提他干什么?”苏艾一个胳膊搭上我的肩头,“我只会和你在一起。”说完,笑眯眯的。
  我也笑眯眯的,停顿了片刻,苏艾说:“天气真冷,”她哈出一团雾气,“其实我也有事要问你,元旦表演结束后,你和萧楚同时不见,是不是‘出轨’去了?”
  “什么话!你才出轨!”我顿了顿,才说:“我想同你说的事和萧楚有关。”
  一阵劲风吹过,地铁开过来,坐在座位上的人都站了起来,苏艾赶紧提起购物袋和我站在人群的后面。
  一个巴掌拍在了我肩头,我吓了一跳,忙转头看是哪位冒失鬼,却看见了黎迪笑得纯真的面孔:“从背后看就知道是你们。”
  今天是周日,我和苏艾本就约着购物玩去西单吃东西,既然碰上了黎迪,便一起了。
  一路上,苏艾和黎迪聊得欢,我沉默不语。
  本想与苏艾说说自己的心事,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去了一家比较出名的鸡翅店,我和黎迪坐一边,苏艾和三个人的羽绒服坐一边。
  才点完单,手机震动,我拿出一看是苏艾发过来的,抬眼,正看到苏艾摇摇手机对我眨眼。
  ——你喜欢萧楚?
  她回:嗯,是的。但是他有女朋友了。
  ——他是白马王子,但你愿意做灰姑娘?
  我沉默了,立刻又收到苏艾的短信:我不建议你喜欢萧楚,但是如果你真的已经爱上了,我的建议是你先和他以朋友相处,看看他对你是什么样的感觉,同时加深对他这个人的了解。如果他确实值得你爱,那就大胆地去追,他只是有女朋友,又不是有老婆,不存在破坏别人家庭或是第三者的事情,为爱去争取,值得鼓励!
  我又看了一下苏艾,就见她已经把手机收回包中,正和黎迪天南海北的侃着,根本不看向我。
  叹了口气,我也把手机收回包中,抬眼看着地铁上的移动广告,随着地铁干燥而枯萎的空气,一时间,就感觉时间仿佛干涸,就连苏艾和黎迪何时停止说话我都不曾发现。
  空空,我的脑袋中只有这两个字。当然,还有萧楚。
  又再次从包中掏出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到字母X,下面只有一个名字。
  我摸索着拨了过去,在响了一声后我忽然清醒,赶紧挂掉了电话。
  这一切都看在了黎迪的眼中,他不再与苏艾继续交谈,而是把全部视线都转向我:“你今天心不在焉啊。”
  “我插不进去你们的聊天啊。”我摊手。
  “那你想聊什么?”
  “……”
  苏艾看看萧楚,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轻笑一声,然后取出MP3自顾自听起音乐,嘴中低喃一句:“过客匆匆。”
  他没听清她说什么,也没有想去听清,继续和我说话,我也有一搭没一搭地接。
  这时,手机又震动了,我立刻接通,传来一个干净的男声:“哪位?”
  我心中一窘,脸上挂满了红霞,支吾了三四秒,终因为不敢说话就准备挂断电话,却听到电话那头再次说话:“左兰?”
  “嗯!”
  “我就记着你的电话号码,还没存手机。”男生电话时透露着笑意,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男声。
  “你电话我有什么事情吗?”他问。
  “拨错了……没什么事……对了,你周日有空吗?”
  “怎么?”萧楚想了下才说:“大约没空,一天我都在练琴,下午4点后我会去北京音乐厅听演奏,如果你有时间就一起去吧。”
  “好啊!”我想都没想便答应了,第一次与萧楚的相遇地点一定会给我带来好运,我坚信。
  挂上电话后,才发现鸡翅都冷了,除了苏艾吃掉了一支,其余都凉了。
  黎迪用奇怪的眼神看我,见我看着他,他就嘿嘿一笑,换了张表情。
  我扭过头心思全在萧楚的身上。
  苏艾说:“我们走吧,鸡翅凉了也不好吃了,真浪费。”
  黎迪尴尬地摸摸头,起身赶紧结账。
  从西单逛完,苏艾说她还要赶一个饭局,就不和我们一起回了。
  我就和黎迪一起搭地铁,在东单换乘时,呼啦啦上了许多人,黎迪赶紧来到我身边,用高大的身躯像人墙一般护住了她,不让我被人流碰撞到。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
  “你是不是想见萧楚?”黎迪探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轻问。
  是的,是的,一千个是的,一万个是的。
  但是我却没有说出口,微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萧楚有女朋友了。”
  “他有女朋友你还喜欢和他在一起……”黎迪的声音很小,“我那么喜欢你你却不放在眼里。”
  我听后呆了一呆,从来我都没想过黎迪会喜欢我,像他这样阳光的男生应该会喜欢苏艾那种人精吧。
  我低下头,用更小的声音说:“对不起,我……”说着说着我感到一阵彷徨。
  昨天才被萧楚拒绝了我的喜欢,今天又被黎迪说喜欢。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因为我知道无论说什么,只要是真话就会伤了他的心。
  黎迪适时地打破僵局:“无论你是否喜欢我,我都喜欢你,如果你有要求我都会去做,哪怕你要我帮你追萧楚我都会愿意,只要你能明白。”
  那时是多么的青春岁月,无话不敢说的年代,从不想说的任何一句话会否给身边的人负担,任性地以为自己能为它负责。
  “你是不是想见萧楚?”
  我恍惚地从回忆中穿越回来,扭头看着身边蹙紧眉头的苏艾,“你说什么?”
  “萧楚电话我,想见你。”
  “萧楚?”我惊讶。
  “对不起,我记下了你贴在墙上的电话号码,去见了萧楚,想问问我母亲的事。”苏艾抱歉地看着我。
  我目空一切地盯着客厅的原木地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苏艾,隔了好久,才说:“申以沫又抛弃他了,是不是?”
  苏艾夸张地笑了,“你何时变这么聪明?”
  “和你混在一起能不聪明吗。”我深了个懒腰,从沙发上起身,“总是这样,他总把我当成钟无艳,却不想昔日的钟无艳也会希望做夏迎春。”
  “左兰,我想他这次是真的想和你从新开始。”
  想到那日萧楚带着伤从COCO离开的狼狈模样,还有他哀愁迷离地看我的那一眼,我不是不担心,但在现在我还是狠了狠心道:“我相信现在他是有这个打算,却不相信未来他会一直有这样的打算。”
  苏艾也从沙发起身,走去饮水机边倒了一杯水,装着幽幽地说:“那随你了,我的任务完成,该询问的该专打得都到位,现在该是我退居幕后的时间了。”
  说着,她就嘻嘻哈哈扭着腰肢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下我一人。
  透过玻璃向阳台望去,从这个视角看不到对面楼顶的广告牌,就如同萧楚本人一般,明明在很近的地方,却又遥不可及。
  “当她见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心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我低低念着这句话,不觉心中一痛。
  2003年8月14日10点28分,今天,是萧楚的生日,他对我说:“左兰,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夏的日光炙烈,仿佛要把人融化,汗珠从我脸上淌下。
  我一边用湿巾擦拭一边更快速地行走。
  仿佛要这样走着,才能让自己充满元气,才能让自己不陷入悲伤。
  他对我说:“我和申以沫没有关系了,没有关系了,真的,我很孤独。”
  他还说:“左兰,如果你愿意接受现在的我,那么我们便在一起吧,相信我一定会深爱你。”
  从高一到高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间对于年轻人来说都是慢悠悠地疾驰。
  这两年,每个周末我都会陪萧楚去北京音乐厅听音乐,听萧楚的母亲纯正的女低音,有时散场后会去一处幽僻的地方,他演奏给她听,悦耳的音乐回荡在公园、小区、河流边、屋顶上……多少次我想对他说出心声,可是话到嘴边又总是吞了下去。
  我想:他一定知道我的心事。
  只是,他从来没有回应。
  在萧楚即将踏入大学我即将结束高二的夏天,萧楚飞去了法国,去了他心中缪斯的身边,不过一个暑假,回来后变换了一个人般,面容枯槁,失去了所有生气。
  我当然知道,他一定在申以沫那里受了伤,只是他不说,我也不问。
  从来申以沫就像那个云端的女王,在他的相册里看到的都是申以沫穿牛仔裤散乱头发笑得开心,他所录的家庭电影中的申以沫也是神气地冲录像机高挑眉毛夸张地挥手,这些与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出生高贵家庭的女生根本不像。
  在我的想象中,出生高贵家庭的女孩儿至少也都是打扮得一丝不苟、一身名牌的公主样,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一个阳光灿烂的模样。
  所以,我自卑了,不敢与他说出自己的喜欢。
  在申以沫这样一个天生尤物的面前,任何女人都丧失了颜色。
  可如今,萧楚字正腔圆地说出:“左兰,我需要你。”
  而我却不知道是否可以接受。
  走得累了,坐在树下的石椅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听时间流逝的声音。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觉得自己得到了重生,所有的问题她都想了个清楚。
  就算是火坑,我也跳了,谁要站在她前面的是萧楚呢?
  从第一眼见到这个苍白的、被这个小提琴盒、气质优雅的男生时,我就知道自己被俘虏了。
  在他从法国回来后,他拉住了我的手牵住了我的心,他说:“左兰,我需要你。”
  我说:“你说的,你真的决定和我在一起?”
  “嗯。”
  “发誓?”我鼓足了勇气说出这两个字,才发现背脊发凉,万一他被我郑重其事的话语给吓得退缩了……
  还不等我想明白,他已经一把把我搂在怀中,“我发誓,萧楚从此会学着爱上左兰!”
  就这样,我也不想去了解关于那个暑假在萧楚身上发生了什么,更不想知道萧楚为何选择了我作为爱情的救生圈。
  属于萧楚暖暖的怀抱,属于萧楚急促的鼻息,属于萧楚的冰凉的嘴唇,属于萧楚的修长的手指……属于萧楚的一切,都属于了我。
  那天,萧楚和我两个人过的生日,狮子座的他并没有狮子霸道张扬的本性,他有的,是浪漫的生活方式。
  我们在梧桐度过了他19岁的生日,他没有说过一句挂在关仪绮嘴中的申以沫,我也没有多余地询问他暑假的生活。
  整个晚上,我全身心的每一个触角都只想沉浸在他的味道中。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就停在这一刻吧。
  从那以后,萧楚像一个地道的男朋友那般买了一辆有后坐的单车,把以前那辆山地车换了,每天都骑车从A中来到C中接我出去,然后载着我在学校附近乱转。
  有时去他练琴的地方,他练琴我背英语,在外人严重俨然一对碧人。
  这一切在苏艾的眼中显然太缥缈,对我说:“你就把感情孤注一掷了?”
  我笑笑:“嗯,就这么孤注一掷了。”
  “看来这世上还真有一见钟情的事啊,”苏艾不无感慨,“但是,你确定他终会与你在一起?”
  “不确定,但是我感谢他给我这次机会,让我能努力地爱一次。”
  “傻丫头!”苏艾拉住我的双手,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隔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一切你不觉得得来太容易,也太虚幻了吗?”
  苏艾一言直击我心中的痛处,看似在交往状态中的萧楚,虽然与自己“配合”的完美,但怎么也算不上是心有灵犀。
  萧楚是一个贴心的男朋友,至少,在与我交往的过程中行为举止很成熟,习惯照顾我。
  每天固定在中午会打电话来问候问候我,是不是吃饭了?吃了什么?
  还会不断地传简讯给我,课表看了没?他送我的学习用的书是否有用?他们学校有活动一定会叫我去参加,买了新的CD一定会第一时间与我分享……
  只是,他说他还是在试着学会爱。
  逛街时,他从来都是一个人走在前头没有主动牵过我的手;如果我不给他去短信,他是不会想到给我短信的;我的朋友圈他都知道,他的生活圈的故事仅凭苏艾和黎迪的只言片语,他从没告诉过我……
  甚至,交往了三个月,我们俩连一次接吻都没有过。
  我把这一切都归之于自己要求太多,也把这一切归结于高三的萧楚学业压力太大。
  萧楚是个偏内向的男生,现在两人的交往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所以我还是觉得很幸福的。
  “不虚幻,他就算不是100分的男友,对于我来说,也是90分了!”

  第十章 (下)

  下午四点,萧楚准时在C中南门口等着我的出现。
  我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没有扎散落在肩上,眼部和唇部画了点淡淡的妆,显得分外熟女。
  过往的C中男生们对她放肆地吹着口哨,她笑笑,不去搭理他们,径直走向萧楚。
  “今天像变了一个人。”萧楚一脚跨上自行车,我顺势坐在了后坐上,然后鼓起勇气对萧楚说:“今天我们去你宿舍,好不?”
  “我宿舍?”萧楚扭过头看着我,“男生宿舍有什么好看的?方家胡同有一家很地道的北京小吃店,我们去那里吧。”
  “挺远的,骑自行车去啊?还是算了,这大热天的,坐地铁都热,何况你还载个人从西骑到东。”
  我用手环住萧楚的腰,“就去你宿舍,我想多了解你,熟悉你生活的地方!”
  我能感觉到萧楚被我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弄得呆住了,脸刹得就红了。
  殊不知此时的我更是窘迫,身边路人的嘲笑声和着风声一古脑儿的转进我的耳朵,再加上我一直没有听到萧楚的回应,也许他和那些路人一样,把我当成了一个不知检点的女生。
  想到这,我更是拼命地闭紧了眼睛,双手像石化了一般长在了萧楚的身上,忘记松开。
  然后,我感觉自己的脚离了地,单车的轮子慢慢转动起来,才缓缓睁开眼。
  萧楚轻轻地说:“我不住宿舍,在外面租了房子,我带你去吧。”
  萧楚住的地方离学校有点远,在苏州街,骑了40多分钟的车才到。
  一路上,我一直环着萧楚的腰,虽然已经汗渍渍的,但一直不想放手,以至于停车时才发现两手都酸麻了。
  在味多美买了一些糕点带着上楼,他租的房子在7楼,707,我一看便大喜:“7是我的幸运数字。”
  “是吗?”萧楚边掏钥匙边说。
  “娜娜就住在707。”
  “猫眼女王娜娜?呵呵,我也是因为她才喜欢上707这个数字的。”萧楚笑得眉眼都弯成了一条桥,“我也很爱7这个数字,你是那个星座?”
  “魔羯。”
  “噢?去年你过生日没邀请我啊。”
  “我谁也没说,正好是圣诞节之后元旦之前,所以我也就不插一脚凑热闹了。”
  “这哪能叫凑热闹呢?生日可以每一年最重要的事。”
  我微笑,我想说,狮子座是每一年最重要的事。
  萧楚的房子很具有家庭气息,一室一厅的房子,家具电器样样齐全,还有一个大书架,上面都是文学名著和乐谱。
  我拖鞋后赤脚走在地上,从书架抽了一本乐谱,来到落地窗前随意翻看:“你怎么有时间整理房间呢?我以为男生的房间都不会很干净。”
  “每周两次钟点工,要不我才不会整理,更有没有时间。”
  我吐吐舌头:“奢侈!”
  萧楚没有回我,转了另一个话题:“你看得明白不?”
  “什么?”
  萧楚指指她手上拿的乐谱,我这才反应过来:“一点点,之前上学学过一些,现在忘得差不多了。”
  “噢?”萧楚挑了下眉,“为什么不继续学?”
  我把乐谱放回原位,抿了一口可乐后说:“还不是妈妈不同意,说音乐只能是兴趣,是为了增加我淑女分的,而学问才是重要,所以我才上了这所以文科为主的高中。”
  萧楚把糕点摆在茶几上,然后打开电视,那里面正在放《大话西游》,至尊宝死前的一刹那看到了紫霞在他心里留下的眼泪,他明白了紫霞对他的真情,但是他已经转世轮回变成孙悟空了,失去的感情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我们沉默地吃着东西看完这一段,萧楚才出声说:“其实音乐完全是可以当职业的,我身边就有一些学音乐的朋友当了作曲家,有广告方面作曲的也有给歌手作曲的……”
  他的话抛出去,却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于是忍不住扭头看向她,才发现我不是不回他,只是泪流不止,除了抽噎根本说不了话。
  “怎么了?”
  “你说,周星驰的电影明明是假的,为什么我每每看到这,都会觉得这就是我自己的命运呢?”
  萧楚怜爱地把我搂进怀中:“怎么会?”
  “我妈妈同我说过她的初恋,就是像紫霞一样,曾经那么执著地爱了,那个男人却从没接受,待到他终于对我妈妈动了感情的时候,妈妈已经累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每个男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是至尊宝,而每个女人最终都会与孙悟空在一起。”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萧楚的意思,便用手擦干眼泪,抬头,迷茫的眼神对上萧楚暧昧的眼神。
  就听萧楚继续说:“我是被母亲一个人抚养长大,我的父亲就是一个像至尊宝一样的男人,在我三岁那年为了追求浮华的世界和有钱的女人跑了。
  “我母亲也在他的心底留了一滴泪,然后就再也不哭泣,把我一直带到高中。
  “后来,我母亲认识了现在的男人,他也有一个破碎的家庭,也曾有个女人深爱过他,但那一切都过眼云烟,得不到,已失去。”
  “所以,你母亲和他结婚了?”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萧楚摇摇头:“不,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爱情了,只是工作上的伙伴。两人在事业上生活上有个伴,倒也不那么在意是否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结合了。”
  “是……那个指挥吗?”
  在我的记忆中,每次萧楚的母亲谢燕飞上台演唱都由那个穿着窄身燕尾服的指挥挽着上台,两人默契的眼神会发电,哪怕他背对观众指挥、她面对观众演唱时,依然能感觉到一种浑然天成的一体感。
  “嗯,是他。”萧楚拿起遥控器把电视从广告调到了一档纯音乐的电台节目,正放出龙猫的主题曲。
  我靠在萧楚的怀中,拿过萧楚的手机,上WAP找着铃声,说:“我第一次见你便是去北京音乐厅听久石让的演唱会,当时你妈妈华丽的女低音真是震到我了!超美!”
  实际上,那一次谢燕飞在唱歌的时候,我的心思全在萧楚的身上,哪听得出演唱者唱得是否好听。
  “你喜欢范晓萱吗?”我突然发现一首老歌。
  “听过,《你的甜蜜》嘛!”
  “我用它当你手机铃声好吗?这样,你就同我有共同喜欢的人了。”
  “你喜欢范晓萱?”
  “嗯,我是喜欢范晓萱才知道宫崎骏,然后才爱上久石让。”我傻傻地笑了笑。
  “庸俗。”萧楚跟着她笑。
  “你才庸俗!”我猛地抬起头,正好撞上萧楚笑得低下的下颚,他痛得叫了一声。
  我赶紧抱住他的头又是摸又是吹的,好一会儿萧楚才疲惫地说:“左兰,别折腾了,我的皮都快被你磨破了。”
  我又是一阵大窘,然后好似抓住了什么,眼睛一亮:“你刚才,喊我……左兰?”
  “嗯?”
  “再喊一次。”
  “左兰,左兰……”萧楚温柔地重复,“你要我喊几次都可以,左兰……”
  我低下头,嘴唇对上了他的。
  萧楚嘴唇干涩,看到我闭上眼睛,他也跟着闭上眼对上了我的唇,双手紧紧搂住我,舌头进一步探了进去。
  萧楚将我从沙发上抱起,放在了卧室的双人床上,我只感觉周身火热。
  “你身体好热。”我从他怀中抽出右手抚上他的额头。
  “夏天还没结束嘛!”萧楚眼中意乱情迷,将我的右手紧紧抓了住,从他的额头往下抚摸到唇部、颈部、胸部……慢慢牵引我的手,一点点一寸寸不断往下。
  在我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也跟着配合上,那些只在舍友夜话中出现的劲爆节目正在直播。
  她轻轻的喘息,配合上他的节奏来到他的腹部,突然停下,停在了那个尴尬部位的上方。
  “左兰,我……可以吗?我想用身体去爱你!”
  我听后,又是一阵羞红,感觉到萧楚正在刻意地把持住不让自己做出不应该的举动。
  我本也想过用这样的结合来达到两人相爱的目的,所以点点头,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可以,我也想把自己交给你……”
  伴随着一阵疼痛的刺入,萧楚的电话慌乱地响起,传出范晓萱干净而纯粹的声音:“哦你的甜蜜,打动了我的心,虽然人家说甜蜜甜蜜只是肤浅的东西……”
  萧楚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上半身下幅度移动,拿了手机按下关机键。
  “左兰,你疼吗?”萧楚看我额头冒虚汗,知道我在努力忍受身体的不适,于是他保持静止,双手扶着床板,猛烈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和颈上:“如果你疼,我就停止。”
  我摇摇头,虚弱地说:“萧楚,别人说,女孩的第一次总是伴着疼痛的。每个女孩都可以忘记转瞬即逝的快乐,却一生也不会忘记带给她刻骨铭心的痛的男子。所以……我愿意接受你的所有和全部。”
  听到这话,萧楚像每个青涩少年那般不再冷静,而是干笑一声,“你说的好像台词啊。”顿了顿,他又说:“左兰,那我继续了,我会尽量轻柔,这也是我的第一次……”
  剩下的话我没听清楚,当我听到“第一次”这三个字,突然很想流泪。
  我坚信,自己能抓住萧楚和他的那份爱,因为我们都是第一次,在人生最美好的年纪。
  一夜的缠绵,我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沉沉睡去的,醒来时身边已没了萧楚的身影。
  我连忙起身,却发现下身阵痛,额头立刻又渗出了汗。
  萧楚从门外进来,看到此情此景,加快几步来到我身边坐下,“还疼吗?”
  我强忍着做了一个笑脸,说:“不疼,很幸福。”
  碎雨点般的吻密密麻麻落在我的眉眼、耳垂、唇部……
  萧楚喃喃不断:“左兰,我会好好待你。”
  “一生吗?”在萧楚停歇的片刻,我□一句。
  萧楚深沉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进去,直直地进入我的心中,“嗯,一生!”
  说完,我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这本是我想演的一场苦情戏,在眼泪冒出前还是头脑清楚地想到:如此便可以让萧楚深刻地记住我的爱。
  却不想,当眼泪流出,再也不能停止,思想也一片混乱,全然沉浸在幸福的怀抱中,不由自主地越“演”越真,全身都抽搐起来。
  他的吻也随后盖上了我的眼泪,每一滴上都有他的温度。
  他说:“左兰,等我上了大学后一起住吧。”
  “你会在北京?”
  “嗯,你呢?”
  “我……我的家不是北京的,所以我不能确定。”
  “答应我,留在北京,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看着萧楚认真的眼神,我低下了头并没有立刻回复他。
  我知道,他害怕分别的原因是另一个人带给他的,那个人叫申以沫。
  而他却把我当成了解开问题的钥匙。

