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印莲:G弦上的朱丽叶

(2009-07-01 18:28:58) 下一个
  出版名:如果你爱我
  内容简介
  秦然是小如的高中同学,大学又不巧厮混到了一起。
  其实秦然从五岁起就一直追着她,而她完全不记得了,只是一味排斥。
  同时进了那所大学的,还有秦然的表弟,江森。
  江森和小如在同一个班,典型东北人的性情,两人总是一见面就吵。
  故事主要围绕几个场景展开,将几位主人公之间纷繁错杂的情感纠葛融入现实的中。
  感叹着一对璧人的感情,却又为了另一个男孩的执着付出而惋惜。

  孽缘
  中国人喜欢把巧合的事情叫做缘分,但是潘净如相信,她跟秦然,那绝对是孽缘!
  这是大一新生的入学典礼,坐进礼堂里,听闻今年代表新生发言的是历史系的学生,底下一片哗然。今年的历史系可是出了个大风头,传说中他们这届以最高分被入取的学生,进了历史系。
  历史系,在J大星光璀璨的N多大院系中,渺小得如大海边的一颗沙,天边浮着的一朵云,名不见经传,地位基本等同于曹操手中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所以今年以最高分进J大的学生没有选择强势的理工科,而选择了历史系,真是激动得人家系主任老泪都纵横了!
  在领导讲话的缝隙中,底下又有同学说,那个进入历史系的变态学生在高中时参加过数学竞赛,得过全国冠军。
  数学竞赛的全国冠军,想必全中国也没几个吧……潘净如的右眼开始跳了!
  她倒是一不小心也认识一个高中参加过数学竞赛,并很狗屎运拿了第一的家伙……
  不过,要是有人被最高学府保送了,还能跑来这J大读历史的话,不是脑残就是智障了。
  几个领导发言完,后该学生代表出场了,小如伸长了脖子看,那个伴随着掌声缓缓走向台前的人,步伐稳健,身姿挺拔,一出场就引起了底下女生们的惊叹!
  “各位领导,各位同学好,我叫秦然。”很简单利落的开场,从容不迫,没有讲稿,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还有那忽然扬起的唇角,更显得英气逼人。
  小如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这个脑残的妖孽竟然真的到J大来了!
  话说这个秦然,是小如的高中同学。高一第一次见面是在军训时,不安分的小如同学爬墙出来偷西瓜吃,结果遇到了同样爬墙出来的秦然同学,本来她的小心肝还因看到了帅哥而激动得直颤,结果那个月不黑风不高的夜晚,她就被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色狼夺了初吻!从此,两人就结下了梁子,这梁子一结就是三年,直到高三毕业。
  等秦然讲完,主持人最后总结了些什么,大家就散场了。礼堂里人很多,小如也找不着秦然,出了礼堂还浑浑噩噩站在门口发呆。她还是不太相信,有人会放弃全国高中生景仰的学府跑来J大。
  夏天对她来说,除了炎热,还有一个死敌——蚊子!不过短短二十秒,身上已经被咬了十多处地方,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气得直跳脚。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从手提袋里的一堆东西中把手机挖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小如劈头盖脸就吼:“你要是告诉我你不在北京的话你就完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秦然!”小如吼。
  “嗯?”秦然独特的懒懒的声调出现了。
  “你嗯个屁,是你打电话给我的你嗯什么嗯!”小如眉毛都快烧起来了。
  “我说了就完蛋了,那就不说了呗。”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含笑。
  “秦然!”小如一手插腰一手扶着电话狠狠跺脚,像是这样就能踩死那些叮她脚的蚊子!
  “嗯?”又来了个低低的升调。
  “你为什么跑到J大来了?”
  “想你了,就来了。”秦然似笑非笑。
  “想你个头!”小如十分之唾弃。
  电话那头沉静了片刻,又低低地笑了。
  “宝贝,要不要吃烧烤?”秦然避重就轻,发出了诱惑人心的邀请。
  小如还没回答,肚子倒先“呱呱”叫了起来。她心中边骂叛徒啊叛徒,口水边流了下来。
  “你在哪里?”小如终于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在你身后。”电话中的声音轻缓柔和,带着笑意。
  睁大眼睛,小如猛地回头,合上手机,狠狠瞪着眼前笑得像只狐狸精的男人。
  “靠!你钱多啊!打电话不要钱啊!”刚开学电话卡还没来得及换,还是漫游了!
  秦然耸耸肩,无辜地勾起了唇角,眉目间依然优雅淡然。秦然,还是那个让人心动没道理的秦然,即使一个夏天让他的皮肤黑了整整一个色阶!
  这样的男人,生来就是荼毒大众的!
  他向她缓步走来,同时把领带松开,随意插进了西裤口袋里,白色衬衫的领口纽扣解开三颗,袖子挽起到肘,习惯性地居高临下揉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小朋友,走了,哥哥带你去吃烧烤。”
  “哥哥?”小如眯了下眼睛,“我要告你拐卖妇女儿童!”
  “那,到底是妇女还是儿童?”秦然挑眉问。
  “美女!”小如一向不会谦虚。
  “哦~我看你也就是半个残疾的妇女吧。”秦然边说边笑,轻易躲开了小如挥上来的拳头。
  坐在大排挡里小如边喝着冰啤酒边大声喊爽,夏天就该这样才对呀!
  吃完三只烤鸡爪,小如开始盘问:“说,你为什么跑J大来了?你不是保送的吗?”
  “不想去。而且我表弟考来这里了,所以我就跟着来了。”秦然漫不经心地说。
  “表弟?”小如第一次听说秦然还有个表弟。
  “是啊。”他点点头,忽然抬眸恶劣一笑,“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来J大的?”
  小如一愣,回神后马上顶回去:“不是最好,我会做噩梦!”
  “小如。”秦然忽然叫她。
  “干吗?”小如又倒满一杯冰啤。
  秦然说:“少喝点,你酒品差。”
  小如吼:“谁酒品差了?!”
  “哦?那曾经是哪头猪喝得烂醉,全吐我身上?”秦然似笑非笑。
  “啊!是谁?!好大胆子!说,是谁,竟然这样对我们秦帅哥,我一定要去好好亲他!”
  秦然被逗乐了,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说:“你这个笨蛋!”
  晚上小如确实喝多了,走路都歪歪斜斜,最后被秦然半拖半抱才回到宿舍。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就在想,他们两个,到底谁才是笨蛋?
  没事就说“想你”,这话到底是要勾引人呢,还是只是逗人玩?
  其实,她也曾经心动过的……第一次,应该是在高中军训结束后的迎新生晚会上。
  小如从小五音不全,并且毫无表演天分,所以学校大大小小的各类晚会,她从来只有当观众的份。意料之外,秦然在那场迎新晚会上,代表了他们高一八班,出了个节目:小提琴独奏,《G弦上的咏叹调》。
  当第一个音节滑落出来,小如整个人都懵了!这首曲子,可是她心里的伤啊!她五岁的时候就为了这曲子特地缠着妈妈要学小提琴。当然结果正如她娘亲所料,学了一个暑假就没再坚持下去了,使得至今还拉得跟锯木头差不多。
  音乐欣赏力、鉴别力她是不敢说,但就《G弦上的咏叹调》,她这辈子听了无数遍,哪怕一个音错了,都听得出来。这曲子就技术上来说,其实不难,高把位音准都可以练出来,可是要拉好,实在不容易!长音先不去说,富有感情的揉弦,就不知道得练习多少遍,才能演奏出味道,才能抒发出G弦咏叹的气息!
  而这曲子最难练的是,任何地方,只要稍微差了一点,就会彻底沦落为催眠曲!
  可是秦然做得真的很漂亮,非常非常漂亮!他的每一个音符都像珍珠,圆润饱满!
  那天,他穿着白色衬衫,很随意,很自在,很干净,不羁中带着优雅,唇角扬起的弧度,怎令人不心动!
  十五岁的少年,芬芳干冽,纯净得仿佛是天山上的泉水,不带一丝尘世污垢。小如当时坐在舞台下,在仰望秦然的一瞬间,竟因为目光的交汇而忘记了呼吸。
  他的眼眸那样清澈,到底该是聚集了多少繁星的光辉啊!

  兄弟江森
  第二天早上,小如一路狂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才在打铃后的一分钟内赶到教室。齐娟已经占好了后排的位置,对小如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过来坐下。
  “娟啊!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小如用手抓抓半长不短的头发,稍做整理。她急着跑出来,都没来得及处理颜面问题。
  “潘小姐,今天早上我从起床到离开宿舍,叫了你不下十遍!是谁不耐烦让我不要吵的?!”齐娟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对啊,是谁说过这样的话?”小如开始45度角望天耍赖皮。
  “你找打啊!”齐娟怒极反笑,做势要打上来。
  “好啦!”小如委屈地看着她,“我拔山涉水千里迢迢赶来见你,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还欺负我!”
  齐娟瞪了她一眼,从包里悄悄地拿出两个包子,一袋牛奶,还冒着热气。
  “哇!亲爱的,我要爱死你了!”小如捧着包子埋下头,大口大口很没吃相地解决掉一个包子,才开始喝牛奶,而包子的香味早已引来周围一群懒鬼的侧目,只听得一阵阵咽口水的声音……
  “潘净如。”坐在身后的男生轻声叫小如的名字。
  “嗯?”小如转过头,入眼的是如阳光般灿烂耀眼的笑容,那双闪亮亮的眼睛,直对小如放出百万伏高压电击!小如被还没咽下去的牛奶呛到,猛地喷出来,丝毫不浪费地喷到了男生的脸上。
  “……”那男生一脸无辜地接过齐娟递过来的纸巾擦脸。
  小如还在咳嗽,而那男生在擦完自己脸以后,很自然地给小如拍背。站讲台上的老教授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讲课。
  “我叫江森,长江的江,森林的森。”男生不计前嫌地展露骄阳般的笑容。
  “你好。”小如很友好地回以微笑,“我叫潘……哦,对了,你刚才叫过我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开学就注意你了,很想跟你交个朋友。”他的语气颇诚恳。
  “交朋友……好啊!”小如心花怒放,春天啊,春天终于要来了!
  “你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心地善良,又活泼可爱。”他开始吹捧,“纯洁温柔努力上进天真烂漫宇宙无敌……”
  “哎呀,我哪有那么好……”小如嘴上客气,但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嘴巴早合不拢了,露出两排能去拍牙膏广告的牙齿来。
  “有的有的,你真是个好姑娘!”江森用力点头。
  小如第一次发现,北方口音听起来会那么舒服。
  “没有没有,过奖过奖!”小如低头喝了一口牛奶,告戒自己千万不能笑出来,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偷着自个儿乐就成了!
  “所以,那个……”江森抓抓脑袋,板寸头,其实没多少啥值得抓的,然后嘿嘿一笑,道:“美丽善良温柔可爱的小如小姐,可以分我一口包子吃吗?”
  小如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起来,一旁的齐娟则已经捂住肚子笑弯了腰。
  “你还想被我用牛奶喷一次吗?!”小如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别呀大姐!”江森终于露出了死皮赖脸的真面目,“你那么善良的姑娘,怎么忍心看我这一大好青年饿肚子是吧!”
  “我是灰姑娘她后妈,不是什么善良的姑娘!”她恶狠狠地说。
  “灰姑娘她美丽的后妈,分我点吧,一点点就够了!”江森看了眼包子,咽了咽口水。
  “想吃是吧?”小如举起包子,咬下一大口,露出还冒着热气的肉陷,然后侧着身子把包子从他鼻子下划过,“好好吃哦~哦~哦~”
  就在那电光火石间,江森发挥了人类的极限,猛地抓住小如的手腕,张大了嘴吧,一口咬住包子,全数塞进嘴里!
  小如傻了眼,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空了的塑料包装袋,停了两秒,忽然站起来,回头拎住江森的衣服,用力拍着他的背,吼道:“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
  直到齐娟用力扯住她的T恤,把她拉回座位,她才发现,四周早已一片安静,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扭过头看她。
  一秒钟过去。
  两秒钟过去。
  ……
  乌鸦哇哇叫着略过教室的上空。
  半分钟后,才听到老教授说:“后面的同学注意点,大家要团结友爱。”
  “……”
  早上四节课,就在小如和江森的瞎扯中渡过了。
  中午的食堂的盛况总让人想起难民营的景象。既然一起放学,江森便很自然地跟着小如和齐娟一起吃饭。他端盘坐小如对面,时不时抢下她餐盘里的菜,局部战役最后演变成了一场筷子大战。
  齐娟看着他们,头痛地揉揉太阳穴,正要发话,忽然一个声音闯了进来。
  “坐过去!”秦然走了过来,毫不客气把讲森推到里面的一个座位上,自己则坐到江森原来的位置,和小如面对面。
  “诶?秦然?”江同学对于自己被挤到另一边,很不满意,嚷道:“喂!我没有邀请你坐下来!”
  “我也没邀请你坐下来!”小如接口接得很顺,瞪着秦然。
  “小如亲亲,我们一起吃饭吧。”秦然只莞尔一笑,眨了眨眼,小如便听到了自己心脏的声音。
  这个死男人,绝对是危险分子!
  “不许叫我小如亲亲!”她严肃地拒绝了他。
  “我们之间那么客气做什么。”秦然继续用笑容和音色勾引某个快要抓狂却还装镇静的人。
  江森不甘被无视,插话进来:“小如说的对,亲亲是我叫的不是你叫的!”
  齐娟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三人,问:“怎么你们都认识?”
  “秦然是我表哥,兼职室友。”江森笑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表哥?”小如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秦然,难道他说的跟着来J大的表弟,就是江森?
  “如假包换,假一赔十的表哥。”江森动作迅速地夹了块小如盘里的牛肉,刚到嘴边,就被秦然截住。秦然筷子一挑,咬住肉片。
  小如看看秦然,再看看江森,问:“那为什么你又一点都不奇怪我认识秦然?”
  “为什么会奇怪?”江森舔了舔嘴唇,直视她的眼睛,“我奇怪的是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我?我不记得你?”小如一头雾水。
  “是啊……”江森又嬉笑起来,“你看像我这么大个帅哥摆那儿,开学都快一礼拜了,你也不来打听打听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江森,长江的江,森林的森。”小如保持礼貌,露初了淑女的微笑。
  “那是我告诉你的!”江森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放下筷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一大早起来都没睡醒,好困啊,我先回去补眠了。”
  “喂!等下!”小如站起来要追去,对秦然和齐娟说,“你们慢吃!”
  秦然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竟是分外的柔和,他转过头看到齐娟正打量着他,挑了下眉,笑笑,低头吃饭。
  “大姐!别拉着我啊,好多人看着呢!万一让人误会,我会找不到女朋友的!”江森试图挣脱小如的魔爪,但越是纠缠,越是引来更多人的目光。
  “你老实交代吧,什么叫我不记得你?别糊弄我了,一礼拜不打听你,那最多是不知道你而已,‘记得’这个词不是那个意思!”小如挽住他的胳膊,本想用眼神威胁他,但身高的差距让她一点优势都没有。她一向觉得自己的身材很高大了,但和江森对视,还得用45度角仰视。
  “我语文就没及格过,别跟我咬文嚼字了。”江森无奈地说。
  “语文没及格?考咱这学校语文没及格?”小如挑挑眉,“你哪里人?高考在哪儿考的?”
  “大连。”江森叹了口气,“我语文真没及格。”
  “几分?”
  “86。”满分要150,90分才及格。
  “真差。”
  “……”
  “没事没事,我虽然考了125,但绝对不嘲笑你!”小如很义气地拍拍江森结实的肩膀。
  江森好气又好笑,叹道:“我也想不通呢,古文的六道选择题,我就从来没对过!按说以几率来看,从模考到正考,多少也都得对上几题不是?偏就是没一次对的!”
  “可怜的小孩,不要难过,姐姐同情你。”小如抬眼盯着他,“同情归同情,你还是没告诉我,什么叫我不记得你!难道我以前见过你?!”
  “哎,我都说了我语文不及格了!”江森这算是领教到了小如的缠劲,“别跟着我了啊,我可回去睡觉了!”
  小如的话说得也顺畅:“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那我睡觉,你也陪我睡觉?”江森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还想睡觉?嘿!让大爷我考虑考虑怎么折腾你!”小如学他的表情,眯着眼坏坏地摸下巴,一副流氓相。
  “好,那不睡觉,我们可以在床上折腾些别的。”江森大笑,接着一声惨叫,小如狠狠地捏住了他的胳膊。
  “暴力女啊!”江森哆嗦着挽救自己的胳膊。
  “有吗?”小如笑得温柔似水。
  “天……可怜的秦然……”江森喃喃。
  “什么?你说了什么!?”小如竖起了耳朵,怎么又扯到秦然身上了?
  “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江森表情一正,大步向前走。
  “我听到你说秦然了!”小如跟上。
  江森忽然又停住脚步,问:“秦然手臂上的牙印是你的吧?”
  小如没想到他会忽然停下来,正正地撞到他的背,被弹回了一大步,一屁股摔倒在地。
  “那个……他皮肤那么黑,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不是……”小如摸摸被撞疼的鼻梁和脑门,心虚地说。
  其实那牙印怎么能怪她呢,秦然不惹怒她,她能乱咬人吗?
  咦?这话怎么说得她跟小狗似的……

  一生
  她最后还是跟到了江森的宿舍,然后大叫不公平。
  同样是二人间,秦然他们这里,竟然装着空调!小如她们住的是本科生宿舍,而秦然和江森是住研究生公寓!本科生住的地方叫宿舍,研究生住的地方,叫做公寓。
  说是公寓,其实也就是高档点的宿舍,开门进去是一个大房间,靠墙放着柜子,书桌,和床,两边对称摆放,整齐得令人咋舌。再过去,是一个电视柜,上面有一台29寸的电视机,电视机旁边有个小冰箱,冰箱上放着盆仙人球。
  再向里有一个阳台,阳台一边连着独立卫生间,卫生间装有热水器。小如伸手摸了摸桌面,竟是一尘不染!男生有干净到这程度的,真是不多见了!空气中甚至还有点香味,像沐浴露的那种,薄荷般清爽的味道。
  小如舒服地眯起了眼,站在空调出风口猛吹,感受毛细血管瞬间收缩的畅快。
  “别对着空调吹,感冒了你就哭吧!”江森说罢,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替换衣物甩肩上,说:“我去冲澡,你自便啊,走得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小如乖乖点头。
  身上吹了个凉透后,小如就往秦然床上躺去,开始感叹,为什么人和人的待遇会差了那么多。这得送给宿舍管理员多少红包,才可以换到有空调的房里来啊!
  江森还没冲完澡,秦然便回来了,惊讶地看见小如姿态不雅地趴在自己的床上,竟已经睡熟了!她的脚还垂在床沿,鞋子未脱,腰露了一截出来,脸一半埋在被子里,就不知道有没有口水流出来……
  “你是猪吗?吃完就睡!”
  话虽如此,秦然还是走过去帮她把鞋子脱掉,很轻柔地放上床,拉过被子盖好,再把空调调高了两度。做好这些,回头的时候,看到江森正靠在卫生间的门上望着他。
  江森嗤笑道:“女人不能这样宠,会宠坏。”
  秦然扬起唇角,表情虽痞,却带着能溺死人的温柔,“来不及了,已经宠坏了。”
  江森笑着摇头,用毛巾胡乱擦着湿湿的头发,从冰箱里拿出两厅啤酒,递了一厅给秦然。
  秦然接过,说:“我晚上去找师兄,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我下午没课。”江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睡得真香的小如,问:“她呢?”
  “让她睡这里吧,我下午两节课,上完来叫你们。”
  “好。”江森喝了口啤酒,随手放柜子上,倒头睡下,拍拍身边的空位,很邪恶地笑道:“一起吗?”
  秦然拉过把椅子,坐下,顺手拿了本书,笑着摇头,“谢谢,不用。”
  书翻了两页,他就开始走神,眼光又不自觉地向她身上飘过去。她动了下,脑袋在枕头上蹭蹭,又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睡过去。
  秦然的嘴角以一个好看的弧度扬起,干脆放下书,手支着椅背,下巴搁在手上,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
  这是第几次看她睡觉的样子了?很多次了吧。从小到大,或许……还可以到老。
  当然,这些小如都不会记得吧。
  她不会记得,小时候他们曾经做过两个月的玩伴;她不会记得,她去幼儿园暑期班学拉小提琴的时候,他也跟了她一起去;她不会记得,每次午睡的时候他都睡在她旁边;她不会记得,她是如何救了他的命……不只是命,还有他的一生。
  所以她不会知道,每个午觉,他都舍不得睡着,总是睁着眼睛看她的睡脸;所以她不会知道,他学拉小提琴一学就是十多年,只为了想给她演奏一首曲子;所以她不会知道,他是如何努力争取才可以高中的时候赶回来陪着她;所以她不会知道,他关注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影!她早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30年,50年,或者,一辈子。
  下午四点的时候,小如被手机铃声吵醒。她闭着眼睛,伸手在枕头边摸索,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喂?”她迷迷糊糊拿被子擦了擦口水。
  “小如?你现在在哪里啊?”齐娟问。
  “我在睡觉。”小如还是没睁眼,她挪了挪身子,发现今天的床特别柔软,有一种阳光的味道。
  她的被子好像没晒过太阳吧?
  “睡觉?!”齐娟的声音陡然加大,小如把手机放离了耳朵,还听得到她在大声问:“你在哪里睡觉?”
  “废话,我当然在宿舍睡觉。”小如半睁开眼睛,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啊。
  “你……跑错宿舍了?”齐娟擦汗,“我就在宿舍呢,你在哪个宿舍睡觉啊?”
  “咦?”小如这才睁开了眼睛,撑起身体,一张英俊无比的脸顿时出现在她的面前,“啊……啊——”
  “小如?喂?你没事吧?”电话那头齐娟紧张地问。
  “我,我没事,待会我打电话给你。”小如挂上电话,完全清醒了。
  秦然坐在床边看来已经多时,而江森则躺在对面的床上,显然刚刚被她吵醒。
  “你叫那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我怎么了呢。”秦然靠在一边墙上,懒懒地看着她。
  “我怎么会在这里?”小如跳了起来。
  “这个问题你问我?你都睡了一下午了,我课都上完两节回来了。”秦然笑得很像一只吃饱了没事就想做坏事的狐狸。
  “不是我绑架你啊,是你自己跟过来的!”江森赶紧表明立场,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上半身赤裸着,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肌肉。
  “哇,江同学,你的身材看起来还不错噢!”小如注意力立刻转移到江森身上,却不料被秦然一推,又向后倒回床上去。
  “啊!你干什么?”小如扶着脑袋,瞪了眼秦然。
  “睡我的床是要付出代价的!”秦然板着脸说。
  “这是你的荣幸!”小如一脚踢向秦然,却被他一把就抓住了脚腕。
  江森赤着脚站起来,抓抓头发,烦恼地说:“啊,怎么睡一觉起来又出汗了……喂,谁把空调温度开那么高的?”
  秦然一脸严肃地回答:“我。”
  江森愣了愣,硬是没憋住笑,拿了条毛巾去冲澡,学着秦然严肃的口吻说:“哥,要办事速度快点,我很快就出来,”走到浴室门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行,我速度太快,你来不及的,还是等我走了你再继续吧,先忍一忍。”
  对这句话小如过了足足五秒才反应过来,她对着浴室门大喊:“江森你这个混蛋!看我不把你骨头拆了!”说着要冲下床,却不料脚还被秦然抓着,差点一个跟斗扑下床去。
  “你放手!”小如抬起另一只脚踢去,结果两只脚都落入某只狐狸的魔爪中。更可悲的是,她刚睡醒,状态不佳,脚上的力气竟然还没他的手大!他手掌一翻,向下便压住她的脚板,固定在了床上。
  “你要干什么?”小如瞪过去。
  “是你要对我用暴力,你还好意思问我要干什么?”秦然委屈地说,“睡也给你睡了,还要踢我……”
  “闭嘴!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小如捏住他凑上前来的脸,奸笑。他秦然只有两只手,对付了她的脚,拿什么阻止她的手?
  脸被捏得严重变形,秦然忍无可忍,向前扑向小如,把她压在身下,这才抽出空去制伏她不安分的手,轻笑道:“你在玩火啊,小妞!”
  “啊——不玩了不玩了,快放开我!”小如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不料这让他们的身体更加帖近了。直到她发现自己一点都动弹不了,才喘着气专心于嘴上,闪着泪花求饶道:“不玩了行么?你不能这样欺负我这种善良老百姓!”
  秦然没理她,埋首于她的颈边,有些贪婪地嗅着她的味道。
  见秦然没所动,小如又开始骂了,等她将他十八代祖宗都骂了过来,她才意识到他们靠得太近了。于是骂声嘎然而止,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起来。
  “继续啊。”秦然懒懒地在她耳边说,他的气息弄得她耳朵瘙痒,不得不扭过头。
  “色狼!流氓!”小如的语气越来越慌张,心理开始有了某些曾经也对他有过的,陌生的悸动。
  忽然,身上的压力没了,秦然放开了她。
  “笨蛋。”他低声道,转过身,小如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才笨蛋!你还混蛋!”小如一手抄起枕头,就向他后脑勺扔去。
  浴室门已经开了,江森穿了条休闲短裤靠在门上,笑咪咪地看着她,说:“脸为什么那么红呢?小如亲亲!”
  “你滚!”小如用手捂住脸。那里很烫了,不用手捂都能感觉到的温度。
  看秦然拿着浴巾向浴室走去,江森赶忙闪到小如旁边,好奇地问:“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做你个头!”小如拿起抱枕狠狠打在江森那颗刺猬头上。
  “真的没有?”江森推开抱枕,凑到小如跟前,“比如说,KISS什么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小如用看禽兽的眼光看他。
  “喂,这话怎么讲!我又没对你做什么!”江森吐了吐舌头站起来,拉开衣柜找衣服,嘴里还说,“早知道就先做点什么了。”
  “你说什么!?”小如一眼瞪过去。
  “没……哪里敢啊……”江森赶紧陪笑。