  第十一章
  十月秋高气爽,作为第一次有明确意义地庆祝萧楚和黎迪考上的他们理想的大学,我们五人组再次聚到一起,从正蓝旗集合后,下一站:香山。
  苏艾高声唱着:“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方堃接着:“策马奔腾,共享尘世繁华。”
  我和萧楚一脸黑线,黎迪笑着说:“这歌也太老了吧,我好像是小学时看的《还珠》。”
  “是初中吧。”萧楚说了句。
  “我也忘了是哪一年看的。”苏艾停下唱歌,加入讨论。
  “我记得是《泰坦尼克》的后一年?”我说。
  “嗯,好像是,那就是1998年了。”黎迪说,“那一年,我初一。”
  “我小学六年级。是不是,左兰?”苏艾叫。
  我点点头,时间过得好快啊,一晃,六年就过去了。
  我看着萧楚的面上泛着健康的红色,整个人很精神,和平时苍白的他仿佛很不一样。
  书上说,男生在户外就会变一个人。我现在相信了。
  这样的萧楚很好,有说有笑的,不过10多分钟的路,我们说了许多。
  这才发现,大家都曾偷偷摸摸地去看《泰坦尼克》然后痛哭不止,都曾被小燕子张扬的个性而吸引,都在千禧年之前的那天考虑过世界末日的问题,都曾聚众去野外看过狮子座的流星雨,都边鄙视边迷恋《流星花园》……
  原来我们都曾经历过这些,只是那时我们并不认识,从今往后,我们要一起经历难忘的时刻。
  萧楚,你说好不好?
  很快,我们到了预定的旅社。
  本来爬香山是不需要过夜的,但是苏艾说,既然是庆祝就痛痛快快地庆祝,把酒言欢,这样的事肯定不能在宿舍做。
  其实她是期待我提出去萧楚租的房子中去过,没想到我没有提,萧楚也一副你们决定我举右手的态度,于是只好讪讪地说:“那我们住外面吧,小小的疯狂下!”
  旅社是方堃在网上定的,价位合适,房间也挺干净,男生住的是一间大房,女生是标准间。
  放下行李,男生已经在旅社外等我和苏艾了。
  “现在,我们去爬山了!”黎迪兴高采烈地叫道,“不过你们都是一对一对的,可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
  “废话少说。”萧楚笑得很开朗,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暖暖的。
  他拉住我的手走上前,方堃和苏艾紧随其后,黎迪还是被落下了,他抗议的叫声被大家嘻嘻哈哈的声音掩盖了。
  因为走得慢,不过走到碧云寺就已经中午.
  男生们从背包中拿出干粮和水,我们铺好了塑料垫,席地而坐准备就餐。
  才吃两口,就见一黄袍僧人走过来,对我们说:“师父请你们五位进去闲聊片刻。”
  苏艾带着满嘴面包屑说:“为什么?我们没有破坏你们的坏境啊,这些吃剩的我们会带走的。”
  僧人轻笑,眉宇间透出亲切:“师父感觉到你们,自是有缘。”
  我们被僧人说动,跟着他进了这座古刹,来到一座印度式的金刚宝座塔中。
  一位同样穿着黄袍的僧人坐在堂中椅子上,见我们到来,起身迎接,并邀请我们就坐。
  “师父,那我告退。”引我们进来的僧人退出。
  我们不敢相信这位看样子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僧人就是“师父”,那长相可以说是面目俊朗双眼有神,如果不是额头上的六粒紫色的烟点,我们一定认为他在cosplay《青蛇》里面的法海。
  苏艾看得出神,被方堃捏了下,大声叫:“干什么呢?!”
  师父看着我们挑挑眉,笑得慈眉善目,越看越漂亮,感情现在的出家人也都赛潘安了。
  “师父,请问你找我们进来有何事呢?”方堃不爽。
  “坐坐。”师父说,“贫僧法号静悟,刚才打坐时感觉到了你们的气息,很是熟悉,让我感到亲切,所以就请你们进来坐坐,请不要见怪。”
  大堂内袅袅青烟盘旋在各角落,散发出淡淡的宁静和安详。
  静悟师父帮我们都算了一支签,我是最后一个,当我拿着纸条走到他面前时,他半眯起眼睛,轻咳两声:“这签,你自己也能解的。”然后眼神中透出一团雾气,轻轻地说了声:“原来如此。”
  我不明白师父的意思,他好像看穿我的心,又好像看到了我的未来。
  签上说:路险马嬴人行急 失群军卒困相当 滩高风浪船掉破日暮花残天降霜。
  求此签时我想的是和萧楚的事,但签上的文字都与爱情牛头不对马嘴,只有最后一句让我感到些许恐惧。
  静悟师父说我看得明白,我却一窍不通,他看我眼中迷惑,雾气更深了:“这签复杂,不是一天两天说得清楚,需要你细细体会。”
  “不过,”他紧接着说,“我想提醒一句,错过错的,才能同对的相逢。”
  他的声音很轻,除了我其余四人都听不见。
  我有些感激地谢谢他。
  他又说:“前世因今生果,万事皆有因果。以后,你也不要再来了,勿相思。”
  出了古刹,就感觉从世外走进凡间,连空气都不一样。
  方堃说:“静悟师父就同你说了许多,我看他八成是个花和尚,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去你的,他要是花和尚也该选择你家苏艾,她比我漂亮多了。”我不知为何自主地去维护静悟师父。
  苏艾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我贫嘴,反倒深思熟虑地说:“他说我此生是为了积德,前半生会很辛苦,后半生荣华富贵。”
  “那我这辈子就靠你了。”我笑,黎迪也跟着笑,萧楚却没笑。
  我凑近萧楚,问他是什么签,萧楚抿了抿嘴,只说签上说的不对,所以他丢了。
  登上香炉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倏忽间,淡淡如紫色的云霭时隐时现,颇有日照香炉生紫烟的味道。
  站在白玉观景台上,俯视下方红透了的枫叶,真像火烧云。
  “真美啊!”苏艾张开双臂,模拟的样子紧紧拥抱大自然。
  方堃学着她,张开双臂,不过是在苏艾的身后,一下将苏艾拥进怀中。
  苏艾尖叫,方堃却不理睬,抱得更紧了,我们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左兰,还不快来帮我,跟着起什么哄啊!”苏艾双目圆瞪地看着我,“等下黎迪抱你我也不管了!”
  我心一跳,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到黎迪。
  方堃嘿嘿笑:“我和黎迪是一样的吗?我可以说我喜欢你,他可以说他喜欢左兰吗?”
  本来是他开玩笑的话,却有人当了真。
  就见黎迪抓起我的手高高举起,大声说:“我黎迪一辈子最喜欢左兰!”然后带着挑衅的眼光扫了下方堃,又转而温柔地看向我。
  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尤其在对上黎迪那充满了勇气的目光那一刹那,我感到心虚。
  黎迪,你为何要对我那么好呢?
  苏艾这时挣脱了方堃的怀抱,站在黎迪面前,双手插腰:“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当着原配的面也敢争宠?”
  然后她看向萧楚:“原配,你也说两句。”
  萧楚面带窘迫地看了看站在黎迪身边的我,停了半分钟后,大声地宣布:“我发誓,从此以后,从现在开始,从这一时刻开始!左兰,我永远与你不离不弃!”
  我没想过萧楚会这样说,说得我都想流泪了。
  黎迪苦笑一下,放开了我的手。
  “凭什么呢,我和方堃可是左兰的死党,都是见证!如果你只是兴趣来潮想高呼那么赶紧道歉,如果是真心的那么我们祝贺你,只是日后如果达成不了可饶不了你!”苏艾笑得大大的,眯着眼看着萧楚意气风发的样子。
  萧楚的脸有些发红,也不知是爬山的原因还是听了苏艾的话,他窘迫地说:“当然是真心的,我从来没对左兰说过假话。”
  “那你立保证书!”苏艾这么一说,作为她预备男朋友的方堃也立刻迎合,“是啊,立保证书!”
  看着萧楚木愣地站着,不知如何接口的羞涩模样。
  我有些不忍心,刚想走快点去到萧楚身边,苏艾却拉住了我的手,“左兰,我可不是刁难他,因为我是你的好姐妹才帮你出这个主意。”
  “那你怎么不要方堃写啊!”我冲了回去。
  苏艾没想到我会来真的,瞪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他不写?他还没说过爱我呢,如果他说了必然也要写,这才是保证!”
  我看了眼方堃,这下轮到方堃满脸窘迫了。
  “萧楚也没说过爱我啊!”
  本是想帮萧楚解围的话,却被苏艾逮到了把柄。
  “也是,萧楚,你爱谁呢?”苏艾直直地看着萧楚,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
  萧楚没想到苏艾会问的这么直接,像一个正在追男生的女生的语气质问他。
  萧楚脸上的红越来越深,他看了看苏艾又看了看我,然后抿住嘴偏过头不去看苏艾,说:“左兰。”
  “啊?!”
  我看到苏艾的面色有点发白,大约是日头炙热正晒着她脸庞的原因,就听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你爱谁?”
  一阵大风吹过山头,枫叶的声音掩去了萧楚干涩的声音。
  我看见萧楚对我眨眨眼,心中便开心了,仿佛绽放出了一朵花。
  我轻盈地来到萧楚的身边,嘴唇贴着他的耳边,“我也是。”
  心里一个奸笑,你没有给我全话我也不给你。
  下山的时候,我们五个人各怀心思,都闷声不语。
  苏艾本想活跃气氛,说了两个笑话没人笑,也便缄口不语了。
  再次经过碧云寺,它的门已经关上,和尘世仿佛隔了一座屏风。
  回到旅社,黎迪回复了元气,在餐厅大声喧哗着点川菜,要最辣的那种。
  苏艾白了他一眼,他却对她笑脸相迎。
  随着菜一起上来的,还有一箱子青岛纯生,黎迪说:“我们不醉不归!”
  “先少喝一点,等会回房间再放肆。”萧楚终于开始理睬黎迪。
  “好,我最先要灌醉你,原配!”黎迪笑盈盈的模样背后,是否在掩饰伤心呢?
  一餐饭吃得七零八落,就数黎迪和苏艾最疯狂,只差站到桌子上抢吃的了。
  萧楚一直将左手放在我的右腿,我便不敢动,直到腿麻了,结账后起身差点摔一跤。
  黎迪笑:“不用行大礼,我不过结一次账,以后见面也少了,让你们记得我的好真过意不去。”
  话中有话,谁也没有点破。
  我们五人仿佛再也没有聚过,有萧楚的时候就不会有黎迪,有黎迪的时候萧楚也不会在。
  他们走路过青春之后,渐行渐远。
  回房后我们坐在地上就开始杀人,因为只有五个人,拉了旅社老板的女儿进来做法官后,一个警察一个小偷一个法官,剩下三个平民,所以速度也比较快,平均十分钟一轮。
  死掉的人就喝酒,后来口渴的也喝酒,再后来,每人放了一瓶酒在身边。
  连着几轮黎迪都摸到了小偷,他只杀萧楚。以至于我们看到萧楚第一个死就能很快的认出是黎迪。
  做法官的旅社老板女儿也忍不住发飙:“你再让他死就干脆重新来过。”
  黎迪说:“这游戏没法玩了!”
  苏艾说:“怎么没法玩!”
  “我爱的人不爱我,她永远都不会爱我了……”说着他就抱头痛哭起来。
  我见状,心情很是复杂,但是身体却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晃晃悠悠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笑着在他右脸颊亲了下:“诺,她不爱你我爱你!”
  苏艾也过来,抱着黎迪亲他左脸颊:“我的也给你!”
  萧楚叫:“黎迪,你大乔小乔都占着,分一个给我吧!”
  “你不差爱情,瓜分他的干什么?!”苏艾叫嚷着。
  “你们这些个女生,从来都不在意我的感情,我也是会受伤的!”
  “只是我们伤的比你重比你深,你是最不懂感情的狮子座!”苏艾有些放肆地叫起来。
  旅社老板的女儿看这情形,丢下牌离去。
  方堃笑了,笑得很决绝:“苏小艾同学,我郑重的告诉你,无论你以前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除非你不要我了!”
  苏艾说:“好啊,好啊,我现在就不要你了,我有新欢了!”她将黎迪抱得更紧了。
  砰——一声重响。
  方堃将一个啤酒瓶对着自己的脑袋砸下去,玻璃四射,一股血从他脑袋流下。
  苏艾大惊失色,赶忙放开黎迪,跑回方堃身边:“你这个傻瓜在干什么!”
  “我想说,我做的都是为了你,你不要我了我也就不活了!”
  萧楚也将我从黎迪手中抢回来,在黎迪面前深吻我,不管不顾方堃的伤势和黎迪的绝望。
  我潜意识对黎迪摆了摆右手,像是对他说拜拜。
  黎迪起身,走到苏艾身边,将方堃架在背上,说:“我们走。”
  “去哪儿?”
  “医院。”
  “你酒醒了?”苏艾扶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方堃的身子,以防他从黎迪身上掉下来。
  “一直都清醒,”黎迪说的声音很大,“签上说,有一个好女孩在等着我爱上她。只是,那个女孩还没出现。”
  也许只有在这样年轻的时候,我们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去爱一个人,就算受了伤也觉得自己很伟大。
  我想说谢谢,萧楚的唇却不让,他说:“左兰,你是我的。”

  第十二章
  “左兰,你是我的。”
  这句话在我的耳畔轰轰烈烈不过半年,在我毕业前的两个月,萧楚突然办理了离校手续,放弃了他努力了三年才考上的大学,放弃了我这个会终生属于他的人,去了法国。
  申以沫就像是个妖精,将他的魂勾了去,她想要他就要,不想要就不要,萧楚在她的手心中跑不出去。
  后来,我知道了,在萧楚19岁那年的夏天,他曾飞去法国,却发现了申以沫有了新的男人陪伴,于是他沮丧他无可奈何。
  直到申以沫对他说:回去吧,我们俩并不适合。
  于是萧楚落荒而逃,回来后抓住了我这根救命草牢牢不放。
  本以为,就这样也一生过去了,谁知道申以沫再次要了他,这一去就是六年。
  六年间不是没有联系过,但都是匆匆的两三句。
  萧楚说:“我只要申以沫,左兰,对不起。”
  我无论如何伤心,哪怕生命最阵痛的时候也都没有对他说。
  不是我不想,是我没机会。
  那个两个月的胚胎从我身体里掉落,随之而来的大出血让我在生死门前走了一遭。
  我都没有对他说过,除了苏艾,没人知道。
  这是我的秘密,最深最痛的秘密。
  却在再见他后,随之瓦解,原来只要他出现了,再多的伤害我都会选择性失忆。
  只记得,他的好。
  虽然最后,苏艾对我说:“他的好?他不过是个公狐狸,你被他的外貌迷住了。”
  我反驳:“他对我真的好。”
  “哪里好?”
  我想了想,脑中的好都是一般的好友都能做到的好,再深一层的,确实没有。
  “我想,你是爱上了与他相爱的自己,那种感觉让你觉得美好。”苏艾一语中的,我同意,我双手赞同,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迷惑。
  我打开新浪微博,只关注一个人,就是Lethe。
  那里面每天都成百上千的人在他的帖子下回复转贴,我默默地看,从来不去留言。
  我呆呆地看着,以至于李缪染走近都没感觉到。
  她在我背后轻拍一下,吓得我差点从位子上跳起来。
  “咋了?吓死我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李缪染凑到我耳边,窃声说:“万盛的老板出大事了,你知道不?”
  “什么事?”我有一个星期没有与乔川联系,对于他的近况完全不了解。
  “这么大的事你没听说?”李缪染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我,“报纸上都刊登了乔川乔大老板对外发出的病危通知,你还真不关注时事啊。”
  “病危?不会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发出了高了八度的声音来掩饰心中的慌乱,“上个星期我们还在COCO庆祝他的生日。”
  “11月末出生,射手男啊!”李缪染言不由衷地说了句题外话:“魔羯配射手,不是好事。”
  “你怎么知道他的消息的?”
  “你以为呢?还不是黎总监来电话说的。”
  我胡乱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把笔记本电脑装在电脑包中,就准备去李缪染说的那个医院探望乔川。
  虽然说不要在一起的是我,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而放弃去探望他,这不符合我的性格。
  李缪染拉住她,轻声说:“最好同沈总请下假,自从听说365的项目会被耽搁,他急得直跳脚。”
  “没这么夸张吧!”我虽然口上这么说,但还是把电脑包放下,快步去到沈总的办公室。
  沈总整个人仿佛被一团晦气笼罩,阴阴沉沉的。
  隔着玻璃门看到了这种情景,我犹豫了片刻才敲门,沈总蔫蔫地抬起头来,看到是我便点点头示意她进来。
  “沈总,我听说了万盛的事情,想请个假……”
  “探望乔川?”不知是不是我眼睛打了个恍,只感觉到沈总说话时眼睛突然发亮。
  “嗯。”我有些支吾,不知道沈总是否准假。
  “快去快去!顺便打听下365的项目我们这边的设计还有什么可改进的地方……”沈总好似又精神抖擞了。
  我不知如何接口,总不能在别人生病时还谈公事吧,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也没这样做事的。
  可是我又不能把想法说出来,于是光点头,慢慢退出了沈总的办公室。
  转过身的那一刻,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肩膀上仿佛多了几斤重的担子。
  这是我第一次来武警总医院,打车到的时候已临近中午,在附近的水果摊买了一篮子富士苹果,有大有红,看着就喜庆。
  进了医院才发现,还挺大的,在主楼问了好几圈,才分清住院部的方位。
  跟住院部的护士打听乔川,几个年轻的都兴奋地说:“我带你去。”
  乔川住在单间高干病房,半条走廊上都堆着花,病房的门开着。
  我探头看到内部情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还真是不一样的排场啊!
  病房里布置得和酒店差不多,还铺了层软软的红地毯,看得我眼晃,没想到他还真是得了大病。
  乔川头上绑着一个圈纱布,右腿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一个穿套装气质高贵的熟女坐在床边,正端着杯水喂他喝。
  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进去打扰人家清闲时光时,一双大手将我手中的果篮拿过。
  我抬头一看是那个说我“前所未闻”的寿星老。
  就听他中气十足地对着病房里面说:“乔川,你老婆来了!”
  我听了万分羞愧,想着赶紧挖个洞钻进去,正准备转身离开,听见乔川闷闷的带着些沙哑的嗓音呼唤:“左兰,是你吗?”
  我低着头跟在乔川朋友的后面进了病房。
  “诺,你的!”乔川的朋友笑得合不拢嘴地把果篮递给乔川。
  乔川要美女把果篮放到一旁,然后伸出右手,手心对着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大约是动作幅度有些大,让他扭到了某处,顿时龇牙咧嘴。
  我看到,噗哧一笑,“你全身就这双手能动了!”
  “不,还有这条腿!”乔川说着又努力动了动左脚趾头,欣喜地说:“你怎么来了啊!”
  “同事同我说我才知道你生病的事,是怎么了?”
  “没怎么,被车擦伤了。”乔川撇撇嘴,又冲我笑笑,那样子仿佛是要我别担心。但是我还是寒了下:都伤成这样了还说被车擦伤。
  乔川转头对美女说:“以沫,这是我的女朋友——左兰!”
  当以沫这两个字从乔川最终说出来的同时,砰的一声重响,心里有什么轰然炸开。
  凭着女性的直觉,我可以笃定这个“以沫”就是记忆中的那个以沫。
  “新欢旧爱同聚一堂啊!乔川真有你的!”乔川的朋友口无遮拦。
  “元小帅,你闭嘴!”乔川突然发怒,虽然躺在床上,但依然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愤怒气场。
  元小帅耸耸肩,没有接口,闭上了嘴,不想去惹怒一个病人。
  叫以沫的美女对我笑笑,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
  她有一头简单的短发,长而细的眼睛会说话。她大方地伸出右手,说:“你好。”
  我一个恍惚忘记上前去回握她的手,以沫便自然地放下,明眸闪亮,对我十分亲近:“你好,我是申以沫。”
  我没听清楚申以沫接下来说了什么,只感到膝盖发软,胸口痛得翻江倒海,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
  曾经有一个男生,爱这个叫申以沫的女子如同生命一般,宁愿抛下学业抛下身边的女友,也要奔赴法国,只因为申以沫的一个电话:“萧楚,我很孤单,我很难过……”
  他对我说:“左兰,请你原谅我,以沫很需要我。”
  仿佛一把刀,狠狠地在我的胸膛划了一个口子,鲜血直喷。
  萧楚,难道你看不见,身边的女人同样很需要你,除了你她就一无所有了。
  我感觉到腿软得站不住,于是与乔川寒暄了几句,也忘记了来探病的目的,落荒而逃。
  不知是如何走出病房的,我依稀仿佛看见乔川无限担忧的目光,和申以沫对此情景不能理解的皱眉表情。
  哪怕在出门的时候撞到了一个肌肉发达的人身上,我也没有力气说“对不起”三个字,匆匆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我二十五年的人生,从来没这么惊慌失措过,就算当初亲耳听到萧楚要去法国陪前女友的消息时,也没有如此颓败过。
  我也从来不曾料到,申以沫的出现,会比与萧楚重逢更感到震撼,和完全的伤害。
  申以沫,萧楚,两个人真的很般配,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俊男美女,各自事业有成,谁谁听了都会为这一对佳偶发出赞叹声。
  除了我,我是自私,自私地把萧楚推到了法国,没有一丝一毫挽留。
  在萧楚离开去法国之后的半年,我一直沉浸在无限的自责中,是否自己只要软弱一点就可以得到永远的爱情?
  待到我从悲伤中缓过气来,第一次心灵开阔的接触这个世界,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错,有些事错过了并没有理由,有些人错过了并不需要遗憾。
  就像一首歌唱得那样:“感情说穿了,一人挣脱的一人去捡。男人大可不必百口莫辨,女人实在无须楚楚可怜,总之那几年你们俩个没有缘……”
  我勇敢的做了最好的自己,在他离开之前,还像往常一般去他的707号房间,为他收拾房间,为他收拾行李,直到他最终想用恶毒的语言逼她离开,狠狠地说:“左兰,你忘了我吧,我从来都只是拿你当作以沫的替代品!”
  每每想到这,我心中总是笑开了花,那是一朵朵玫瑰花,上面沾满了泪水,带着千万根次扎进我的心房。
  我重重地关上那扇707的大门,踩着人生第一次买的细高跟鞋咚咚咚离开,越走越急,越走越快,只怕自己会忍不住转身,只怕自己会大哭不止。
  走到楼外,我能感觉他躲在落地窗后投射下注视的目光,我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不去理会背后的刺痛,迎着余晖,脚步执著地走向遥不可知的未来。
  我永不回头,永远不回头,这是属于我最后一点的尊严。
  直到再次遇见他,再次遇见已经更名换姓叫做李斯的他时,全部瓦解,我的尊严又变成了不值钱的尘埃,被他犹豫的眼神闪到,再次沉沦。
  李缪染给我打了十几通电话,我只是看了看电话号码,便埋到了枕头下。
  此刻的我只想号啕大哭一场,像若干年前一般,把自己深深埋进床中,再也不用出来面对事实。
  这一次,那个人再次出现,又一次在我绝望的时候出现,将我拯救。
  苏艾敲门,我没有回应,于是苏艾便在外面叫开了:“左兰,你究竟怎么了?!开门啊,失火了!”
  我哭着一张脸打开门,看见苏艾没心没肺的对我翻白眼:“说失火就开门,搞什么神经!”
  “无聊,这种玩笑随便开?!”我再次把门砰的关上。
  苏艾继续不依不饶:“开门啊!救命啊!”
  苏艾撒起泼来,一栋楼都听得见,我担心打扰了邻居,便再次开门放了苏艾进门。
  一进门,苏艾四下看了看,然后又把床上的被子掀开,我皱眉:“你干什么,抢劫啊!”
  “呵,还有调侃的精力,看来没啥事嘛!”苏艾露出一脸坏相道。
  “本来就没啥事,你还没说你进来干什么!”
  “检查看你有没有自杀的动机!”
  我汗颜,原来苏艾刚才所有的举动都是在寻觅凶器。
  我低头轻叹一声,随后嘴角微微上扬,也多亏了有苏艾这么一个好友,才能度过每一个支离破碎的年月。
  “苏艾,你同方堃发生过什么?怎么就爱得那么深呢?”我抱着枕头和苏艾坐在床上。
  今晚我强烈要求苏艾多陪下我,虽然我没有自杀的动机,但是有抑郁症的征兆。
  苏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并主动提出今晚陪我聊个通宵。
  “也没什么发生什么,还不就是平常发生在男男女女身上的那些事……”
  “他……伤害过你?”我小心翼翼地问。
  “算你精,”苏艾露出一丝苦笑,“不过,正好相反。”

  第十三章
  苏艾说:“我一生不相信爱情,却不想有这么一个人是为爱而生,那就是方堃,无论我过去如何他都毫不在乎,无论我未来如何他都会一直陪伴,你说,这样的人我能不爱吗?”
  听苏艾这么回答,我倒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了。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在苏艾坚强的外表下,一定藏着一段不完美的故事,只是苏艾从不把它们表现出来,不像我从来都直率的把感情那些事显在阳光下。
  当初,我是那么决绝地离开了萧楚,回到宿舍,蒙上被子闷闷地哭,哭得脸上手上枕头上床单上都是眼泪的痕迹。
  我明白自己这一别就别了所有的爱,所有的思念。
  从此以后,萧楚与她天各一方,带再相逢时也只是路人甲和路人乙,不会像电视小说中那般浪漫,只是点点头就错过了。
  苏艾回宿舍后,把我的被子一撩,强烈的光线刺在脸上,晃得我睁不开眼,大叫:“你干什么啊!”
  “我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在为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伤心流泪!我看不惯,所以不能不管!”苏艾深锁眉头,语气坚定地说。
  “你走你走!”我说着就从床上起身,将苏艾往屋外推。
  苏艾握住我的双手,拉到她的身边,然后紧紧将她抱住,任我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放肆地大哭。
  “左兰,这个世上会有一个人爱你如生命。”苏艾轻轻的在我的耳边说,“这个人也许已经出现,只是你还不曾发觉;这个人也许没有出现,但很快就会出现。”
  我哭了好一会儿,直到舍友回来,我才尴尬地停止哭泣,擦干眼泪离开苏艾的怀抱。
  苏艾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夜晚的C中无比安静,月光透过巨大的香樟投下一层柔和的光线,笼罩在每一个穿梭其中的一对对情侣的脸上和身上,显得无比美丽和梦幻。
  我们来到一处木椅坐下,苏艾首先开口:“左兰——”
  她转过脸看向我,脸上浮现俏皮的笑容。
  “嗯?”我也跟着苏艾一起笑了起来,“不要这么肉麻地叫我啦,讨厌!”
  “左兰……”苏艾再次叫一声,然后不等我回复,她很快的把头探过来,对着我的脸颊亲了一口,“不要伤心了,待明天的太阳升起,就把今天之前的事情当作过去吧。”
  有人走过我们前面,是一对情侣,女生忍不住多看了苏艾几眼,然后同男生窃窃私语地走开。
  我一把推开苏艾,笑道:“你干什么啊!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要不是我知道你有男友,我会把你当作那个‘爱我如生命’的人。”
  “为什么不行呢?”苏艾静静地说,一时间,我就感觉周边的空气都冻住了。
  隔了大约两分钟,苏艾才突然爆发出异常尖锐的笑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看你那傻样,我就是开玩笑!”
  苏艾用力舒展了一下身体:“左兰,你要像小松奈奈那样用力地爱,就像不曾受过伤害一样!”
  左兰跟着苏艾舒展身体,用力蹬直了双腿,然后再慢慢放松身体。
  “苏艾,你相信爱情吗?”
  “当然。”
  “那你和方堃是真爱?”
  苏艾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下,才说:“不是,他不是最适合我的人。但是,他是爱我的人,所以我不想伤害他,等我找到一个解决办法就会离开。”
  左兰叹口气:“苏艾,如果我是你就好了,可以无关痛痒的和每个人交往,明白什么样的人适合接触什么样的人应该远离,我怎么着就是看不明白。”
  “苏艾,我们大学会不会分开?”
  “傻瓜,当然会。”苏艾握住我的手,“你喜欢文学而我不喜欢,我想学商业或者律师,像男孩一样生活。”
  “我也不一定会学文学,可能选择新闻吧。”
  “反正还是文字工作……不过如果能在一起上大学,就好了。”
  “苏艾,你说友情和爱情哪个能更长久?”
  “傻瓜,王菲不是唱过: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天长地久。”
  我心中突如其来一阵伤感,仿佛两个人已经确定要分开了。
  苏艾摸摸我的头发,疼惜地说:“不要为了未来而对现在灰心,你要像小松奈奈那样,只有把握好现在的人才能拥有美好的未来。”
  高三下半学期那半年,我发奋刻苦地学习,在学校旁和苏艾租了一个单间,蜗居在一起。
  每天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给自己加油,除了学习就没了别的念想。
  母亲来北京一趟,看到我如此的拼命,就说:“虽然我们很想你考上北京的大学,但是也不用这样损害自己身体。”
  “那不行,外地学生上北京的大学分数线高许多。”
  我嘴上虽这么说,其实我明白,谁都看得清楚我是在用学习来让自己忘记萧楚。
  母亲是见过萧楚的,高三寒假的情人节,萧楚曾千里迢迢去我家陪过我,我不是不感动,父母也看出了我们的小情谊。
  现在,萧楚已经不在中国了,他再次千里迢迢万里迢迢地飞去另外一个国家陪一个叫做申以沫的女子过一年四季。
  那时的我痛苦地想,这一生不要再爱了。
  母亲是过来人,知道感情的事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道不明,其中的小疙瘩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解得开。
  所以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有苏艾会不断地抱怨:“你这么拼命三郎的架势,我们肯定上不了一个大学。”
  “那你也拼一把吧。”
  不知道算不算顺利,或者可以说是幸运,我同苏艾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都新闻她念经济,索然不是一个专业,但是也让我们俩感动地手拉手尖叫起来。
  然后就是匆匆忙忙地搬离学校宿舍,在外面找了间一室一厅,我们俩挤在一张大床上,让我感到很温暖和安心。
  萧楚,没有你的日子我也过得很不错。
  毕业聚餐那天,方堃和我们寝室的四个女生一起,在学校外的小饭店喝了个烂醉,身边的师兄师弟们看到都目瞪口呆。
  方堃说:“我这里有四种水果,青苹果、水蜜桃、石榴和番茄,你们喜欢吃哪一个?”
  苏艾搭上他的肩膀:“心理测试啊!我选番茄。”
  林默说:“我要水蜜桃。”
  周小川说:“我也喜欢水蜜桃,但有人选了,我就吃青苹果吧。”
  方堃看向我:“你呢?”
  我说:“我都不喜欢。硬要选一个的话,我和苏艾一样,吃番茄。”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只感到方堃怜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公布谜底:“选青苹果的女生在爱情方面单纯,选水蜜桃的女生正在积极寻找对象,选石榴的女生已经谈了许多次了,选番茄的女生呢……”
  说着,他冲苏艾挤眉弄眼,苏艾不爽地抽了他肩膀一个巴掌,“快说,滑头!”
  方堃背上一阵疼痛,“选番茄的女生还当自己是水果呢!”
  开始没反应过来,待大家想明白了都捂着个肚子哈哈大笑,苏艾将一瓶酒摆在方堃面前,说:“你一口气喝光它,否则今晚跪搓衣板!”
  周小川笑:“你家还有这古董玩意啊!”
  说着,笑得更开心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我拿出一看有三通电话都没有接,是个未知号码,我按下接听键,是个女声。
  电话那头的她泣不成声了好久。
  我拿着手机走到小饭店的门口,一阵凉风吹来,也清醒了点。
  哭泣的声音渐渐小了,她调整好自己的音调,对我说:“左兰,萧楚不是你的,他永远也不会是你的了……”
  我心中一紧,“你是谁?!”
  “我是关仪绮,诅咒你们不能在一起的关仪绮!”她叫起来,“我现在在巴黎,你听清楚了吗?我在巴黎!”
  我想挂断电话,我不想听她接下来说的话,但是却迟迟没有按下OFF。
  “萧楚要结婚了,他和申以沫永远在一起了,我追了这么远来到他身边,他也不要我。他和申以沫永远在一起了,他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
  说着,她又哭起来,身后异常吵闹。可以想象得出,关仪绮正站在一处繁华的街头,像一个无助的女孩,面对这个陌生的又没有人需要她的城市。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对她说:“我已经同萧楚分开了,你……也快回来吧。”
  走回小饭店,我的脸色应该非常差,差到苏艾一看到我进来就奔上前:“怎么这么惨白,遇到鬼啦!”
  我无力地笑笑,“苏艾,我好累。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和苏艾先行告退,留着方堃陪另两位。
  经过一家药店,我要苏艾等下我,我进去买了一点缓解头疼的药,然后在计生专柜停了下,最后拿了两支验孕棒。
  夜半三更,就听见挂在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响,我疲倦的身体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苏艾也被我影响了,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天中午,我面无表情地对苏艾说:“苏艾,陪我去趟医院吧。”
  “还是生病了?不会是昨晚着凉了吧,大夏天的,热感冒啊!”
  我感到全身无力,“我怀孕了。”
  “怎么会!你们没做避孕措施吗?”
  “当然有,但是我还是怀孕了……”说着我拿出两支验孕棒,都是一样的两条红线,“我有两个月没来月经了。”
  妇产科门外坐着几个男人,带着焦急的心情来回踱步。
  苏艾陪我进去,旁边写着一块牌子:男士止步。
  苏艾说:“别紧张,验孕棒也会出错。”
  待前面的人从诊室出来,我便一个人进去。我不敢让苏艾陪我,那样的我会无地自容。
  医生看了我的验孕棒后,简短地说:“你吃过避孕药吗?”
  我点头。
  她又说:“距离现在超过半年没?”
  我摇头。
  她给我开了张化验单,再次化验尿液的结果还是一样。
  医生说:“这孩子留不住,需要打掉。”
  然后给我开了份医药单,“这2天准时早上7点晚上7点吃药,第3天上午8点来医院药流。”
  晴天霹雳。
  我依靠在苏艾的肩上,泪流满面。
  苏艾跟着我一起叹气,不说什么,我们俩只是静静地坐在妇产科的门外。
  突然,我想到什么,站起身急匆匆进去诊室,对医生说:“这孩子我要留下,可以吗?”
  医生正在给其他病人看病,见我进来皱皱眉,说:“你吃了药,这孩子肯定不能要,否则会是怪胎。”
  “怪胎我也要!”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这是纪念我爱情的孩子,我不能失去他。
  苏艾跟着进了诊室,拉住我:“别这样,左兰,别这样。”
  “我要我的孩子。”我抱着她哇哇大哭。
  苏艾说:“我们去吃一顿大餐吧,庆祝你的重生!”
  我苦笑,“庆祝什么啊,我……”说着,又要哭起来。
  苏艾摸摸我的头,说:“小傻瓜,别哭了,你还有我,不是吗?”
  我哭得更伤心了,并化悲痛为力量,要苏艾请我去金牛角吃自助,直吃到就快要吐了还不罢休,又点了两份冰淇淋。
  苏艾说:“第一次见你吃这么多,感情以前都是装矜持啊。”
  “这孩子是饿死鬼投胎,他想吃,我不能不给。”
  我不看她,但能感到她温柔的目光,我多么想多么想在这时抬头看一下她的模样,却最终没有这么做。
  我觉得自己是个没脸见人的女人,男朋友要和别的女人结婚,自己却在这里打胎。
  苏艾说:“我给萧楚打个电话吧。”
  我这时才连忙抬头,慌张地抢过她的手机,说:“别打了,他要结婚了。”
  他要结婚了……
  这五个字在我的心头不断盘旋,挥之不去。
  我不是没想过告诉萧楚,甚至都拿出手机去拨他的号码,却怎么也没勇气按下通话键。
  在梦中我都拿着手机,遥遥看着穿着礼服正要进入教堂的他,他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却都不是我的。
  7点钟的脑中把我叫醒,苏艾倒了杯温水,拿着药要我服下。
  我说:“苏艾,你说,如果剩下个怪胎是不是也没关系呢?”
  “别傻了,这个饿死鬼不打掉,我的荷包就没钱了。”说着,善意地亲了我一下脸庞,“对不起,我知道你留念这段爱情,但是既然已经不属于你,你还怀念什么?”
  “怀念……他对我的好。”
  “他对你又有哪一点好呢……”苏艾苦笑,略带强迫的要我服下药。
  第3天去医院,同时间还有另外3个女生药流。
  我们吃完药需要坐在医院观察四小时,我的血不停地流,隔半个小时就要去一趟厕所,血流成河。
  其他3个女生检查后正常,都走了,只有我被留了下来,苏艾说没关系,她一直会陪着我。
  医生在观察室看了我的情况,裤子外都是血,立刻说:“准备刮宫。”
  我脸煞的就绿了,“刮宫?我并没感到不舒服啊。”
  “你都大出血了,必须刮宫。”医生说着就要我拿好所带物品跟着她去手术室。
  我抱着苏艾又一次哭了,这段时间我是如此软弱,如此无助。
  躺在手术台上的我对医生说:“能不能把你的手借给我握着,我很害怕。”
  医生不睬我,我又大声说一次,医生说:“别闹了,放松点,除了事你死了我也要判刑。”
  随着一次次的撞击,仿佛有什么硬物在我的身体里捅碎,我就感觉生命正一点点从我的眼我的鼻我的耳我的四肢我的每一寸毛发中消失。
  开始我还能忍一忍,后来我放声惨叫,紧紧抓住床的边缘,我叫着:“萧楚,萧楚,救我!”
  手术完,我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将衣服穿上,头一晕,跌倒在地,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
  就听见医生打开手术室的门,对在外焦急等待的苏艾说:“家属,你们有没有带水,快给病人喝水。”
  苏艾连声答应,拿出果味C给我,我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等到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掉点滴了,我的身子异常疼痛,全身蜷了起来。
  就听见苏艾哑着个嗓子在医院的走廊上放声大骂:“你他妈的萧楚,你知道左兰要为你死了吗?你他妈的怎么没良心,我真的不再爱左兰了吗?!萧楚,我到现在才知道你是这么的残忍,我祝你和申以沫永远得不到幸福!”
  我半眯着眼睛,看到苏艾拿着手机气冲冲地走进来,见我醒了,她舒展眉头小跑过来,坐在我床边,对我说:“傻瓜,醒来了啊。”
  我想让自己笑一个,却不能,痛苦一定写满了我的整张脸。
  一瓶水接一瓶水,我从下午掉到了晚上。
  我在床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心凉如它。
  苏艾在医院门口买了把伞,我们俩撑着在路边等TAXI,我的身子一阵阵的疼,疼得我忍不住又想哭。
  在信中告诉自己,不许再哭了,永远不许自己再为萧楚哭了。
  从此以后,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是两条平行的线,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我大声地对天空喊:“左兰,你一定要幸福,你一定要比谁都幸福,上帝告诉你只有你改变了你自己才能得到幸福!”
  苏艾的怜惜地紧紧抱住我,什么话也不说。
  第二天,我高烧近40度,苏艾陪着我一起难过,平时的伶牙俐齿也不知去了哪,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陪着我在房子里待了3天。
  我说:“苏艾,如果我是你就好了,可以无关痛痒的和每个人交往,明白什么样的人适合接触什么样的人应该远离,我怎么着就是看不明白。”
  苏艾说:“看明白了只是突增无奈罢了,我也只不过是试着让自己大条一些,就快乐一些了。”
  “是吗?大条一些也就快乐一些……”
  萧楚,本以为我们的故事就此终了。却不想,我们这两条平行线还会有相交的一天。
  这一天到来了,我又为你哭泣。
  此生,是不是我欠你的,怎么样也还不完呢。