  丢失的米开朗
  小如给齐娟打电话。
  “娟儿哪,我马上就回来了,你要等我吃饭。”小如边说边离开了秦然那张柔软的床铺,有点舍不得,又有点怨恨。一个大男人,把床搞那么舒服做什么?
  还没等齐娟说话,江森一把抢过电话说:“齐娟,待会请你吃饭,谢谢早上那个包子。”
  “诶?江森?你跟小如在一起?”齐娟颇感惊讶。
  “对,小如在我这里,等下一起吃饭,没问题吧?”江森边说,边拿枕头敲小如的脑袋,然后看着她恼怒的神情,心情很好地笑起来。
  “好的。”齐娟说。
  “那待会我们过来接你,你在宿舍吧?”江森用一只手臂挡住小如的反攻。
  “在的。”齐娟好笑地听着电话那头小如的吵嚷声。
  “等秦然洗好澡我们就过来。”在一只手挡不住的时候,江森只好背过身去让她打。
  “好。”齐娟又说。
  身高差距在这个时候完全体现了出来,小如跳啊跳啊,想抢回手机,但被他的长臂一挡,怎么也够不着,于是两人的对话就在小如吵吵嚷嚷的叫骂声中结束了。
  江森把手机还小如,扯着脸皮笑,“挂了。”
  小如双手插腰怒道:“我说了要跟你吃饭吗!?”
  江森赖皮地耸耸肩:“你说了不跟我吃饭吗?”
  “哼!反正我不去!”小如瞪他。
  这个时候秦然从浴室里走出来,问:“你不想见见师兄吗?”
  “师兄?”小如转身,见秦然光着上身,差点口水流下来……她把他从头脚打量了一遍,拧着眉说:“有美女在,你注意点形象行不行?”
  “美女?你?”秦然怀疑的目光放肆地在她胸前扫过。
  “秦然!”小如又要抓狂了,抱着胸,顺便瞪了下眼光直直地盯着她胸部的江森,狠狠地说:“看什么看,一点都不小!”
  “咳……”江森忍住笑,移开视线。
  “晚上和师兄一起吃饭。”秦然向她走来,见她一脸疑惑,解释道:“许陌桑。”
  “啊?!”小如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脸惊喜地说:“师兄回来了?!好啊好啊!我要去!”
  “我先走,你俩慢慢过来。”江森跟秦然眨了下眼,却被眼尖的小如看到。
  “我要跟你一起走!”小如一步上前,拉住江森的衣角。
  “现在外面很热,我开机车去,会热死你的!”江森好心提醒。
  “没事,我不怕热。”小如一脸诚恳地说。
  “这……你还是跟秦然一起走吧。”江森努力劝说。
  “不,我就喜欢坐机车。”小如赖到底。
  秦然呵呵笑了,说:“阿森你带她去吧。”
  “哥……”江森满脸无奈。
  “没关系。”
  太阳还未下山,彩霞是火辣辣的一片红,正如这温度一样。刚一开门,热浪就迎面而来,小如就差没昏厥过去了。
  “怎么样,热了吧!”江森幸灾乐祸。
  “不热!”小如伸手接过安全帽。她的衣服背后都被汗水浸湿了。
  江森嘿嘿一笑,说:“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不!”小如赶紧带上安全帽。
  江森看了她一眼,坐上车,问:“你有那么怕他?”
  “谁怕他啊!我是讨厌他!讨厌,知道不?”小如坐到江森后面,两手还在张牙舞爪。
  “知道了知道了。”江森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抱紧我了,你可千万别掉下去!”
  机车一开起来,有了风,炎热也变得不是那么难熬了。
  遇到红灯停下来的时候,江森回头问小如:“你为什么讨厌秦然?”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小如不耐烦地丢下一个简短的答案:“八字不和。”
  江森想了想,问:“小如你几岁?”
  “周岁都十八啦,真是花一样的年龄啊!”小如感慨,过了十八,感觉就老了。
  “那跟我一样啊,你几月出生的?”江森又问。
  小如回答:“六月。”
  “啊!”江森回头,“我也是六月!你六月几号?”
  “十六号。”
  江森哈哈一笑:“真的假的!我们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绿灯了,赶快赶快!”小如催道。
  “呵呵,八字没有不和么……”江森笑着摇摇头。
  许陌桑开了家酒吧,名字叫做“丢失的米开朗”,很别致。江森刚一停好车,小如像只兔子一样一溜烟地蹿进门去。这个时间酒吧还没开始营业,许陌桑正坐在吧台边,小如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他。
  “师兄!”小如忽然百感交集,想当年她还暗恋过他!
  “小如,好久不见。”许陌桑轻笑,对小如招招手,“过来,我看看你有没有变漂亮。”
  “当然变漂亮了!”小如转了个身,学模特走台步的样子晃到许陌桑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许陌桑呵呵一笑,问:“是秦然带你来的吗?”
  “不是。”小如话才说完,江森便拿了两个安全帽走了进来。
  “阿森,秦然还没来?”许陌桑问。
  “他过会就来。”江森将安全帽在吧台上放下,自觉地拿起吧台上的饮料喝了起来。
  “你们怎么都认识?”小如不满地嚷嚷,“只有我是最后才知道师兄回来了的!”
  “我以为秦然会告诉你的。”许陌桑又进去倒了两杯冰果汁出来。
  “他那个死人,才没跟我说!”小如一脸怒气。
  “你们还是老样子啊……”许陌桑感叹。
  “别,我可跟他不熟!没什么老样子!”小如越想越为自己不值,拿过果汁,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又忽然想到什么一样瞪向江森,说:“要不是你,我也不用跟他一个学校!”
  江森翻了翻白眼,秦然哪里会为了他……真是比窦娥还冤!他低骂一句:“笨蛋!”
  “你说什么!”小如瞪大了眼睛。
  “我说你笨蛋!”江森重复了遍,还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觉得有那么巧的事吗,考到一个学校!”
  “什么意思?”小如皱眉,“他放弃保送,不就是为了和你读一个学校?”
  “笨蛋,他说的你都相信啊?”江森瞪她。
  “不会全信。”小如笑,“把他往坏处想,总是没错的。”
  “你没救了。”江森翻翻白眼,决定不再理她。
  小如站起身,就要去掐他。
  许陌桑忍俊不禁,说:“喂……你们差不多点!”
  “啊!”江森夸张地大叫一声,“救命啊,杀人啦!”
  江森绕着桌子跑,小如绕着桌子追,秦然恰好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江森矮身向旁边一闪,而小如追着的脚步来不及停住,一头撞到秦然怀里,顿时眼冒金星。
  “哥!”江森贼笑,说,“你女人欺负我!”
  “我怎么看到是你在欺负我女人?”秦然很顺其自然地接话,更顺其自然地揽着小如的腰,把她抱在怀里。
  “谁是你的女人!”小如一个直拳打向秦然的胸膛。
  “好了,都过来吧。”许陌桑发话,给后来的秦然和齐娟倒上两杯冰果汁。
  小如听话地走过去,耷拉着脑袋,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还不忘瞪秦然一眼,问:“晚上吃什么?”
  “火锅,怎么样?”许陌桑了然地摸摸小如半长不短的头发。她的发因为天热,都绑在了脑后,一小团,跟兔子尾巴似的。
  “好!”小如听到火锅两字,两眼闪闪发光。
  “她这是什么生物啊……”江森手搭着秦然的肩膀,摇头。
  “独一无二的火星人。”秦然笑得很深。
  小如两手摆出一个枪击的动作,对着秦然开一枪,再对着江森开一枪,威风凛然地说:“我要代表地球消灭你们!”
  说完,她便自顾自走出门去。外面很热,当大家在想最怕热的家伙要出去做什么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一阵机车发动机的声音。
  “啊!我的钥匙!”江森脸色一变,冲出门,只见小如那不算纤细不算娇小的身影坐在了他那辆重型机车上,正要加油门。
  “你疯了!”江森赶紧拉住车尾把手,叫道:“下来!”
  “不。”小如一脸我不下来你拿我怎么办的样子,对站门口出来看热闹的另三人说,“我们去重庆老火锅,就在前面不远,我先去了哦。”
  “小如!”江森帮忙抓住车龙头,稳住车身。
  “上来,快点。”小如抛给江森一个媚眼,她的笑容在夕阳里,竟泛出了金黄的色泽。
  江森一愣,好像被下了迷药拐卖的少年一般,就这样上了她的贼船。上来后,他才意识到,这下,他的小命可全在她手上了!

  经年
  “小如,慢点!慢点!”
  他们两个都没带安全帽,江森一方面担心她的驾驶技术,另一方面还要四处张望是否有警察。
  “相信姐姐!来来,抱住我的腰啊,别掉下去!”小如爽朗的笑声顺着气流从江森耳边擦过。
  江森又担心又无奈,两手轻握住小如的腰,愣神了一下。小如很高,很瘦,腰也很细,虽然用“盈盈一握”来形容她,简直是侮辱了这个词,可是掌下忽然纤细的感觉,和她那粗鲁的调调有些不吻合,真让人……心生异样。
  江森拧着眉抱怨道:“你的腰可真没安全感啊,会不会用力一捏就折掉?”
  小如紧张地回过头来说:“我怕痒!你可千万别现在尝试啊!”
  “靠!别回头,看前面!”江森叫道。车子晃了两下,幸亏刚才旁边没有其他车辆经过。
  江森摸了摸自己狂跳的心脏,刚想开口一番训导,忽然小如散落的发丝被风吹起,发稍轻打在他的脸上,让他不禁恍惚一下,然后怒道:“潘净如,你不想死就给我停车!”
  但是另一个更大的声音从后方叫嚣而来,秦然坐在出租车里暴跳如雷。
  “潘净如,停下来!”秦然的心脏还没强到能承受这个女人开着的机车S形前进,“阿森!让她停下!”
  江森擦擦头上的汗,他也想停啊,但是又不敢强行让她停,万一她挣扎起来,轻则摔地上,重则撞车,无论哪种结果,秦然都得直接拿刀剁了他!
  小如听到秦然的声音,不但没停,反而开的更快,并且转过头,对秦然做了个鬼脸。
  刚好这个时候前面有个弯,机车险险地擦栏杆而过。
  “潘净如!看路!不是,你给我停车!”秦然暴跳如雷。
  小如一直把机车开到火锅店门口才停下,用很潇洒的姿势下车,对江森抛个媚眼道:“森妹,我技术还行吧?”
  江森铁青了脸扶着车,一脸要把她吞到肚子里去的表情。
  小如吐了吐舌头先进去点菜,等其他人赶来。
  齐娟和许陌桑是最后到场的,齐娟看着秦然和江森冷硬的表情,悄悄问小如:“你又做了什么?”
  “冤枉,我发誓我没对他们做什么!”小如举起右手做发誓状,“我保证,他们是清白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清白的?”江森终于笑了出来,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扭头问秦然,“这家伙怎么会开机车?谁教她的?”
  秦然冷眼扫过潘净如,再看江森一眼,又扫回潘净如脸上,用平白的声音说:“我教的。”
  江森的眼睛猛地张大,又种强烈的上当受骗的感觉,“靠!原来罪魁祸首是你啊!你没事教她这个干什么?!”他一肘顶到秦然肩头。
  秦然轻笑起来,揉着被打疼的肩,说:“当年比较冲动,没考虑后果。”
  许陌桑见怪不怪地拉过椅子坐下,调侃道:“秦然一遇到小如,就会很冲动。”
  潘净如听了不爽了,说:“师兄,不要讲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不错啊,就你这智商还能听出这话会让人误会,”江森坏还地说:“来说说看,你觉得我误会什么了?”
  没等小如暴跳,齐娟就解围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别逗她了。”
  秦然依然靠在椅背上笑,眼神专注得小如压根不敢去触碰。
  小如不会吃辣,又喜欢吃辣,吃得嘴唇都肿起了一圈,才心满意足地拍着肚子放下筷子。
  对她来说,今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见到许陌桑。许陌桑是他们高中的师兄,大了他们两届,当年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被著名高校入取,但是未去读,只身一人去了巴黎学画画。
  高傲如秦然,很少有敬佩的人,或许许陌桑便是一个。
  一伙人吃过火锅,又跑去KTV。
  小如号称麦霸那可不是假的,一个包间充满了她不成调的歌声。
  “来来吃点东西。”一曲完毕,江森赶紧接过麦克风,端上西瓜。
  “我要红酒!”小如扫视了下桌子。
  “今天人多,你不怕喝多了丢人?”秦然把绿茶塞进小如手里,坏心眼地说。
  江森开始唱喜刷刷,小如撇撇嘴,哼了一声,道:“你敢嫌我!”
  “不嫌你嫌谁?”秦然漫不经心地笑。
  “死去!”小如不想理他了,挪动她尊贵的屁股,坐到许陌桑旁边去,笑咪咪地问:“师兄啊,你有女朋友了没啊?”
  许陌桑顿了顿,说:“现在,没有。”
  “啊,现在没有,那以前有了?”小如贼贼地说,“来说说,师兄看上的一定是美女!”
  秦然走了过来,硬把他们两分开,自己坐当中。
  “秦然!”小如不满地叫嚷,“你干什么?!一边去!别坐当中!”
  “不。”秦然拿过一片西瓜。
  “你真欠抽!”小如跳起来,居高临下瞪住他。
  “你确定你是我的对手吗?”秦然根本不鸟她的拳头。
  秦然这句话让许陌桑立刻想到一件事,那事曾在他们九中轰动了一时。他们几个还因为这起打架事件受了学校处分,只差没开除了。
  话说那秦然,确是个美男胚子,且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个安分守纪的好学生,既不沾花惹草,也不打架斗殴,最难得的是,他学习成绩一流,为人处世更是一流。九中有个省招班,那班里就读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可是统考的时候,省招班里的学生没有一个考得过普通班的秦然!校长好几次都要给他换班,做了很多次思想工作,秦然都坚持不肯。
  秦然说,如果那个班很强,为什么都不是他的对手?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换班。
  后来秦然又被班主任老杨叫到走廊里进行训导,终于怒了,说:“我就是为了潘净如才来读九中的,让我跟她分开,我这书就不读了!”
  老杨着实怔住了,原来不是单纯换班的问题,是最忌讳的早恋问题!
  于是换班教育又变成了禁止早恋的教育。
  “秦然啊,你看,对你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对吧?”老杨擦着汗谆谆善诱。
  秦然头一歪,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笑道:“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潘净如。”
  “这个……你们这个年纪会喜欢异性是很正常的,那也是美好的,但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这样以后才能拥有美好的回忆,对不对?”老杨又擦了擦头上的汗。
  “对,很美好。”秦然点头。
  见秦然终于赞同,老杨舒了口气,说:“不过,初恋的感觉总是很快就过去的,以后你们还会遇到真的适合你们的另一半,所以现在的美好感觉,要好好藏在心里。”
  “十年了。”秦然叹气。
  “什么?”老杨一愣。
  “我喜欢她,十年了。”秦然的笑容看起来那么纯真,“从五岁开始,到现在了。”
  老杨呆住了。
  “可惜她都没把我当回事。”秦然又叹了口气,垂下双目,睫毛很长,在他眼下投下一片光影。
  “这个……可能要慢慢来吧。”老杨的心情还没从那十年里回过神来。十年,够震撼了,连成年人都没几个做得到,况且最没常性的孩子。
  秦然咬住下唇,轻笑一下,然后扬起头,说:“以前我自己也不肯定这是种怎样的感情,所以才会特地跑来找她,可是见了她,我就发现,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是啊,她真是让人没办法。”老杨点头。
  “她脑子简单得像动物,又容易冲动,又粗鲁,”秦然顿了顿,补充了句,“身材也很扁平。”
  “这个……她年纪还小吧。”老杨安慰道,“以后会好的。”
  “可我就是喜欢她。”秦然诚恳地问,“老师,你说她怎么就感觉不出来呢?还一直像刺猬一样跟我针锋相对。”
  “这个……时间长了她就能感觉到了吧。”老杨叹气,“那孩子确实有点迟钝。”
  “我还在想,我是不是不够优秀。”秦然抬头望天。
  “不不不,你很优秀。”老杨拍拍秦然的肩膀,又强调了一次,“真的!很优秀!”
  秦然咧嘴一笑,说:“谢谢老师鼓励,我一定加油。那我回教室去了。”
  看着秦然的背影,老杨这才大呼上当!他从劝换班到劝不要早恋到鼓励……
  啊——秦然!!!