  第十四章
  阳光穿过棉布窗帘暖暖地撒在床头柜上,我睁开眼,却不见了身边的苏艾。
  我起身拉开窗帘,阳光扑面而来。
  苏艾说:“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她也许是我生命中的守护神,每一次我痛苦不堪的时候她都会陪伴在我身边。
  出了房间,便看到客厅的桌子上摆放整齐的早餐——一杯果汁,两片面包。
  下面压了张纸条,我拿起来看到上面写着:“去阳台,祝开心!”
  转身,走向阳台。
  推开门时,我总是第一眼便看见那张巨幅广告,每次想尽量让眼睛躲开,却从没成功过。
  这次,却不用躲了。
  一出阳台,我便知道苏艾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那张狐媚男人的海报从对面的楼顶去除了,换上了一张家用电器的广告。
  空空的,仿佛有什么正在消失,化成了泡沫飘向云中。
  从此无论是萧楚,还是李斯,都从我的生活中再一次消失。
  我心中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手机的铃声响起,从卧室里传来,我赶紧走出阳台,阳台的门被随意地带上。
  来到卧室后,拿起电话一看,是母亲打来的。
  母亲说下周会来北京旅游,希望能抽时间陪同我一段时间。
  她是做保险经理的,因为去年公司达到了预期的业绩额度,所以安排一次出游,可以携带家属一名,所以父亲也会来。
  我一听说父母要来自己这儿,又高兴又有些担心。
  高兴的是这次父母来北京,我可以好好地陪陪他们;担心的是自己现在一大堆事处理不了,就怕父母看了跟着一起难过。
  听出我语气中的犹豫,母亲赶紧说:“如果你很忙,我们就不去打扰了,到时候见一面就好。”母亲是很地道的传统妇女,就怕自己做的事情影响了宝贝女儿的生活。
  “不不,我刚才在想你们来了之后的安排呢!”我提高了声调,说话间都透露出愉悦的触角。
  刚挂上电话,立刻接通一个电话,我走进客厅,就听见李缪染噼里啪啦的呼唤起来:“找了你一天一夜,你怎么了?!”
  “没事,让你担心了!”
  “还真得让我担心了!”可以感受得到李缪染不停翻白眼的模样,“你快来公司吧,好像有工作安排。”
  我洗漱完毕,匆匆把果汁喝了,换了套米白色的职业套装就出门了。
  待赶到单位,就觉得每个同事的严重都显出一丝莫名的古怪感,仿佛都在心中藏着掖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又好像是公开的,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李缪染看到我,上下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拉住我的手,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没同我说过?”
  “什么?”我一阵迷糊。
  “别装了!”李缪染一巴掌重重拍在左兰肩头,“好样的你啊!一出马365的项目就迅速敲定方案,今天就下了订单,而且还带来了surprise!”
  我整个人都糊涂了,昨天没与乔川说几句话,完全不可能提到365的项目,怎么今天就搞定了?
  “Lethe啊!是李斯啊!万盛为我们的项目请来了李斯做形象宣传,这对我们这套书的营销是非常有好处的,你不知道李斯现在可是小女生们疯狂迷恋的偶像,有他做圣诞礼服的形象真正抓住了小女生的心啊!”
  “李斯?”我听了脸都要发白了,“他有这么大牌?”
  “何止大牌,他简直就是超级大牌!国内鲜少有模特,尤其是男模,能像他一般做了几个世界品牌的代言,可谓是奇货可居!我做几辈子梦也想不到他会和我们这样的小公司有什么关系,真是太惊艳了!”
  “那……接下来?”
  “当然是启动项目啦,不过沈总安排了你一个闲职,要你去负责李斯的写真拍摄。”
  我一听,头就大了一倍:“不会吧!365圣诞礼物的设计是我提出的,所以我觉得我一定要在现场,写真的活派你这个花痴去比较好。”
  “去去去,你才花痴!你全家都花痴!这等美差还轮不到我,我下周要去青岛出差去洽谈一笔订单,如果你能洽谈,那我同你换。”
  “那我找沈总去!”
  我说着,便气势汹汹地去找沈总,为李斯拍写真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早上才以为得到新生,却不想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有很充分的理由,365面向的群体是女生,找一个男模特来做宣传不合适。
  谁知道,沈总不在办公室,电话他,他说我很忙,只赶紧说了句:“李斯的写真就交给你了,面子工程不容小窥!”说完便挂断电话。再打,就没人接听了。
  我心想其中一定有猫腻,肯定是沈总故意躲着我,于是想找李缪染问个清楚,但李缪染一脸啥事都不晓得的模样让我放弃了询问。
  “那你告诉我,为何选择男模特来做圣诞小礼服的形象呢?”
  “女生穿礼服是为了谁?女生为了打扮又是为了谁?女为悦己者容,我们就要给女生这么一个概念,女生只要穿了我们的礼服,就会有李斯这样帅气的男伴出现。你看,多浪漫。”
  然后,李缪染从抽屉抽出一叠照片交给我:“诺,李斯的照片,你也多了解下他,待照相的时候你能找到他最合适的角度。”
  一张张各个不同角度的照片显示在我的眼前,他的正面、侧面、近景、远景、全身、半身……无论正经的、耍帅的、俏皮的,除了妖媚的那一面之外,我都熟于心,根本不用看照片也都记得。
  走出办公楼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房有些紧,压迫得心伸缩不了。
  该面对的,如何也逃不掉闭不开。
  我清楚地看见苏艾微微抬了下眉,然后又吐了口气。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块儿遇见苏珊娜,还是在她与方堃一起时。
  苏艾一定在心里暗暗诅咒,让我不住打喷嚏。
  如果不是我软硬兼施地拜托她介绍她手下的女艺人来做365圣诞礼服的模特,她也不被被邀请来李斯的拍摄现场,不来拍摄现场就根本不会见到苏珊娜。
  不过也是,在798这样文艺的地方,当然会遇到苏珊娜,尤其这场High Lever秀还是她的公司举办的,她怎能不到场。
  苏珊娜浓妆艳抹,瞪大了眼睛不能相信地看着苏艾,这个她找了大半个地球的女儿,原来从来都在北京,没有离开过。
  与苏珊娜一同出现的还有谢燕飞,萧楚的母亲,那个能把女低音场得分外华丽的女人。
  苏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躲开母亲一辈子,苏珊娜一生追求名利的性格,她看不惯;苏珊娜畸形的名利圈,她看不惯。
  从懂事起,她便完全与母亲背道而驰,追求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三个女人异常安静地对看着,谁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却谁也没有先开口。
  方堃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从他跟着苏艾进入会场的刹那,便知道其中必有故事,于是闭紧嘴巴不发一言,当作旁观者看着眼前三个女人,和女人们身后矗立的男性。
  当然,我也看到了那位男性,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那个男人……难道是萧楚?
  一身纯白色修身小礼服包裹着他颀长的身体,微卷的浅紫色短发遮掩着一双若隐若现的丹凤眼和高挺的鼻子,举手投足优雅万分,有着明显的异域气息。
  这个时尚杂志上的模特,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充满阳光气息的C中才子吗?
  我吩咐着跟随的摄影师工作,今天这个High Lever秀场是我们为萧楚的拍摄现场。
  萧楚今天的拍摄很投入,完全不受我出现的影响,也许这就是他能成为顶级模特的原因之一吧。
  不过,他还是时不时对我放下电,让摄影师身边的助手小妹发了花痴,从此他的粉丝圈又多一名忠实成员。
  “现在小李子这个名字应该是你了吧,名副其实!”苏艾对他嘲笑,他摇头:“那是我的粉丝。”一句回话让苏艾不由得满脸黑线。
  因为今天会费一天时间盯紧摄影师,所以我并没有戴隐形,而是把厚重的黑框架在了鼻子上,300多度的镜片肯定有隔离放电的功能,所以我完全不为所动。
  “都差点认不出你了,萧楚!”方堃大方地伸出手和萧楚右手握在一起。
  苏艾把视线从苏珊娜身上移开,对萧楚讪讪地说:“黎迪在的话就又是5人行了。”
  “这个主意不错,要不我电话黎迪?”萧楚笑了,掏出电话就准备拨,却不想谢燕飞伸出手按在他拿手机的手上,萧楚疑惑地看向她。
  谢燕飞摇摇头:“我想,今天你们的聚会可以改期,苏珊娜应该有许多话想同女儿说。”
  苏珊娜感激地对谢燕飞笑笑,继而对苏艾说:“我们……你看,是不是找个地方,坐坐?”小心翼翼的语气,就担心像三年前苏艾大学毕业那会儿一样,只不过一句语气不和,苏艾便再也不与之联系,直到今天重逢。
  苏艾看了眼我,又看看方堃,我们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她眨眨眼,都希望她和苏珊娜好好谈谈。
  于是,她舒展了眉,淡淡地对苏珊娜说:“嗯,好的。”
  听到她这句话,苏珊娜也松了口气,“我知道附近有一处咖啡馆……”
  “就去那儿吧。”苏艾碰了下方堃的手,示意他一起。
  苏珊娜看在眼里,她本希望与女儿单独聊聊,但女儿不想,她也只有由着女儿。
  于是,苏珊娜也邀请了谢燕飞一起。
  四人离开后,拍摄继续进行。
  一套片子拍完,萧楚换上了一身华丽的衣服,银灰色的窄腰身礼物配着一双长而尖的小牛皮鞋,十足中世纪贵公子打扮。
  他把头发稍微揉乱了些,更像颓败的中世纪油画上的男子了。
  在拍摄时,他有新的想法,要我陪同他一起拍照。
  “这可不是儿戏,你不要玩了!”我尴尬地扫了一眼苏艾带过来的女艺人,怕她反感。
  没想到这个长头过腰的女艺人尖尖倒不在意,她对我点点头,又叼着烟将目光转向马路上,那无所谓的眼神和萧楚颓废的感觉还真是搭配。
  只是,我设计的公主礼服的概念应该是灰姑娘,而不是两个上流阶层的聚会。
  这时,萧楚不管不顾地说:“你不参与拍摄,今天就不拍了。”
  烈日炎炎,拍摄组的人赶着来到798就为了此次拍摄,谁也不想出现事端影响了进程。
  王摄影将相机交给助手小妹,上前与萧楚沟通了许久,最后还是被萧楚说动了,然后转向坐在一旁地上喝水的我。
  我见王摄影过来这边,不由得苦笑一下,然后从纸箱中拿出一瓶矿泉水给他,说:“怎么?你也建议我拍?”
  王摄影接过水,尴尬地笑笑,然后坐在我旁边,说:“我也觉得你的外在形象很好,要不,试试?”
  萧楚也走过来,自己拿了一瓶水,打开,一仰头喝了一大口。
  他总是这样,迫不及待的喝水的模样,和少年时候没有变化,还是那样的帅气和潇洒,喝完后零星有些水珠落在脸颊和脖颈处,慢慢流淌至衣服中,带出一条性感的水痕。
  “好吧,就算我同意,没有衣服可以搭啊!”今天的我考虑到外出拍摄,所以穿得万分随意,灰色T-shit加深蓝色牛仔裙和匡威鞋。而带来的礼服都是适合尖尖那瘦小身形的女生,我肯定穿不上。
  “诺,这一件我就觉得很不错。”萧楚向衣架指指,放最前面的是一件黑色的女士礼服。
  我比了下,正适合,心中一阵狐疑,是萧楚特意挑选出来放在外面要我穿的吗?
  “Lehte,我想知道,是否是你安排我来负责你的写真?”我直直看向萧楚的眼睛,像是要挖掘他内心深处真实的目的。
  萧楚也直直地看着我笑,嘴角轻轻上钩,弯成一条好看的弧线,“不告诉你!”
  我在心中抽了他几个大嘴巴,他从何时变成了这么一个娘娘腔男生,不仅外貌,连语气都是。
  但我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妹,都因萧楚的这一句话而激动不已,各个面红耳赤心乱跳,这世道变得太快了,中性男人为王。
  我咋咋嘴,站起身,同意了拍摄的要求。
  萧楚先没有让我穿上礼服,而是要王摄影先拍了一组我穿便服的照片。
  他穿着礼服,拉着我的手小跑到马路上,吸引了不少行人。
  我跟着萧楚的动作摆着pose,一开始有些僵硬,而后慢慢进入状况,才自然起来。
  拍内景的时候,萧楚才让我穿上礼服。
  我散开了头发,散落到背上,萧楚从High Lever的一个员工那借来一幅黑超戴在左兰的头上,令所有人眼前一亮,谁都没看过用黑超当礼服头饰的设计。
  “嗯,这双鞋也得换!”萧楚神奇的从行李箱中拿出一双紫色细高跟。
  “你怎么会有这个?”我惊叹,穿上后,非常完美,细细的带子在脚踝上绕了几圈。
  “你别管了,你现在是我的灵感缪斯!”说着便拉着我来到镜头前,闪光灯亮起。
  恍惚中,我觉得我真的很像一个灰姑娘,从故事的开始,我第一次在公交车上看到这个骑着单车背着小提琴盒的男生开始,我就被深深迷住。之后,缘分让我们在了一起,从不可能到他说他愿意尝试爱上我,都像是梦境。
  所以,必然破碎。
  萧楚说,这套片子他的想法就是灰姑娘,开始是穿便服的女孩遇到王子,后来她也变成了公主。
  “这套宣传片出去,我相信这套礼服的潜在顾客至少激增十倍。”摄影师的灵感突增,每一张照片都可以直接当作大片发表。
  我在心里笑得很哀伤,萧楚,原来你从来都知道我只是你生命中的灰姑娘……
  脱下礼服换上我本身的衣服,我从换衣间出来时,不知为何会感到一股目光从楼上看着我,我抬头,正迎上。
  那双眼睛的主人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抬头,忙把头缩回去,但我已经看清是谁了。
  我也看清他身后坐着的那个人,是一个气质高贵的女人。
  我在心里笑得更欢了,像一把刀刻上的笑容,那么僵硬。
  乔川,我怎么没想过你会出现呢?是,你是这个项目的大老板,但是你把我当了猴子,在上面高处看我在下面滑稽的表演。
  而且还带了申以沫,你们在上面是否都笑开了怀呢?看到灰姑娘再一次被不切实际的浪漫给击败你们会开心?看到灰姑娘最终会脱去华服归于平凡你们就满足了?
  我明明白白的清楚了,这所有的事都是乔川弄出来的,虽然想不明白乔川这样做有何目的,但是气愤让我没有理智,拿起电话对苏艾说:“我要走了,等会你来接尖尖!”
  萧楚显然也看到楼上的人,他愣了愣,然后丢开我换上了一副惊喜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以沫,是你吗?你怎么会在北京?!”他的声音有些颤音,仿佛失去了很久的恋人重逢。
  这出戏码,我曾在心中勾画了许久,却不曾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看到申以沫的脸上露出一种温馨的笑容,那样地美那样肆无忌惮地绽放,这世上,没有女人能比她更美了。
  我不能接受自己看到萧楚和申以沫重逢的场景,那好像是可以演给我看的。
  我和摄影组打了个招呼,要他们照顾尖尖直到苏艾回来,然后飞也似的跑出去。
  一路小跑,烈日当头我也没有慢下脚步,穿过废旧的工厂区,来到北出口,正看见一辆迈巴赫停在路边,太招摇,想不看见都难。
  就见车窗摇下,里面一双充满了兽性的双眼对我的出现虎视眈眈。
  我没有理睬那个男人,自顾自从车边走了过去,便听到后头的车子正在不耐烦地按喇叭,我依旧不管不顾地闷头往前走。
  乔川生气了,下了车,快步追上来,一把拉住我,顺势搂进怀中,低吼一声:“你想不理睬我了吗?!”
  我也没有挣扎,垂着眼睛看他的胸脯部位,透过棉制白衬衫依然能看出若隐若现的肌肉,他的脖子上戴了一条细细的十字架挂式,把他的脖子修饰得柔和了些。
  “左兰,你知道我在生病的时候是多么地想你吗?”乔川的吻来的剧烈而没有征兆,吻我的头发,我的额头,我的眉毛。
  “我本以为你会再来看望我,却不想你如此狠心!”
  “那你呢?”
  待乔川稍稍停住,我才开口,“你也认识申以沫,你还同李斯是好朋友,并且千方百计地接近我,安排我的生活,改变我的世界。我想知道,你是什么目的?!”
  我抬起眼睛,看着乔川的黑瞳,直直地要看他的心底,把那灵魂中的一丝丝欲望给拽出来。
  乔川稍稍松开了些我,用俯视的姿势说:“我的目的,你不知道?”
  “知道,但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想听你直接对我说,你是什么目的!”我带着挑衅对他说。
  乔川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笑了,笑得很灿烂:“头一次有个女人用这种眼神对我,而不是像其他女人小绵羊般,这不能不说让我心动了一下,也证明了我的眼光很准——你这个女人很正,是我乔川的最佳女人!”
  我将我紧紧抱住,对着我的耳边轻轻说:“我想追你!这就是目的!”
  我嘴角浮出淡淡的忧伤,我不相信理由会这么简单。我想听真实的理由,那个理由也许我猜到了,但是我需要听乔川自己说出来才能证实。
  我用低不可听的声音说:“你不是已经将我换给了李斯……”
  乔川瞪大了眼睛,随之叹了口气:“小狐狸,你知道了?”
  我也叹了口气:“嗯,从你在兰亭和李斯相认的时候,从你给我他电话号码的时候,我就大概就知道了。”
  乔川松开了我,然后说:“上车!”
  车里空调冷飕飕的,我有些冷用双手环抱着身子,乔川便把空调关了摇下车窗透气。
  “你想怎么样?”乔川讪讪地问。
  “你想怎么样?!”我不看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反问。
  “左兰,我们在一起吧。”
  时间像被按住了快退键,一切倒流的完美无缺,在那个时候,我听过最爱的那个人的电话。他说:“申以沫,我们在一起吧。”
  于是,我知道自己掉进了深渊,万劫不复。
  “乔川,你是说真的吗?”
  “这一次,我想着撮合你和Lethe,却发现,自己是那么得不甘心,那么得舍不得,那么得心痛。”乔川深情地看着我:“没错,是Lethe介绍你给我认识的,但是最终是我自己选择爱上了你。你知道,刚才看你和他一起拍摄,看你看他的眼神中透着怀念,我完全受不了,我想把自己痛打一顿,为什么要把你拱手送给别人呢?”
  “左兰……我爱你,我要你!”
  我有些惶然地呆住了,这世上第一个人对我说了“爱”的人,萧楚没有说过,那年的黎迪也只说过喜欢,我身边的三个男人,只有他对我说了爱。
  但是,此时此刻的我却不懂爱了。
  我说:“这话听起来应该很感动,但是我却心凉如水……”
  我注视着乔川的眼睛,他的瞳孔比他人的要小一些,其中散发着蛊惑的光,带着层迷迷蒙蒙的雾气,分外诱惑。
  “乔川,也许我不知道如何爱了。”
  “这世上不知道如何爱的何止你一个!”
  乔川冷着个脸,车子飞一般开上了大路。
  “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我看着乔川开车的侧脸,心中突然窜起一股暖意,就觉得二十多年的人生终于可以找到一个落脚点,这个落脚点有些高也有些抖,但终归是美好的。

  第十五章
  李缪染不知是否吃了兴奋剂,一进公司看见我就叫了起来:“左兰,听说你要请年假!”
  我从电脑屏幕前转过头,看着李缪染那张略带夸张的脸说:“消息传得真快!”
  “怎么你从没同我说过?”
  “就怕你大嘴巴到处说,谁知道最后你还是会到处说。”我呵呵笑了。
  李缪染也跟着笑了:“下班后我们聚下。”
  “好啊,地址你定,我请客。”
  “那就鼎泰丰吧,你请客我不心痛,哈哈。”
  一下班,我们招了辆taxi直奔新光天地。
  来到鼎泰丰坐下后,李缪染自作主张地点了三种不同口味的小笼包,和小吃数份。
  我夸张地张大嘴,说:“你吃得完吗你?!”
  “肯定吃得完,现在……”顿了顿,李缪染温柔地将手放在肚子上,“还有一个小人儿在我的身体里。”
  我不可置信地叫起来:“你这个女人,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知道!”
  “也就是前两天我才知道的,也许,很快我也要获得幸福了。”李缪染的脸上写满了幸福女人的特征。
  服务员送来饮料,我抿了一口:“是谁?我认识吗?”
  “当然不。”
  “是谁呢?不能告诉我?”
  “等我们结婚那天你就知道了。”
  “奉子成婚,真有你的!今天我们好好high一下!怎么样,吃过饭去哪里?”
  “按摩如何?”
  “好的啊,就知道你一定会祝福我。”
  我一口吃下小包子,香味在嘴中蔓延,“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我希望是女孩,女孩都长得像爸爸,我老公比我长得好,像他会好。”李缪染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原来你最终还是选择当花痴啊。”
  “你也该找个终身伴侣了。”
  “还终身啊!”我笑笑,“半生就可以了。”
  李缪染的表情有丝毫变化,眼神中透露出高深莫测的光芒:“这么说,是有主了?”
  “这顿饭你请,等会我请你去massage时再对你说吧。”
  李缪染知道以我的性格来说,根本藏不住秘密,该说的时候定会对她说,所以就封住嘴巴品尝美食去了。
  师傅轻柔的将精油抹在我身上,并用指腹顺着经络施压。
  我把脸埋在床中,看着下面放着的一盆绽开在水中的花,对李缪染说:“我选的环境不错吧。”
  “奢侈!”同样把脸埋在床中窟窿中的李缪染撇撇嘴,“我一般就去盲人按摩。”
  “massage讲究的是心境嘛,你得道高僧,看什么地方都是一花一菩提,而我凡夫俗子只能靠视觉和味觉的感官才能看的美好,而这些美好都要花钱才能得到。”
  说到最后一句,连两个年轻的男按摩师都不禁跟着笑起来。
  “好了好了,不同你说这有的没的,快说说你的男友。”
  “你认识的。”
  “乔川?”李缪染一语中地。
  我闭上眼睛,边享受按摩师傅的纯属技法,边吐气如兰地说:“我这次请假就是和他一起去威尼斯。”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李缪染猛地坐了起来,“都蜜月了才让好友我知道!”
  “你还不是都怀孕了才让我知道吗?”我轻笑。
  “不管了,你同那个钻石王老五真的在一起了?”
  “大约吧。”
  李缪染重新爬了回去,“我想说你真的要考虑好,虽然我也挺喜欢那个乔川,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但毕竟是富家子弟,一入豪门愁似海!”
  “去你的,还愁似海!”我哈哈大笑,“是深似海好不!”
  “差不多,他的父母你见过吗?他的过去你了解吗?他真的就是你明确的终身伴侣?你要搞搞清楚再决定啊。”
  “嗯,明天我便会与他去见父母。”
  我说到这,心头一沉。
  对乔川,我并不如爱萧楚那般刻骨铭心,却多了一份温暖和安稳。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的一种。
  或者,我只是把他当作了一颗救命的稻草,在萧楚再次出现在我生命中时的一个避难所。
  所以,对明天与他家人的相见,对于我来说忐忑不安。
  我还没有调整到一个媳妇的心态去面对长辈,我也没有调整好心态是否接受乔川的爱。
  那天,乔川同我说了许多故事,这故事中有萧楚有申以沫,还有我。
  乔川说,他与申以沫最先认识,那时申以沫才取得律师执照,还没有立刻投入工作,就先住在她父亲在华人区购置的别墅居住,没有与主流社会接触。
  而乔川也在那一块住了一段时间,两个年轻人在异国他乡很快成为了朋友。
  两人都是喜好玩儿的人,便相见甚欢,大部分时间她都是窝在了乔川的床上。
  却不想,千里迢迢赶来陪伴申以沫的萧楚站在别墅门口,正撞见两人手拉着手回家的亲密样,立刻扑上去便与乔川扭打起来。
  乔川说:“那时候我奇怪,怎么一个看起来和初中生差不多的小孩见到我就挥拳头,如果我当初知道他都19岁成人了,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乔川以为萧楚是个小孩,所以都是以防守为主,他不明白这个拖这个大行李箱的男孩为何见了他就打。
  容不得他多想就狠狠地受了一拳,嘴角泛出些血丝,他这才愤怒地还击,两头雄狮咆哮着滚打在地上,引得路人驻足围观。
  直到警察出面才把两人分了开,都是一副狼狈相。
  警察本准备把他们俩抓回警局,是申以沫出面,对警察说了几句,警察才笑着说:“原来是为了女人,sorry boys!”然后扭动着肥硕的屁股走开,围观的人群也作鸟兽散。
  申以沫帮乔川拍拍身上的灰,然后用餐巾纸小心点去脸上的血迹。
  19岁的萧楚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觉得得万分冰凉,申以沫同他说她拿到了律师执照,所以他兴冲冲地一放暑假便赶来,却不想,她在法国已经有个男友,也是个中国人。
  在乔川的回忆中,萧楚总是紧紧抿着嘴,不发一言。
  申以沫一直没去管他,他就自嘲地笑笑,拎起行李箱,转身就准备去机场,他满脑子都想着赶紧回国的事儿。
  这才听见申以沫清脆地叫:“Lethe!”
  乔川以为这是萧楚的名字,所以就一直喊萧楚为李斯。
  后来才知道,这是申以沫和萧楚的秘密,从他们小时候开始,两人只要一方生气,另一方就可以叫Lethe,这样大家都不能生气了,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但是大家都叫习惯了,于是萧楚也就自动把自己的英文名改成了Lehte。
  申以沫跑上前,拉住萧楚的手对乔川说:“嗯,这是Lethe,我的小男朋友!”又面对萧楚说:“这是乔川,我在法国认识的好友,北京人。”
  萧楚这才放正了态度,略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心想:以沫这个女人真不简单,不仅玩姐弟恋,还不避讳床伴。比他接触过的大牌模特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他以一种新的目光重新认识了以沫,这个他以为生长才象牙塔中的女人,原来她才是最厉害的。
  这是乔川、萧楚和申以沫三人开始的故事,也是我与萧楚开始交往的前奏。
  我听后就明白了,萧楚以为申以沫不再需要他,所以落寞地回了国,他们之间从没发生过什么,申以沫一直把萧楚当作弟弟,她对他好像亲身姐姐一般对待萧楚,萧楚却把这些当作申以沫对他的爱。
  直到法国之后,他才知道,申以沫从没爱过他,于是他心凉了,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爱。
  于是,选择了我,去教会他如何爱。
  只是我是个失败的老师,到最后也不能告诉他爱情到底是什么,反而把自己伤得痛不欲生。
  而后,乔川同我说了一个令我震惊的故事,关于萧楚和申以沫。
  乔川说我不能怨恨萧楚,因为萧楚有苦衷,他是个好男人。我痴笑,乔川你又明白了什么?乔川带着点霸气的目光看着我,说,我当然知道的比你多。
  在萧楚高中毕业高上大学的那年夏天,申以沫回过一次国,在北京为他过生日,两人一起庆祝了一晚。
  那夜,他们发生的关系,申以沫第一次将自己的身体当作礼物交给萧楚,那时的萧楚已经和我在一起,但是他依然放不下申以沫。
  萧楚学着像大人一样送申以沫去机场,虽然不舍但申以沫说,这就是我们最好的关系了,我的小男朋友。
  所以萧楚知道自己如果挽留,申以沫会认为自己不成熟。
  申以沫是一个可以把性当作礼物的女人,所以她也希望身边的男人不会被爱而牵连,有所连带反应。
  她的生活不想他进入,他清楚的知道。而他那时候也已经有了我,所以他选择了申以沫的方式来对待分别。
  却不想,第二年才过完年,就从法国传来了有关申以沫的噩耗。
  “意外,一场车祸引致的受伤。”乔川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有些颤,我能感觉到他心中的不平静。
  “开快车?”我问,“是什么伤?”
  乔川看着我,“你没有注意到申以沫从来都是坐着吗?”
  我张大嘴,不敢相信心中的答案。像申以沫那样的女人,集美丽与智慧于一体,让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捧在手心的女人,却……
  “不是开快车,而是一次在她去法庭的路上,用自己的车去逼停一辆失控的学校大巴车,她当场就晕死过去,十二名小孩安然无恙。”
  我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喊出来,乔川更紧地抱着我。
  “左兰,你还想听下去吗?”
  我点点头。申以沫,你的形象在我心目中越发遥不可及了,我只是平凡世界的一粒沙,而你却是广阔天空的飞鸟。
  申以沫昏迷了将近一个月,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的父亲和母亲都飞到了法国,对她细心照顾终日以泪洗面。
  在她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走路了,以后只能靠轮椅生活,这对一向自强独立的申以沫来说,无疑是一个比死亡还震动的消息。
  医生说她的腿其实并没大碍,再过2个月抽出钢钉就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而她不能走路的原因,大约是因为撞车的时候伤了脑神经,以致不能行走。
  在那段日子,申以沫不说话也吃得很少,基本都靠着点滴生活。
  她唯一电话的人,就只有萧楚。
  她说:“萧楚,我需要你。”
  萧楚就像19岁时那样,义无反顾地飞去了法国,当他看到了申以沫的状况再也不能平静地面对。
  他知道,此时的申以沫最需要一个人陪伴,给她依赖,这是申以沫一生唯一软弱的时候。而她选择了他,他感激他热烈地回应。
  再回国时,就坚定了信念,要去配申以沫,那才是最需要他的女人。
  而我就被他抛在了身后。
  之后的事情我清楚,他每天都找各种机会与我吵架,仿佛我每一个动作都能引得他生气。
  现在想想,才知道,他是希望我恨他,恨得要忘记他,这样在他离开后才不至于太伤心。
  只是他没料到我是那么得爱他,那么执着地陷在了自己设置的爱情陷阱中,不得自拔。
  于是他才狠狠心,在我为他收拾行李时,说了最绝情的话:“左兰,你忘了我吧,我从来都只是拿你当作以沫的替代品!”
  现在想到,还是会痛。
  萧楚去了法国后,遇见了关仪绮,应该说是关仪绮去找了他,在他门外告诉他自己的爱,这一目表白被申以沫看见。
  申以沫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在房里流泪。而萧楚却第一次打了女人,在关仪绮说“申以沫一辈子都残废了,你还同她在一起”之后,萧楚抽了他一巴掌,大声说:“申以沫就是残废也比你好,我就要同她结婚了!”
  后来,关仪绮电话我,后来我打胎,后来苏艾给萧楚电话,大声咒骂了他,这个故事终于串到了一起。
  乔川就在这个时候出场。
  萧楚同乔川说了我的故事,他希望乔川能帮他照顾我。
  乔川并没有答应,而另一个人却答应了,在大一大二那两年都是他陪伴在我身边,陪我笑陪我哭,陪我度过每一次冰冷的时候。是一个标准的好男朋友形象。
  那个人就是黎迪。
  乔川虽然没有答应,但还是去寻找过我,之后看到我和黎迪的关系,他便明白我已经有人陪伴。
  而黎迪他也是认识的,所以他放心。
  乔川说,我们也不是没见过,我们曾经见过许多次,在黎迪带我去聚会的时候,他有时也在,看到我没见总有股忧伤,他也会被触动。
  我在他眼中,是个同申以沫完全不同的女人,申以沫美丽而骄傲,我卑微而易受伤,申以沫那样的女人在他的社交圈有许多,我这样的女人与他并不是一个世界。
  所以他也对我有些好奇。但仅止于好奇,他从没来与我攀谈过。
  黎迪发现,他永远走不进我的心里,就带着悲伤与我告别。
  他说:“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就找我,我都会为你,千千万万次。”
  我没有再联系他,我知道我欠他太多了。所以直到多年后的再次重逢,我也装作像从没有过那段时间陪伴一样,与他尽情的说闹。
  那时候的我,与乔川有了交集,一次又一次的遇见仿佛天注定的缘分。
  这时,他才开始了和我的故事。
  只是这段故事开始的时间不好,萧楚再次出现在了我的世界。
  萧楚是带着伤痛回来的。这一次,他比谁都伤得深。
  申以沫的父母强烈要求她回香港去治疗,这样,她就可以在他们身边,也方便照顾。
  于是萧楚和申以沫在香港呆了一年,这一年,萧楚想遍了方法让申以沫康复,申以沫也努力过,结果是医疗证明,申以沫也许永远站不起来了。
  于是,无论萧楚如何努力,申以沫都不再努力。
  申以沫对生活绝望了,两个人浑浑噩噩的又过了三年。
  在我大学毕业那年,申以沫有所好转,她想重新找到生活的目标,所以再一次来到法国。
  回到法国的申以沫真的获得了重生,她将自己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因为不能动,所以她每天坐在电脑前,开了一个博客给所有妇女做免费咨询和法律顾问。
  她再次成为法国的名人,博客点击量长居第一名的位置,她是法国的妇女之友,她是坚强的女性代表,她知道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才能重新找回自己。
  看着申以沫自信起来,萧楚本应该高兴,但是却怎么也不感到开心。
  他觉得申以沫又要失去他了,在他的内心,可能更向往在香港时两人亲密无间从早到晚相处在一起的时光。
  在法国,萧楚一没学历二没工作经验,想找个工作非常困难。他天天在家,或者在周围散散步,周围的邻居都认识他,大家对他表面上很友好,背地里都说他是申以沫养的小白脸。
  他知道后,也不在乎,只要能与申以沫在一起,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谢燕飞陪苏珊娜去美国看望苏的儿子vincent在百老汇第一次的演出后,接着来法国,看到的萧楚是一幅苍白纤瘦的病态像。
  谢燕飞找申以沫单聊过一次,苏珊娜找萧楚也聊了一次。
  对于谢燕飞和申以沫的谈话乔川并不知道,但苏珊娜的谈话萧楚同他说过,所以他能转述。
  苏珊娜在北京开了一家名叫亚美的经济公司,她本是香港演艺界数一数二的经纪人,因着艳照门事件导致香港娱乐产业快速下滑,而后她看中了大陆这块市场于是准备在这儿从头再来。
  她看不惯那时的萧楚年纪轻轻便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并对他叫自己遗忘(Lethe的中文意思)很反感。少年人,又经历过什么,红尘是这么容易看破的吗?
  是看着萧楚长大的,苏珊娜对他的消沉和绝望,希望他尽快地恢复。
  萧楚说,我无论在哪儿都积极不起来,在法国是这样,在中国也是。
  苏珊娜说,不就是没有学历和工作经验吗?如果你愿意,来阿姨的公司吧,以你的形象做一个男模绰绰有余。
  萧楚本不会接受苏珊娜的邀请的,在他看来,申以沫这么完美的女人都会去追求事业的天空,而他这个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以出卖色相为生?
  没想到,申以沫却表示双手赞同,她说:“当男模太适合你了。虽然我很希望看到你成为艺术家的模样,但都是站在台上,都让我骄傲。”
  苏珊娜回国后,也与萧楚不断的电话沟通和邀请,这里面应该也带着有谢燕飞的心情。
  在萧楚犹豫再三的时候,申以沫谈了一段网恋。那是一个法国的著名律师,因为恋慕申以沫坚强的形象,便展开了追求。
  萧楚见过那个男人,是一个激情四溢的标准法国浪漫男人的形象。绅士、优雅、有身份有地位,就是和健全的申以沫在一起,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申以沫对萧楚说:“萧楚,这些年谢谢你了。”
  她还说:“萧楚,我对不起你,左兰在中国等着你,她才是最适合你的女孩。忘记我这个残废吧,我不值得你去爱。”
  萧楚抱着申以沫,痛哭不止,他说他对她会不离不弃,哪怕她再也站不起来他也会继续爱她。
  她说这不是爱,是同情是怜悯。
  她说:“萧楚,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而我不是你的幸福。”
  简单的几句话,就想断了两个人的关系,萧楚当然不同意,但还等不到他去挽回,申以沫就闪电结婚,是法国所有媒体的一条值得大肆宣扬的美事。
  萧楚说:“让我留下来陪着你好不好?”
  申以沫说:“回北京吧,你妈妈在那里等你。”
  她脸上写满的幸福,萧楚看不出是真是假。
  萧楚知道,谢燕飞一定与申以沫说过什么,才影响了申以沫对未来的规划。
  是苏珊娜将萧楚带回北京的,她对他说:“未来还有更有意义的事在等你,你不能这样轻易地放弃自己。”
  苏珊娜和苏艾果然是一家,都能说出如此有哲理和人生意义的话。
  乔川说的故事终于结束,现实的故事还在发生。那一晚,我睡在了乔川豪华的房子中,在我成为他的女人的那一刻,我感到的是心酸,还有幸福。
  在按摩师傅将我叫醒的时候,我的脸上写满了回忆,以及对未来的向往。我想问问上帝,是不是属于左兰的幸福终于来了呢?
  这个叫做乔川的男人是否是我一生的陪伴呢?

  第十六章
  我们两个女人带着一身的精油芬芳从东方大班出来时,已经是晚上12点半,互相道了晚安别分开。
  我坐上TAXI后,手指跟着通讯录上的名字滑到乔川,停下,想了下,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乔川慵懒的声音:“小狐狸,你想我了?”
  “去,你才禽兽。”我有些责怪乔川这声宝贝来得突然,“你在干什么呢?”说实在我也没话说,只有冒出这么一句。
  “在想你。”
  “真的假的,不要乱说,你在干什么呢?”
  “工作啊,要尽快处理完手上的工作才能给你一个完美的蜜月,小狐狸!”
  我从没想到乔川会如此“轻浮”,他那样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与说“小狐狸”的男人联系不上。
  “小狐狸?”
  第三声温柔的小狐狸让我的心软成了海洋,是了,电话那头的男人正是自己选择的。
  “你快快睡觉吧,明天,哦,不,今天中午会见父母大人的事别忘了啊。”
  “好的,你也早些休息!”
  挂上电话,我将手机放在心上,感觉着心脏轻微地跳动。
  此刻,她感到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的感觉,在心中发芽成长,正待盛开。
  在小区门口,停了一辆沃尔沃,旁边站了一个同车一样张扬着年轻的男人。
  我一窘,让司机停车,给过车费后径直走到男人身边,抬头,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这个她曾经付出过全部青春的男人。
  “萧楚?”我顿了顿,“还是李斯?”还是那句话,刺中他的心。
  萧楚的嘴角露出一丝落寞的笑容,目光里透露出一丝愤怒一丝不舍一丝犹豫一丝的……爱情。
  他向前走了一步,张开手臂将我抱在怀中。
  一时间搞的我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地呆住了。
  “左兰……”萧楚嘴中喃喃。
  我感到他浑身冰凉,抬眼看去,他脸上一片湿润,在月光的投射下闪闪发亮。
  “别。”我赶忙将头偏转到一边,不再敢去看他悲伤的眸子。
  看着我手脚无措的模样,他的眉头紧在一起,目光中渐渐熬成了伤口。
  “左兰,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我不能没有你。”他的声音中带着恳求,软软的柔柔的,要将我的心都酥了。
  一句话他就攻破了我所有的防线,哪怕在当年我同他说过一样的话却并没有留住他,但是我从此知道了这句话的分量。
  如千斤担,如万海流,只存在在最爱的那个季节中。
  只是,我知道,无论如何,我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让你付出了全部生命,让你用所有的爱去填满他空虚的灵魂,却在本以为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那一年,对你说,他爱着别人,从没改变过。
  你会怎么办。
  我记忆美丽的时光永远是在2002年元旦联欢晚会结束那天,在雕刻时光,萧楚带着我来到角落的位置,幽黄色的光暖暖的洒在我们身上。
  服务员上了两杯拿铁和一份蛋糕一份熏衣草曲奇和一份爆米花,分量不多却恰到好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无比浪漫。
  萧楚对我说:“左兰,你今天晚上很成功!祝贺你!”说着,他从羽绒服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打开,是一架精致的小提琴模具,“诺,送你。”
  我受宠若惊,“不了,我不能接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很贵重,送给你,当作是祝贺你第一次在人生的舞台上大获成功。”萧楚用修长的手指从盒子中拿出,模具的坐托上用华丽的字体雕着:To zola。
  他拧上发条,送到我的前面。
  小提琴响起了一首很老的歌曲,正是今晚萧楚的伴奏音乐——《小步舞曲》,悠扬的旋律让我仿佛置入梦中,那种华丽迷人的气质,就同萧楚一般。
  在萧楚走后,我将模型放回盒子中装进抽屉,再也没有拿出来。
  这个小提琴的模型将是一个墓志铭,纪念已去的爱情。
  我挣脱开他的拥抱,然后让他等一下,匆匆跑回房子。
  我看到苏艾正在家,看我很着急的样子,便尾随其后看我干什么这么慌张。
  我没有理睬她,进屋子后直奔床头柜,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喂,你去哪儿?”苏艾叫。
  “我出去下。”
  我跑下楼,看到萧楚还站在原地,穿着一件半旧的风衣,越发显得人又高而瘦,单薄得仿佛一道影子。
  我喘了口气更快地跑上去。
  “我们交换!”我伸直双手,将盒子交给萧楚。
  萧楚疑惑地看着我:“交换什么?”
  “这个还给你,你把手机给我。”
  萧楚从口袋掏出手机,并接过我递上前的装小提琴模型的盒子。
  盒子上面有细细的一层灰,他用拇指轻轻擦拭:“你后来打开过它吗?”
  “嗯。”
  “还喜欢这首歌吗?”
  “嗯。”
  萧楚笑了,笑得很王子,嘴角高挑眉间舒展,“那么,你还是要还给我?”
  “嗯。”我也跟着笑了。
  我们俩怀着不一样的心思笑了,在笑容背后的阴暗,谁也不想去探究。
  “这便是答案?”萧楚的手在微微发抖,我看到了,却也只能硬起心肠的再次回答“嗯”。
  这世上有许多许多东西,比如感情,不论开头是多么的激情澎湃多么的波涛汹涌,最后都会渐渐失落在时光里。
  再拿出时,总会带着一层灰,哪怕擦拭干净也觉得那已经不是从前的它了。
  我拨通移动台下载了一首今年最流行的歌。
  唱歌的女孩声音很特殊,像绵羊一般温柔,带着点未发育的声音却打动了我。
  她歌词里的故事就像是在说我和萧楚的故事。
  然后将他手机里那首《你的甜蜜》删除,换上了这首《狮子座》。
  删除旧的,只为替换新的。属于我们的记忆重新开始。
  我将手机还给萧楚,他说:“对不起。”
  当我们学会怀念了,才有勇气,对曾经的错误说一句对不起。
  我释怀地笑了,笑中尽量掩埋去沧桑,“没关系。”
  真的,在乔川同我说了萧楚的故事后,我便原谅了萧楚。、
  只是,这样的客气,这样的相敬如宾彬彬有礼,其中掩埋了那么长那么长的辛苦路,是再也回不去了。
  “允许我为你演奏一曲吗?”萧楚取出小提琴的模型,它依然那么精致,“最后一次。”
  “你带小提琴了?”我睁大眼睛。
  “就像你戴隐形眼镜一样,我可以用模型来演奏。”
  上紧发条,悠扬的歌曲从模型中传出,有些略带粗糙的音色,比不上萧楚的演奏。
  就听萧楚跟着音乐哼唱起来。
  I love you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love you love, love you love you love
  But I lost you……
  明显的,这是萧楚随意编写的歌词,但是听得我心中酸酸的。
  我从没听萧楚同我说过这么多LOVE,他仿佛要一次性将所有的爱弥补。
  感动涌上了眼眶,虽然我的嘴角还挂着笑容,但是眼中已经泛滥。
  音乐结束,年华散场。
  “左兰,祝你永远幸福!”
  “你也是。”
  我一个人蹲在楼道中,号啕大哭,似乎要将所有的伤心,都在此时哭尽。
  这一次,是我自己选择放弃,放弃了前半生最大的幸福,放弃这一生最美的梦。
  将一切从生命中剔除,然后红着眼眶等带电梯的到达。
  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墙上的钟已经将时间指向了2点。
  我叫了一声苏艾,却没人答应,奇怪了,刚才还在家里,怎么转身就消失了。
  电话正忙,看来苏艾又出去了,那帮艺人又半夜来骚扰经纪人了。明天见到苏艾我一定要对她建议,都是做经纪人的工作,为什么不在苏珊娜开的经纪公司做,反正都是打工,还不如为自己家族企业打工。
  这一晚,发生了许多事,却不能与苏艾交流,我无力地倒在床上,看着风吹纱帘,渐渐进入梦乡。
  梦中,萧楚拿出一把小提琴,架在肩膀上为我演奏。
  在他的身后,站着申以沫,正依靠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默默地注视着萧楚。
  我正准备走上前一步,却不想被人从身后抱住,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我的。”
  猛然后头,看到乔川蛊惑的表情像极了广告牌上的萧楚。
  睁大眼睛一看,原来抱着我的正是萧楚,那么拉提琴的是?
  当我扭过头,拉提琴的已经不在了,只有申以沫一个人站在面前,对身边的男人说:“我在法国等你。”
  “不要!”在我大声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才发现早已从梦中醒来,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双眼朦胧。
  墙上的钟指向5点,这一夜是睡不下去了。
  但我还是躺在床上,睁着空洞的双眼,突然有些退缩,有些不敢与乔川的家人相见。
  我将手机开机,手机有提醒来电功能,就见苏艾打了十几通电话,时间聚集在3点到4点之间,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我赶紧给苏艾电话,迟迟没有人接听,好不容易接通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你好?”中年女人说。
  “我是苏艾的朋友左兰。”
  “左兰?哦,我记得你了!”女人好像有点激动,声音突然变大,“我是苏艾的妈妈苏珊娜。”
  我心中一慌:“苏艾怎么没接电话?她出事了?!”
  “没有,她好好的,是她的男朋友……”
  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苏艾虚脱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苏珊娜见到我,努力笑了下。
  我要求陪着苏艾,并催促苏珊娜赶紧回家休息。
  苏艾看到我来了,也关心地要苏珊娜回去:“有左兰陪我你不用担心了,快回去吧!”
  苏珊娜好不容易才同意,随即拉着我的手来到病房外,叹了口气:“苏艾这孩子从小就太坚强,什么问题都自己一个人揽着。这次方堃是因为吸毒过量才进的医院,当时他们俩正在床上……”
  苏珊娜顿了顿:“这件事落到苏艾的头上,不知道她是否能承受,就怕她硬撑着。”
  我握紧苏珊娜的手:“放心,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嗯,那我就放心了。”
  苏珊娜拿起挎包,我将她送到电梯口,在等待的时候,苏珊娜突然问:“你现在还同Lethe在一起?”
  我不知她问此问题的原因,所以含糊地说:“算是不在一起了。”
  “那孩子挺可怜的,如果你们还在一起对他来说是一生的福气。”
  我含蓄地笑笑,想说:如果我们还在一起,对我来说是一生的悲哀。
  我没说出口,眼前的苏珊娜面露倦容,由内而外的,也许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在她的身上,从带Lethe回北京做模特开始,再到与亲身女儿苏艾的重逢,都让她的生活像坐火箭般,一个劲儿向上冲,这些个事让她从一个精明的商人逐渐变成了一个善良的妇人。
  她发现,现在年轻人的事儿比她年轻时要更加奋不顾身,为了感情,什么都在所不惜。
  Lethe对她说:“我想让爱我的人可以在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我,都能知道我回国的消息。”于是他当了模特。
  苏艾对她说:“我是方堃的,谁要我那么爱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吸毒也不怕,就是杀人放火又怎么样,我会牵着他的手。”
  所以,她放下了,放下对苏艾的教育,放下对Lethe的保护,对于他们的感情,必然要他们自己去面对。
  而苏珊娜,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她的爱情早就不存在了,连回忆的片都都不记得了,在她的记忆中,永远是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与世界拼搏的景象。
  她要进电梯的片刻,我感到她的身子有略微的颤抖,再看她表情,仿佛没什么变化,依旧对我笑着摆手告别,于是我也回以笑容。
  我在电梯门外站了许久,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苏珊娜的话在我的心底游荡,怎样都化不开。原来,萧楚愿意当模特的主要原因是为了我,这在乔川的故事中没有出现,却被苏珊娜一语带出。
  他希望我看到他想到他,再一次爱上他。
  只是,我从没感受到他的心意。
  我只不过以为他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个羞耻。当他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搂着个陌生女人站在我眼前,对我说:“对不起,我想你认错了人,我叫李斯。”
  那时的我就觉得,这感情,不要也罢,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再想到昨晚的那一幕,虽然我背过了身往房子走去,但依然能看得见萧楚拿着木盒子孤单矗立的模样,只是我不能回头我不敢回头我拒绝回头。
  这一回头,我就会再次掉进我自己设置的陷阱,永远永远都解脱不了。
  这个叫做萧楚的男人只生活在高中的那几年,之前不曾认识,之后也不会重头再来的机会。
  从此,我们真正地走在了不一样的路上,心将不再有交集。