  战神Ⅰ
  正因秦然的优秀,所以校长对他,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爱不释手的程度,巴不得认秦然做了他儿子,巴不得把秦然表起来挂墙上,给全国的学生做榜样!
  不换班就不换班吧,但是那一次轰动一时的打架事件,让老校长所剩不多的头发,也差点被气没了。
  话说,小如初中有个好姐妹,叫周贝。原本,周贝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从小死了爸爸,妈妈再婚后生了个弟弟又冷淡她,这样肥皂剧一样的剧情下,她自卑闭塞,从不跟别人说话。
  后来小如用自己傻瓜一样的开朗改变了她,这本来这是好事,但周贝却越来越闹,向另一个极端走去。人说物极必反,周贝是个典型的例子。到初三中考那年,她已经不来读书了,跟小如渐渐淡了以后也没再联系过,一直到小如高二那年,她们在某大超市意外相遇。
  周贝如今在一家酒店当领班,有了个不错的男朋友,混得也还行。他们换了电话号码后的第三天,周贝邀请小如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结果在那里,遇到了周贝男朋友的弟弟,一个叫张小全的小伙子。
  话说那张小全,长得本来还算清秀,却可惜染了个很土的黄色头发。当然,本来人家高兴怎么捣腾自己都是人家的自由,跟小如无关,但那小伙子却看上了小如,并开始了紧追不舍的攻势!
  这张小全的粘力,真不是一般的强。他读的是高职,上课无事,不是打电话就是发短信过来,小如闹得没办法只好把手机关了,但是一旦开机,几十条短信就能蹦出来。
  被一男人疯狂追求着,十分能满足小如小小的虚荣心,所以开始还拿去给秦然炫耀,乐颠颠地看他死人样的脸色,但是到后来,小如真的郁闷了,因为张小全开始在校门口蹲点守侯。
  小如的教室在四楼,正对着校门,站走廊上就可以清楚看到张小全的身影。他手里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以120%的回头率在校门口摆着POSE。这不算,他旁边还跟了群小跟班,四处张望找美女看。
  “他以为他是在演连续剧啊!”小如气愤地说。
  同班好友陈惠同情地拍拍小如的肩膀,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个恋爱的机会么,上帝满足你了。”
  “上帝啊,派个正常点的人来行不~~”小如仰头哀嚎,欲哭无泪了。
  放学的时候学生已经三三两两走了很多,小如背着书包站走廊上,问陈惠:“我们学校还有别的门吗?”
  “就那一扇门。我们学校一向严,平时连老师都不让随便出门的,怎么可能还有别的门。”陈惠看到走廊另一边她家陆黎的身影,马上换了个表情,“小如亲爱的,我要先走了哦,好好享受恋爱吧!”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小如一把拉住陈惠,“留下来陪我!”
  这时秦然走出教室,皱了下眉,说:“你们在吵什么?整条走廊都是你们的声音。”
  “啊,秦然,你来得正好,你陪着她!我先闪!”陈惠一见救兵来了,赶忙要溜,衣服却被小如拉着不放。
  陆黎等不及也走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陈惠指指楼下,陆黎摸摸下巴望向在大门口招摇的张小全,“这样啊,待我想想……”
  “你直接走出去不就得了,人家送花给你你就拿着呗。”秦然懒懒地说。
  “那么丢脸的事我才不做!”小如一脸鄙夷。
  “我以为你很享受呢。”秦然挑挑眉。
  “如果你站下面等着送我花的话,我还能考虑下。”小如斜眼觑他。
  “你这是在夸我吗?”秦然笑。
  “瞧你这点智商,你自己说呢!”小如翻了个白眼。
  秦然学着陆黎摸摸下巴,笑道:“如果我帮你解决了,你要怎么报答我?”
  小如忍不住回过头来正眼看他:“你是说,带我从大门口出去?”
  “对。”秦然点点头。
  小如又问:“带我出去不被他纠缠住?”
  “对。而且有售后服务,以后他再来我继续帮你摆平。”秦然见小如盯着他,暧昧地眨了眨他狭长的凤眼。
  小如将信将疑地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自然有办法。”秦然眯着眼笑。
  “你想干什么……”小如见他要走,赶紧跟了上去。
  “我带你出去,你给我拎一个学期书包,怎么样?”秦然又说。
  “啊?”小如看看楼下的阵势,咬了咬牙,“如果你失败了,你给我拎一个学期书包!”
  “成交!”秦然把肩上的书包往小如脖子上一挂,说:“去楼下等我。”
  小如一愣,问:“你要去哪里?”
  “去楼下等我。”秦然重复了遍,向小如挥挥手,便走远了。
  陆黎拉了拉陈惠,陈惠又推了推小如,催促道:“走啊,别发呆,下去看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约十分钟后,一阵发动机马达的声音传来,秦然大脚一伸,机车稳当当在小如面前停下。
  “上来。”他在机车上摆了个很潇洒的POSE。
  “这不是咱老杨的机车么!”陈惠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不是偷的吧!”小如乖乖跳上车,她才不管他从哪里搞来的。
  “当然不是!我们杨老师自己乖乖交到我手里的。”秦然得意地甩甩头发。
  “真的假的啊……”小如怀疑中。
  “罗嗦,抱紧我。”秦然拉过小如的手环住自己的腰,油门一加呼啸而去。
  机车的噪音在校园里形成另一道风景,更何况骑在机车上的男生那么养眼。
  到了校门口,张小全还在傻等,头发梳得油光闪闪。
  秦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张小全这才看到机车后座上坐着的小如,眼睛一亮,叫道:“小如!”
  秦然微笑着说:“谢谢你喜欢我的女人,不过,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下次。”说完,就在张小全嘴巴张得跟鸡蛋一样大的时候,加了油门就离开。
  车行了一段路,小如将原本环住他腰的手收回,伸到前面去拧住他的耳朵,笑道:“谁是你的女人啊?”
  秦然手一抖,方向不稳地扭了几下,叫道:“你想死啊!不要乱动!”
  “我就要乱动!”小如哈哈大笑。
  “潘净如!”秦然甩甩头,却发现甩不掉她的魔爪。
  “嘿嘿!”小如开始阴笑,却不料秦然忽然一个刹车,让她毫无准备地撞上了他的后背,牙齿磕到了舌头,还又那本来就扁平的胸部不知道会不会变得更扁……
  她扶住下巴幽怨道:“痛……”
  “活该!”秦然心情大好。
  “秦然你个混蛋!”小如托着下巴打他后背,而秦然忽然加速,她一惊之下又抱紧了他的腰!
  小如狠狠瞪了眼他的后脑勺,忽然灵光一闪,温柔地搂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背,脑袋凑到他耳边说:“喂,也教我开机车吧。”
  秦然眉毛一挑,兴致来了,说:“好啊。”
  于是他停下来,让小如换到他身前,他则刚好把她环在怀里,她的手扶着机车的把手,他的手再覆盖在她上面。这是一个相当暧昧的姿势,但小如兴奋得丝毫没察觉到,任秦然自个儿走神。
  他的鼻下就是她的发香,垂目便能看到她脖子下暗青色的静脉,他侧了下头,半边脸贴着她的耳际,尽量用正常的声音说,“右手是油门,脚下这个,对,就这个,是离合器,这样踩下去换档……”
  小如学得很快,她自己开出了一小段后,兴奋不已,得意地回头说:“我真是天才啊!”
  她的脸刚好擦着他的唇而过,他身体本能地向后抬起些,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小如这才感到尴尬,也这时才感觉到贴在自己背上的那个胸膛里的心跳……她赶紧转过头去,却不能抑制满脸的通红。她暗自骂自己没出息,但越是想不去在意,就越是在意。秦然的气息就萦绕在她周身,他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耳际……车停了下来,秦然垂下修长的双腿支住地面,保持机车平衡,然后一手搭在握住她的手搭在车把上,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
  小如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秦然的手很大,能把她的完全包裹在里面……包裹,就像他们现在所保持的这个姿态一样……
  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心跳,还有她自己的。
  秦然终于松开了手,干咳一声,本就不白的脸上也稍稍泛了红,问:“要不要喝果汁?”
  “要。”小如下意识地回答道。
  秦然让小如坐回后座,带她到鲜果店喝着刚榨出来的新鲜果汁。
  小如摸摸鼻子讪笑道:“你是怎么把老杨的机车骗到手的?”
  “我从来不做那种事,我跟他赌了盘棋,他输给我了。”
  “呸!你骗我骗的还少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好,我们来翻翻旧帐!”小如喝了一大口果汁,说,“刚开学那几天,我上学迟到,你就跟我说,杨总来找过我,叫我跑去他办公室找他对不对!”
  “恩……这个……”
  “其实他根本没来,也根本不知道我迟到了!”小如想起来就一肚子火,“我这样跑过去,就是不打自招了!”
  “那是你自己太笨。”秦然见她脸色难看,又补充了一句,“迟到是不好的事。”
  “呸!你哪天不迟到!?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生不出孩子!”
  “我本来就生不出孩子,要不你给我生个?”
  “啊——秦然,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烂人!你这头猪!”
  “我总比猪好吧……”秦然很委屈。
  “你哪里比猪好?!”小如说得眉飞色舞,“猪不会气我,不会惹我,我看不顺眼还能踢两脚!要不你也让我踢两脚?”
  “又不是没被你踢过……”
  “来啊来啊!”小如抬脚就要从桌子底下踢过去。
  “公共场合,注意点!”秦然瞪了她一眼,“别给你点阳光你就烂了。”

  战神Ⅱ
  话说那张小全,被秦然摆了一道后,哪里肯作罢。这天他召集了十来个弟兄,上门去寻事。对于他们高职的学生来说,打架斗殴是司空见惯的事,但是对正统高中学生来说,那就是如同杀人一样的罪过了。
  张小全他们没有直接蹲在校门口,如果在校门口,学校保安是会出来干涉的。他们在距离学校百米的地方站成一排,密切关注学校内的动态,他们手里提着木棍,显然今天就算骑机车也别想跑得掉了。
  小如没想到事情会闹大,她站在四楼走廊,皱紧了眉头。
  “怎么搞成这样啊!”陈惠捏了把汗,“他们是冲着秦然来的啊。”
  小如叹气:“完蛋了,看这架势今天跑不掉了。”
  陈惠唾弃道:“真不是男人!有种就跟秦然一对一挑!带了那么多人来算什么!”
  小如想了想,决定跟张小全打个电话。好容易鼓起勇气打过去,竟然是关机。
  无奈之下她只好打了个电话给周贝。秦然要是这么走出去,非得被打死不可!
  周贝接完电话显然也很急,说她和她男朋友马上就过来。
  “潘净如!你站走廊干吗呢?过来给我拎书包!”秦然走出教室,大手一甩,把书包扔给小如。他一副老大的模样向下瞥了眼,根本没把楼下已经引起小规模骚动的一伙人放在眼里,转身要下楼。
  “秦然!”小如拉住秦然的衬衣袖子,有点着急,“别下去,等周贝来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会用眼睛看啊!”小如对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有点火,这家伙有时候就是那么讨人厌,想想被人打死了也好,清净。
  “看到了,所以我才要下去啊。”秦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说:“我不是说了有售后服务么。”
  “服务你个头!你不想活啦!”小如气得想把书包甩他脑袋上,无奈太重,扔不到那么高,只砸到他背上。
  “你不是早就巴不得我被人教训么?”秦然伸手接过书包马上又扔还给她,嬉笑道:“怎么,心疼我了?”
  “你疯了!”小如怒归怒,看他真要下楼,赶紧把书包扔地上,上前一把拉住他,说:“你看看他们多少人!你就算是铁打的都能把你弄个窟窿出来!”
  “如果你是真的心疼我,那我就不下去了。”秦然邪笑,低下头,在离她的脸10公分处停下来,看着她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
  “去死!”小如爆发了,一拳直打向秦然面门,却被他的手轻轻握住。
  “别乱跑,你在这里呆着别出来。”说完,秦然嘴角向一边勾起,转身下楼。只那么一瞬间,小如看见了他眼里陌生的冷漠,那种冷漠,她生平第一次在秦然眼里见到。
  秦然走到张小全面前,慢条斯理卷起衬衫袖子,说:“找我吗?”
  “胆子不小,敢一个人出来,我还以为你缩里面不敢出来了。”张小全站起来,扔了烟头,在脚底狠狠搓了两下。
  他打量了一下秦然,心里计算着单挑起来的胜率会有多少,那天在机车上没看清楚,这下可瞧仔细了。秦然身材比他高大,长得就是讨女生喜欢的小白脸类型,衬衫很白很整洁,模范好学生的样子。但是视线相交,张小全却心惊了一下。他在这样的场面下依然有些漫不经心,丝毫不见畏缩,而且眼神里,竟有着他平时所熟悉的狠辣!
  “单挑还是一起来?”秦然看了眼四周围上来的操着木棍的小混混,轻笑,“一起来也罢,省事。”
  “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我来打你的!”张小全放出狠话,举起棍子劈头就向秦然打去,喝道:“今天就是来打死你的,小子!”
  大话是放出去了,让张小全难看的是,他那用尽力气打出的一棍子被秦然轻轻一个侧身就闪过了,更让他难看的是,由于重心不稳,他差点就摔了个狗吃屎。
  秦然冷笑道:“还是一起来吧,别在这丢人了。”
  下面的情形小如和陈惠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陈惠赶紧跑去找陆黎,他的书包还在教室里,人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忽然想起他之前说过今天放学后有篮球赛,陈惠只好任命地跑下楼到篮球场找陆黎。
  而小如虽然在心里一万次骂过秦然该死,但是她可不是真想他死啊!心疼么?是啊,真有些心疼。
  对自己的心疼,小如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解释:因为张小全要找的人是她,麻烦是她给惹上的!所以她只是内疚,内疚而已!若不是他秦然,换个别人,她一样会担心和心疼!
  看着陈惠跑下楼找陆黎,小如再也呆不住了,她一路跑去办公楼找老杨,却没找到。这人啊,不想见的时候随时在眼前晃,想找的时候,又偏怎么都找不到。
  秦然伸手摸了摸额角,殷红的血顺着眉骨流淌了下来。他扭头冷冷看了一眼站在侧面拿棍子打他的人,那人像是也没料到会给他得手,还打出了血,一惊,手微微有些颤抖。
  然而秦然并没有对那人还手,他像只豹子一般扑向了张小全,那气势早把后者吓呆了!他的拳头不断地落在张小全身上,完全不理会周围的人呆怔过后怎样对他拳打脚踢!
  棍子和拳脚狠狠落下,身上疼得几乎麻木,血从发际淌了下来,流进了眼里,眼前一片的血红……令人疯狂的红色。
  秦然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满目的血红,仿佛令人连呼吸都无法继续下去……那曾经让他绝望过的红色……那曾经在他生命中留下红色的,疯狂的人……
  直到张小全带来的人发现被秦然压在身下的张小全不行了,才想到要把秦然拉开,但是怎么还能拉得开!秦然狠狠掐住了张小全的脖子,承受越多的攻击,手下越是用力,张小全早已是口吐白沫两眼翻白!
  那个时候,张小全以为自己真的会这样死掉。他迷迷糊糊的时候竟然看到秦然在笑……血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淌到他上扬的唇角……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不该惹的。打架,不怕你凶,不怕你狠,不怕你力大无穷;怕的,就是你不要命!
  秦然,根本就不要命。
  张小全在昏迷的前一秒,后悔了。

  战神Ⅲ
  忽然一个篮球砸进了斗殴的人群中,围着秦然的人都愣了一下,回头,便见一张汗水淋漓的脸。
  陆黎没有说话,在地上拣起张小全落下的棍子就冲了进去,陈惠想拉都拉不住,而陆黎身后跟来的两个一起打篮球的同伴也各自找了家伙冲上去!
  围观的学生很多,但都只是远远观望,一个都没有上前。陈惠忽然觉得心寒,都是同学,那么多同学啊!却只会站在一边做局外人。
  陆黎那边人单势薄,哪里顶得住那么多人!而因为陆黎他们的加入,围在秦然身边的人都散了开来,这时陈惠才看到,秦然的身上的白衬衫已被染红了一大片,触目惊心!她脚一软,眼泪就哗啦哗啦流了下来。
  忽然一辆单车停在了陈惠旁边,她擦着眼泪回头一看,竟是许陌桑!
  “师兄!”她叫道。她其实跟许陌桑不熟,只是秦然和陆黎偶尔会和许陌桑一起打球,她也算认识。她倒是没指望许陌桑会帮什么忙,但是意料之外的是,许陌桑把肩上背的书包往地上一扔,就要跑上去。
  “师兄!”小如气喘吁吁地跟在许陌桑身后跑上来,她拣起地上掉落的棍子也想上去。
  “小如!你别乱来!”许陌桑一把推开她,夺过她手里的棍子,对旁边还在擦眼泪的陈惠吼道:“快去叫人来,发什么呆!”
  小如见许陌桑也冲到扭打在一起的人群里面,急得直咬牙,火气没地方发,便对着远远观望的学生群大骂道:“看什么看!你们这些混蛋!”
  要说起来,这可是主场之战,但看到自己同学被打,这里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的。
  重点中学里的都是优秀的学生,优秀的学生都是成绩好的学生,成绩好的学生都是冷漠的人。冷漠得,除了自己,就不会有别人。
  “你们……你们都给我住手!统统住手!”以老杨为首的老师团终于赶了过来,他那一声吼叫,所有人都停住了手。其实本来张小全那边的人并不打算着会真打起来的,他们只是想来吓吓秦然,摆摆威风,谁料到事情竟搞成了这样。
  所以老杨那么一叫,不只是陆黎这边停下手,张小全带来的人都停了手。
  只有一个人除外。
  “秦然!”老杨气喘吁吁,胖胖的身体跑上前去,想拉开秦然还掐着在张小全脖子上的手。地上的张小全早已昏迷了过去。
  “赶快,你们过来,快拉开他!”老杨那早已发福的身材,哪经的起这一跑!再加上秦然小伙子年轻,力气大,他哪里会拉得动!所以只能乖乖让开,指挥陆黎等人前去拖开秦然。
  陆黎一边掰着秦然的手指一边急得在他耳边叫道:“秦然!快放手,他要死了!”
  “秦然!”小如也跑上去,摇晃着秦然的脑袋,双手把他的脸捧起来,竟一手都是血!秦然的嘴唇已经发白,瞳孔焦距也游离了,不知道伤到了哪里,头发都已经被血粘在了一起!
  “秦然!你不要吓我!”小如咬住牙齿不让眼泪滑下来,拍他的脸,想让他清醒过来。可最后她的眼泪还是滑落了下来,停都停不住。她带着哭腔说:“你看看我啊,秦然!你看看我!”
  “小如……”秦然气若游丝,在看清楚面前的人后,眼神忽然柔和起来,接着便倒在她怀里。
  “秦然!呜……你不要死啊,快起来……”小如真的吓到了,坐在地上抱着秦然大哭起来,“快睁开眼睛啊,你不要死……不要死……”
  “赶快叫救护车!”不知道谁这么喊了一句,大家这才匆忙去打电话,并帮着秦然和张小全做急救。
  秦然当然没死,只是轻微脑震荡加上全身上下若干不重不轻的伤;张小全自然也没死,就是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
  对于这样一起恶性打架事件,校长大人很生气,这严重影响到了学校的声誉!要是放在平时,肇事学生恐怕早被开除了,但秦然不一样,校长一直都拿他当儿子一样宝贝着。况且怎么说秦然也稳稳占领了重点大学的一个名额,要开除还真是于心不忍。于是校长大人痛苦地挣扎了许久,最后开出了张记过处分单。
  周贝很真诚地跟小如道了歉,并前去医院看望秦然。于是这事就这么结了,成为了张小全打架史上最重大的一次败笔。
  只是同在医院又上了石膏的秦然,会在无聊的时候会跑去张小全那里窜门——谁叫他们的病房离那么近呢!
  打架是打不动了,吵吵嘴还是可以的。
  “我靠!秦然!你给我滚出去!”张小全睡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秦然那王八蛋靠在窗台边吃香蕉。不用说,那香蕉肯定是他的!
  秦然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装做没听见。
  “喂!你听见没有!给我滚出去!还有,不许偷吃我的香蕉!”张小全暴跳如雷。
  “有种你起来打我啊!”秦然懒懒地瞥了他一眼,虽然他的左手和右腿上了石膏,但一点不妨碍他窜门,以及挑衅。
  “你等着!咳……咳……”张小全狠狠地说,但是接下来的几个咳嗽使他的话一点力量都没有。他由于内脏出血,被捆在床上不得动弹。
  “小心点,别激动!”秦然的笑容十分之邪佞。
  张小全忽然沉默了。秦然也不说话,又拿了个香蕉吃起来,吃完以后,开始无聊了。
  “说话啊!”秦然对他的忽然沉默有点不适应。
  “秦然。”张小全忽然很认真地开口了。
  “什么?”秦然又去桌前掰了个香蕉。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无聊啊无聊。
  “为什么你不怕死?”张小全的眼光自动过滤掉秦然手中的,他的香蕉。
  “谁说我不怕死了!”秦然转过身去,站回窗前。
  “你那是怕死的样子么……你干吗不求饶?”张小全闷闷地问。
  “求饶有用吗?”秦然瞥了他一眼,“再说我也没吃亏。”
  “不是给你绑上石膏了么!”张小全瞪着他,这家伙真是找抽!
  “是啊,老在医院呆着真烦。”秦然仰起头,打了个哈欠。
  张小全恍惚了一下。秦然站在窗台边,刚好能晒到太阳,阳光正烈,将他的轮廓晕开,看得都不怎么真切了。
  他定了定神,才道:“其实我只是是想来吓吓你,没打算真动手!”
  秦然点点头,咬了口香蕉,说:“我知道。”
  “那你还像个疯子一样找我拼命!”张小全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了。
  秦然耸耸肩,无辜地说:“就是跟某人绊了几句嘴,心情不好。”
  “靠!你这个变态!我差点被你杀了!”张小全怒视他。
  “唉,我真不想惹事的。”秦然叹了口气。
  不想惹事?他妈的杀人都敢,他还有什么不敢?!他张小全自认是个蛮横的人,但也没有胆大到敢杀人的份上!可是那个时候他确实看到了秦然眼里的杀气……那满脸的血衬得他的眸子分外透亮,瞳仁黑得像墨,寒光凛冽,就那样死死地盯着他……
  “得,我们两差不多!谁都没讨着便宜!”张小全死鸭子嘴硬。
  “瞧你那样,还好意思说这话!”秦然嗤笑。
  这次张小全却没有生气,眼神尖锐地盯着秦然,说:“我以为你们那学校不该有你这样的人,我听说你还要参加什么数学竞赛。”
  “有必然联系吗?”秦然挑了挑眉,“那我这样的人该去哪里?跟你一样混职高?”
  “我不知道,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张小全认真地打量秦然,似乎想挖出点什么八卦来。
  “什么地方不对?”秦然看到香蕉旁有包烟,随意抽出一根,点燃。
  “秦然。”张小全又叫他的名字。
  “又怎么了?”秦然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别老叫我的名字!”
  张小全愣愣地看着他,那双干净漂亮的会拉小提琴的手,连夹着烟,都能那么优雅。
  “你喜欢小如,对吗?”张小全问得很认真。
  秦然一愣,转头看他,忽然发现,原来一头黄色的头发,看着还蛮顺眼。
  “我干吗要回答你!”秦然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喷出二手烟。
  张小全说:“我是真的喜欢小如。”
  秦然顿了顿,笑。他垂着手,烟头朝下,烟雾细细地缭绕着他修长的手指,蜿蜒攀爬。
  “我对她是一见钟情。”张小全叹了口气,目光移向窗外,午后的阳光很灿烂,也很刺眼。他说:“秦然,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退出。”
  秦然轻哼:“手下败将,还敢大言不惭。”
  “秦然!”张小全猛地又叫他。
  “干吗?都说了别老叫我的名字!”秦然有些烦躁了。
  “承认吧,你一定喜欢她!”张小全笑着看秦然,秦然又一次发现,原来张小全笑起来,也还是好看的。
  “关你什么事!”秦然扭过头去不看他,口气依然不佳。
  “我知道的,你一定也看上她了。”张小全第一次面对秦然有了种得意洋洋的感觉。
  “你知道个屁!想退缩所以找个借口给自己么!”秦然瞧着他那张笑脸就满心不爽。
  张小全嘿嘿一笑,说:“不是的,你自己都没发现吧,你看她的眼神,跟我一样。不,是比我还要炙热!”
  张小全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秦然的脸色一僵,接着嘴里嚷嚷着什么,拖着上了石膏的腿一蹦一跳地离开他的病房,关门前,他还看到秦然的耳朵根,红得跟个熟透的柿子一样。