  第十七章
  苏艾与母亲苏珊娜在798见面的那天开始,便再一次原谅了母亲,并且隆重地将方堃介绍给了苏珊娜和谢燕飞。
  她说尽了方堃的好,像个不存在的完美恋人,喜欢猫、有点洁癖、青梅竹马、作家、艺术家……
  这所有的一切看在苏珊娜和谢燕飞的眼中,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但是她们依然接受了方堃。
  面对好不容易才能重逢的苏艾,其他人都是助兴用的芝华士。
  而苏艾也确实将与方堃真实的故事埋在了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我、萧楚和黎迪。
  在萧楚去法国我沉入失恋状态中的那段时间,苏艾才与方堃确立了关系,无论之前他们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是如何如胶似漆,这段关系也只是如同飘渺的风沙,方堃的深爱从来没有得到过苏艾的认同。
  从小便看遍了母亲的社交圈,看苏珊娜穿梭于形形□的男性中如起舞的飞蛾,奋不顾身地扑火只为了生存,在她的心上留下不小的阴影。
  对苏艾来说,爱情是最不切实际的梦,她也从不相信自己能获得真爱。哪怕当她已经是非常出名的言情小说作家,还是对爱情心存怀疑。
  尤其在12岁那年,当哥哥Vincent去美国之后发生了两件事,从此将她所有对爱情的向往打碎。
  曾在寂寞的深夜,苏艾陪着我,看着我为离去的恋人和失去的孩子高烧数日体制急剧下降,晚上总不断地说梦话。
  有一次,我惊恐地从梦中惊醒。
  她起身点燃一支烟,任由袅袅升起的烟将她的脸掩去。
  我很少见苏艾抽烟,那是第一次,也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之一。
  不过我没有惊讶。
  当时的我正沉浸在悲伤中,再加上我一直认定了苏艾是个充满了谜样的朋友,苏艾所做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正常。
  透着迷离的烟雾,苏艾摸摸我伤心欲绝的面庞,说:“男人的存在就是让女人成长的。”
  我的脑中突然想到苏艾曾说过:“只有真正受过伤的人才会懂得隐藏,才会懂得露出最美好自己面对这个世界。”
  同时间,我记起了自己与萧楚认识的第一天他说的那句话:“苏艾,真的是你?”
  而苏艾只是软软地回了句:“萧楚,好久不见啊。”眼中写满了虚假。
  萧楚回了什么?我怎么样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天的体育场分外清新,天空彻亮,空气中漂游着一见钟情的味道。
  只是我忘了,我忘了苏艾一生中唯一说过的一句有关爱情的话。
  萧楚问她:“苏艾,你还在恨我?”苏艾回了那句。之后便决口不提。
  再见萧楚的时候,又是多年,当萧楚化身李斯归来后,苏艾见萧楚,也再也没有说过。
  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仿佛只是年少往事,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苏艾的心中,断了她对爱情的幻想。
  苏珊娜问:“你还在记恨我吗?”
  萧楚也问:“你还在恨我?”
  他们都没听到苏艾的回答,其实苏艾早已给出答案,那句话只说了一遍,萧楚却没有在意,苏珊娜更无从知晓。
  现在,我记起来了。
  苏艾说:怎么会?那些年少往事,都只是荒唐事罢了,也挺感谢你的,才让我认清了我自己。
  昨天晚上在我归还萧楚小提琴模型时,苏艾接到方堃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喘息,大叫:“苏艾,我要飞了!”然后便没了人声。
  苏艾立刻知道出事了,于是赶紧换上衣服出门,正遇上萧楚在为左兰歌唱那首熟悉的《小步舞曲》,她只看了一眼,匆匆离去。
  今天一大早,苏珊娜电话我,说苏艾在医院。
  我没听完就急着挂了电话穿衣出门,到了医院,才知道是方堃在医院,而苏艾陪了他一晚。
  两个穿制服的高大男性便拉着苏艾去做笔录,看样子方堃这次的事情惊动了警方,不好收场了。
  我看着病床上的方堃,白净的脸,尖尖下巴上胡楂稀稀拉拉的,露在被子外面输液的干瘦的手上青筋凸出,让我的心中一阵恍惚。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方堃吗?
  那个成天穿运动服张大嘴露出阳光笑容的男生,去了哪里……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包中掏出手机。
  “左兰?”电话那头的乔川显然还没睡醒,懒洋洋地说。
  “我大约去不了你家见你父母了……”
  “怎么?”隔着电话都看得见乔川的眉头皱在一起的样子。
  我心中大窘,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苏艾的男友方堃因为吸毒过量送急诊,昨晚洗胃,到今天还没清醒过来,而苏艾又被警察叫去问话,我脱不开身。”
  乔川静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你在哪家医院?……等我马上过去。”
  “你不用过来……”顿了顿,“你还是过来吧。”
  “需要我给你带早饭吗?”
  “啊?”
  “我说你是要中式早餐还是西式的。”
  “不用不用,我们现在都没有食欲,就想好好睡一觉。”
  “那不行!”乔川的口气粗鲁,仿佛这是一件不容讨价还价的事情,“肯定要吃一点。”
  “那你带什么我就吃什么吧。”
  “苏拉米提?”
  “嗯。”
  “我这就出门,等我。”
  “那个……”我的声音停了片刻,才敢把缠绕在口中的话说出来,“今天可能见不了你家人了。”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轻轻的笑声:“小狐狸,没关系。”
  挂上电话,我叹了口气,心中有什么被轻轻放了下来。
  方堃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我,病弱地笑了下,便继续睡去。
  待苏艾从派出所回来时,乔川早就到了。
  我们两人匆匆吃完乔川带来的甜点早餐,都显示出了倦意。
  乔川对苏艾说:“你和左兰都回家吧,别累坏了,看你的精神疲惫得样子。我在这里陪着方堃就行。”
  苏艾点点头,现在的她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一整个晚上的高度紧张再加上警察的轮流盘问,她只想回到家打开房门倒头就睡。
  她走到病床边,摸了摸方堃的头和手,然后亲了下他的脸颊,就算是告别。
  我挎着包,和乔川道谢和道别后,走到苏艾身边,听到方堃在梦中喃喃:苏艾……
  是什么样的爱,让他们俩牢不可摧的在一起?
  “到家了给我短信说一声。”乔川对我说。
  “哦,好的。”我回,“等到方堃醒来也记得电话我。”
  “谢谢你,乔川。”苏艾两眼中有泪。
  这一生,她便是他的生命。他也便是她的世界。
  苏艾坐上TAXI同司机说了地址,便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不是先回家吗?”我问。
  “方堃家还需要打理一下,陪陪我。”
  一道阳光洒进车内,黄黄的暖暖的,让我也跟着闭上眼。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不断地在我脑海中反复播放,还会有暂停、连播、倒退……一团麻。
  幸好,有了方堃这件事,让我身体疲倦。
  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态面对今早的阳光。
  “嘿,左兰!”
  苏艾突然说一声,我赶紧睁开眼,看向苏艾,就见她依然闭着眼保持小憩的姿势。
  “左兰,昨晚我离开家的时候开到你和萧楚了。”
  我心中一紧,就听苏艾继续说:“刚才我给他了许多电话,他都没接,我想他这一次是真的失去你了。”
  “左兰,你和他终于分手了,对不对?”
  说到这句话时,苏艾才缓缓睁开眼,用略带灰暗的眼眸看着我。
  我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知道此时的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一定是错,无论说什么都一定只会让我自己大哭不止。
  “我原以为你这一生都与他分不开……”苏艾苦笑一下,伸出右手将我的肩头环住,“好样的,小松奈奈终于成长了。”
  “这几年,你相思的苦也吃够多了,所受的伤也结了疤了吧。”
  我的头靠着苏艾,泪水顺着嘴边缓缓流下。
  “该轮到萧楚那家伙成长了,他从小便自命不凡,认为他是所有女生的命中注定,所以他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却将大家都伤害了。”
  “至少申以沫,他并没有伤害。”此时,我才开口,说出了那个让我嫉妒了小半生的名字。
  “哈哈,看来你还没完全解脱啊,小八!”苏艾揉乱了我的头发,对我叫起了小松奈奈的外号,“不过这才是小八,如果小八突然像大琦娜娜那般坚强的面对感情,才是奇怪的事。”
  “关于申以沫,我了解的都是她做大小姐时候的事,所以对于他们之间是否有伤害我并不知道,但是左兰你知道吗?对于萧楚我曾有过怨恨,还怨恨过他与申以沫的关系。虽然我知道,申以沫只是把他当弟弟。”
  我睁大眼睛,微微侧过脸看着苏艾若有所思的侧面,这又是一个新版本的故事,我觉得,有什么秘密——关于苏艾的秘密,就要解开。
  我却突然不想听。
  “那件事一定在申以沫的心中留下了阴影,是说起来还和我有关。”苏艾脸上露出迷离的神色,欲言又止,最红还是选择保持了沉默。
  “萧楚,该成长了,不是改个名这样简单。”
  说完,苏艾吃吃笑了,我明显地感觉到她肩头抖动得厉害,不规律的,再抬眼间,看到了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
  她丑丑的脸对着我硬是挤出一个笑容。
  “这才真是笑得比我还难看。”我也跟着笑了。
  我总是这样容易跟着他人的笑而笑,在萧楚面前是这样,在苏艾面前时这样,我在他们面前从没有自己。
  只要他们高兴,我便高兴了,哪怕这个高兴只是故作坚强。
  这个城市,哪个动物不是爱后感伤呢。
  到了方堃家,就见莎拉和莎莎躲在沙发后面探出头来看着我们。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方堃出了问题,两只小宝贝就一定会遭殃。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颓丧,房间中一片混乱,书本、被子、日用品和垃圾一期散落一地。
  苏艾指着那堆物品:“方堃就是倒在那里,□着上身,腰部围着一条星条旗浴巾,左手拿着一针管。”
  苏艾不用明确解释,我也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方堃又从那些人的手中买了这种令人癫狂的药品。
  当然,说它是药品是提升了它的社会地位,但就是这样,方堃听了也会不高兴。
  他说这是他的生存手段,只有靠它们他才能有灵感,他身边的朋友都需要它,而苏艾却说它是药品,对于他来说降低了它的level。
  所以在他写作时遇到了瓶颈,就一定会用这个。
  现在他的《第八日》已经写到一个女孩遇到真爱的桥段,但是他不准备给这个女孩幸福,所以需要凭借毒品来让他想出更美好的分手方式,那个男孩定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把女孩抛弃。
  在方堃的故事中,不会出现完美的结局。
  他把爱情当作最值得束之高阁的珍品去对待,并且由衷地相信,只有遥不可及的感情才是最高境界。
  世上最遥远的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他想通过他的小说告诉我,他从没真正投入地爱过我,我不像他笔下女主角那样极尽美丽的绽放过,我更没有与他经历过史上最遥远的距离。”苏艾不带感情地说。
  “昨天,我第一次主动联系了苏珊娜,左兰你是知道的,无论我多么想有家人想有母亲,我都不曾主动联系过苏珊娜,但是昨天我向她求救,我在电话里对她说:‘你快来华城,我需要你帮助。’
  “苏珊娜说,我这点同她很像,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会伤心欲绝的。哪怕在香港她一个人承受着丈夫的背叛,白手起家,带着两个孩子在男性社会中打拼,也从没同任何人说过苦。在儿子飞去国外女儿不再信任她而离家出走后,她也一个人挺了过来。”
  苏艾停住,握着我的手,冰凉冰凉的。
  “左兰,我知道苏珊娜是多么辛苦,但还是不去联系她,与她保持距离,你知道为什么吗?”
  在苏艾的印象中,苏珊娜强行将她带进了一个破旧居民区的小屋子,白炽灯的照射下只有一张简陋的单人床,上面铺着米白色的床罩。
  那白光晃得人眼疼,苏艾一直没有说任何话,除了在苏珊娜离开将她一个人丢在房子中时,她才脱口说了一句:“你还要我吗?”
  苏珊娜没有回话,默默地带上了门,却没有锁。
  之后,会有一个穿西装革履、棉衬衫、头发疏得整齐的道貌岸然的香港男人进去,再然后,苏艾便能获得5万元港币,那是Vincent的医疗费。
  苏珊娜怎么也想不到安静平和的Vincent怎么一去美国就与人殴打至伤,她更想不到严重到需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去治疗。
  于是苏珊娜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用苏艾的身体去换取金钱和儿子的未来。
  苏艾说:“妈妈你还要我吗?”
  苏珊娜狠心带上门的霎那,苏艾便号啕大哭,这泪水淹没了她的脸她的身子,将那张床那个男人和那间房子都淹没了。
  苏艾本以为自己已经在那时哭干了一生的泪水,却想不到自己又会为了一个男子哭泣。
  这哭泣,是否可以称做——爱情。
  苏艾花了10分钟说完那段回忆,我的心仿佛被人伸手进去狠狠揪了一下,连呼吸都困难。
  我们俩坐在地上紧紧抱在一起,我对苏艾说:“别说了。”
  苏艾说:“我也就说这一次,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说。”
  不错,萧楚曾与苏艾是青梅竹马,两人也发生过一段青春的往事。
  只是都在苏珊娜将她的身体出卖后断了。
  也许是笑话,也许是无奈,与苏艾同床的男子是萧楚同学的父亲。
  事后,苏艾完全不能在学校出现,因为萧楚那同学的母亲发现父亲的不正当性生活,闹离婚闹得沸沸扬扬。
  不知道是谁把苏艾牵扯进了这场闹剧中,她从一名涉世不深的小学生形象,一下子变成了同学们眼中的坏女人。
  警察不段地找她去问话,过程中带着猥亵和残忍,仿佛要一层层将她的单纯褪去。
  面对这样的情况,萧楚退缩了,她看着他远远地退到了人群后,不再与她交流,和所有人一样会时不时谈论她的丑事。
  苏艾第一次知道被朋友伤害的感觉,那种感觉一辈子都不要再有了。
  而这时申以沫出现了,带着与苏艾阴暗的性格完全相反的阳光出现在萧楚面前。
  在苏艾上中学之前,申以沫都是她的朋友。
  那时的申以沫已经是高中生了,她同苏艾说:“都没什么,不过提早长大罢了。”
  苏艾被申以沫的大气给折服了。萧楚也在这时爱上了申以沫,这个大了他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一股成熟风进了他的生命。
  “后来,申以沫去了法国,萧楚上了高中,这些事我也都没参与。”苏艾的头靠着我,“我小学没毕业,就来北京上学了,我哭着要求苏珊娜放了我。我不要在香港那个熟人遍地的地方生活了,那样的话,我会自杀。”
  从方堃知道了她的故事,并一如既往地向她表白的那天开始,他们的爱情便进入了温水煮青蛙的局面中。
  谁和谁都适应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哪怕从此失去了深爱的心,但现实,还不都是这么平凡的一天有一天。
  习惯让苏艾相信了天长地久,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无限地延长,苏艾知道自己此生离不开方堃了。
  她不愿意看到他伤害自己,他所有对自己的伤害都是为了摆脱心中的阴影。
  这个阴影是苏艾带给他的,他虽然因为深爱而继续与苏艾在一起,却不能真的释然。
  苏艾说:“不就是一个小说吗?值得他这样自残吗?我想告诉他,不用编了,这不就是我的故事吗,要他把我的故事写进去,故事就完整了。”
  我心中一重。也许,苏艾带给方堃的,是对人生的颠覆。
  也许,方堃恨透了她。
  也许方堃从没爱过她,只是因为需要,只是因为习惯,于是不离不弃。
  这一切的一切,开始于方堃的那句话。
  在苏艾同方堃说了她故事后,方堃说:苏艾,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好不好?

  第十八章
  梦中,我是一尾火红色的小狐狸,站在一条无休无止的川流上。
  低头,看着流水泛着划出了一条弧线腾空向我这里流来。
  我感到一股热浪,很温暖。
  它说:我与你同在。
  我从梦中醒来,看见时钟已经指向11点,摸摸床头柜的手机,乔川打了10多通电话,应该是方堃醒来了。
  忙拨过去,就在我拨的时候一通电话进来,我正好按下接听键,没看见是什么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在我的记忆中已经留下痕迹,我很清楚的知道是申以沫。
  “申以沫?”我还是装做试探性地问一下.
  对方声音有些发抖,隔着电话也能听出些许苦涩和浓烈的忧伤,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左兰你总算来电话了……今天凌晨,萧楚跳水自杀……”然后便哭了起来。
  接下来她说了什么,我全都没有听进去,大脑中一片空白,就感觉有个虫子在一点点地吃掉我所有的感觉和思想,渐渐的成为一具血肉模糊的行尸走肉。
  好了,该是大结局的时候了,所有不完美的故事也该用这种极端的方法结束,是否需要掌声,那就把全部问题一起轰炸过来吧。
  苏艾也醒来了,从方堃家回来后,她因为害怕寂寞而同我睡在一起。
  此刻睁开眼,她看到我一手拿着手机垂下,急急地问:“左兰,方堃怎么了?!”
  我只是用目空一切的眼神扫了她一下。
  这下,苏艾急了,她非常着急,非常害怕,站起身抓着衣服换上,一秒钟都不想耽搁地就要冲出门外冲向医院。
  我站在她身后低声喃喃,像是对苏艾说,又像是对房屋说,就是不像对我自己说。
  我说:“苏艾,救我!”
  然后昏倒过去,整个人咚的一声栽倒在地,耳边听到苏艾不断地拼命叫:“左兰,左兰!”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苏艾带着焦急的眼神站在旁边,再往后,是那个我想念的人影。
  昏倒的这段时间,我的灵魂好似出了窍,站在高处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自己,和苏艾的痛不欲生,还飘到了外面看到了萧楚。
  一团云层正要带着他飞向高处,我感到一阵恐惧,便大声喊道:“萧楚,不要离开我……”
  接着,便看到萧楚用迷离的眼光看向我,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找寻什么。
  在我想看清楚的时候,一个人牵住了我的手。
  我侧过头看,顿时呆住了,那是一个英俊而帅气的男人,对我富有魅力的眨了眨眼睛,说:“你爱我吗?”
  我搜遍了脑中的记忆也想不起眼前这男人的名字,明明就含在了嘴边,却说不出,急的我额头冒汗。
  “我知道了……”男人皱着眉苦笑了下,轻轻摸了下我的头发,“我知道,你从来不是我的。”
  说着他便踉踉跄跄地走远了。
  而这时,我才想起了他的名字。
  “乔川,乔川,乔川……陪着我。”
  我醒了,那个飘散的我又回来了。
  我闭上眼睛,眼泪沿着眼角滚了下来。把头转向床里,眼泪很快的濡湿了枕头。
  梦中乔川悲伤离去的身影让我非常的难过。
  还好,现实的乔川还在。
  我再次面对他们俩时,面上已挂着微笑。
  苏艾握住了我的手:“左兰,你吓死我了!”
  也许是我看错了,就见乔川冷冷看着我,说了三个字:“我走了。”
  我费力的张了张嘴,乔川也不等我回话就大步走开。
  “乔川!”
  我叫他,他没有理我。
  不知为何,我仿佛看到了乔川站直了身体,向我家的大楼深深鞠了一躬。
  说了声:“再见。”
  苏艾说:“你昏迷的时候,一个劲地叫着萧楚萧楚的,萧楚怎么了?”
  “我一个劲地叫着萧楚?”
  “一栋楼都听得见吧。”
  “乔川也听见了?”
  苏艾点点头,“当然。”
  我头痛欲裂,乔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乔川,你为何不把我打醒,听说我我爱你呢?
  乔川,你知道萧楚发生了什么事,我自然会为他伤感……
  乔川,我是不是失去你了。
  我用了所有的方法,每时每刻地拨电话,求申以沫带我去乔川家寻找他,申以沫要陪萧楚,我就问清了地址,自己找上门。
  乔川的母亲是一位气质优雅、面容和蔼的妇人,在我面前她很少笑,却不会让人感到冷漠。
  她拿相册给我看,我将乔川从小到大的成长史看个清楚。
  那上面,一个挺拔的小男生总是穿着绿色的军装,腰中别着一把木质小手枪。
  我左眼跳了一下,心中浮现一种熟悉的感觉,暖暖的带着粉红色。
  再而后,小男生留起了长发,个子明显的窜了上去,牛仔裤T-shit衫,由一个英俊的小男生长成了一个带着艺术气质的男青年。
  后面的相片渐渐就少了,每一张西装革履的男人都好像散发出一股子古龙的味道。
  而其中,有一张照片特别得晃眼,申以沫站在中间,左手搂着乔川右手搂着萧楚,露出万分甜蜜的笑容,无视了背景飘扬的雪点的冰冷。而萧楚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同他离开国内时候没差,那时候的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申以沫的心呢?
  我的心又有些纠结在那段痛苦的回忆中,于是赶紧把眼睛扫到乔川。
  乔川的表情有些邪邪的,这样的表情很久都没出现在他的脸上过,记忆中,依稀仿佛第一次见他,他正将一个喝醉的女人丢进TAXI时便是这张脸。
  有点恶又有点蛊惑,所有的女人都会被吸引,又不会被他放在眼中只是他的玩物,这样的男人是公害。
  这只害虫现在在哪儿……
  乔川的母亲说:“别担心了,他也许只是想散散心,都一个成年人了,我们也不能总为他提心吊胆啊。”
  我皱眉笑笑,这道理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担心的不是他是否会失踪。
  我担心的是他在躲着我,我担心这一生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临走时,乔川的母亲问:“左兰你是哪里人呢?”
  “广州。”
  “哦?乔川小时候一直和他爷爷在广州住,就在先烈南路那边住。”
  我心中一梗,张口准备说“我家就在那里”,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左眼又跳了一下,熟悉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这些天,我一想到乔川就会哭,眼睛通红。
  找遍了家中所有的抽屉也没找到原先戴的那副眼镜,只有去宝岛配了一幅黑框的新眼镜,正好可以遮挡黑眼圈。
  看我没事了,苏艾便在方堃的房子中扎了根安了营,来去都只为了拿行李和生活用品。
  所以基本都是电话联系,碰不上面。
  我电话她:“明天我要去见萧楚,你陪我吧。”
  苏艾陪着我来到军区医院,我的步调变得有些踌躇和被动。
  “进去吗?”苏艾问。
  “去。”
  就听见有人对我叫:“左兰,这儿!”
  我抬头,看见申以沫在窗边,她旁边还有一个英俊的外国男人,应该就是她的丈夫吧。
  在病房门外,我看到了谢燕飞,不知她现在的年龄有多大,脸上显示出沧桑和厌世,但依然打扮得雍容华贵。
  毕竟是站在舞台上的人,一辈子都投身在那儿,气质自然是不同寻常。
  谢燕飞也看到了我,对我微弱地笑了笑,她与我只有几次点头之缘,因为并不能确认她与儿子的关系,所以也没想过把我放在眼里。
  后来儿子去了法国,她就更是把我从脑海中丢了出去。
  谁想到,最终儿子却为了我这个平凡的女生自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申以沫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她的法国丈夫始终站在她的身后,给人很安心的感觉。
  申以沫对我说:“你能来就好了。”
  “左兰!”萧楚半趟在病床上,虚弱地对着我笑。
  我走过去,拉住他没有力气的手,一时心痛不已。
  我坐在床边,萧楚的脸颊都凹陷下去,更显得双眼突出。
  “你怎么会这样对自己呢?”我叹了几口气。
  “因为我的生命也该终止了。”
  听着萧楚说着丧气的话,我和申以沫听了心里都不好受。
  因为我们知道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如果没有申以沫也没有我,萧楚他不会去寻求这样的解脱。
  但是,我们又都没有任何责任,我从来都是站在被萧楚伤害的地方,而申以沫又何尝不是。
  申以沫要丈夫推着轮椅来到床边,靠着我的座位。
  她说:“萧楚,我想你是该醒来了。”
  萧楚看看她,又看看我,皱起了眉头,他的头有些疼,不,是很疼,疼到不能去理解申以沫话语中的意思。
  申以沫没有管他的表情,继续说:“你从法国飞回来后,我就以为你醒了过来,却不想,到现在你还找不到自己的心。可以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申以沫说着便激动了起来,我怕她动手,赶紧牵起她的手。
  申以沫看着我笑,还是对萧楚说:“这么好的女孩,你也会放弃,当然是找不回来的。”
  萧楚想说什么,但又抿了抿嘴,什么也没有说。
  “萧楚,让我最后一次叫你‘Lethe’,从此李斯这个名字便从你生命中消失吧,你应该按着萧楚的成长轨迹长大了。无论是我,苏艾,还是左兰,都属于了过去,你要知道,放手不是一件随便的事,而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既然以前,你放了手,现在就该承担后果。”
  苏艾这两个字从申以沫的口中说出来,让我又想到了苏艾与我坦白的那些秘密。
  苏艾,在萧楚的生命中承担了什么地位呢?
  申以沫继续说:“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比我们都好的女孩,她也一直在等待你的出现,所以你不能这么早便离开人世,至少见到她之后再决定。而那时候,希望你不要轻易放手了,女人的心受不得伤,在一个男人那儿,受一次,便够了。所以,你未来的幸福都放在了你自己的手上。”
  萧楚紧紧闭上了眼睛,一丝湿润浮上了长长的睫毛,再睁开时,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仰着头都止不住。
  “申以沫,请不要再说了!”
  我突然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惊讶。
  然后病房便安静下来,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申以沫眼神游离地看了我一下,叹口气,要她丈夫将她推到病房外,也招呼苏艾一起,和谢燕飞一起呆在走廊上。
  她随手关上了门,留我和萧楚独处。
  “左兰,你要走吗?如果你要走,我放手,再也不去打扰你。”
  无论想了多少次这样的场景,无论在心中排列了多少次这样的桥段,但当萧楚真真正正说出口时,我还是不知如何应对。
  “左兰,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也许,我们可以再试一试……”
  我停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转身面对病床上带着祈求目光的萧楚,说:“萧楚,我们还是做朋友更合适……”
  话才说出口,就听到萧楚大喊一声,把手腕上插的管子用力拔掉,然后狠狠地说:“走,你们都走!我不需要朋友,我不需要朋友!”
  谢燕飞打开门奔了进来,“怎么了?”看向我:“他都这样了你还刺激他干什么?!”
  我没有睬她,直直地盯着萧楚:“如果这样你便不能活下去,你便大发雷霆,那么我想说:你真的该长大了!要说受伤谁的伤没有你严重呢,但是大家还不都活得好好的,幸福也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只有你,一直停留在过去,从来都没有看过眼前。
  “当年,我是那么的那么的难过,那么的不想让你走,可是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走得决绝,完全不同我说明原因。而现在你需要爱了,你又回过头来找我了,可是我已经有了新的恋爱!你回过头来找我,我不接受你你便自杀,你还是个男人吗?!”
  “是……乔川?”
  我点点头。
  “是他,那就好了。”萧楚深情地看向我,“乔川是一个好男人,他成熟稳重,如果你们能相爱,我祝福你。”
  我又点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整个身子都在颤。
  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怎么这么狠心,在萧楚如此低潮的时候对他说狠话?
  只是,话一说出口就收不回了。
  “左兰,小提琴的模型我希望你还能保留,好吗?”
  我再次点点头。
  “过两天我要我母亲给你寄去。左兰,你说说话好吗?”
  “萧楚,祝你早日康复,并找到心爱的女人。”我泣不成声。
  萧楚的手机响起,女孩用绵羊音轻轻唱:请你别问摩羯座是几月份,请你别说只有友谊才能万万岁。没有关系,离开这里,我还是快乐的。
  狮子座的萧楚,和摩羯座的左兰,注定是朋友不是情人。
  离开医院后,我走得很快,苏艾有些跟不上,气喘吁吁地喊了我一声,这才让我注意到自己不同平常的情绪。
  “你要去哪儿?”苏艾问。
  还没等我回答,李缪染就来电话,先是一阵热情地慰问,然后转述了公司领导层的话,希望我请辞。
  “大家也都觉得你是很优秀的设计师,只是最近几个月上班的频率太低,我同老板说了你要结婚的事情,他们想也许工作会影响你的感情生活,所以建议你不如先结婚再考虑是否工作吧。”
  言外之意已经表明,既然我都找到了一个钻石王老五,为什么还要继续上班呢?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下,我终于解脱了,所有属于北京的,感情、事业,通通都解脱了。
  “我明白了,这两天我就去公司办理离职手续吧。”
  “你就好好做你的开心少妇吧!我先忙去了,你过来我请你吃饭啊!”
  “好的。”
  挂上电话,我对苏艾说:“这两天我去方堃家陪你们,你看是否方便?”
  苏艾没多问为什么,就说了声“好”。