  第二个吻
  “师兄,你在想什么啊,傻笑!”虽然严格说来,江森不该叫许陌桑“师兄”,但江森和齐娟都跟着这样叫了。
  “我想到了一个人,张小全,”许陌桑回头对秦然说,“他后来怎么样了?”
  “毕业了就帮他哥哥去做生意了,混得还不错。”秦然喝了口红酒,皱眉,问齐娟:“你怎么加了那么多雪碧在酒里?”
  “秦然,你那次差点把他杀了!”小如也把脑袋凑过来说,“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现在就去坐牢了!”
  “哼哼!”秦然冷笑,眯着眼睛斜觑她,“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当然了!”小如咽了咽口水,底气不足地说,“再说,我不是给你拎了一个学期书包了么!”
  “嗯,乖!”秦然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跟摸条小狗一样。
  小如把秦然的爪子打掉,“别摸我头,我又不是小狗!”
  “我这是爱护你!”秦然缩了下手,躲开小如挥来的爪子,再绕去她头上。
  小如懒懒地窝在沙发里,说:“张小全后来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他说,小如,秦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么?”秦然双臂一伸,搭在靠背上。这张小全,临走还脱他后腿。
  “其实他眼光还蛮准的。”小如用眼角斜觑他,“连你不是好东西都看出来了。”
  “哈哈哈哈……”江森在一边捧着肚子笑,被秦然顺手就是一拳。
  “行了,就到这里吧。”秦然看了看手表,说:“明天还要上课,都回去吧。”
  “好,走了。”小如难得那么配合秦然,“哧溜”一下跳起来,第一个推门出去,本想脚下一抹油就闪,却被紧跟在后面的秦然一把拉住。
  “秦公子有何吩咐?”她无辜地眨着明媚的大眼睛。
  “机车钥匙交出来。”秦然低沉的声线慵懒而性感,迷离的双眼盯着她,勾魂摄魄。
  “秦然你好帅,笑起来好好看哦……”小如一脸花痴状。
  “好啊,那来亲一个。”秦然身体压下,嘴巴很自然地凑上去。
  “流氓!”小如大叫,把他的脸推向一边。
  “嗯?流氓?”秦然挑挑眉,把她逼着一步步向后退去,“刚才让你停车你不停,这事都还没结呢。”
  “嘿嘿……这个,您跟我计较啥呢……”小如讨好地讪笑。
  “哦?”秦然把她逼到墙角,两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无视走廊里来往的客人暧昧的眼神。
  “我……那个……我骑机车哦……技术还不错吧……嘿嘿……嘿嘿……”
  “把钥匙交出来。”秦然重复了一遍,他的眼睛和她的,只距离了五公分,她一动不敢动。
  小如做垂死挣扎,“我不知道什么钥匙……”
  秦然的手慢慢向下移去,忽然伸到她穿着牛仔裤的俏臀上,大掌拍去。
  “啊!”小如刚想压住,但他的手已经拉住了钥匙扣了,她这么一按,正好把他的手按到她的香臀上,一惊之下,又只好放开。
  “看不出来,还很有弹性啊!”他嘴巴凑到她耳朵边上,吹了口气,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
  小如的脸涨得通红,旁边三个人汗颜,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但总更会向更猥琐的方向去猜测……
  “你们先回去吧,我找小如还有事。”秦然对旁边三人说,又回头对小如莞尔一笑,温柔地说:“生活太平淡了,想找刺激是不是?我带你去刺激找,可好?”
  “不要!我不要跟你去!”小如大叫,抓住一边江森的手,“亲爱的,救命啊!”
  “救不动。”江森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然后把小如抓住他的那只手掰开,任她被秦然拖了出去。
  许陌桑同样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齐娟则一脸怪笑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上帝啊!她到底交了些什么朋友啊!小如心里大叫,秦然要发疯他自己发就得了,别拉上无辜的她啊!
  呜~
  秦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小如拖上机车,把安全帽扣在她的头上,然后才坐上去,活动了下指关节。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小如胆战心惊地问。
  “带你去找刺激。”秦然说着加大油门,机车飞驰了出去,小如一惊,赶紧抱住他的腰。
  加速度虽快,但其实车速并不快,秦然技术很好,在车上小如倒是不怕的。
  小如闭上了眼睛,两手搭在他的腰上,脸贴着他的背,闻了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是汗水混合了沐浴露的味道,她忽然想起秦然出门前才洗过澡。
  秦然一直是个很干净清爽的人,喜欢白衬衫,也总能把最普通的白衬衫穿出最不同的味道来!衬衫最上面两个纽扣他总不会扣上,热的时候,会松开三个,隐约能看到里面胸肌的轮廓,有时候在某个动作的拉扯下,还会露出更多衫内风景,引起小如短时间内的神经罢工。
  “喂!你在睡觉?”秦然动动肩,以他的了解,小如会憋着半天不说话,不是病了就是睡了。
  “别动。”小如迷迷糊糊地开口,没有睁开眼睛,用额头轻撞了下他的背,继续趴着睡。
  “你有没有常识啊!坐机车上睡觉你不要命啦!”秦然骂归骂,还是减慢速度,用一只手按住她抱在他腰上的两手,生怕她掉下去。
  靠边停车后,秦然回头打算训话,却见小如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背,揉着迷蒙的双眼,双颊绯红。只这一眼,就让他把想吼的话全吞回肚子里去了。
  “怎么了?到学校了吗?”小如半睡半醒时的声音让秦然的心如投进了石头的湖面,顿时涟漪四起,再难平静。
  “你……你的口水流到我背上了!”秦然眼光转移到旁边去,不敢再看她,一只手下意识地搭在唇上,只觉得自己脸有些烫,耳边还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其实天那么黑,他的皮肤又不白,根本看不出来。
  “真的?”小如反应有点迟钝地看着他,又认真地擦擦嘴。
  “潘净如你真是……”秦然又气又无奈,认命地说:“你,下车!”
  小如乖乖下车,夜风吹去了她大半的睡意,她这才发现,秦然把机车开上了高架!
  高架上亮着蓝色的荧光灯,在夜幕衬托下,那明耀的蓝色分外漂亮,线条也随着高架路流畅起伏。举目眺望远方,霓虹灯和星星相互晖映,夜风没有了白天的躁热,带了点初秋的清爽,仿佛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享受。
  “好漂亮啊!”小如不禁被环境所感染,心情也开阔起来。
  “小如。”秦然把脑袋从小如身后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叫唤。
  “什么?”小如咽了咽口水,回头。
  站在他身后的那人,在星辉下,望着她,丰神俊朗,眸若星辰。
  他的眼睛倒映着远方的灯火,还有她的脸,那么近,那么清晰。小如的脸猛地烧起来,她赶紧瞥开眼神!她最不能承受的就是这样的心悸,就像是……就像是看恐怖片时的心跳感觉。
  秦然没动,只是笑,他欣赏着她红润的脸,慢慢由羞涩变成惊恐,然后又变成愤怒,在她发作前,伸手托住她的脑袋,吻了上去。这是继三年多前军训初吻之后的第二个吻,十五岁的时候是蜻蜓点水,而这次,则如火山爆发,凶猛并炙热。
  他的牙齿轻咬过她的嘴唇,舌尖划过她的唇角,探入其中,温度在两人之间骤升,夏日凉风完全无法掩盖。他的温度,他的舌尖,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萦绕着冲向她的脑海,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东西……只有心脏在狂野地跳动,仿佛要跳出这个身体,有些东西在萌芽,以不可阻挡之势……
  小如张大了嘴想呼吸新鲜空气,缺氧的状况让她四肢无力,这更让秦然占尽了便宜。
  这个吻渐渐由火热转为温柔,轻如三月柳枝扶过水面,直荡起人心中片片涟漪。小如早头晕眼花站不稳脚,只依靠着秦然揽住她腰的手臂支撑着,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如此像是过了几辈子,秦然才放开她。他就这样温柔地看着她,眼眸比夜还深邃。
  唇角扬起,他伸手轻抚过她已红肿起来的唇,指尖所过之处,火热滚烫。
  可是忽然,小如就抬起了手,“啪!”的一声脆响,他硬生生接下了她扇来的一记耳光!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愤怒,那里,竟还闪着泪光。
  “小如……”秦然愣愣地看着她,无措起来。
  她没说话,没说话,就表示很严重。
  她推开他,沿着路向前走,高架上是打不到车的,况且还是接近午夜的这个时间。
  “小如!”秦然跟上,用力扳过她的肩膀。
  “呜……”她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来了。
  “小如……”他有些慌了。
  “你这个混蛋!”她怒吼。
  秦然心疼地轻轻抱住她,很轻柔很轻柔地抚着她的背。
  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抹在他的T恤上,哭够了,才蓄力一拳打在秦然的胃上!
  小如的力气一向不小。
  秦然忍痛咬牙,捂着胃,弯了下腰,满眼怨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想说,潘净如你死定了?这话我还你,这次是你死定了!”小如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便一把甩开了秦然的手,面向他,一步一步退后,手还指着他,“站在原地,不许过来!”
  秦然看着她不说话,只觉得一阵发冷。
  小如退到机车旁边,忽然脚一跨坐了上去,嘴里还狠狠地说道:“秦然我讨厌你!下次再敢吻我,我会跟你拼命!”
  秦然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发动了机车,他才忽然反应过来,喝道:“不行!潘净如!你下来!”他跑上去,却不料小如一加油门,马达声轰然响起,机车与他擦身而过,要不是他闪的快,早被撞飞了出去。
  “潘净如!”秦然在她身后高声叫她的名字。
  小如转身,对他做了个鬼脸,这一动作又吓得秦然面色煞白。
  “看前面!”他大叫,然后便见小如大笑而去。
  舒了一口气,秦然的手指抚过唇角被她咬破的地方,向后坐在石砌栏杆上,抬头望星。
  小如啊小如……讨厌吗?你可知道什么叫讨厌?什么又叫喜欢?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分外痴迷。

  有关泻药
  小如回去的时候齐娟已经洗好了澡躺在床上看书了。
  “忍无可忍了!”小如把机车钥匙往桌上一扔,双手插腰道:“古人说的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齐娟冷不丁发话:“那句话不是古人说的。”
  小如一愣,耳朵自动把上面这句话快速过滤掉,说:“总之,秦然是个禽兽!”
  “他这样的男人你还不满意,那你还想要怎样的?!”齐娟伸手戳了一下小如的脑门,说,“人家要长像有长像,要身材有身材,要人品有人品,要学识有学识,完美成那样了,你还挑!”
  小如坐在椅子上,她侧面的轮廓在台灯光照下异常柔和,睫毛上还沾着水。她露出了齐娟第一次见到的安静表情。
  “是啊,要什么有什么,太完美了……”她笑得很无力,站起来,说,“我去洗澡。”
  “你今天怎么了?”齐娟有些疑惑。
  小如烦躁地抓抓头,说:“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小如洗了个澡出来,躺在床上,仰面望着天花板发呆,手却不自禁抚上了唇。想到秦然的眼神,秦然的体温,想到他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就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她烦躁地一头钻到枕头下面,压住。
  这一夜,是小如十八年来第一次失眠。
  为了秦然。
  第二天早上的课小如竟然没有迟到,不是因为她早起了,而是因为原本需要小跑的这段路,她骑着机车来了……
  “潘净如!”在教室门口遇到高调地开着机车前来的小如,江森的怒火一下就起来了,“你又碰我的车!”
  “我没有把你的车怎么样好不好!”小如随手把钥匙扔给江森,见他一脸的不信任,低下头仔细检查着自己爱车的样子,不免一阵心虚,低声道:“只是刮掉了一点点漆而已……”
  江森曲起手指狠狠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训道:“你还敢说!什么叫刮掉了一点点漆而已!不会骑就不要随便碰别人的车!”
  “我会的……真的……”小如哀怨地捂着自己被弹得很疼的脑袋。
  不说还好,一说,江森就更火了:“会骑你还碰掉了漆!?还好意思说一点点!那么大块!”
  “是太重了!昨天晚上停车的时候扶不动,倒下去还压到一排自行车……”小如话说得有些幽怨,昨天可害她还把自行车一辆一辆扶起来,真是亏大了。
  “这样的重型机车本来就不是女孩子骑的!你有没有一点常识啊!”江森又想往她脑袋上打上去了。
  小如赶紧捂着头嘀咕:“你没事买那么重的车做什么!”
  江森瞪大了眼睛,发现果然跟女人是不能讲道理的,气极了竟还蹦出句书面用语:“我买它与你何干?!”
  小如讨好地摇摇他的衣摆,一脸无辜样。
  见她这样,江森做势又要敲她的脑袋,她赶紧缩了下脖子,他也没真打上去。
  “别吵了,上课了!都快过来!”齐娟占好了位置,对他们挥挥手。
  小如对着江森做了个鬼脸,屁颠屁颠跑去齐娟旁边坐着。江森无奈地跟了上去。不为别的,就为了包子。
  “齐娟,以后包子给我一个人带就好了。”小如小心眼地强调她“一个人”。
  “潘净如……”江森拖长了声调叫她的名字,同时十分鄙视小如这种见不得别人好的心态。
  小如哼唧:“没事别叫我的名字!你们兄弟两怎么都这德行!”
  江森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闷声啃包子。
  孔老夫子说女人难养,那是因为孔老夫子没遇到过小如这样的女人。在江森看来,那是根本就不能养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如张望了四下,没见秦然,却见江森打了两份饭。她猛地从他抬起的胳膊下钻过,说:“你猪啊!吃那么多!”
  江森被她吓了一跳,瞪了她一眼,说:“给秦然带的,他不出来了。”
  “出不来?”小如皱眉,问:“对了,他昨天怎么回来的?”
  江森两只手都拿饭盒,没空余,只好拿手肘顶了下她的脑袋,笑道:“你还敢问!都被你害的!你走了以后秦然就打电话给我要我去接他,我可是在高架上绕了大半夜才找着他啊!人家出租车司机爽疯了!”
  “哦,这样啊。”小如一脸失望。
  “你以为怎么样?”江森很鄙夷地用眼角余光瞥她。
  “没什么。”小如低下头,用头顶迎向江森好奇的目光。
  江森眼珠子一转,坏笑道:“要不,你帮我送饭去给他?”
  “为什么?”小如抬起头。
  “我在食堂吃完就不回宿舍了,有人找我踢球。”
  小如听他这一说,可把头仰得老高,说:“给我个帮你的理由!”
  “我们宿舍有空调……”
  “好,我去!”
  小如想先去买些泻药,结果学校医务室不给卖,然后她又跑去学校门口的一家卖减肥药的店。那店里有一种减肥药,她今天才听她们班女生说过,一吃就拉,效果跟泻药相差无几,可价格比泻药贵了十几倍。
  这年头,奸商盛行,换个包装就换个价格。
  “小如啊,你这样不好吧……”齐娟看着一脸阴笑的小如,不禁心里发毛。
  “没事,死不了的。”小如把胶囊一个个拆开,倒出粉末,散进饭盒里。见小如放了那么大量,齐娟心中暗自哆嗦了一下。
  “亲爱的,你先回宿舍,我把饭给秦然拿过去。”主犯的良心显然结实得很,拿铁锤都打不烂!什么?愧疚?那是什么东西?
  小如盖好饭盒盖,把书包交到从犯手中,说:“包帮我拿回去,拜拜。”
  “喂……”齐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顿了顿,又闭上了。算了,反正秦然自找的,这就叫:自找孽不可活。
  潘小如,就是个孽障!
  到了秦然宿舍门口,小如擦了擦头上的汗,用力敲门。
  “阿森你怎么又不带钥匙。”门里传出秦然的声音,接着门就打开了。
  “帅哥,我来了。”小如微笑如花的脸庞猛地出现在秦然面前,后者顿时呆愣在门口。
  这个时候,小如才明白为什么秦然没去上课,还不下来吃饭——他的右边的脸上,清晰的留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呀,好大一块腮红!”小如忍住笑,装出一脸真挚的样子,伸手要去摸秦然的脸,又在意料之中被他打掉。
  “要不要你也来试下?”秦然挑挑眉,抬起手做好要打下去的动作。
  “不要!”小如马上把饭盒抬到他眼前,娇声道:“为了表示歉意,人家我都给你送饭来了!”
  “阿森呢?”秦然皱起了眉头。
  “他去踢球了。”小如挤进门,顺手把房门关上,有空调可真是好啊!
  秦然瞪了她一眼,没有理会那一来就坐到他床上去的丫头,更没在意到她脸上阴险的表情,否则,他大约不会狼吞虎咽地解决完那一盒饭的。
  “好不好吃呀?”小如甜腻腻地问。
  “不好吃。”秦然狭长的双目眯了一下,“你给我滚下来!别弄脏了我的床!”
  “我坐这里是看得起你!”小如干脆脱了鞋子站起来,这样终于可以俯视秦然了。
  “你没事就往我床上跑,什么用意?嗯?”秦然摸摸下巴,邪佞一笑。这一笑,使他本就英俊的脸越发迷人。
  “咦?”小如忽然瞪大了眼睛,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秦然的下巴,惊道:“你有胡子?!”
  “废话!我是男人!”他拍掉她快指到他鼻尖的手,喝道:“你给我下来!”
  “可是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过?”她被拉下床后,光着脚站在地板上,等他手一放开,又跳回到他的床上。
  “因为我每天早上都会刮干净再出门!”秦然手插着腰站在她面前,在想要怎样把她扔出去。
  小如对他眨眨眼睛,笑了。她笑,是因为秦然的样子很古怪,虽然一副凶相,但由于他脸上那个巴掌印,显得及其不协调。
  秦然不明白,所以他怔住了。他看过她的很多表情,包括笑。但是她很少会对他笑——那种,因为心情好而展现的微笑。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要走了。”小如被看得有些发毛,赶紧坐下穿好凉鞋。
  秦然下意识侧过脸去,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没有说话,只是在她关门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她一眼,便见到她竟在门外还对他眨了下眼睛!

  诺言
  此后几天,小如便承担起了送饭的重任,江森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从秦然跑厕所的次数就可以看得出来。
  当第三天小如再次充当外卖小生时,秦然依然不冷不热地开门,不急不缓地吃饭。只是他的皮肤暗黄了,眼圈黑了……
  “你觉不觉得自己很幸福啊?每天都有美女亲自送饭过来。”小如又跳上秦然的床。
  “是啊,我太荣幸了。”秦然慢条斯理地解决完半盒饭,实在吃不下了。
  “可是你这几天好像瘦了呢。”小如笑得很甜美。
  秦然脸上的巴掌印已基本看不出来了,这想必是她最后一次送饭过来。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疑问:他都拉成这样了,应该知道她下药了吧?不对,知道了他就不会再吃了!难道,秦然被她一巴掌给打笨了?
  妈呀!那可别叫她负责!
  “你药量放那么大,我能不瘦吗。”秦然这次没有把她赶下床,而是走过去,坐到了她旁边。
  “什么药……”小如在他的注视下,竟然有点心虚。
  “泻药。”他平静地看着小如,那双眼,黑得像深潭,完全不见底。
  “不是泻药,是减肥药。”小如纠正他,又弱弱地笑了,“你都知道了啊?”
  秦然干笑三声:“你当我是白痴?或者你当我是你?”
  瞧瞧,秦然不但肚肠九曲十八绕,连骂人也是拐着弯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吃!”小如感觉就像是她被耍了!
  “因为是你买的饭啊。”秦然懒懒地说。
  “那、把我给你下毒你也吃吗?”小如终于又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秦然很慢,但很认真地说了一个字:“吃。”
  “为什么?”小如睫毛微颤,心中悸动的感觉又来了,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烫。
  秦然叹了口气,抬头仰视天花板:“因为我答应过你的。”
  “咦?”
  “记不记得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秦然躺了下来。他的床,确实很软,很舒服,难怪这只小猫那么喜欢腻在上头。
  “什么意思?”小如一脸疑惑。
  “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罗嗦,我要睡午觉了,你可以走了!”秦然拉过被子往身上一盖。
  “你是猪啊!才吃过饭就睡觉!”小如一把拉开被子,“才吃好饭就睡觉,对胃不好!”
  “你是在关心我?”秦然忽然眯起眼打量她。
  “谁关心你了!”完了,脸更烫了。
  秦然嘿嘿一笑,向她张开双臂,用极其诱惑的声线说道:“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好啊。”小如破罐子破摔,毫不客气地睡下来枕着他的手臂。
  这下轮到秦然吃惊了,他本以为她会说“滚”的。于是秦然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距离他只有十公分的那张脸。
  “不是你邀请的么?”小如笑得像只偷着了腥的猫,还伸出舌头勾了下嘴角。
  “滚!”秦然忽然板起脸收回手臂,推开她。
  “哎呀,爱妃,别害羞,来让朕抱抱。”小如大笑着凑过去,秦然越是让她走她越是想腻上去。
  “你一边凉快去!”秦然两只手一起对付她那想上来占他便宜的四肢。
  “哎呀美人,别这么绝情啊!”小如终于如愿,一把捏到了秦然的脸。
  她拍了拍,弹性真好。
  “小如,你不知道吗?”秦然忽然停止了挣扎,两手摊开任她欺凌。
  “什么?”小如那是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
  “吃我豆腐是要付出代价的。”秦然忽然低低地笑了,伸手一拉,她整个人就扑在了他身上。
  他的怀里有着男人特有的气息,还有那熟悉的汗水混合着沐浴露的香味。
  “开、开个玩笑啊,美人你别那么认真……”小如一惊之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他置于她背上的那只手却压着不肯放。
  秦然松开了她的发带,过肩的青丝倾泻下来,乌黑如瀑。
  记得高一的时候,他曾经赞美过她的长发,结果第二天她就去剪了个板寸。
  想到这个秦然就有些不爽,双手搂住她说:“陪我睡吧。”
  靠!为什么这样带着感情色彩的话,他能说得这么自然?!小如不知该生气还该笑。
  秦然熊抱住她,转了九十度,侧过身,把脸埋在她的发间。
  “喂!”小如推推他,“大哥,男女授受不亲!”
  秦然不理。
  小如急了,挣扎道:“把你的爪子拿开!”
  “不要吵!睡觉!”秦然四肢一缩,把她固定了起来,顺带着把被子拉上。
  “放开我!我不要跟你睡!”小如的挣扎越来越微薄。
  “谁让你占我便宜的?谁让你接受我的邀请?嗯?”秦然没有抬头,在她耳边说:“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懂吗?!”
  “不懂!”小如气呼呼地说。
  “就算忘记了,也要做到……”他的声音很低,低得仿佛隔了座山飘过来。
  小如吃了哑巴亏,她挣扎了几下,决定放弃,让他像八爪鱼一般缠住她。她看着天花板发呆,心理虽然不安,可是不讨厌。秦然的怀抱中有她所熟悉的味道,太熟悉太熟悉了,仿佛即便拥抱,也是这么的,理所当然。
  ……
  “小然小然,把你的蛋糕给我吃好不好?”五岁的小如,眨巴着两只大眼睛,一脸馋相。
  “好。”她旁边的小男孩主动把蛋糕送上。
  “谢谢小然,你真好!”五岁的小如,已经学会了怎样拍马屁。
  小男孩微笑着看小女孩一嘴的奶油。
  “小然,以后我也做蛋糕给你吃好吗?”吃饱后,小如终于良心发现。
  “好。但是你会做吗?”这问题确实值得怀疑。
  小如想了想,认真地说:“好象不会哦……那我做别的给你吃好吗?”
  “你会做什么呢?”小男孩又问。
  “啊……那我买吃的给你好吗?”小如心想,我真聪明。
  “好。”男孩点点头。
  “不过,万一你不喜欢吃怎么办?”小如皱起了小眉头,她妈妈买的东西,好多她都不喜欢吃的。
  小男孩摇摇头,说:“不会的,小如买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的。”
  小女孩开心地问:“真的吗?”
  小男孩眨着乌黑的大眼睛,用力点头说:“真的。”
  “我们拉勾,你不许赖皮哦!”
  “好,我们拉勾。”
  每个学期最令人期待的日子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黄金周。
  十一长假的前几天晚上,几人凑到许陌桑那里吃饭,秦然问小如想去哪里玩,小如想了想,说:“我要去看瀑布!”
  “看瀑布,可以去黄果树啊。”许陌桑说。
  “黄果树?黄果树是在安徽吗?”小如问。
  江森嘲笑她:“你有点常识好不好,人家黄果树好好的,怎么就给你搬去安徽了!安徽那叫黄山!”
  小如瞪了江森一眼,“不都是黄什么,看着就是一家人。”
  齐娟也笑:“差远了,黄果树在贵州省境内。”
  小如歪着脑袋说:“哦,原来在贵州啊,听说那地方山杰地灵,我都还没去过,那就去玩玩吧?”
  这边说着,秦然已经翻出了地图,“那先从上海到贵阳,再去安顺。”
  小如问:“不找旅行团吗?”
  江森伸手敲了下小如的头,笑道:“你是老头还是老太啊?这年头年轻人出去玩哪里还有找旅行团的?!”
  “不会走丢?”小如不放心地问了句。
  江森大笑:“你秦哥哥就算把他自个儿了也不能把你丢了!”
  秦然抬眼看了下小如,但笑不语。
  许陌桑翻出一张航空公司的宣传广告给秦然,说:“先订机票,十一期间人多,晚了就买不到了。”
  秦然接过问:“你不去?”
  许陌桑摇头:“我还有事,你们好好玩吧。”
  小如插嘴进来:“我不要坐飞机。”
  江森嗤笑道:“难道你想开我的机车去?”
  小如兴奋地说:“我还没做过长途火车,带睡觉的那种,我们坐火车去吧!”
  秦然挑眉,“只要你不嫌累就行。”
  江森叹了口气摊坐进沙发里,一脸受不了的样子。
  于是,十一之行就这样敲定了。
  江森认命地提前去火车站买好了车票,K111次,十月一日早上8点05分从上海出发。
  别看小如平时上课起不来,这天不到六点就骨碌一下爬了起来,背上她的大书包,拉着齐娟去买好包子一路小跑到秦然宿舍。其实她们学校就在市中心,坐地铁眨个眼就到火车站了。
  江森开门的时候一见小如手里的包子,不由受宠若惊。秦然还在卫生间,小如三步并两步上前敲门,喊道:“动作快,火车要开掉了!”
  见里面没动静,小如接着敲,嚷道:“你怎么拉那么慢,得痔疮了?”
  这下,门哗啦一声就被打开了,秦然眯着他狐狸般的眼睛,冷笑。他半边脸上沾满了泡沫,另半边脸上沾着些未被刮胡刀刮去的泡沫痕迹。
  帅哥是分很多种的,比如温情的,忧郁的,冷酷的……和土匪状的。秦然的长相虽然勉强能入小如的眼,可他那张脸一板起来啊,就凶恶得跟土匪一样,幼儿园小朋友看了都得哭!秦然眯了下眼,抬起右手的刮胡刀,向小如伸过去,那神情,就像是要摧残祖国的小幼苗。小如吓得惊叫一声,逃了开来。
  “一大清早闹什么闹!”江森边叼着包子边骂。

  追击小偷
  就这样四人打打闹闹上了火车,坐在卧铺车厢里开始打八十分。
  抽牌的时候抽到小如和江森一家,江森边打牌边抱怨:看人家齐娟和秦然配合得多好,你潘净如是不是故意跟我对着干?!
  秦然笑得欢畅,一轮下来,又“啪”地一声贴了张纸条在小如额头。小如终于将积怨爆发出来,扑上去掐住秦然的脖子,结果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地上,引来周围无数群众的惊叹的目光……
  看了一上午的风景,打了一下午的牌,终于小如开始叫无聊了。
  江森冷笑道:“你自己要坐火车的不是?要明天下午五点才能到贵阳!”
  说话的时候,火车刚好进到上饶车站,慢慢停住,小如做了个鬼脸,拿起钱包就下车透风。
  下午五点,夕阳斜照,小如买了两个茶叶蛋,就开始望夕阳而叹。
  红灿灿的天空,有色泽过度的云彩,虽不知道传说中的火烧云是不是这样,但想来也差不多了吧!小如心情很好地远眺西天,想象高山流水明月彩霞,尽管火车站这个背景实在不怎么样……
  忽然,她被人一撞,手中的钱包被猛地一抽!小如尖叫一声,便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从她身边跑开,她脑子一热,下意识就去追!见鬼了!连姑奶奶的钱包都敢抢,这小屁孩不想混了!
  小如人虽然懒,但运动细胞还算发达,用秦然的话来说,那什么简单了,那什么就发达了。可人家小抢匪也不是吃素的,撒着欢儿跑,见后面还有人追,就跑得就更快了!小如一路追上去,一直追到车站边缘,那小抢匪跑到前方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身边才停了下来,转过身,几双目光刷刷刷地看向她。
  小如这才发现她的位置离人群已经很远了,周围除了那美好的夕阳红外,还有几节废弃车厢,和铁轨杂草。尚未来得及喘气,她的脸色就刷白了,见那几人向她围了上来,她不由退后几步,脚一软,一个踉跄就跌坐在地上!
  那小贼儿掂了掂她的钱包,竟然还冲她笑,黝黑的皮肤把那一口白牙衬托得更加的白!
  就在这时,伴随着小如的一声尖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从她腋下穿过,直接把她从地上托了起来,不等她回头,她的手就被另一双大手握住,同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快跑!”
  熟悉的声音,掌中也是熟悉的温度,小如悬着的心忽然就放下了,任前面那人拖着自己狂奔。一直到跑进了人潮中,他们才停下,回头看去,那些人已经不再追来。
  小如累得双手撑着腿,气喘吁吁,在心理和生理同时遭受磨难后,她竟大笑了出来。
  “喂,你疯掉了?”秦然擦了把脸上的汗,惊恐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一阵火车嘶鸣声响起,小如回头,便见他们那辆K111次缓缓启动了,她追上前两步,又惨叫了一声,引来众多侧目。
  小如走回秦然的身边,低着头说:“火车开掉了。”
  “我看见了。”秦然已经没有脾气了。
  小如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然温柔地微笑,用琼瑶男主式咏叹调说:“亲爱的,你总是带给我太多的惊喜了。”
  小如嘴角抽了下,退后两步,干笑,避开秦然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心虚地说:“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秦然看着她不说话。他刚才的心跳,总得有人来买单吧?
  小如委屈地低下头,发现那两个茶叶蛋还被她捏在手里,便举起来抬到秦然面前,问:“饿不饿?要不要吃个蛋?”
  秦然哭笑不得,瞪了她好一会儿,终是心一软,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正在这时,眼角余光扫到她抬起的手,脸色又一变!小如的手背上有三道指甲印,都渗出了血来。
  秦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又骂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要买茶叶蛋在车窗口就能买,你跑下车干什么?”
  听他这严肃的一骂,小如更委屈了,眼睛一红,“我就跑下车怎么了!我又没让你一起跟我下来!”
  秦然怒道:“买个鸡蛋还要拿钱包,你不知道火车站很乱吗?!”
  “我没坐过火车!我就不知道!”她想甩开他的手,但他握得很紧。小如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倔强地瞪着他说,“我不要你管!我受伤又不是你受伤!”
  秦然脸色铁青,冲她喊道:“我心疼行不行!”
  这话一出口,不只是她愣住了,连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松开了她的手,扭过头去,脸上不明红晕,不知是否被这夕阳染的。
  小如的眼泪终于突破了最后的界线,滚了出来,一边抹泪一边垂他,说:“那你还凶我!”
  四周等车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俩身上,穿着车站制服的老工作人员眼睛更是直勾勾盯着他们,小如低头擦眼泪没看到,而人高马大的秦然则尴尬地站在那里,迎接人们赤裸裸的探究的目光。
  “好了好了!”他抓住她还垂打他的拳头,低声说:“别哭了,那么多人看着呢,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就欺负我了!”小如边擦眼泪边说。
  秦然十分没有原则地哄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们先去报警,好不好?”
  小如抽泣着点点头,任秦然拉起她的手。
  一旁的老工作人员见两人的手都勾搭在一起了,这才转过视线。想当年做革命工作的时候,那可是一个流氓都别想从他眼皮底下溜掉啊!
  在车站内的铁路派出所做了详细的笔录后,两人顺利出了站台。像这样的情况,基本上是不用指望钱包能被找回来的。
  出站台的时候,秦然还拉着小如的手,她的眼睛哭得跟个兔子似的,嘟着嘴任他拖着走。
  站在热闹的车站广场上,秦然转头问小如:“你身上有钱没?”
  小如摇头说:“钱包都抢了,哪里还有钱!”
  秦然把小如从头打量到尾:短袖T恤,牛仔裤,运动鞋,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拉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了两个茶叶蛋。
  这家伙,那两个蛋到是还不舍得扔掉!
  “你看什么?”小如在他打量的目光下浑身都不自在。
  秦然叹气:“我看你有没有可能带了手机,不过显然没有了。”
  小如愧疚地咬了咬唇,低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然松开她的手,开始翻自己的口袋,不出意料,空无一物。
  小如见此,下意识往自己牛仔裤口袋摸了摸,一惊,“啊,有钱!”
  她掏出一把零钱,笑了起来:“买茶叶蛋找下的钱!我看夕阳看忘了,就把钱往口袋里一塞,没放进钱包!”
  秦然见她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这会竟又笑得那么开心,心底不禁一软,接过钱,数了数,四十八块整。
  小如抱怨道:“这里的鸡蛋要一块钱一个,比学校里的还贵,哦?”
  秦然瞧着她那连几毛钱都要计较小样,不由勾起了唇角,眼里满是笑意。潘净如凶的时候是很凶,可爱的时候又可爱到不行,直让人有种想狠狠蹂躏她的冲动。秦然忽然想起,小如在看到可爱的小动物时总喜欢上前捏圆搓扁,他当时很不理解她的这种变态行为,现在则是恍然大悟了。
  秦然清了清嗓子,说:“现在我们只能打电话给阿森,让他在下一站下车后折回来。”
  小如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我们还可以办张银行卡啊,然后打电话回家让我妈存钱上去!”末了还补充一句:“我真是太聪明啦!”
  秦然有点不忍心打击她,轻声问:“你身份证带了吗?”
  “啊……没……”
  这年头火车站附近最多的,除了旅馆饭店,就是话吧。也幸亏秦然背得出江森的手机号,接通电话后他跟江森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那边就默不作声了。过了一小会,江森镇静地让秦然把话筒递给小如。
  秦然拉过电话,对小如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小如小心地接过,才“喂”了一句,便有咆哮声传来:“潘净如你是猪啊!我靠!猪都比你聪明!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尽然跑去追小偷!!”
  小如哆嗦了一下,所谓求人嘴软,她虽然很想骂回去,但最后只能咽了咽口水,弱弱地说:“没有。”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一下,然后传来江森咬牙切齿的声音:“好,你给我等着!”
  小如挂下电话,无辜地看着秦然,秦然微笑如和煦的春风,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说:“没事的,我刚才查过,K111次会在晚上七点十分到达鹰潭车站,我们七点半再给阿森打个电话确认下他有没有买到回来的票。”
  这个电话打了五分钟,话费五块。小如看着剩下的四十三块人民币,说:“幸亏还有钱打电话,不然就真的只能打110了。”
  秦然摇头,“他们不一定买得到今晚回来的车。”
  “啥?”小如吃了一惊。
  秦然笑咪咪地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俩个,今天晚上,可能要夜宿上饶了。”

  夜宿上饶
  在等江森到站的这段时间内,秦然拉着小如去吃饭。由于身边的钱可能还得算上过夜费,所以不敢吃多,只点了一碗拉面,还是阳春的。
  秦然乐呵呵地抽了筷子递给小如,在其他人怪异的眼光下,他倒是坦然。
  小如低头开始剥茶叶蛋。秦然等她剥好后,接过茶叶蛋,一口咬下半个蛋,咽下后,再一口咬下另半个。一只鸡蛋全咽下去后,他才笑着说:“鸡蛋面,不错不错。”
  小如重新剥她手里的蛋,细嚼慢咽吃下去后对秦然说:“我饱了。”
  秦然把面碗推到她面前,一脸壮士就义的表情说:“你要是介意跟我吃一碗面,那你先吃,吃到不想吃了,剩下的给我就行。”
  小如一愣,呆呆地看着他,简直不相信这是秦然这种禽兽会说出来的话!秦然则眯着他那双让人一看就会脸红心跳的眼睛,浅笑。
  小如赶紧低下头去,把面推中间,低声说:“那……一起吃吧。”
  本以为秦然会说几句推辞的话,不料竟一脸惊喜地点头。
  小如这时骑虎难下,不好再说拒绝的话,悄悄抬眼瞄了下心情异常愉悦的秦然,有些烦躁。
  那拉面虽然是阳春的,味道却相当不错,见秦然也在低头吃面没看她,她也低头吃起来。这样,他的头就和她的靠得很近了,脸红了,心也跳得快了……
  小如漫不经心地用筷子夹住一根面,拖出汤碗,低头咬住,筷子配合地从碗里将面抽起来,手腕才一转,就发现面条的那头夹在秦然的筷子里,延伸到他的嘴里……
  他们同时抬眼,双目相隔不过十公分的距离。小如的脸就这样烧了起来,拿筷子的手抖了下,身体仿佛记起了被他揽在怀里的感觉,连四肢都开始发烫。
  她猛地向后仰,以远离他,筷子一丢,面条又缩回到碗里。
  秦然轻笑,夹起面条,吃了下去,从他那头,到被她咬断的那头……
  “我……我饱了。”小如低下脑袋,看着自己正放在大腿上的纠结的手指。
  秦然没再说什么,小如偷偷抬起眼皮打量他,他真是连吃都能做到如此优雅,一碗阳春面,被他吃得像大餐一样。
  秦然仿佛心情很酣畅,端过碗,不只把面吃完,连汤都喝得一点不剩。他放下碗,视线和她相交了一下,小如吓得赶紧又低下头去。
  “怎么了?”秦然笑着问。
  小如有些恼怒地瞪他一眼,烦躁地说:“付钱,走人!”
  秦然难得笑咪咪地听话。
  秦然的预言在晚上七点半打回电话给江森的时候,得到了验证。江森气急败坏地说:“只有明天早上的车票,你们两身边还有钱没有?”
  秦然说:“有,够坚持到明天早上。”然后给小如抛了个媚眼。
  小如缩了缩肩膀,不看他。
  挂上电话付了钱,秦然拉着小如走出门去,说:“先要找住的地方。”
  绕回站前广场,还是那句话,火车站最不愁吃和住。他们才走了没几步就,就有一个中年妇女问他们要不要住宿。秦然一本正经地问:“什么价格?”
  那妇女看了眼小如,再看了眼秦然,原本就不大的双眼笑成了一条缝,说:“价格可以商量么,来我们边走边说,两位住什么房?”
  秦然搂着小如的肩说:“要一间就可以了,我们住一起。”小如睁大眼睛,想推开他,但又被秦然拽了回去。
  他们跟着那个长得极其像人口贩子的大婶走到沿街口的一家旅店,秦然抬头看了看门面,不大,是老式的房子,是私人房改造成的旅店。确定安全方面没有大问题后,他这才拖着小如一起进去。
  进门口有一个看起来就很简陋的前台,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里面看报纸,那妇女走上前把秦然引见给他,他才放下报纸站起来。
  接下来,秦然便开始跟他谈价格。
  在小如印象中,秦然虽然人讨厌,但说话做事一向都仙风道骨,最多见的表情是懒洋洋和似笑非笑的欠扁样,最多做的事是趴桌上睡觉,或自个儿低头看书。他不喜欢说话,除了有个以跟她吵架为乐的癖好外,秦然几乎不搭理人,特别是不熟的人。
  而这会儿,秦然竟兴致高昂地跟一中年男人在这里你来我往谈价格!那阵势,简直比她外婆在菜场砍价还要猛啊!
  那中年男人皱着脸说:“不行啦,小伙子,你这个价格太低啦!只能住多人间,和其他人住一起的!”
  秦然悠哉地说:“这个价不低的,在这上面加点我都能去市区住宾馆了,是看在你这里方便才住的。”
  “小伙子啊,现在是黄金周哪!什么都贵!”中年老板继续皱脸道。
  “上饶又不是旅游城市,城里宾馆肯定没满的。”秦然继续温和地微笑,又怀柔了一下说:“这价格差不多了,我们都是学生没钱么是吧,你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大家都方便就好了是不是?”
  “哎哟,小伙子啊,你看我们又要供水又要供电还要供住的……”中年男人这话说得跟背书一样溜。
  秦然也不示弱:“我们两人用不了多少,折合回来你还有得赚,俗话说生意少赚赚多做做,以后不是还要来么!”
  “唉,好吧好吧!”中年男人终于松口,换了个语气,笑道:“小伙子,拿证件来我登记一下。”
  秦然装模做样摸摸裤子,说:“哎呀,我没带。”然后低头问小如:“你带了没?”
  小如配合道:“没有啊,我没想到还要用证件。”
  中年男人又开始皱脸:“哎呀,小伙子,这样不行的!”
  秦然一脸痞子相,搂紧了小如,“深情”地望着她,笑道:“我们都是学生,你也知道,这个……对不对?下次我们来再补行不?不过下次来你还得给我们便宜点啊!”
  中年男人笑了起来,贼贼的目光扫了眼小如,暧昧地说:“好吧,这次就算了,来我带你们上楼。”
  就这样,小如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房,关上门。
  那房间不算新,而且很小,不过总算还干净整洁,有独立卫生间,有电视机。只是床是单人床,很小,如果两人睡在一起的话,必须要互相拥抱才不会掉下去。
  小如一来就往床上扑腾过去,以占地为王的架势说:“我睡床上你睡地上!”
  秦然双手环胸站在床前笑着说:“你说,我们是怎么沦落到这里来的?嗯?你真好意思让我睡地上?”
  “啊……”小如两只眼睛水汪汪地闪了闪,可怜兮兮地爬下床说,“那、那我睡地上吧。”
  秦然没有拒绝,乐呵呵地看着她翻柜子找被子。显然这破旅店不会给两套床上用品,最后小如还是绕回了床边,说:“那个……只有一条被子一条毯子,我拿了被子睡地上,你就用毯子吧?”
  秦然又道:“只有一个枕头。”
  小如咽了咽口水,猛盯着那看起来就不算太舒服的枕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那……就,你用吧。”
  秦然走上去,把嘴凑到她耳边说:“乖啊!”
  他的气息吐到她耳畔,声音轻软富有磁性,小如吓得赶紧跳开,差点就一蹦三尺高。而秦然难得没有出口嘲讽她,只是唇角含笑,开了电视,两眼看着那不算清晰的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如见他没反应,这才又小心地靠近,从床上拿走被子,铺到地上。地上是米色的地砖,虽然有些旧了,但很干净。
  小如叹了口气,坐在她自己的地盘上,靠着床沿和秦然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正播着一部电视剧,先是女主角哭着跟男主角闹,哭着哭着就哭到人家怀里去了,再哭着哭着,两张嘴就贴一起了,两张嘴贴了一会以后,又滚到了床上去……小如看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尴尬地抬头悄悄看了眼秦然,没想到竟撞到了他的视线!秦然大方露出了他那迷人的笑容,见她痴傻傻的模样,竟还眨了下眼睛。
  “换……换个台吧!”小如赶紧转头视线移回电视上。不幸的是,电视里那个在床上滚着的女主角,衣服已经被退下了一半,还在与压在她身上的男主角死命纠缠,嘴里发出了销魂的呻吟……
  “呵呵……现在的电视节目,越来越大胆了,哦?”小如没话找话,见秦然没接口,只好呵呵傻笑,然后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到处找电视遥控器,不敢看秦然,更不敢看电视。
  整个房里找了一圈后,她才在秦然手边见到遥控器,视线再从他的手移到他的脸上,发现他一直都望着她,眼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笑!
  小如有种强烈的被人耍了的感觉,她站直了腰杆子,双手插腰,指着他的鼻子,严厉地谴责道:“秦然!遥控器就在你手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然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说:“你跟我你要了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小如一愣,怒道:“你明明知道!”
  秦然坏坏地挑眉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这时,电视里又开始发出那女主角像打了针一样的呻吟,小如一个哆嗦,冲上前直接把电视插头拔下来,回头又见秦然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她忽然一阵心悸,跑去门口去把大灯关掉,大声说:“胡闹!睡觉!”