  第十九章
  莎拉和莎莎优雅地一前一后来到我的脚边,伸长了脖子蹭蹭蹭的。
  看样子,这两只猫养的不错,比上次来看到时胖了许多。
  苏艾热情地将我引进屋,招呼方堃榨果汁,方堃说他还在写小说腾不出空,并大声说:“再半个小时就可以了!”
  我笑着回应没关系,就看到苏艾撇撇嘴:“真是书呆子。”
  话虽这么说,可是能看得出苏艾的眼角透露着幸福,没有一丝抱怨,“看到他写作的激情也刺激到我了,我发誓,365发布会那天,我一定帮你找几个最棒的新人做模特。”
  “好啊。”我笑笑,“不过我已经离职,这个事情现在不由我管了。”
  “啊?”苏艾没反应过来。
  “我准备回家了。”
  半分钟后,苏艾才出声:“左兰,我有件事也要对你说。”
  “?”
  “我和方堃决定和苏珊娜一起去美国,方堃的父母也同意了。”
  苏艾打开电视给我看,然后从厨房端了一大杯鲜榨香蕉汁给我,里面还透着浓浓的奶香。
  “中午就在我这里吃饭吧,等会陪我去逛逛超市买点你喜欢吃的。”
  这个模样,整个把自己当成了这个房子的女主人,我看着现在的苏艾,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否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苏艾。
  原来大家都要分开了。
  “喂!”苏艾拿手在我眼前晃晃,“怎么看我看得出神了?莫不是想将我从方堃手中抢走?那简单,我早就想甩掉他了,左兰,我们浪迹天涯去吧!”
  立时,从里屋传来方堃浑厚的声音:“去吧去吧,若你离去我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贫!”苏艾抱着一个抱枕就冲进房子,听声音大约与方堃有一番小争斗,随即很快就没了声音,大约异性又相惜了。
  在苏艾说“左兰,我们浪迹天涯去吧”时,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穿军绿色衣服的男孩子,脸上都是汗,还混杂血迹,右手拿着一根木棒护在身前。
  男孩对我说:小狐狸,我们浪迹天涯去吧。
  我仿若突然想到了什么,仿佛很久远的记忆被打开。
  这时苏艾从里屋出来时候,“走,左兰,我们出去,留他一个人创作吧!”
  我们没有立刻去超市,而是来到了马路对面的五十中大门口,苏艾跑上前对看门的大叔说了什么,他竟然让我们进去。
  “左兰,我一直好想去这个学校的操场看看,let’s go。”
  看着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觉得一阵好笑:“你怎么说服看门大叔放你进来的?不怕你是女流氓啊!”
  “我就说我是女流氓,现在被警察姐姐——你,带到学校里面来做标本演示的。”
  我哈哈大笑。
  “没有啦,我就是认识那位大叔,他的老婆给我们家做钟点工。”
  “都我们家了?看来我是不能把你从方堃手中抢走了。”
  “其实,经过这么多年,我才发现谁也不能将我从他手中抢走……”苏艾的声音异常动听,平缓而充满了温暖。
  放眼看去,眼前一片绿茵。
  “身在其中,更觉得像我们学校的操场了。虽然小了点,但麻雀俱全。”
  我笑,“麻雀俱全……哈哈哈,什么语言嘛。”笑着笑着便有些热气涌上了眼眶。
  “左兰,我很怀念高中的时光。”
  苏艾说完这句便安静了下来,一个人直直地向前走,我也慢慢地跟随其后。
  操场上有一个班级在上课,学生们看到这我们两位有些惊讶,一些女生还窝堆窃窃私语,多么像当年的我们。
  “在我的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便是这里了。”苏艾转过身,看着我,“因为这里有你的陪伴。”
  “我也是。”我拉住苏艾的手。
  “你不是,那时的你不知道我的童年生长环境,你也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一直想对你说,却怎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
  我们来到双杠,苏艾脱下高跟鞋,然后一跳坐在杠子上,对我弯起了眼睛:“诺,你也上来。”
  我们肩并肩坐在双杠上,仿佛时间真的倒流回了学生的时光,远远的,能看见萧楚和黎迪跑过来,抬头,还能看见方堃冲苏艾招手的傻像。
  我们这一大帮人的缘分,就在那一天注定了,没有早一天没有晚几年。
  下课铃声响起,轰隆轰隆,学校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嘈杂声。
  “我们……还能再见吗?”我问。
  “肯定。”
  苏艾双手撑着杠子,像年轻时候那样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她说,我的肩膀比所有男人的肩膀都让她感觉更有依靠,比家人更亲切。
  “左兰,我去了美国后,会将新的电话号码告诉你,我们还可以在网上见,你一定一定不能忘记我,有机会来找我!”
  “当然了,就怕你忘记我!”我伸伸舌头,“你看你母亲去那里创业,你哥哥已经成了一名角,方堃的小说又被百老汇的导演看上,你简直是魅力四射啊,我这个小人物哪会被记在心上。”
  “或许,谢燕飞和萧楚也会同我们一起。”苏艾轻轻闭上眼睛,“你不要怪他舍不得你,我想,也许他这一生最爱的真的只有一个人。”
  我点点头:“我知道,不过那个人已经不爱他了,不是吗?”
  苏艾又笑了:“谁知道呢……”
  我感到一点惊慌,忙转过头对苏艾说:“你真的决定和方堃了?”
  我急于转开话题的念头被苏艾看穿,不由摇摇头,伸个懒腰。
  “左兰,你还是这样啊……”苏艾跳下双杠,赤脚站在水泥地上,“这一次经历之后我更是知道自己离不开他。左兰,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你爱得那么深,萧楚爱得那么深,到最后还不是劳燕分飞?预期那样,我更愿意选择和方堃细水长流。”
  “是啊……王菲不是唱过,”我轻轻哼唱,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所以说细水长流是最值得珍惜的爱情。他是唯一可以包容我所有过去并依然深爱着我的人,从高中到大学哪怕到现在,他一直陪伴着我和我在一起,所以我不能辜负他。”
  接下来的话苏艾没有说出口,她在心中抿了下嘴,那里面干干的涩涩的,有些话,就像风干的尘埃,不想再起波浪了。
  不用她说,我都明白,有些话,不用说破。
  所有的事,都从今天开始,变成了昨天,而明天才是最值得珍惜和纪念的。
  “左兰,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苏艾没由来地说出这样一句沧桑的话。
  “苏艾,如果我是你的女人就好了。”
  “你不就是我的女人吗?”说着,苏艾一把将我拉下双杠,在我耳边轻轻啄了下,“谢谢你,让我有过一段属于青春的回忆。”
  苏艾说:“你不要怪他舍不得你,我想,也许他这一生最爱的真的只有一个人。”
  这这句话我们俩都没有点破,却有了不同的解释。
  苏艾口中的那个人毋庸置疑的是说我。
  而我却认为是在说苏艾她自己的事。
  最终的答案只有萧楚知道。当然,也许连萧楚也不知道。
  感情这件事,本来就没有答案。

  第二十章
  参加365圣诞礼服的发布时,乔川还是没有出现,从头到尾就黎迪一个人张罗。
  他身边有一个风情万种的模特,是苏艾手下的艺人尖尖,她很自我,对其他人都无所谓的态度,却在看到黎迪后突然两眼发光,对苏艾说:“我的爱情来了!”
  我听后,大笑不止,属于黎迪的春天也来了。
  在北京和苏艾他们过完我24-25岁生日,没办法,谁要自己的生日正好在年尾,过完生日没几天就元旦,所以总是两个生日。
  生日宴也是我们的告别宴,我们没有喝酒,怕伤心。
  电话妈妈说我要回家了,妈妈连声说好:“你回来,你爸就不用请假跑北京去看你了,你回来,我也不去旅游了。”
  第二天我来到飞机场,远远的,就看到萧楚站在进站处对我招手。
  他手中拿着那个檀木盒子,交给我,“我想,这个还是我亲手交给你。”
  我接过,放进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
  “我能再抱你一次吗?”
  “嗯。”
  萧楚将我抱在怀中,没有说一句话,我感受着他的气息他的触摸,我感受着分别的味道。
  萧楚,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爱。
  飞机起飞后,我拿出小提琴模型,上面挂了一条细细的银链子。
  银链子下有个吊牌,上面写着:如果是永别,就祝你永远幸福。
  我将模型上紧发条,听着悠扬的《小步舞曲》,然后将飞机的挡板拉下,沉沉睡去。
  醒来时,嘴角都带着笑。
  从北京到广州,3个小时的飞机。
  一出机场,便迎上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像以前每次离开家去外地时候一样,父亲左宇总是说:“下雨是因为你妈妈舍不得你离开家,所以哭泣了。”
  现在这场雨是不是妈妈喜极而泣呢?因为她的女儿终于回家了。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我走出机舱,立刻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只是跟北方令人窒息的凛冽不同,南方的寒意,是透明的清冷。
  我到家了。
  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穿的比大多数人都厚些,令走路的形态显得笨笨的,妈妈说:“一路辛苦了。”
  我摇头:“不辛苦,挺快的。”
  爸爸站在接机的人群里,看着远远走来的我们母女俩,正要出声招呼,妈妈已看到了他,拍拍我的身子。
  我抬起头顺势看去,看到爸爸时,脸上绽出笑来,向他拼命招手。
  爸爸接过行李,在前面领头大步走着,妈妈紧随其后,年轻帅气的司机赶忙追上去抢他手里的箱子,倒把我一个人甩到了后面。
  冒雨上了车,我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从座位底下钻出来,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小东西东嗅嗅西闻闻,然后一跳蹦到座位上要抓我的衣服。
  “公主的孩子?”
  “是啊,是个女孩子,叫宝贝。”妈妈抱着宝贝爱抚着,“在北京没同你说,就是等你回来给你惊喜,将它送给你。”
  公主是妈妈养的小母狗,西施,已经5岁了才第一次怀孕。妈妈说只生了两个,另一个一出生就夭折了,医生建议公主不再生产,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便结扎了。
  我从妈妈手中抱过宝贝,左亲亲右亲亲的,一下子就熟络了起来。
  熟悉的关于家庭的味道,像一股温暖的阳光将我笼罩,令我再次沉沉地睡去。
  北京,最终变成了生命中的一个小点,google地图上也便是一处地名,我知道它一直在那儿,只是永远都不会回去了。
  那里将变成回忆之城,属于我的青春,拥有了所有关于梦和浪漫的都市,我曾在那里认识一帮朋友,爱上一个男人。
  原以为人生就这样过去了,却不想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到家的第一夜睡得很晚,我虽然在车上小睡了会儿,但还是觉得很累。
  只是看着爸妈高兴的样子,我打起精神又是吃又是说,几乎没让嘴闲着,这个冷清了许久的家因我的归来立刻热闹了起了。
  睡前,我从书柜中拿了几本漫画带到床上看。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无论是小说、漫画还是教科书,都要带上床躺着看才看得进去。
  妈妈把我的一切杂物都保存得很好——过去的照片、卡片、信件,如今全都坦荡地放在抽屉里,只是我们谁都不会再想去翻看。
  对我来说,很多事,过去就是过去了。
  回到广州的日子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首先一件大事便是从先烈路搬到天河广场,早在三年前就买下了这间4室2厅的房子,因为我一直在北京所以就没有住进去,租给朋友当办公室。
  现在我回来了,就把原来2室1厅的房子交给中介公司去出租,一家人马不停蹄地在我回来之后的一个月内便搬进了大房子。
  这可是个大工程,足足耗费了一周的时间还没有完全清理完。
  房间才收拾得差不多,妈妈又忙活起我的相亲的事项了。
  开始时,我还软的硬的反抗下,但随着见面的人越来越多和频率越来越快,我明白妈妈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也就偃旗息鼓,由着妈妈去折腾了。
  这下,她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了,还参加了一个相亲团,都是妈妈们组成的团队,每个月组织一次活动。
  大家纷纷带着各自孩子的照片和个人信息聚集在一起交流,如果有合适的便留下联系方式,一回家就会兴高采烈的同儿女分享“收获”。
  我做起了自由职业者,在新浪开了一个微博,给广告公司设计策划图和为酒吧或者餐馆设计广告宣传单,这些所谓的工作占不了我太多的时间,也只是为了养家活口。
  再说了,在家生活,父母也没想过我立刻开始进入工作对的忙碌中。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创作一部小说,我谢绝了许多杂志的约稿,动笔开始写大长篇的小说。
  我准备完成小时候的一个梦想,写一本童话,关于灰姑娘和王子的童话,就算是落伍也要完成,是我从小的愿望。
  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闲下来了,浪漫的片段全部涌上了头脑,我完全沉浸在了写作的氛围中。
  除了“工作时段”和“相亲时段”之外的全部时间,我都在写啊写的,不分昼夜地写,有时写得大笑不止有时又会泪流满面,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纠缠在14.1寸的屏幕中。
  这时我才理解了为什么方堃会那么热衷于写超脱现实的小说,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真正地描写现实社会百态,才可以把真实的自我写进去,而不像写现实小说那样会别别扭扭的裹足不敢前进。
  我想藉由这本童话来纪念青春,纪念属于左兰的青春,纪念属于苏艾的青春,纪念萧楚、方堃、黎迪,甚至申以沫的青春。
  大家都会拥有美好的未来,只是属于青春的纪念就这么一次,没有早也不会晚,就在今生的那个时间大家聚集在一起,相识、相知、相爱,然后相互错过。
  我给苏艾发了msn消息: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我对我们在一起所经历的日子有了新的认识和梳理,突然,我感到有些遗憾,在那些日子里我们却不那么珍惜。原以为已经投入了所有,现在想想,也就那么多,根本不值得纪念啊。
  苏艾不在线,便没有收到回复,我又接着发了一条:我觉得方堃的《第八日》是不是在写你呢?昨天我在土豆看了剧目的视频片段,感觉那个女主角的性格和你如出一辙,我想,方堃原来是这么爱你。
  写完后,我关上电脑,橘红色的太阳光撒在了窗边的一角。
  我舒展舒展身体,然后叫爸爸妈妈,没有人回应,大约出去散步了。
  我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帘全部拉开,让阳光细细碎碎地飘了进来。
  拿起手机翻看电话簿,回来了将近两个月时间,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宅在了家中,同学朋友都没有联系过。
  现在安静下来,便想到了和老友的联系。
  手指正停在“罗莉”的名字上,我唇边露出一丝笑容,脑中浮现出那个胖胖的可爱形象的女生,总是扎着马尾,一甩一甩的。
  我给罗莉家拨通电话,是个男人接听,于是本能地说了声“叔叔,请帮我找一下罗莉”,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吃吃的笑声。
  “我是罗莉的老公,你喊我ANDY就好。是ANDY不是UNCLE哦!”男人的声音有些轻佻,令我一窘,脸上挂满彩霞。
  “您好您好,我是罗莉的初中同学,麻烦您帮我转一下她。”
  “好,等下。”
  说着,就听见那男人把电话放在一旁,然后叫了一声:“罗莉,你的初中同学。”
  “谁啊?!”罗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有些陌生。
  “不知道啊,好像北方的,还用‘您’和我说话。”那一声“您”被ANDY说得怪声怪气,我听了真恨不得赶紧把电话挂上,罗莉却接了电话。
  “喂——”
  “罗莉,我是左兰!”
  安静了片刻,罗莉大叫起来:“左兰?!你从北京回来了啊!”
  “是啊是啊,这不都回来快两个月了!”
  “什么?回来这么久才电话我,你真没良心啊!”
  “不是给你电话了嘛,你可是我第一个联系的人哦!”我开心的拿着电话笑着,罗莉也笑得合不拢嘴:“这次回来是回来了,还是就呆几天?”
  “回来了,想死你们了!”
  “是啊,我们一帮同学在北方打拼的就你一个,能不辛苦吗?想帮你都帮不上,还是回来好!”罗莉说着顿了下,大约是ANDY在旁边给她瘙痒,就听得滋滋的摩擦声。
  “没想到你都结婚了……”我装着叹了口气,老生常谈似地说,“原来那个和我抢男人的小贱人,终于也有嫁人的一天啊。”
  “喂喂喂!你才小贱人,是你抢我男人好不好!”罗莉噼里啪啦说开了,“再说我现在这个又不是自由恋爱,都是媒妁来的,如果他对我不好早晚有一天把他甩了……喂,哦呵呵呵呵——”
  电话中发出怪异而吵杂的声音,罗莉边放肆地大笑边叫着:“停下停下,痒死我了!”隐约听见ANDY小声说:“也不知道相亲之后是谁对我穷追不舍,果然是贱人!”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罗莉说:“改天我们当面聊吧,也约几个同学见见面。”
  “好啊,我家现在搬到天河来了,以你的时间定吧,我都方便。”
  “就这么说了!”
  挂上电话,我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从前的至交好友现在都已经嫁为人妇,过着幸福无比的小家庭生活,而自己还不知道未来是个什么模样,不能不说是一个问题。
  难怪母亲总是一天到晚拉着我去相亲,原来已经到了剩女的年龄了。
  这时,爸爸妈妈说说笑笑的进屋来。
  我正准备去迎接,手机震动,来了一条短信,是罗莉发的。
  短信说:江戟也回广州了,现在孑然一人,你看是否要见见他?
  在钱柜定了一间包厢,我们三个大龄女青年正在小声讲大声笑。
  屏幕上正在放着陈奕迅的《K歌之王》,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在旁边用粤语唱,却没有人听,还真同MV拍摄的那个歌者有得一比。
  一曲完毕,ANDY自己给自己鼓掌,罗莉和米榛正在碰杯和吃小食,ANDY耸耸肩继续等着唱下一首歌,我看了这情况有些好笑,就用力鼓了下掌,ANDY回头给我礼貌的一个鞠躬,惹得另两个女人晓得更欢了。
  罗莉说起ANDY与她的故事会甜甜地笑,还会时不时把大翻领的衣服再露一些,以便让另两位更清楚地看到她修长脖子上那条银光闪闪的项链和一枚茉莉吊坠。
  “那个……今天他会来?”米榛神秘兮兮地问。
  “啊?你怎么知道?”罗莉睁大眼睛,“难不成是他告诉你的?!”
  “我告诉米榛的啦。”我喝了一杯橙汁,屏幕上的新歌曲是我点的,《潇洒走一回》。
  “喂喂喂,这么老土的歌你也唱得出来?!”罗莉一口喷出。
  “这可是当年我们三侠女组合登上全校舞台的歌曲,聚会必点歌曲嘛!”我不在乎地拿过话筒。
  “我不唱,要唱你们俩唱,丢死人了!”罗莉不依不饶。
  “那我们把你排除在外啦。”
  看到我将另一个话筒递给米榛,罗莉从中阻挠:“米榛,我不唱你也不准唱!”
  米榛是个小乖妹,当年我和罗莉心怀不轨的与米榛交朋友,就是因为江戟和米榛走得最近,他们俩是青梅竹马,所以我们这两个想追求江戟的女人就突然与米榛熟络起来。
  之后,江戟从我们的生命中渐渐淡出,米榛倒成了我们一生的知己。
  人的际遇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我来陪你唱吧,我也很爱这首歌。”ANDY接过话筒。
  “麦霸,你哪一首歌不爱唱啊。”罗莉大笑。
  “《小冤家》这首我就不爱唱。”
  罗莉吐吐舌头,不去管我的演唱了,转头对米榛说:“不知道江戟现在在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与他保持联系?”米榛若有所思地挑挑眉。
  罗莉再窘,赶紧说:“我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了,你不要乱想啊,我都是有老公的人了。”
  米榛笑得下巴都合不上了:“你还真是惊弓之鸟啊,罗莉啊罗莉,我们三里面就属你最幸福了。”
  米榛突然冒出这句话让罗莉摸不着头脑,但是她并不想去深究,反正是赞扬的话就好:“快说他在做什么啊?”
  “其实我同江戟也联系得少了,只知道他现在好像开了一家全国连锁饭店,经营得还蛮火。”
  正说着,服务员推开门,探头进来看了下,然后对身后的人说:“是这间房吗?”
  后面的人点点头,服务员便让开,待那人进来后才退出房间。
  进来那人穿了件有藏青暗条纹的黑色半立领衬衣,铁灰色西裤熨帖出他英健的身形。
  “江戟,你总算来了!”罗莉站起身,拉起ANDY的手介绍了一番。
  江戟面带笑容应和着,眼角却扫到了我的方向。
  我也注意到江戟进来,但是正唱到□也就没有停下。
  米榛给江戟端了杯果汁,江戟接过,坐下。
  我唱:“何不潇洒走一回!”