  惊魂之夜Ⅰ
  这灯一关,室内顿时一片黑暗,她从门边回到她的地铺需要绕过秦然的床,但房间一黑就看不见了,她走路也没留心,一脚踢到床腿,“咚”一声整个人都跌了出去,疼得她直叫唤。
  秦然吓了一跳,赶紧拉开壁灯,见小如正缩在地上双手抱住那只撞疼的脚,额前冷汗都出来了。他赶紧跳下床,在她旁边蹲下,焦急地问:“还好吧?”
  小如抽抽鼻子,松开手,把裤腿挽起来查看,小腿上微微泛出红色,尚未变青,但已肿起了一块。
  秦然叹口气,“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小如低头没吭声。
  秦然又心软了,轻声问:“疼吗?”
  小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废话!”
  秦然帮她把裤脚放下,扶她站起来道:“你去睡床上吧。”
  “啊?”小如惊讶地抬头,一脸不敢相信。
  秦然哼了一声,手指轻戳她的脑门,酸酸地说:“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什么时候真让你委屈过了?”
  小如咕噜一下就滚上床,嘿嘿直笑,“我可真是很少从你身上感受到绅士风度啊!”
  秦然拉好地上的被子,仰面躺下,轻唤:“小如。”
  “干吗?”小如趴在床上,脑袋搁在床沿,发现秦然躺都是躺得端端正正,放在古代,也是一名门闺秀的典范。
  秦然伸手拉过她的一缕头发,缠绕在指间,笑道:“头发又长了。”
  小如漫不经心地说:“是啊,长得好快,等天凉快点就去剪短。”
  秦然失望地放下手,小如的优点里并不包括懂情趣。
  壁灯的光有些昏黄,小如本想关掉,但手伸出去,犹豫了下,还是没关。两人都不说话,在这个不算大的空间内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夜渐深,窗外小贩的吆喝声和汽车噪音渐轻,途经火车的轰隆声反而愈加明显。小如翻了个身,悄悄看了秦然一眼,见他仰躺在被子上,双目闭起,俨然已入睡。
  她烦躁地拉过毯子,不知是不是穿着牛仔裤不舒服的缘故,就是睡不着——尽管坐了一天火车累得要死了。
  来回翻身折腾了几次,小如终于放弃,坐起身,靠在床头发呆。她的目光不经意扫向秦然,昏黄的光线让他的轮廓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黑发有一半散在额前,落下的光影投在紧闭的眼帘上,更显得轮廓立体。他的眉骨很高,鼻梁很挺,嘴唇紧闭着,唇线分明,还带了些玫瑰的色泽……还很柔软。
  小如只觉脸又一烫,别过头,缩进毯子里去。
  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秦然这样睡在被子上,什么都不盖,不会冷么?
  于是她又悄悄探出头去,见秦然一动没动保持原样睡着,便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穿着短袖裸露的手臂上。十月天,晚上多少有了寒气,那手臂上的皮肤,果然是凉的。
  指下触摸到皮肤有微微不平的痕迹,小如一愣,想起,那是她的牙印!当年她那一口咬得非常深,幸亏秦然皮肤较黑,又恢复得较好。那印子不细看还看不出来,可是手放上去,一摸就能感觉到。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军训的夜晚,不约而同都出去偷西瓜,结果秦然就吻了她。对这个吻,秦然这厮解释说是因为“情不自禁”。而小如也没吃亏,在他手臂上留了个牙印,算是互不相欠了。
  这时小如却想,她只撞了下腿就疼成了那样,秦然当年承受了她这一口,不但没喊疼,甚至都没有试图甩开她……对啊,按理说,就算是身体的条件反射,他也应该一把推开她的!
  难道……
  难道秦然的神经特别粗,所以没那么疼?
  就在小如神游太虚的时候,一个戏谑含笑的声音低低传来:“宝贝,你可是长夜漫漫,无心入眠?”
  小如吓了一跳,血立刻冲到了脸上,赶紧收回手,躺回床上,心虚地说:“我,我看时间。”
  “哦,那你看到时间没有?”秦然抬起刚才被小如摸着的手,看了下手表。
  “没,没有,太黑,没看清楚。”小如的声音越来越轻,脑袋也越来越埋进毯子里,窘迫地像只被当场抓获的偷腥的猫。
  “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一点零三分。”秦然的声音懒懒的,还带了些没睡醒的暗哑。
  “哦,知道了,那……时间不早了,睡吧。”小如头埋进毯子里低低地说,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秦然坐到床上,隔了毯子趴在她旁边,笑着说:“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毯子一半被他压在身下,小如动不了,只好把身体尽量埋伏在毯子下,双手将毯子拉过头,放大声说:“时间不早了,赶快睡吧!”
  秦然随手一拉就拉下了她的毯子,撑着手看她脸色绯红的模样,笑道:“我本来是睡着了,这不都被你摸醒了么。”
  “我,我没有!”她扭过头,背对着他。什么“摸”,不过是探下体温好不好!真是狗咬吕洞宾!
  “没有?”秦然舔了舔舌头,凑到她耳边,用能将人骨头都变酥的声音说,“真的没有想要偷袭我?”
  小如猛地回头,小脸红得即便在这昏黄的灯光下都能明显看见,眼里还有些水气,真有几分娇羞的模样。
  只不过,小如最近虽有所觉悟,但还没有发展到知道娇羞是啥玩意的份上。
  她恶狠狠地说:“睡觉!再不睡我掐死你!”说罢推了他一把,就把壁灯关掉了。
  室内陷入了黑暗,秦然对于见不到她脸红的样子是无限的遗憾。
  小如开始做思想斗争,要不要一脚将他踢下床。
  秦然侧过身,隔着毯子抱住她,说:“亲爱的,没有枕头,睡得脖子好累。”
  “那枕头你拿去睡。”小如用力挣开秦然的怀抱,她先前还担心他会不会着凉,现在看来没必要了,他体温高着呢,才一贴着就觉得热了。
  “噢。”秦然无趣地接过枕头,抱着叹气。
  然后小如一脚就把他踢到了地上。
  过了没多久,隔壁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还有一些光不知从什么地方透了出来。
  小如和秦然两个人躺着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还有些暧昧,在这静谧的午夜,隔壁的动静显得犹为清晰。
  过了没多久,那头传来了两人说话的声音,带了些地方口音,听不出来具体讲些什么,又安静了一下,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呻吟声!那呻吟竟跟几小时前在电视里的,差不了多少!
  小如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她打赌秦然躺在地上肯定也还没睡着!
  电视里听的呻吟和现实中听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就像单声道和3D环绕立体声的差别!而且隔壁那呻吟还有越来越响的趋势,接着传来类似摇床的声音,而小如这边床头的墙壁竟然也开始震动起来……
  原来这墙壁竟是块木板!
  小如的床是靠在那块木板墙边的,从声音的方位可以判断,隔壁那张床一定也是靠着这木板墙放置,所以那边床一动,床打在木板墙上就发出了声响,接着木板墙打到了她这边的床,便发出了两重声响!
  若只是有声音那还罢了,小如身下躺着的这破床,竟开始抖了起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声音分外惊心,小如惊得从床上跳起来,跌坐在秦然身边,哆嗦地说:“床、床在抖!”
  秦然憋着笑,“所以呢?”
  小如瞥他一眼,“这个……隔音真差,哦?”
  “四十块钱一晚的小旅店单人间,不用证件就入住,你还想要什么条件?”秦然的声音还是懒懒的,只是隐约含着笑。
  小如瞪了他一眼,房间太黑,估计他没看见。
  可为什么他的心情貌似不错?
  两人没说话,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虽然尴尬的可能只有她一个人。而这一沉默,隔壁的声音就更加刺耳。
  电视她还能拔掉插头,可是隔壁的……总不能过去敲门让她声音小点吧?况且除了声音骚扰外,还有这抖动的床!
  小如压低声问秦然:“我们可以把床搬出来点吗?”
  “你要干什么?”
  “睡觉呀,床抖成了这样我怎么睡?”
  “哦。”秦然虽然没笑出声,可是小如还是感到他因忍住笑而带起的胸腔的震动。
  两人站起来,托着床的两边,把床向外挪了一点,不再碰到木板墙,好歹床也不抖了。
  小如盘腿坐床上,对以同样姿势坐在床上的秦然说:“你可以下去了,我要睡觉了。”
  忽然隔壁那女人发出一个帕瓦罗帝咏叹式的调子,音高得小如头皮发麻,她拍拍胸口压惊,以为这样就完了,结果一个转折,呻吟又出来了,真是有高山有流水,有跌宕有起伏。
  秦然笑咪咪地问:“这样,你还睡得着?”
  床搬开后,木板墙的震动幅度开始加大,有节奏地敲打在床两边帖墙而放的柜子上,发出了更加空灵的回响。
  小如死瞪着那块还在瑟瑟发抖的木板,忽然,视线被一缕从柜子边缘透出的光晕吸引住!
  小如爬下床,走过去,费力地开始搬柜子。
  “你要干什么?”秦然好奇地压低声音问小如。
  小如坐在地铺上,移开了床头的柜子,隔壁房间的灯光沿着柜子后面木板上的缝隙溢了进来,名副其实是黑夜里的一缕光!
  那是一条长约二十公分,宽约一公分的木板裂痕,对方房间的光线就从那里透了过来。而女人的呻吟,如今更近距离,跟逼真地传进了耳朵里!
  秦然一愣,便见小如脑袋凑了上去,那家伙竟想偷看!
  他赶紧上前,一手捂着她的眼睛一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向后拉进怀里,低声呵斥道:“潘净如,非礼勿视!”
  小如拉下秦然的手,低声说:“我就想知道他们在如何抖床。”
  秦然顿了顿,迟疑了一下说:“小如,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你当我白痴哪!我当然知道他们在干吗了!”小如挣了下还是没挣开秦然的手,只觉得自己的背贴在秦然的胸口上,隔了两层薄布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不禁有些燥热。
  “那你还要看什么?”秦然语调有些怪异。
  “可,可是,他们做,做那个……为什么要抖床?”小如身体前仰,离开了秦然的胸膛,回过头问。
  秦然收回手,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你,确定,你知道,那个,是怎么做的吗?”

  惊魂之夜Ⅱ
  秦然这问题问得小如一阵面红耳赤,好在很黑反正谁也看不清谁。
  “我,我当然知道!”小如低吼,吼完就低头绞手指。
  秦然笑了起来,“那你还问为什么抖床?”
  小如奇道:“做那个,需要,抖床吗?”
  秦然忽然大笑,笑得前俯后仰,又不敢发出声音,小如在一边气得踢他,却被秦然握住了脚踝。
  “宝贝,做那个,不是静态的,是动态的。”他欺身上前,暧昧地说。
  “啊?”小如惊讶了一阵,又结巴地说:“可是,需,需要幅度那么,那么大吗?”
  秦然正儿巴经地说:“要的。所以,做这个,是很费体力的。”
  “是吗?”小如将信将疑。
  秦然拍拍她的手,道:“别担心,主要男人费体力,女人还好。”
  “哦。”小如傻呼呼地应了一声,忽然感到不对,红着脸怒道:“干吗叫我别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然大笑,又被小如一顿拳打脚踢。
  这个时候,隔壁女人的呻吟带上了哭腔,仿佛是从嗓子口冒出来,尖锐,无力,又仿佛是在哀求。而木板墙撞击的节奏变慢了,幅度却越来越大。夹杂在女人呻吟声中的,还有男人的喘息声!
  “不会出事吧?”小如皱着眉问。
  “出什么事?”秦然懒懒地应道。
  “电视里不都这样演吗?变态杀手玷污纯洁少女!”
  秦然嗤之以鼻,看了看手表,说:“还纯洁少女呢,二十分钟都不到就叫成这样,一看就是假的。”
  小如斜眼睨他,“秦然,你好像很有经验哪?”
  “这是作为一个成年人的常识!”秦然曲起手指敲了下她的脑袋,说,“算了,你确实也该学点了,去看吧。”
  “什么?”小如一脸茫然。
  秦然笑着揽过她的脖子,凑到木板缝前,低声道:“来,我们观摩观摩实战。”
  对面房间的摆设和他们从声音上判断的差不多,床头靠着木板墙,那床在抖动,所以带动木板墙一起抖动。
  只是对面房间床边没有柜子,所以使得他们从木板缝这边望进去没有任何阻碍。
  那床在这条木板缝的右上方,从小如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两个赤裸的身体交叠在一起的人,上面是个男人,下面是个女人。那个男人一直在用力推着身下的女人,所以导致了床来来晃晃地摇,除了床板敲打木板墙发出的声音外,还有那破床自身不负重荷发出的“噶拉拉”的声音。
  小如担忧地叹了一句:“那床不会塌吧!”
  “你能不能发出正常点的感叹?”秦然又好气又好笑。
  “啊!那男人好胖,肚子真大!”继续感叹。
  “……”
  “他那么胖,这女人受得了吗?会不会压坏掉?”小如歪着脑袋替别人担忧。
  “……”
  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果然,这女人是痛苦的!”
  秦然捂着小如的眼睛把她往后拉,说:“好了,别看了,知道怎么一回事就行了。”
  小如拉开秦然的手,说:“原来做这种事真的会痛啊!”
  秦然哭笑不得,“你觉得那女人很痛苦?”
  一声相当、相当、相当痛苦的呻吟声蜿蜒响起,像从地底慢慢攀爬上来,叫得人不禁心都跟着蜿蜒而上,小如愤慨地说:“你自己听听!都这样了,能不痛苦么?!”
  秦然闷笑:“这是痛苦的叫法吗?”
  小如瞪大眼睛,“不是吗?”
  秦然坏笑道:“当然不是!一点都不痛,想不想试试?”
  小如只见秦然狭长的双目反射着木板缝里透出的微薄的灯光,闪亮闪亮,那邪恶的脸庞离她的脸很近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吐出的气息。
  她像着了魔一样,盯着他,心里有些痒痒的,可又说不出来哪里痒,只是忽然很想……很想吻他!
  小如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推开秦然,才站起来,就被地上的被子拌住,一下子滑倒,摔向地面!
  她低呼一声,闭上眼睛,紧接着而来的,是屁股碰地的疼痛,和鼻间秦然熟悉的体味。
  事发突然,秦然只来得及保住她的脑袋,手托住了她的头,手肘撞到地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你,你还好吧?”小如轻声问。
  秦然看着她,没说话。暧昧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流淌而过,她正躺在他身下,而他手肘撑着地面,尽量不把自己的体重全压在她身上。
  小如紧张地汗都要冒出来了,开口想缓解气氛,“呵呵,你,好像也不是很重。”
  所谓祸从口出,这话才出口小如就开始后悔了!前一刻她才说过关于男人的体重和压坏不压坏的问题……
  果然,秦然接口道:“是,我不是很重,所以不会压坏你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小如两手撑住他的胸口,脑袋尽量向下低去,她自己都发现解释会越描越黑。
  “那你是什么意思?”秦然的唇显然越来越向下了,他伸手勾起她圆润的下巴,轻轻抬起,让她看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会让人迷失了方向的双眼,漂亮得……能醉人。
  于是小如见他粉红的舌头舔过唇角,她脑子一热,竟拉下他的头,一口咬住他的唇!秦然先是被惊到,愣着不动,又见小如红着脸,闭着眼,咬住他的唇一点都没有要动的意思,便伸出舌头轻轻划过她的下唇,探入她紧闭的唇齿间。
  小如闭上了眼睛,心脏跳得实在太厉害,身体也变得热起来,可是这种感觉……陌生,刺激,好像还不坏。
  秦然的手从她的T恤下摆伸进去,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慢慢覆盖到了她的胸口。他的手很大,即便隔着内衣,也可以将她全部包裹住……
  他的舌很灵巧,但她始终不肯松开牙关,秦然的手轻轻揉捏,稍一用力,她便情不自禁地弓起背来,喉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于是秦然的舌尖如愿地进入她的齿间,与她纠缠了起来。
  “宝贝,一点都不痛,对不对?”秦然低笑,那声音要命的性感。
  小如这时哪里还能做思考,从身体到心理,只有他。
  “秦然……”她情不自禁张开嘴,眼里仿佛含着眼泪,才微微睁开,便见那抖动的木板墙倾斜的角度已经超出了合理的范围,有摇摇欲坠的趋势!
  小如眼睛猛地张大,在后一秒,就见那木板墙最后挣扎着抖了抖,缓缓地下倾了十度,速度不快,可加速度很快!
  “秦然!”小如大叫一声,那木板墙便应声向他们这里倒了下来,墙上挂着的装饰灯不偏不歧正好打在秦然的头上!
  轰隆声过后,四周忽然一片沉寂。
  潘净如从秦然身下钻出来,抬头的时候愕然看到墙那边床上的两个人!
  那两人换了姿势,男人仰躺在床上,女人坐在男人腰间,与小如刚好面对面,她惊愕之下也忘了动作,呆呆地看着从墙底下爬出来的小如。
  小如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向她的胸前,这个女人……身材可真好啊!
  终于,被看的人有了被看的自觉,抱着胸尖叫起来,她身下的男人也叫起来,惊讶地回头看小如。
  地上的墙壁抖了抖,秦然从里面爬了出来。打在他头上的灯已经碎了,他捂着后脑勺,一摸全是血!
  小如看到他手上一片鲜红,吓了一跳,也不顾再打量对面赤裸的两人,赶紧扶着秦然。而这时候,电光火石间,对面房间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那女人用床单裹住自己又叫了起来!
  闯入的大约有四五个人,穿着警察的制服,今晚本是突击检查,谁想一进来看到这样的场面,混乱成了一片。
  一见床上光溜溜的两人,他们反应也快,马上抓了起来,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警,视线凶狠地扫过抱在一起目瞪口呆的小如和秦然,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是干什么的?”
  小如无辜地说:“住店的,墙壁忽然塌了。”
  秦然见女警目光凶狠,下意识把小如抱紧护在身后。
  话说那女警名叫卢逸,因为名字里有个“兔”字,所以人称“兔子姐”。兔子姐相貌端庄,身材火辣,性格豪爽,无奈男人运不佳,相亲是相了一个败一个,今天晚上吃个饭又吹了一个,所以格外郁闷,一见着秦然护住小如的样子,不由怒火中烧,对旁边的男同事说:“这两人,也带回局里去!”
  “什么罪名?”秦然问。对面床上那两人可以说疑似卖淫,可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呢!
  兔子姐的男同事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兔子姐,这尊菩萨虽然不能得罪,但面前两人看起来就像学生,也没理由随便抓人。
  他客气地对秦然说:“例行检查,你们证件拿出来看看。”
  秦然一听证件,脸色有点不好看,对男警察说:“我们是J大学生,出来旅游,在火车站被人抢了钱包,证件都丢了。这事今天傍晚的时候在车站派出所做过笔录,可以去那里证实。”
  那兔子姐一听,冷哼一声,“没证件,带走!”

  惊魂之夜Ⅲ
  秦然叹了口气,拍拍小如的背做安慰,说:“四十块住宿费亏了。”
  小如瞪了他一眼,对兔子姐说:“警官小姐,他刚才被墙砸到了头,要去医院!”
  兔子姐走过来,不客气地在秦然头上拍了一下,道:“我看他健康得很……”
  话未说完,她便见到自己手上的血,一惊,抬头一看,秦然的脖子后面正有血凝成一股流下来!
  兔子姐立即对男同事说:“带他去医院。”然后又指着小如说:“这个,带回局里。”
  秦然马上拉紧小如回答道:“不用不用,只是皮外伤,随便包下就好了,我和你们回去。”
  见秦然那么紧张小如,兔子姐心理更加不爽,哼哼两声,挥了下手,“都带走!”
  同去的男警察不敢忤逆,随便拿了条枕巾给秦然捂着头,也没强拉硬拖,只是让他们两跟上。
  一般人对学生都比较客气,小如本来还对兔子姐有怨气,一下楼就发现他们简直受到了VIP的待遇!见到楼下蹲着的那些衣不遮体的男男女女,被呼来喝去的模样,她不禁向秦然身边缩了下。
  秦然用力按了下她的肩膀,小如回头,见秦然给了她一个笃定的微笑。他轻声说:“没事的,别怕。”
  小如点点头,她发现秦然笑起来真是该死的迷人!便呵呵笑了两声转移注意力,“明天去买彩票吧,我们竟然遇到了传说中的抓黄现场了!”
  “小如,有你在,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意外。”秦然话才说完,手上就被某人掐了。
  而他不知道,他这话说得有多准,这次黄金周之行才刚开始,后面还有更悲惨的事等着他呢。
  “分开分开!你们粘在一起干什么!都上车!”兔子姐强行把小如和秦然拉开,每人瞪了一眼,指挥着手下把蹲着的人带上警车。
  小如过了一开始的紧张期,竟觉得有些刺激。他们和其他被带上车的人一起坐到了面包车后面,可谓异数。其他人不是害怕,就是面无表情,小如悄悄向秦然那边坐过去点,低声说:“我以为会带上手铐。”
  秦然笑:“难道你很遗憾?”
  “是有点。”小如点点头,自己也觉得好笑,又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秦然的头,忧心地说,“你的脑袋没事吧?”
  秦然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如果成了白痴,你会不会照顾我一辈子?”
  这么一说,小如就有点内疚,其实今天这事是她的错,她先吻他的,所以怎么说也该是她负责。于是她怀着无比虔诚地心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秦然一愣,捂着肚子笑起来,遭到了无数旁人的白眼。
  到了警局,被怀疑卖淫的男女要分开做询问,比如问对方的年龄姓名以确定关系,秦然他们则省了,只被要求报上身份证号码,兔子姐亲自进系统搜查。然而不幸的是,这天晚上局里系统出了故障,查了半天也未查到。
  秦然被带出去做包扎,剩下的小如跟兔子姐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兔子姐终于发话了:“哼,现在的学生,男女一起夜宿旅店,真不像话!”
  小如咽了咽口水,忍住顶嘴的欲望。
  见小如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兔子姐又说:“让你们校长来领你们出去!”
  小如无辜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我们谢哥没空的。”
  兔子姐端起茶杯,一眼瞪过去:“没礼貌!老师要叫老师,校长要叫校长!”
  小如认真地说:“兔子小姐,我们都很尊重我们谢哥的。”
  “噗嗤”一声,旁边的男同事把一口茶喷了出来,见兔子姐回头瞪他,他赶紧转过脸装做不知道。
  “什么兔子小姐!”兔子脸憋得通红,习惯性地一掌打上小如的后脑勺,“不许乱叫!”
  这一巴掌力道可不轻,小如捂着头,眼睛都红了,幽怨地看着兔子姐,直让兔子姐心虚起来。
  一伙人,就这样闹腾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天亮,江森怒气冲冲地拎着行礼跑进警局。一进门,便见两人坐在长椅上依偎在一起睡着了,而秦然的头上还包了一圈白色的绷带,相当之惨烈。
  他愣住了,刚跑进来的怒气在瞬间全消了,直到后面跟来的齐娟拍拍他,他才回过神来,走上去把他们叫醒。
  兔子姐已经下了夜班休息去了,警局的系统也恢复了过来,确定他们两不是逃犯之类,便放了行。
  齐娟同情地看着秦然头上的纱布,问:“小如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小如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嚷嚷道:“我怎么知道住个店,墙壁会塌,还会正好遇到警察!都怪我们隔壁那两人……”
  “隔壁?”江森本来没在意,见小如讲话讲了一半忽然停下,好奇了。
  一想起昨晚那两个人,还有自己情不自禁做出的事情,小如和秦然的脸都红得像个煮熟的虾子,两人别过头去,均不吭声。
  江森嘿嘿笑了两声,眼光从他们脸上飘来飘去,下结论说:“有奸情啊!”
  接下来他们先去市里宾馆开了个房间,让秦然和小如睡了整整一天。晚上他们醒来的时候,江森带着齐娟跟他们宣布:“我们这几天就在上饶玩了!”
  “我反对!”小如举手,她对上饶很有阴影。
  江森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个闯祸精没资格投反对票!”
  小如撇了撇嘴没说话。
  秦然吃下消炎药,扶着脑袋笑道:“我无所谓。”
  小如一个箭步过去,把手放秦然的额上试他的体温,温柔地说:“好象还有点低烧。”
  江森坐沙发里贼笑,“一个晚上,变化可真大啊!”
  小如扭头瞪他,“你,不要挑拨我们纯洁的阶级友爱!”
  “……”
  十月三号,十一长假的第三天,江森开了辆帕萨特停在宾馆门口。
  小如长叹一声:“呀,江公公,你以前坑蒙拐骗,哀家就不说你了,现在连那么大一辆车您都敢下手啊!”
  江森白了她一眼,“有种你别上来。”
  小如抱了个包“哧溜”就往车里钻,笑道:“哀家是女子,没种。”
  秦然失笑,跟她坐进后座。
  齐娟拿出地图解释道:“昨天你们睡觉,江森就跟我去汽车租赁公司租车了。”
  江森发动汽车,把天窗打开,笑着吹了声口哨:“走了!今天的目的地,三清山!”
  三清山在玉山县和德兴县交界处,号称是国家4A级旅游风景区。黑色帕萨特从上饶市里一路开过来,沿途风景自然是没得说。
  小如吹着山风,望着蓝天白云和满山翠绿,感慨道:“火车风景到底没有汽车好,哦?”
  “要不是你非得坐火车,我们能落难到这里么!”江森嗤之以鼻。
  小如对着江森做了个鬼脸:“来这里怎么了,要不是我,你能见到这么好的风景么!”
  “是,多亏了太后您,我们都托您的福!”
  “不用太客气,待会上山请我吃个饭就行了。”小如喜滋滋地说。
  秦然江森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带自己头上,问小如歪了没有,小如端详了一下,帮他调整角度。帽子边缘刚好卡到他头上所绑绷带的边缘,不仔细看,像是包了时下流行的头巾。
  小如摸着那个绷带笑得分外灿烂:“真帅!托我的福,受了伤更帅!”
  秦然斜眼瞥她,忽然龇开牙,发出低低的咆哮声,作势就要上前咬她,惹得小如一声惊叫,车子都抖了几下!江森怒道:“再打情骂俏我就把你们扔山里去!”
  进入三清山,他们先在山下停车场把车停好,然后去买进门票和缆车票。
  买票那阿姨笑咪咪地对小如说:“你们来得早,要是晚了,这都得排队买票!”
  小如拿着票对太阳照,嘴里直念叨:“门票一百块一张,索道上去六十,下来四十五。真贵!”
  “靠,又不是你付钱!”江森一把抢过小如手里的票。
  小如追上去,“不是我付钱我也心疼,坐个破缆车要那么贵!”
  江森撇撇嘴:“那你自己爬山,我们坐缆车。”
  秦然笑着慢慢跟在后面,齐娟在一旁摇头,“小如知道心疼钱那是好事。”
  秦然一脸欣慰地说:“是啊,咱家孩子终于长大了。”
  “啊!”小如冲到站最前面的江森身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说:“森妹,他们联合欺负我!”
  江森把手臂抽出来,反手搭在她肩上,坏坏地说:“有哥罩你,别怕,我们俩坐一辆车,把他们甩掉。”
  “好啊好啊好啊!”小如一开心,脚下轻轻一跳,脑袋就撞到低下头来说话的江森的鼻子上!江森一声惨叫,捂住了鼻子弯下腰。
  “潘净如!”江森咬牙切齿。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如无辜地眨眼睛。
  齐娟两步跑上来,从包里拿出纸巾给江森,而江森手才一放开,鼻血就“哗啦啦”跟了下来。
  小如赶紧抬起双手用力他的下巴向上托,说:“流鼻血要抬头,别低下来!”
  这一托,用力太猛,江森的下巴嗑到舌头上,又是一声惨叫!他疼得眼睛都泛红了,终于怒道:“潘净如,你不许再碰我!”

  江森倒霉的一天
  缆车平安到山上后,齐娟暗暗松了口气,她一路在都担心缆车里会发生暴动,或出现一些毁灭性的事故来!江森和小如还在大眼瞪小眼,秦然则拿着相机拍风景,懒得理他们。齐娟见打破僵局的重任压到了自己头上,不由捏了把汗,拿着前一天和地图一起买的旅游资料开始做导游。
  “嗯,这山上有好多山峰,我们先去南面吧,那里有……女神峰。”齐娟低头研究了下资料,又抬头观望,问:“哪里是南?”
  小如随手一指,“那里是南。”
  江森忍不住曲起手指向她脑门上敲去,说:“那里是北!你有点常识好不好,现在才早上九点,那么大个太阳挂在东边!”
  小如委屈地摸摸被他敲疼的地方,抬眼幽怨地瞪他,瞪着瞪着,忽然笑起来。江森分明脸色不好看,但因为一边的鼻孔里还塞着团白色的纸巾,看起来格外逗。她捧着肚子大笑出来,惹得江森又要进入狂暴状态,秦然赶紧放下相机,插进两人中间,说:“好了好了,都留着体力爬山吧。”
  小如绕到秦然背后,笑道:“你们看森妹像不像发怒的牛魔王?人家牛一发火,鼻子里就喷气,他的鼻孔被堵了一个,只剩一边可以放气了……”
  “放气……”
  江森就只差怒发冲冠了。
  秦然一把把小如拉到身前,斥责道:“别再欺负阿森了,看那么大个小伙被你气成什么样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过于温顺,怎么都没有说服力。
  小如心想,其实你自个儿也想笑吧!
  兄弟是要来干吗的?玩儿的!
  一般旅游景区都会人工制造出很多传说来,像女神的叫女神峰,有传说若干;像猴子的叫猴王观宝,传说若干。小如怎么看,那山都跟女神和猴子联系不起来。
  想当年去石林的时候见到一个小峰说是有名的阿诗玛背竹框,她也拍了照片拿回来研究的,可至今还是没研究出来到底哪里像。
  爬山需要很多体力,小如精力旺盛得不像是女生,一路上走得飞快不算,还一直跟江森斗嘴。齐娟累得扶着腰走不动了,脚一滑差点掉下台阶,幸好秦然在旁边一把拉住。
  “你们两个,下来!”秦然对走在前面的两人喊道。
  两人同时回头,不解地望着秦然。秦然指着一个方向说:“休息下,吃点东西,那边有小卖铺。”
  山上的东西价格总是特别贵,一小碗馄饨,卖到二十块钱,又把小如给吃心疼了。
  “又不要你付钱,你别跟个小老太婆似的!”江森买了四根香肠回来,拿了根递给她。
  小如拍胸慷慨激昂道:“回去我一定把钱还你们!”
  秦然失笑,视线扫过她的胸部,轻声说:“别拍了,再拍就没有了。”
  “你怎么知道没有!”小如插腰挺胸,眼睛都瞪圆了。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地方,小如的,大概就在这里了。
  秦然悠闲地放下筷子,舔了舔舌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得像只老狐狸。
  小如看着秦然的眼神,忽然想起前晚两人的亲密接触,不由一阵耳红脑热,赶紧低下头乖乖吃馄饨。她疯了才会问秦然怎么知道没有!
  秦然的手放在她胸口的触感到现在都还能回想起来啊……
  啊!这个禽兽!
  江森对小如那小媳妇的模样很不可置信,又不禁佩服起秦然来,他聪明过人的表哥怎么就能把这么个泼辣的姑娘收得那么服帖呢!
  三清山的西部有一条旅游栈道,又称西海岸栈道。据说十四亿年前的地质变动使三清山三次沉入大海,现海拔一千六百米的西海岸栈道就位于古地质时代的海岸线同一水平上。西海岸栈道通体灰白,由钢筋混凝土浇铸而成,如玉带沿悬崖峭壁蛇行延伸,脚下是翻滚的松涛阵阵,头上是气势磅礴的云海青天。
  小如望天:“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人有点多。”
  “黄金周,哪里人都多。”齐娟说。
  小如再叹,“人一多,想干坏事都做不成啊。”
  “你还想干吗?”江森没好气地问。
  “坏事当然不能跟你讲了!”小如白了他一眼,“如果人没那么多,本姑娘还想在这里唱个歌来着。”
  “你想唱什么歌?”秦然问。
  小如回头,略带沧桑地说:“我要唱,青藏高原。”
  江森眼角抽了下,“以后走出去别说你认识我。”
  下午的时候,四人逛到了石鼓岭附近,耳朵很尖的小如一来就听见了水声。齐娟解释说三清山有个瀑布,大概就在附近了。
  山中一定要有水,没了水总会失掉那么些灵气。而像小如这样的孩子显然爱水更甚于爱山。虽然这次没机会看到黄果树了,但看看小瀑布过过瘾也是好的。
  话说,此玉帘瀑布位于幽谷丛林中,有的紧依崖壁,蜿蜒曲折,有的悬空而下,如水帘垂落。齐娟研究了下资料,说附近应该还有一个大瀑布!可显然小如太兴奋没听见她后面的话,早已迫不及待脱了鞋子往水潭里走。
  山里的水非常干净,可也冰得刺骨,小如双脚才沾水,就抽冷气。
  “小心!青苔会滑。”秦然站在岸上有些担心,可看她那兴致高昂的模样又不忍心扫她的兴。
  满眼翠绿在秋天抖擞着夏日的余威,总能令人心情格外舒畅。小如摆了几个POSE让秦然拍照,江森见她玩那么开心,也把鞋子袜子脱了走进水里,然后齐娟也跟着下去。
  “来来,一起拍!”小如大有不记前嫌的肚量,和齐娟一人一边挽着江森的胳膊照相,在镜头前笑得像朵花,她自己给自己美其名曰:笑嫣如花。
  “真不要脸!”江森低声评价。
  “你说什么!”小如顺手掐他的胳膊,可惜那胳膊太硬,她硬是没掐住肉。
  江森目光斜向下四十五度角扫过小如还挽在他手臂上的双手,道:“公子我好心陪你拍完照了,你给我注意保持距离!”
  小如本来向前踏出一步想上岸,一听江森这样说,马上回头,嚷道:“能跟哀家拍照是你的荣幸!说不定若干年后姐姐我成了世界名人,你这照片还能卖不少钱呢!人贵在知足,懂不?”
  江森摇头,纠正她,“人是贵在有自知之明!”
  小如脚已上前,又想反驳江森,一个没留意,踩到水底光滑圆润的小石子上,忽然就向后倒到江森身上去,江森吓了一大跳,双手向前托住她的背,却忘了自己脚底下也是湿滑的小石子,整个人便呈平面向后倒去,“哗啦”一声,掀起了巨浪!
  而小如幸亏有江森那一托,秦然才来得及伸手拉住她,所以当江森狼狈地从水里站起来的时候,小如已经坐在岸边的岩石上晒脚了。
  同站在水里的齐娟虽未被拖下水,可也被江森倒下后溅出的水花弄湿了衣服,只是看到江森那从头顶淌下来的山中纯净水,和冻得脸色都发青的模样,多少心理又有了些安慰——把自己的幸福感建立在别人的悲剧之上,是人类的共同特征。
  小如坐在岩石上边活动着她被冻得泛红的小脚丫,边接过相机“咔嚓咔嚓”把江森的狼狈样都拍了下来,然后如愿地听到他愤怒地咆哮:“潘净如!”
  山泉水不比自来水,温度太低,跟冰水似的,加上太阳偏西温度也降下去,风一吹,江森冷得瑟瑟发抖。
  小如同情地脱下外套给江森披上,拍拍他的背说:“小心,不要感冒哦!”
  江森没好脸色地瞪了她一眼,拉紧衣服。
  于是四人兜了半天又绕回坐缆车的地方下山。到了山下,一坐进车里,江森就开了空调,对着热风吹了好一会。
  秦然把车开回宾馆的时候,夕阳在天边晕染出了一片旖旎之色,把小如的脸映得绯红动人,秦然扭头看她,被坐在后座的江森狠敲了下脑袋,“靠!开车要看前面!你手里有四条命哪!”
  回宾馆休息了会,小如就捂着肚子去秦然和江森的房间敲门喊饿,秦然开了门说江森还在冲热水。
  小如摇头,靠在浴室门上,用咏叹调说:“多么~脆弱的~孩子~啊!”
  话音刚落浴室门就被一把拉开,小如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扶着门框见江森一脸铁青地瞪着她,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
  “哇,森妹,你身材真好!”小如马屁赶紧拍上。
  秦然从身后捂着她的眼睛把她向后拖,笑道:“走了,去帮阿森买条牛仔裤,湿透了,一晚上干不了。”
  “哦。”小如拉下秦然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森的脸色,乖乖点头。
  “齐娟呢?”秦然问。
  “她累趴下了,睡觉呢。”小如吐了吐舌头说,“那我们出去吃点东西顺便给他们带点回来。”
  结果两个人出门,江森在房间里等啊等,等到新闻联播结束,等到八点档连续剧放完,传说中会带吃的东西回来的两人才姗姗来迟。
  “你们两个到底干什么去了!买个东西买了那么半天!”江森吼道。
  小如把手里的若干个袋子推给他,“帮你买裤子呀。”
  江森皱眉,“买了那么长时间?”
  小如讨好地说:“肯定是要先好好一路逛过来,才能买到让您江少爷满意的款式,对不对?”
  江森接过购物袋一一翻看,冷笑说:“都是你自己的东西,你分明就是自己跑去逛街了!”
  秦然把手里拿的食物从袋子里一个个拆开,敲了下小如的脑袋,“去把齐捐叫起来吃东西。”
  晚上十点半,四个人围在一块儿吃麻辣烫。小如是典型的不能吃辣还偏爱吃辣的人,直吃得嘴唇都肿了起来,还一个劲喊“爽”。
  齐娟捂着吃撑了的肚子感叹说:“小如啊,你的体力简直太好了,爬山下来竟然还逛得动街,我现在两脚发软,都站不稳了!”
  江森冷笑:“她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小如捂着辣得发疼的嘴唇顶回去:“我那么苗条,哪里有你发达?”
  秦然拉下小如放在嘴上的手,无奈地说:“叫你不要放那么多辣椒,看你的嘴唇多像两条香肠啊!不要用手碰,都块破掉了!”
  江森笑得很邪恶:“就是,不知道还以为是接吻过多造成的……”
  话未说完,小如就扑了过去,江森笑着跳开,两人又开始在不大的房间内追逐起来。
  秦然头疼地揉着脑袋,喝道:“都过来给我坐下!”

  悲剧是这样产生的
  又闹腾了一阵,齐娟才拉着小如回房睡觉。
  一夜无事。
  第二天齐娟早上醒来上厕所,却发现小如已经不在了床上,她刷好牙洗好脸跑去敲秦然他们的房门,却见江森带着一脸睡意开门,显然是还未起床。
  她奇怪地问:“小如不在你们那边吗?”
  “不在啊。”江森说。
  “那就奇怪了,我醒来她就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秦然听到声音,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门口,问:“怎么了?”
  江森走回去,轻笑着拍了拍秦然的肩膀:“你家小如一大清早又跑不见了。”
  秦然拧眉,拿出手机拨打过去,手机关了。他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迟疑了一下,对那两个正盯着他的人说:“那家伙难道是……去晨跑了?”
  江森倒头埋进被子里,低笑说:“有可能!真的,有可能!”
  秦然一把扯开江森的被子,说:“起来,我和你去找,齐娟在房里等小如,她没带钥匙,万一游荡回来你又不在,就麻烦了。”
  如果是其他人,比如江森或是齐娟不见了,他肯定会继续睡觉,倒不是重色轻友,而是潘净如那个家伙实在太让人放不下心来了!她不去惹祸,祸也会来惹她。
  他们梳洗好出门,由于时间还早,宾馆客人们都在睡觉,走廊里连个服务生都没有。秦然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看见走廊前方的房间门被打开了,接着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见到秦然,也愣了愣,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森跟在秦然后面,吹了声口哨,嬉皮笑脸地说:“哇,哥,你怎么走到哪里都会认识美女!”
  那位美女和秦然异口同声喝道:“闭嘴!”
  话说那位美人,正是美丽火辣的警花——兔子小姐。
  兔子小姐今儿个虽然穿着休闲服,表情却是一脸戒备,一大早就露出了疲态,很有可能一晚上没睡。
  秦然目光不经意飘进她打开的房门,毫不意外地看到那房里还有三四个便衣警察,和一些仪器。
  兔子姐一惊,赶紧把门关上,压低声说:“你们两别乱跑,我们正在抓人。”
  江森好奇地问:“中国警察抓人不都是直接冲进房里拿枪指着别人的脑袋吗?”
  兔子姐顺手“啪”地一声打向江森的后脑勺,训斥道:“胡说!”
  江森摸着脑袋,五官全皱到了一起,“疼啊!女人力气还那么大!”
  兔子姐甩甩头不理他,准备下楼给同事买吃的东西。他们已经守了一夜,那订好房的嫌疑人却迟迟未到。
  秦然跟着兔子姐下楼,一方面去买点早餐,另一方面也去找小如,那家伙说不定是肚子饿了跑出去觅食了。
  宾馆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周围有居民住宅区,下了楼过个马路就能看到卖早餐的小店。
  兔子姐让店家包了一堆包子和好几瓶豆浆拎在手里,回头瞪着秦然和江森,“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江森一脸痞相道:“小姐,只能你买早点就不许我们买吗?”
  兔子姐刚想骂什么,秦然插进来打断她,问:“你们在抓什么人?”
  兔子姐沉眉警惕地看着他,秦然赶紧解释说:“我们的同伴,就是那个女孩子,你记得吧,一早上起来就不见她了,我怕她会有危险。”
  兔子姐冷冷地说:“失踪时间未到,我们不受理。”说罢,就往回走。
  江森嘴里咬着包子看着她的背影问:“女警都这样凶吗?这样的女人以后怎么嫁得掉?”
  秦然叹了口气,拿着早点跟着兔子姐往回走,江森拍拍他的肩说:“小如傻人有傻福,她只会祸害别人,还没见她祸害过自己呢!别担心,说不定我们回去就会发现她已经回房了。”
  秦然苦笑,希望如此。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惊醒了晨曦,声音远远听来不响,放在平时,他们就算听到也根本不会去留意,以为是气枪或者其他东西,可是这个时候却格外心惊!
  能让警察这样守侯抓捕的,应该不是小人物,而恰好这个时候小如又不见了,他的心本来就一直悬着,这下更是抽了。
  秦然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跑起来,跨过栏杆向马路对面的宾馆跑去,兔子姐本来听到枪声也小跑起来,见秦然冲到她前面,一惊,怒道:“混蛋!你跑什么!给我停下来!”
  秦然哪里听她的,而后江森也与兔子姐擦身而过追秦然而去,兔子姐气得把吃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洒了一地豆浆包子,狂追过去。
  寻着枪声的方向,秦然一路找到宾馆的地下停车场,停车场早上本该很安静,这时候却远远就能听到骚动声,接着一个女生的尖叫,回荡在空旷的停车场中。
  秦然心一慌,跑过去刚好看见两个男人和四个穿制服的警察对峙着,两匪徒一个手里握着枪,一个持着匕首。那持匕首的匪徒抓住一个正在惊叫的女孩,大约是那女孩的声音太过惊恐,持匕首的人一紧张,一刀就扎进女孩的肩头!
  尽管地下停车场光线很暗,可鲜红的血液,依然是触目惊心。
  秦然握紧了拳头,绕到两匪徒身后的汽车后面,兔子见秦然要私自行动,赶紧小步跑到他身边,一把压住他的手腕,低声喝道:“你疯了!他们手上有人质!”
  秦然没头回过头,盯着那两个匪徒对身边的江森说:“我解决拿匕首的家伙,你想办法缠住那个拿枪的。”
  “好。”江森点头。
  “什么?!”兔子姐才一愣,秦然却已挣脱了她的手,冲了过去,从匪徒背后扑上去,握住匪徒拿匕首的右手,将其扑了一个踉跄!趁那匪徒还未回神,秦然松开一只手去拉匪徒手里的女孩,那匪徒惊怒,猛地把女孩推向秦然,换两手持凶器,直刺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已是无处可躲!秦然侧过身手臂伸出,挡在女孩身前迎着匕首而上,接着听到“噗嗤”一声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那匕首深深地扎进了秦然的左手臂!
  秦然趁此推开女孩,右手握拳,用尽全力向匪徒面门挥上去!匪徒双手握刀哪里来得及回档,硬生生接下一拳便向后倒地,而那把匕首也随着匪徒的倒地被拔出了秦然的手臂,殷红的血红灿灿地喷了他一脸!
  江森那边和秦然同时行动,在持枪匪徒反应过来前,冲上去抓住匪徒手里的枪托,高高抬起,不让枪孔对着人,然后曲起膝盖就向匪徒肚子上踢过去,没几下就将那还摸不着北的匪徒放倒了!
  这些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而眨眼间局势就被扭转了过来。
  呆楞的警察反应过来,冲上前铐住两匪徒,兔子姐又急又怒,向秦然那里跑去,秦然却不顾自己的伤,蹲下查看女孩的伤口,焦急地问:“小如!还好吧?”
  女孩一回头,满脸泪水,却哪里是潘净如!
  秦然一愣,眉头拧了起来,“你是谁?”
  女孩子眼泪汪汪,忽然大哭了起来……
  地下室光线太暗,看不清楚脸,而她的发型和背影都跟小如很像,秦然一着急竟然认错人了,白白挨了一刀!但他心下却又松了口气,还好受伤的不是小如……
  兔子姐在旁边又叫又跳,“你这个家伙简直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不只是你会没命连人质都会有危险!啊!啊!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江森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齐娟的电话。
  齐娟:“小如找到了。”
  江森:“她在哪里?”
  齐娟:“她就没走,一直蹲在阳台上!”
  江森一愣,话从牙缝里挤出来,“她!蹲在阳台上干什么?!”
  “她啊,一早起来拍日出呢!”