  第二十一章
  一曲结束,众人鼓掌,我走到江戟前面,伸出手:“好久不见!”
  江戟立刻站起,眼泛桃花地与我握了握手:“原来我们生疏到必须像客户一样握手啊。”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他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的,要不是身上这身打扮,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活像当年的采花大盗。
  多少女人为他疯狂和痴迷,没想到,多年不见,重逢时他更显风流。
  我忍不住地笑:“都是大老板的人了,还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崇拜的对象?握个手以示敬意嘛!”
  “北京话说‘贫’是不是就是说你啊!”江戟说,“没想到你也从一个纯情小女人变成了个伶牙俐齿的小女人了。”
  “是啊,被江戟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左兰你确实变了很多!”罗莉接口。
  “不过有一点没变。”米榛插嘴。
  大家的视线都看向了她,她抿嘴不语,待大家都快发毛了,她才说:“还是那个充满侠女情节的女人,而我们……”她看看罗莉,罗莉也对她回应了一个认同的笑容,“而我们,都已经忘了‘潇洒走一回’的梦。”
  江戟点燃一支烟,烟圈飘浮在半空,轻轻遮挡起一丝苍老的空气。
  我常回忆起米榛说过的一句话:“瞧,整个就像演戏,谁知道若干年后,咱们这场戏会演成个什么局面?”
  说这话的那年,米榛失恋了,谁也不曾想到她原来一直深爱着江戟,大家都只把他们俩当作兄妹般的关系。
  而同时,江戟也失恋了,因为他爱上了一个有主见的女生,那个女生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对他说:“等我们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再谈感情,好吗?”
  这出戏发展下去,上了高中的女生对好友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叫萧楚。”
  再然后,正在复读想考上北京大学的江戟退学了,跟着叔叔做生意去了。
  没错,那个女生便是我,向江戟转述事情经过的好友便是罗莉。
  在我去往北京上大学的前夕,江戟和我曾经漫步在冷清清的江边,做过一次长谈。
  江戟说:“你若忘记我,我就恨你一辈子!”
  我说:“不会的,我在北京等你。”
  我这一等,不过等了一半年多一点点,我就投入了真正的爱情中,如飞蛾扑火烧得遍体鳞伤;而他的恨,也不过恨了一个学期,从学校投入社会后,曾经的年少情怀就变成了成熟的过往。
  唱K结束后,大伙儿又去江戟在上下九开的分店去腐败,分别时已经将近晚上11点了。
  罗莉和ANDY打车回家,江戟开车送米榛和我。
  米榛家就在步行街不远,20分钟就到了。
  下车时她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做手势给她隔空两个巴掌。
  去我家的路程好像很漫长,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冷得不行。
  我想催促江戟开快一点,却没找到机会开口,只能任由江戟开得缓慢。
  最终是江戟打破了沉默:“怎么样,首都的生活很好吧?给我讲讲。”
  要是别的人问这话,以现在我的性格来说,肯定会反嘴过去,但是这次却懒得跟他说,摇了摇头,看向窗外。
  江戟敏感地觉察到了:“怎么?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
  对着发小的情侣,我忽然觉得如鲠在喉,却说不出来,苦笑一下:“你别问了,最近诸事不顺,不高兴说。”
  “要是在北京不开心,你还是回家来吧。在北京那么多年,该见的也见过了,不也就那么回事?你回来了,工作不用说,不靠家里的关系,凭你的能力也能找到很理想的。至于别的,虽然我帮不上忙,不过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还是随时都可以替你出头摆平的,再怎么说,自己的地方,做什么事都方便。”
  江戟的语气很恳切,让我心里一暖。
  他说的都是实话。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从高中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把北京十分之一的地方走遍。
  但是在这里,我闭着眼睛也能摸清大街小巷。
  在北京跑断腿说破嘴的事,这里只需要给亲戚朋友打一通电话就能了结。
  每天走出家门的时候,心里都是踏实而焕发的,因为父辈在这个城市几十年打下的根基,让我的世界总是良辰美景。
  但是我若贪图的是这些,当初又何必独个走出去。
  “除非……”江戟的脸上又露出狡黠的笑,“北京有什么你放不下的人。”
  听到他这么说,乔川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感到有些惊讶,就看见乔川在车外对我蹙紧眉头,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说:再见。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抓紧了我的心。
  北京,这个给了我太多希望与挫折的城市,真正放不下的……是他?
  我的内心有点烦乱:“哎呀,你不要乱讲了。”
  江戟察言观色,终于不再追问了。这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你给我放我们家路口那里就回家睡觉吧,我这次住得久,你不忙的时候再聊。”
  江戟也没多说,还是开车把我送到了楼下。
  待我下了车,他跟我摆了摆手就走了。
  我站在楼旁的树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夜已深,我给乔川发了条短信,这条短信乔川大概是收不到的,但是我脑中涌起了许多许多话,想对乔川说。
  我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写写删删七八次,最终留下的不过三个字:我想你。
  房外,爸爸正在看着球赛……妈妈一定在照顾公主和它的孩子宝贝,我感到一阵安心。
  如果……如果乔川不再出现,那么关于北京的记忆就真的过眼云烟了。
  我从书柜抽出一本几米的《地下铁》,仔细翻看,却不想,原来觉得感动的地方现在看来也枯燥无味,于是便把书合上,手机震动起来。
  我惊喜,拿起手机又失望了,不是乔川回的,是江戟发来的,他说:睡了没?
  我回:干吗?
  ——如果睡不着,就聊会儿吧。
  你想聊什么?
  ——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都躺下了。
  ——真没劲。
  呵呵,你说什么有劲?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短信,有些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回,也不知道该不该回。
  两个爱过我的男人,都用了同样的句式对我说“我们重新开始”。
  原来对男人来说,这句话是如此轻松便能说出口,但对于我来说,是需要严肃对待郑重选择的。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不回,并把这条短信从手机中删了去。
  江戟的短信没再来了。
  我也不以为意,裹紧被子,沉沉睡去。
  我们家装空调,江戟有朋友在厂里可以拿到员工价,所以跟着上门来帮忙。
  妈妈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很满意,她说:“这个江戟相貌中上,事业有成,对你照顾得体贴入微,又是本地人,还是青梅竹马,这么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婿到哪里找啊。”
  虽然我从没对父母松过口,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明显地告诉妈妈,我和江戟是有发展可能的。
  江戟每个月会有半个月时间在外地处理分店的事情,在他不在广州的时候,妈妈也不再拉着我相亲了,这也让我大松了口气,并更加投入创作中去。
  一天,妈妈用万分惊叹地语气拿了张报纸给我,指着上面的照片说:“这是萧楚?上报啦上报啦,你看,还邀请他回国录制卫视圣诞档节目呢!”
  对于萧楚妈妈并不陌生,在我高二那年寒假,他曾坐了一整晚拥挤的硬座来到南方,在见到妈妈的那一刻,他右手摸摸头,略带尴尬地笑着说:“阿姨,您好!”
  那是妈妈第一次听别人说“您”,觉得有些别扭,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自然是知道母亲笑的原因,脸上一窘,把母亲的胳膊搂着,对萧楚笑道:“在广州说您很不自然,就说你吧。”
  “呵呵,好的。”萧楚对我眨眼,“我也是南方人,你忘了?”
  他来广州的第二天就是情人节,然后我们一起搭上了回京的火车。
  从那时,萧楚这个人的形象在我父母的心中塑造的无比完美。
  一个男生千里迢迢来广州接女儿一起回北京,可谓痴情。
  却不想,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他就抛下了我去了国外。
  那年爸爸在电话中对我说:“回家吧,如果受伤了。”
  我接过报纸一看,也不由愣住了,上面赫然等着一张萧楚的照片,剪着整齐的高于眉毛的刘海,宽大的V领衫,脖子上手上都挂满了装饰。
  报道说这是欧美男模圈中的黑马,也是欧美时尚圈中少有的亚洲面孔,再加上他的小提琴拉得出神入化,有着一股文艺腔的男模特在这被世俗气息笼罩着的模特圈中特立独行,被称为新一代的缪斯。
  另有一张小图,是他与一位当红的好莱坞女星泡夜店的照片,小道消息说他们俩关系发展迅速,已确定情侣关系,并会在年底订婚。
  这一次,他又给我带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只是我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期盼再见他一面的左兰,不会再因为他的一张大海报或者一则新闻而心动不已。
  我会默默地祝福,就像他送我的链子上说的一样:如果是永别,就祝你永远幸福。
  在我的心中,住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对我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不透露真实感情,对我总是不露痕迹的照顾周到,总是尊重我所有的选择,哪怕我选择了别人也只是自己离开。
  于是我又拿起手机给乔川的手机号发了条短信:圣诞,你会回国吗?
  我坚持着每天给他发条短信,刚开始时还有些顾虑,后来就越发的觉得好玩起来,我希望在他看到短信的时候,全部都是我发来的,于是他便能感受到我全部的爱意。
  乔川的母亲也给我来过电话,用亲切的口吻提前祝我春节愉快,并告诉了我乔川现在的动向。
  说是乔川将国内的公司交给他人管理,自己孤身一人在法国打拼,在搞一个新的国际项目。
  不管是乔川还是萧楚,或者江戟,我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在他们的世界奋战着,男人们大约就是凭着向世界挑战的动力而成熟吧。
  只是,我好想好想他,这思念越发蔓延,从我的脑我的眼流窜到全身,直到手指、脚趾,我从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唯一的记忆,是那次得知萧楚自杀的消息,我昏倒后做的梦。
  梦中的他对我皱着眉苦笑,像个长辈一般轻轻摸了下我的头发,略带苦涩的说出那句“我知道,你从来不是我的”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很疼。
  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踉踉跄跄走开的模样,有一个很深的念头刻在了我的心头。
  我大声喊:“乔川,乔川,乔川……陪着我。”
  因为我知道了,这辈子我一直在等待的人就是他。
  为了他的离去我痛哭不止,我清楚地看见他站在飘落的雨中,对我鞠了一躬,深沉地说:“再见,左兰。”
  这份爱,比萧楚的令我纠结万遍,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却从观众席走上了舞台,向我展示他华丽的舞步,将我迷倒,再悄然退场。
  从头到尾都是纯洁得透明的关系,却不想,他在我的心中种了一滴泪。
  在爱情开始的时候,我却失恋了。
  乔川,我能感觉到你。
  有一种信念告诉我,你就要出现了,是不是?
  这一次,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了。

  第二十二章
  对我来说,春节一向是个可有可无的节日。
  今年的春节和情人节是同一天,江戟有一家情人主题厅全新开业,他邀我共进晚餐。
  是西餐厅,绿萝缠绕在房屋的四处,显得无比清雅,我一看就喜欢上了。
  有乐队在温馨的灯光下演奏着浪漫的乐曲,让每个人都油然而生一种幸福感。
  一曲终了,我举杯:“新年快乐!”
  江戟跟着举杯,把手搭在我的手上,笑着说:“情人节快乐!”
  我故意装作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悄悄将手抽出。
  江戟也没有在意:“接下来的烛光晚餐更值得期待,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他拍拍手,侍者送上来肥嫩的鹅肝和几片烤面包,并把桌子上的灯光调小,点上了一支小蜡烛,放在桌上心型的玻璃杯中。
  “我开这家店,是因为你。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以后你要是嫁给我,这家店就交给你了。”
  在他热烈的目光下,我想退缩,我想逃走,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此认真的他。
  江戟,我在等的那个人,不是你。
  只是,这句话我说不出口。
  他从口袋中拿出什么,放在我前面:“这个……请你收下。”
  他的表情充满了稚嫩,仿佛又回到了初中那会儿纯情的年代。
  我没有打开那个红色的盒子,不用看我也知道那里面放着什么。
  于是,我将戒指盒推回给江戟,轻轻说:“对不起。”
  他愕然地抬起眼,赶紧说:“我……我,唉!我太着急了,吓到你了,对不起……我收回,等到时机成熟再给你,行不?”
  看着江戟口齿不清的样子,我心中有一丝不忍:“江戟,其实我一直拿你当我的挡箭牌……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的心里住着另外一个人。”
  我本来做好了切断江戟所有念想的准备,但是看到他瞬间脆弱又挫败的神情,我的心又软了。
  “左兰,是不是我没有机会了?”江戟紧紧盯着我,让我有一种压迫感,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江戟,我想说……”我的话刚说出口,视线便被从门外走进来的那个人吸引住了。
  江戟顺着我注视的目光看去,是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的男人。
  那个人快步走到我身边,看着我剑眉一挑。
  我咳嗽了两声,牙齿咬住下唇,看着他笑了。
  他终于来了……
  乔忘川,你终于出来了。
  你害我等得好辛苦。
  乔忘川一把拉起我,转身就要走。
  江戟起身阻拦:“你是?”
  “我是她老公!”
  “只是男朋友。”我赶紧辩解。
  “你是不是想脚踩两条船啊?!”乔忘川双目圆瞪。
  我挑眉,迎上他的视线:“你从去年躲到现在,我这么不值得你待见的女人,你还关心我是否脚踩两条船?”
  “该死的!左兰,你同我走!”
  江戟立刻伸手,我对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于是他懂了,于是他退出了,眼睁睁地看着我踩着小碎步跟乔忘川在后面走了。
  我被乔忘川拖着拽进了TAXI。
  他对司机怒冲冲地说:“机场!”
  “啊?!”我叫,“去机场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乔忘川没有看我,依旧恶狠狠的语气。
  我心中倒是笑开了花,因为我知道乔忘川一定是吃了江戟和烛光晚餐的醋,哼,谁叫他默不作声地跑到外国,让我找不到他,仿若游魂般过了几个月。
  “你准备带我去哪儿?”
  “随便去哪儿,离开这个鬼地方!”乔忘川喘着气说。
  “那我要同我父母说一声。”
  “不用,我同他们打过招呼!”
  我恶趣味地想整整乔忘川,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那我还要同……那个你知道的,同他说一声。”
  “他?男的他还是女的她?”乔忘川显然有些气急攻心,“如果是男的他我劝你放弃了,在我把你带出来时他动都不动,不能保护你的男人还算什么男人?”
  “你才不是男人!”我也认真起来,“人家陪我度过人生中最寒冷的日子,而你呢?说走就走,懦弱的你不知道受了什么伤,居然躲了起来,你说你这叫男人吗?”
  乔忘川沉默了。
  然后,忽然间,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那么,你的意思是……”
  “你弄疼我了!放开我,你这个坏蛋!讨厌鬼!我那么那么想念你,想到都快疯了,而你怎么能一见我就这么凶!我恨死你了!”
  他眼中的愤怒逐渐消失,抓紧的手也缓缓松开,他抓住了我言语中的关键:想念你。
  乔忘川深深地望着我:“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和那小子烛光晚餐的幸福模样,差一点就走掉了。但是,我又抛不下你,我渴望再见你一面,所以,我才会粗鲁地把你带走,因为我笨拙得只想到这个方法了。”
  乔忘川的手机中存着所有我发给他的短信,他将手机关机了两个月,开机时便收到了我的短信。
  我对他说:“我想你。”
  我发了几百次我想你,他都看见了。
  “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回,我想直接站在你的面前回复你所有的短信。我做了一个有关爱情的大生意,我要把它送给你,当作一份大礼。”乔忘川动情地说。
  现在,他准备好了礼物,倒了三次飞机,从巴黎来广州,直奔我家,可是我却不在。我爸妈告诉了他餐厅的地址,于是出现了刚刚那一幕。
  乔忘川说:“别看你衣着朴素、面容单纯,还在鼻子上架了副显得呆呆的眼镜,但就是你这样的女人把我完全俘虏了,从第一次你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地说:‘喂,你这个人有病啊!’,从那时便沉沦了。你说我对你凶,你知道吗?我刚刚除了狠狠地对你说话之外,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也不知道说了。”
  此时的乔忘川就像一个笨拙的男人,失去了原有的风度。
  我眼角泛起泪光,默默地瞅着他,轻声说:“我只想听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
  “只有三个字的。”
  “哦?”他低应,“是什么?”
  “很俗气,但是很必须,而且,你早就应该说了。”
  “是……”
  “我爱你!”
  “我知道。”
  乔忘川笑了,他终于找回了风度,浮上了那令我神魂颠倒的笑容。
  “啊!”我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不由大窘。
  乔忘川深深吻住我,然后说:“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在你回广州那天,我在机场看到你和萧楚,当看到你们俩紧紧拥抱,我简直气炸了,我想说,这辈子再也不招惹你这个女人了!如果不是你一直给我短信,说想我,我一定不要你了!”
  我笑了。
  原来他一直看着我,一直一直关心着我的每一个举动。
  “可是,我们去机场干嘛?”我还是回到老问题。
  乔忘川笑:“飞北京。”
  我知道他一定会带来惊喜,所以也由着他耍性子。
  给家里打电话汇报的时候,妈妈什么都没问,笑呵呵地说:“一路顺风。”
  乔忘川倒是厉害,连这都和我父母串通好了。
  我故意气他,边用手机发短信边说:“我也应该和江戟告别一下。”
  被乔忘川拦下来,他说:“你就别与他藕断丝连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叫藕断丝连,我们那是好朋友!”
  “真让人妒忌!”他喃喃地说,“你的感情真丰富,前有萧楚,这儿还有个江什么的。”
  “说这话的人可要扪心自问了。”我笑,“明星模特每天轮流换,到现在也不想结婚,不知道是给自己留下了多大的空间呢。”
  “我哪里不想结婚了?”乔忘川吹胡子瞪眼,“我都32了,再不结婚都成老头子了,这不就等你嫁给我吗?”
  只要乔忘川不在我面前说出表白的话,我就赌气不给他回复。
  “我可不敢做出嫁你这么冲动的决定,你那么花心,等哪天再看上个比我年轻漂亮的,把我甩了,还得离婚,还要分我一半财产,不结婚不是正好?”
  “左兰,你什么时候心眼那么多了?”
  “我对你都不了解,我当然要留一些心眼了。”
  “你想知道什么?”乔忘川扬扬眉,说,“你听好了!姓名:乔忘川;年龄:32;性别:男;民族:汉;籍贯:北京;星座:射手;血型:A;兴趣:左兰;爱好:左兰……”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左兰”。
  “哦,我把最重要的忘了,最想做的事:同左兰结婚!”
  我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他的唇角。
  飞机滑上了跑道,冲天而起。
  我靠着乔忘川的肩膀,看外面朵朵云,心里涌上一股股幸福的感觉。
  从今往后,有这么一个人是专属于我的,是可以与我白头偕老的,这是我从小便向往的最浪漫的事。
  到了北京,已经有接机的人等在机场了。
  我和乔忘川坐上车,径直来到了东方新天地。
  在新天地负一层的中心位置,搭起了一个大舞台,周围站满了服务小姐,看样子,是个新品发布会。
  背景墙上的画是Lethe的大幅海报,他闭着眼睛像在仔细闻着什么味道似的,表情美好,透着丝丝□。周围蔓延着浪漫的颜色,粉的、紫的、橘的、淡蓝的……整幅画弥漫着一种伊甸园的感觉,唯一缺少的便是夏娃。
  在图的左下角有一处灰白色,和图片的整体格调不合,但却不觉得突兀,反倒成了一个亮点。
  那是一个香水瓶,像水晶一样,呈多棱角切割形状,瓶颈部分用黑色的绸缎扎了一个蝴蝶结,盖子被打开,飘出一缕烟。
  我这才看明白广告表达的意思:在一个没有女人的世界,这瓶香水依然可以带来幸福和美好的女人香。
  香水的名字叫“ZOLA”。
  在所有的服务小姐的衣服上都有一个小猫的标志,写着“It’s myzola”。
  “乔忘川,你是个天才!”
  我捂住了嘴,不能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乔忘川说,他要做一桩有关浪漫的大生意。
  他还说,他要把它送给我。
  “乔忘川,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我,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乔忘川用吻将我接下来的话封住,然后说:“因为你值得,这世上只有你值得我乔忘川这么做。”
  台上的表演开始了,亮丽的女模特们分别代表着不同类型的都市白领丽人。
  在她们的包中都存放着一瓶ZOLA,走到T台最前面的时候才拿在手上,往脖颈、手腕乃至脚踝喷洒。
  围观的人群都沉浸在迷离梦幻的香氛中,主持人介绍说,这是全球独一无二的限量版ZOLA香水,都是非卖品,会在全球各个浪漫的城市展出,将在展出结束后从全世界收集,送给一位叫左兰的女士。
  众人惊叹,原来这香水的背后有这么一段温馨浪漫的爱情故事。
  这时,现场开始用投影播放一段视频片段。Lethe用蛊惑的眼神看着镜头,深情地说:“自从遇见ZOLA,我才知道什么是真爱;自从遇见ZOLA,我才遇见爱情。”
  一语双关,不,应该说是三关、四关,有曾经,有现在,有未来;有我,有他,还有他。
  “乔忘川,你能接受一个爱哭的女人吗?”我看着看着就流下泪来。
  乔忘川凝视着我,他的手指轻轻地触摸着我的面颊:“左兰,嫁给我,好吗?”
  他把我的双手阖在他的手里,那里面藏着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藏着他的一颗真心。

  尾声

  乔忘川在印度洋上的明珠——马尔代夫安排了一场低调的婚礼。
  快艇将我们带到卡尼岛,望着一望无际的深蓝色的海,赤足踩在细白沙滩上,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岛主送给我们一棵可可树,由乔忘川陪着我一起亲手种下,并在上面用匾牌刻上了我们的名字。
  岛主说:将你们永恒的记忆留在岛上吧。
  苏艾和方堃是在婚礼前一天赶到的。
  李缪染打了电话来祝贺,解释了一大堆理由,最后才明白,她要做妈妈了,准爸爸黎迪不许她坐船坐飞机。我哭笑不得,连忙也送上我的祝福。
  罗莉和她老公ANDY来了,带来了江戟的一份礼物。
  申以沫和她丈夫也过来了,还有一些乔忘川的哥们,虽然乔忘川将他们都同我介绍了一遍,但我脑子根本容不下那么多名字。
  元小帅又来了那句经典台词:“你这女友迷糊的个性真是前所未闻啊!”
  乔忘川大笑:“你与她处得越长,越能感觉她的前所未闻。”
  我使劲掐了他胳膊一下,结果众人笑得更开心了。
  萧楚,终究没有来……
  随着白色小教堂的钟声响起,苏艾陪着我踩着红地毯走进众人的视线。
  我的乔忘川,就站在那一头等着我。
  当我把手伸给他,由他为我套上那枚婚戒时,我心里非常虔诚。
  乔忘川将我的面纱揭开,凝视着我的双眸,说:“我将带给你一个最温暖的家。信任我,左兰!”
  我点点头,注视着他,轻声低语:“乔忘川,我现在的世界里只有你了,如果你欺侮我……”
  他把一个手指头压在我的唇上:“我会吗?”
  接着,他深深地吻住了我的唇,我整个人都随着他的吻而软了下去。
  从今而后,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都会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深爱着他。
  他,也是一样。
  我们在主的面前郑重地发誓。
  傍晚时分,大伙儿来到海滩狂欢,在烟火和海滩少女摇曳的舞姿中沉醉。
  乔忘川拉着我离开热闹的聚会,我们俩穿着人字拖,踩着细软的沙滩一步又一步地远离人群。
  海风习习,海浪一波又一波的拍上岸边,将我的裙子都拍湿了。
  “你还欠我一句话呢,你知道是哪句话,别装糊涂!”我撅嘴,“我用个秘密同你交换那句话。”
  “你先说秘密,那三个字我都在心里说了成千上万遍,你都没听见吗?”
  “没听见没听见!”我调皮地说,“那我先说秘密吧,我病了……”
  “怎么?”乔忘川有些担忧而又小心翼翼地问,“病了?是不是着凉了?还是说不太适应这里的水土?”
  我把头埋在乔忘川的胸前,说:“你要做爸爸了。”
  乔忘川张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我羞红了脸点点头。
  立刻,乔忘川像个孩子似的大叫大笑,在沙滩上跳起舞来,惹得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些日子我头晕而软弱,动不动就恶心反胃,原来如此!”乔忘川又露出一副虚弱的模样。
  “喂喂,是我怀孕,关你什么事!”
  “男孩还是女孩?”乔忘川急急地问。
  “去你的,我怎么知道?”
  乔忘川突然将我紧紧抱住,我一惊,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他。
  “左兰,我也有个秘密同你说。”
  “嗯?”
  “曾经有个小女孩被狗咬,然后被一个小男孩看到,就拿棍子打走了狗,女孩就对男孩说‘陪我去浪迹天涯,好不好’?”乔忘川看着我,问,“你说,好不好。”
  我左眼皮一跳:“怎么我记忆中的版本,是男孩对女孩说‘我们去浪迹天涯’?”
  “原来你还记得这个故事啊,小狐狸,我第一眼见你就记得你了。”乔忘川的脸慢慢靠近左兰,“那天以后,我天天去那条街上等你,就是不见你了,我还在心里抱怨:不是说狐狸都会报恩吗?怎么还不出现?”
  “敢情那时候你把我当狐女啦!”我尖叫。
  “你小时候就是张小尖脸,我当然以为是狐狸变的。”
  “你真坏啊!”
  “不过,现在想起这个故事,才发现,原来我们俩的缘分早就天注定了。”
  远处,一个烟花飞上天,又一个,再一个,绚烂夺目。
  我们坐在沙滩上,我靠着他,他搂着我的肩膀,鼻子对鼻子都能感觉对方呼吸。
  他小声说:“陪我去浪迹天涯,好不好?”
  “嗯,好。”
  “我——爱——你。”乔忘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说得我耳朵痒痒的,心头也痒痒的。
  一阵晚风吹来,将我的头发撩起,我阖上眼睛,微笑着,有些倦了。
  我们的故事,不差一分一毫,不差一分一秒,也不差那一句我爱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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