  长假归来
  十月四号,十一长假的第四天,四人在医院里度过。
  秦然的左手缝了五针。
  小如站在病床边轻轻拨弄着他的头发,叹道:“我就是拍个日出而已,就那么一小会儿没看着你们,你俩至于折腾成这样么……”
  兔子姐站在一边瞪她一眼,喝道:“你闭嘴!”
  小如笑咪咪地凑过去,说:“兔子小姐啊,你看我家小然同学也是因公负伤,英勇地抓获了两个在逃通缉犯,怎么说,你们公安局也得发个勋章什么的,是吧?”
  兔子姐白了她一眼。秦然协助警员抓了犯人是不假,可那两个又不是他们蹲点守侯的人!抓回去核实身份了才发现,那两家伙竟然是流窜在外的逃犯!难怪几千年前古人就说无心插柳柳会成荫。
  “你然哥可不是因公负伤!”兔子姐酸溜溜地说,“不知是为了哪个傻子!”
  “为了那个女孩子?就那个和他一起送进医院的,肩膀被扎了的那个?”小如皱眉,态度立即来了个180度大转弯,颇不屑一顾地说,“哼,亏我还同情他,自己也不先掂量掂量就充当英雄,活该!”
  还没过麻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秦然懒懒地睁开了眼睛,用寒风瑟瑟的目光扫了眼小如,深吸了口气,又闭上。
  如果有一天他英年早逝了,十有八九是被气死的。
  兔子姐笑了:“总之,他不是为社会为人民。”
  “话不能这么说。”沉默了许久的江森终于开口了,“美丽的警花小姐,小如虽然一向很笨很傻,但这次她没说错,你真得给我然哥颁发个奖状啥的!你瞧你们警察一个都不敢上,就我然哥和我敢冲进去!”
  “你闭嘴!我还没教训你们呢!你们这简直是不顾死活的做法!我们人民警察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危险的事!”
  “警花小姐,颁发个良好公民奖吧!”江森痞气地笑道,“你看我们,多么优秀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啊!而且然哥又缝了五针!五针哪!就为这五针,发个奖状也应该,是不?”
  “靠!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主动问别人要奖状的!”兔子姐非常鄙视地说,“这年头,真是人心不古!”
  “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走廊里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一脸凶相的护士长终于忍无可忍,从值班室里冲了过来,“再吵你们全给我出去!”
  这么一吼,连兔子姐也乖乖闭上了嘴,江森低声笑道:“真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那什么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兔子姐眯起了眼睛,一个擒拿手便将他压在秦然隔壁的床上,“来,跟姐姐再说一次,你刚才说什么?”
  “美丽善良温柔的兔子小姐~~”
  事后,兔子姐虽然没发奖状来给秦然,但送了他一个印有单位字样的不锈钢杯以示鼓励,打发他们赶紧回家。
  其实那杯子是她年初的时候赢得局里的象棋比赛时奖到的,放着一直不用也是浪费……
  江森盯着杯子老半天,问:“我的呢?”
  兔子姐说:“你要是缝个五针,我也送你一个。”
  这话让江森纯真的心灵很受伤,他明明智斗持枪匪徒,比秦然的持刀更惊险,为什么就不给他?难道不受伤的就不是英雄?
  秦然这手上的伤不比头上的,伤口扎得非常深,医生说再偏一点就要伤到筋骨了。所以修养的这阶段千万不能乱动,绝对不能再去到处蹦达。
  于是十月六号,十一长假第六天,四人结束了这场无比刺激惊险的行程,买了机票乖乖回上海了。
  飞机起飞的时候,江森感叹道:“这真是我过的最刺激的黄金周了,比当年我带了三千块钱游新疆还要刺激!”
  小如回头说:“还不是托了我的福!没有姐姐我你哪能有机会体验那么丰富的人生经历!”
  江森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坐直了,严肃地说:“小如亲亲啊,我们这可是在飞机上,你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啊!上百条人命呢!”
  小如非常鄙视地冷哼了一声,回过头不再理他。这厮难道拿她当瘟疫了?
  黄金周就这样过掉了,可校园里节日的热闹气氛显然还未弥散,连老师上课都是懒懒散散的。
  小如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最近她又有了件很烦心的事——钱。
  话说十一前她为了出游能顺利,把银行卡里的钱都取了出来放钱包里,她想着有秦然和江森这两个匪徒一般凶悍的男生陪着,总不见得还能遇见比他俩还彪悍的抢匪吧!
  可结果这种概率小到中奖的事还真给她遇上了!
  于是肥了抢匪,瘦了小如。
  她打电话声情并茂地给她妈妈述说了下自己的惨痛遭遇,并委婉地再要点生活费,没想到她亲娘一点都不同情,竟说这个月让她自己反省反省,只打了三百大洋给她!
  三百大洋用一个月,平均每天十块钱,在上海这样消费水准的地方,连正常吃饭都不够!如果还想买点别的东西的话,那连饭都别吃了!于是她又琢磨着去问她爹要,可谁知道她亲娘已经事先跟她爹通过气,她爹竟站在她娘那边,硬是说要她自己锻炼锻炼!
  小如在电话里愤慨地吼:“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那比后妈还像后妈的亲妈说:“闺女啊,我是一直都把你当亲生女儿来养的。”
  于是小如狠狠地抽搐了。
  好吧,俗话说强者能上能下,她小如能吃生猛海鲜,干吗就不能啃馒头了?
  小如坚持啃了三天的馒头,得出结论:馒头真不是人啃的!
  她两眼泛着青光,无力地趴在桌上,忽然就见到一只鸡腿在她面前摇晃!
  小如用上猫捉耗子的迅捷速度扑上去,再用上黄鼠狼偷鸡的精准判断张口咬住,只听得一声惨叫,那鸡腿入口不到两秒,就被很大力地从她嘴巴里硬生生抽了出去!
  她顶着熊猫眼愤然抬头,只见江森坐在她面前,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手。
  “鸡腿呢?!把我的鸡腿还给我!”小如吼道。
  江森小心翼翼地说:“唉,小如亲亲,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小如继续把头埋下去,有骨气地说:“姐姐我不吃嗟来之食!”
  齐娟哭笑不得,对江森说:“我借她钱她也不要,她说她要坚持到底。”
  江森揉着小如的头发,叹道:“瞧你这孩子,坚持啥呢!都饿到来啃哥哥我的手了!这样吧,哥哥也不白给你吃,你帮我个忙,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小如听到这话,才抬起头来,下巴搁在桌上无神地望着他。
  江森笑道:“篮球赛,你来参加吧。”
  话说,金秋十月学生会闲来无事,在篮球社的鼓动下,举办了一场新生篮球对抗赛。这样的比赛一方面可以为篮球社挑选新人,另一方面也能在百团大战中打响篮球社的名声,并突出重要的地位!
  江森同志作为系里学生会的新进人员,被光荣地委派了比赛的组织任务。
  上海的金秋,除了早晚很凉快外,白天依然热得够呛。小如拿着把花扇子一扇一扇,斜眼瞄江森。
  为这事,江森很卖力,甚至不惜牺牲色相地去说服众女生参加新生篮球对抗赛,可惜到最后也没拉上几个人。
  篮球这东西吧,本来就是速度、力量与技巧的对抗,这些特质放男人身上那叫英雄气概、男儿本色,放女人身上,就只剩惊叹了。
  齐娟见江森目光扫向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没等江森开口,就说:“我爬次山,肌肉到现在都还在酸,打篮球,可太难为我了!”
  “你肌肉不酸也不会去参加。”小如坐一边冷不零丁地说上一句。
  江森期盼的目光和齐娟的肃杀的眼神同时放射过去,小如摇着扇子,笑得妩媚好似妖精,“亲爱的森弟弟,我考虑了一下,同意你的请求了。今天晚上……我要吃大吃一顿!”
  江森接过小如手中地扇子,讨好地为她扇风,“没问题,我为了班级荣誉,牺牲点个人财产算什么!”
  小如摸摸自己光洁地下巴,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呢?说我的觉悟不高呢?”
  “那什么……我只是在感叹,我自己的思想觉悟真高呢,绝对绝对没有说您大人的意思!”江森无辜地眨眼,一脸纯真。
  “觉悟?觉悟要来干吗?能当饭吃吗?”小如挑了挑眉,貌似不屑一顾。
  “当然,吃饭更重要!”江森也不孛她之意,嘿嘿一笑,说,“那就这样说定了,这段时间,哥哥我包养你了,好好练习,把你野兽般的潜能都发挥出来!”
  小如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自己的扇子,“哼!姐姐我高中的时候,体育课篮球都是优秀呢!”
  “对,她高中的时候,篮球课是优秀。”傍晚吃饭的时候,秦然说,“高中篮球课没女生愿意上,肯出来上课还会拍拍皮球的老师都打优秀。”
  “谁说的!我会三步上篮!”小如咽下满嘴食物,喝了口饮料,才回嘴。
  秦然拍拍江森的肩膀,“你就做好输给我们的准备吧,我们系上女生都强悍得很。”
  “学历史的女生会强悍吗?”齐娟插了句嘴。
  小如没等他说话就酸溜溜地说:“有他带领,不强悍也彪悍!”
  江森拍了下手,严肃地说:“小如亲亲,拿出勇气来,秦然这样强悍的男人都被你收服了,你还担心收不了他们系的女生么!乖,赶快吃饭,吃好饭休息一下,晚上七点半篮球场上,不见不散!”

  乌龙篮球赛Ⅰ
  除了小如以外,江森还挑选了另五个看起来还能蹦达几下的女生组成了一支英语系女子篮球队,并很早就拉上秦然和同班的洪浩,去篮球场上占位置。
  比赛临近,篮球场上热闹得如在大锅里煮馄饨,到处是人头。
  江森在场上先卖力地给她们讲篮球规则,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而他的学生们则两眼乌溜溜直往坐在篮下的秦然身上飘去。
  显然头绑绷带,手缠纱布的形象撼动不了秦大帅哥的魅力。
  “绝对不可以抱着篮球跑,手握球的时候,脚步不能移动超过三步!还有……那个什么……喂,你们有没有在认真听!”江森气愤地在每个人头上敲了一下,收到她们不满的目光后,正色道:“眼睛别老往一边瞟!难道你们没发现我其实要比秦然帅吗?”
  四下此起彼伏的干笑声响起。
  江森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你们好好表现,我就把秦然的身高、体重、三围、电话号码都告诉你们,如何?”
  小如暴笑出来,“其实吧,森妹,我还对你的身高、体重、三围更有兴趣。”
  江森大掌往她后脑勺拍去,“别捣乱,你想知道,哥下次脱了给你拿尺量。”
  “……”
  六人的队伍,三人还处于扫盲阶段,张元芳和小如水准差不多,用秦然的话来说也不过是刚脱盲的水准,唯有秦紫,还算打得不错。
  秦紫是个漂亮的女生,白皙高佻,有着惊人的美貌和气质,就连同为女生的小如看着她,都觉得快呼吸不过来了……她就犹如那池中的莲花,纯白如玉,楚楚动人。才刚进校的那会儿,J大群狼们就私底下将她评为本届届花。
  这么说吧,小如虽不算大美女,也好歹是个小美女,假设她和秦紫走在一起,有十个男生回头的话,只有三个会看小如,另七个一定看秦紫。秦紫不只长得漂亮,而且性情温柔,一点都不扭捏造作,人缘超好,说话也温温柔柔分外动听,不似小如五大三粗的……
  江森招呼另四个女生练基本的传球,发现小如在发呆,上前拍拍她的脑袋,把她从神游中拉回来,问:“你想啥呢?那么出神!”
  边说,江森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阶梯上,秦然指间夹着一支烟,在暮色中闪着红光,而他旁边坐着秦紫,两人有说有笑,貌似相谈甚欢。
  “秦然是你表哥,这秦紫该不会是你表妹吧?”小如调侃道。
  “是么?我表妹不是你么?”江森跟小如一起研究坐台阶上的两人。
  小如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叫表姐的话,我就不会介意了。”说罢,篮球一拍,练习去了。
  随着夜色渐深,球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江森也在十点钟左右放大家回去休息了,所以在十一点整的时候,他们这个篮框下之剩下小如一个人还在继续练投篮。
  江森坐在旁边等得快睡着了,脑袋耷拉在秦然的肩膀上,抱怨道:“你媳妇儿精力可真好,我说,你以后,能应付得过来吗?”
  秦然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小如的身影,听出了江森的弦外之音,嗤笑了一下,说:“不是你把我媳妇儿拉进来比赛的么?”
  “她开始还不想来呢!要不是为了有饭吃,能乖乖听话?不过,她怎么那么卖力呢,我也没要求她一定要打到什么程度啊!”江森懒洋洋地倚在秦然身上,看小如起跳,投篮,球打到了篮板上,弹出,她又屁颠颠跑去拣回来。
  “她就是这样,懒得时候,懒到令人抓狂,兴致来了,又比谁都认真固执。”秦然的话语间透露出一种令人心动的温柔,“可是,你不觉得她这样很有魅力吗?”
  江森不置可否,“她什么时候在你眼里没有魅力?连骂脏话都觉得比别人可爱了百倍,不是么?”
  秦然不客气地点头,“也是。”
  江森做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向后倒去。
  十一点十分,球场大灯快熄了,小如才被江森拖走。
  “你要请我吃夜宵!”小如边走边嚷嚷。
  江森拍着手中的篮球说:“这个时间店门都关了,还有什么吃的?”
  秦然把脑袋向小如身上凑过去,闻了闻,皱眉道:“你要不要回去先洗个澡?一身汗臭。”
  小如眯着眼,直把脏脏的手往秦然干净的白色外套上拍去,一拍就一个巴掌印。
  秦然脱下外套,扔给她,“去把你的爪印洗了再还我。”
  小如接过外套抖了抖,去掉秦然的味道和体温,然后穿在身上,贼笑,“谢了,正好姐姐我冷了。”
  “我知道外面有家店烧烤店不错,烤泡椒鱼,烤猪大肠……”小如边说边咽口水,“只是去吃的话,就赶不回宿舍了……啊,我们晚上就去网吧通宵吧。”
  江森怪异地瞪了小如一眼:“疯子,你明天还想不想上课了?”
  “难得今天我那么有兴致!”小如笑得满面春光,“你们不想去我自己去啊。”
  这话出口,结果可想而知,秦然怎么都不会放她一个人在外呆一夜的!于是三人按计划吃饱喝足后去网吧,先联网打CS。
  CS,即反恐精英,是个相当经典的游戏,它的东家也是世界上唯一能够和魔兽的东家暴雪公司抗衡的娱乐公司。玩这个江森很强,小如和秦然联手也干不过他一个,于是便听他张狂地大笑。
  在小如诚恳的求教下,江森教她如何用AK-47扫射,告诉她AK后坐力强,第二颗子弹后一定要压枪。而秦然便当她练习枪法的靶子,耳脉中一阵枪响过后,秦然用的眼镜土匪哥依然乖乖站在原地没动,背后墙上绕着他的人出现了一圈弹痕,就楞是一枪没打中他!
  秦然和江森都捧着肚子笑,可谁知,小如在三十发子弹的最后一颗,竟打出了流弹,一枪暴了头!
  江森呆了一秒,怪叫:“小如亲亲,你果然……是块宝啊!”
  这技术,一般高手恐怕也难以模仿。
  接下来三人又玩魔兽争霸,形势就完全向秦然那里一边倒去!单打不过,江森和小如重新开盘联手对付他。
  令小如非常郁闷的是,她的英雄经常还没出生多久就被秦然偷袭至死,而秦然也不恋战,派兵来打扰一阵又撤退,简直是猫耍老鼠的玩法!她火得扭过头去瞪他,秦然便笑咪咪地把她的脸扳回去,轻声说,“亲爱的,别偷看!”
  偷看?他秦然玩起来全用键盘操作,切换速度快的仅用偷瞄的一眼根本瞄不出什么名堂来!
  说专业点,秦然在“微操”,而她还停留在鼠标的年代。小如郁闷地想,冷兵器怎么斗得枪炮的攻击嘛!
  可是……秦然不是手臂上缝了五针么?他这样敲键盘不会疼?
  CS输了,魔兽也输了,小如可不乐意了。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秦然和江森陪她玩泡泡堂,并嗤之以鼻:“幼稚!”
  小如同学的泡泡堂玩的出神入化,在她赢了几盘后,秦然和江森开始有目的有计划地包抄她。终于有一次以为成功围剿小如后,发现她竟没被泡泡包围住又跑出来嚣张!
  “我不是眼花了吧?”江森凝眉。
  “嘿嘿嘿嘿……”小如奸笑。
  “是不是服务器出了问题?”秦然有着与江森同样的困惑。
  之后再进行几次后发现还是有这样的问题,江森忽然醒悟过来:“潘净如!你用针!”(对没玩过泡泡堂的姐妹解释一下,玩这游戏用针,就像考试前去老师办公室偷考卷一样恶劣。)
  小如无辜地对他眨眨眼睛,“你们又没说不许用,嘿嘿嘿嘿……”
  什么叫小人?这就是了!
  到后半夜,无聊的三人又胡乱玩了会流星蝴蝶剑,小如直说里面的孟星魂帅,江森厚着脸皮非说孟星魂还没他家然哥哥帅,他家然哥哥还没他帅!
  小如和秦然难得极为默契地无视他。
  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小如裹紧秦然的大外套,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江森看了她一眼,再扫了眼正端详她睡姿的秦然,轻笑道:“这丫头可真能折腾。”
  秦然眼都没抬,帮她把衣服拉拉好,幸灾乐祸地笑道:“活该她明天就带着一身汗臭,满脸油光去上课吧!”
  秦然的语气和他讲出来的话十分不搭调,那分明是关切心疼的眼神!
  江森就看了他一眼,愣愣地回头盯着电脑显示器许久,不再说话。
  第二天清晨,小如迷迷糊糊地被秦然叫醒,迷迷糊糊地走出网吧,又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喷嚏,然后迷迷糊糊地被秦然揽住了肩膀,进了面馆吃面。
  面条下肚,身上暖和起来,她这才一脸哭相地说:“手都抬不起来了,肌肉好酸~”
  早上第一节课在语音教室上听力,齐娟一边帮小如按摩着肩膀一边念叨:“活该啊活该,那么累了还跑去通宵!”
  “用力点,对,就在那里,用点力。”小如边趴在桌子上边指挥。语音教室里大家都戴着耳脉,只要动作幅度小点,一般不容易被发现。
  “捏不动了!”齐娟干脆罢工,她的手都酸了。
  小如把旁边睡得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江森拍醒,指指自己的肩膀,对他说:“起来伺候大爷!”
  江森不理,继续睡。
  “比赛我不去了,你去做个手术自己上吧。”小如淡然说了一句。
  江森低声念了句什么,小如没听清楚,却见江森还是乖乖直起腰来给她按肩膀。可是他手上边捏着,边瞌睡,一下子力量没掌握好,用力过猛,小如疼得大叫了起来:“痛啊!”
  这一吼不只把江森吓醒,还把其他带着耳脉的学生和老师吓了一跳。
  小如“嘿嘿”干笑,饶是她那么厚脸皮,还是红了脸,赶紧把头埋伏下去。

  乌龙篮球赛Ⅱ
  下午的马哲课大家一起逃了,睡了一个下午,晚上继续练习篮球。
  江森、洪浩两人教得很无奈,除了秦紫还能勉强令人满意外,其他人那简直没法说了!
  最后经过大伙的研究,决定先派小如去侦察敌情。
  本次女篮比赛,英语系的第一场,抽签抽到历史系,历史系刚好是秦然他们系。
  然而秦然对自己系女篮的情况恐怕还没对英语系的清楚!刚从图书馆出来,这个最佳陪练员又跑过来坐在一边同秦紫聊天了。
  小如撇撇嘴。
  江森拍了下她的肩,很痞地笑道:“哟,哪来的丑女人,嘴巴上都快能挂油瓶了。”
  小如把手里的篮球扔给他,瞪了他一眼,道:“过来教我打球!”
  她学得很认真,用江森的话来说,很“生猛”。尽管早上一个劲地叫“手要断了,脚要残了”,江森也相信她的肌肉一定在这几日酸得连走路都疼,可球场上她还是猛得如饿了许久下山觅食的老虎。
  “等下……喂……我说了多少次了,这样犯规!”江森大叫一声,一手压着被小如的胳膊梗得生疼的胸口。
  这丫头竟然抱着球直接拿手肘攻击他!
  小如做了个鬼脸,示意他继续。
  她晃了个假动作,忽然向反方向运球,江森的身体反应比她快了许多,下意识就脚步一稳手一伸便拦过去,哪想她整个身体用力向前冲去,硬挺挺撞在他胸膛上,再硬挺挺地反弹出去,向水泥地面倒去!
  江森吓了一跳,没来得及拉住她,愣愣地看她躺在地上喘气。
  他抚了下胸口,“你那么拼命干吗?”
  “不是你要我拼命吗?”小如干脆扔了球,仰躺在球场上,望着头顶上黛色夜幕下漂浮着的厚厚的云层,不想动了。
  “那也不能跟我拼命啊!”江森在她身边蹲下,笑道,“去洗个澡睡觉吧,今天太累了。”
  “不。”小如看都没看他一眼。
  “嗯?”
  “森妹……我起不来了。”她有气无力地闭上眼睛。
  “我拉你起来?”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让她坐起来。
  “阿森。”小如忽然睁开眼,看着他。
  “干吗?”江森头皮开始发凉。
  “背我回去吧,我走不动了。”
  江森下意识就想回头叫秦然,还没等他的视线落到秦然身上,小如忽然跳过来趴到他的背上,直直勾住了他的脖子。
  “笨蛋!谁答应要背你了!”江森又一次受了惊吓,想甩开,又怕伤了她而不敢用力挣扎。
  “背我嘛!阿森啊,人家走不动了~”小如赖皮地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
  “你给我下来!”江森反抗。
  “不嘛~你让我连路都走不动了,你不想对我负责吗?”小如讲的话着实让江森脸色大变。
  “靠!潘净如,不要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江森越挣扎,发现那条束缚在他脖子上的胳膊越是收紧,“喂……你要勒死我了!”
  小如力气一向不小,挣扎中,江森用力过猛,身体一歪,整个人向前俯冲去,面朝大地直直地趴下去,小如则舒坦地压在了他的背上。
  “潘净如!”他终于忍无可忍,把她甩到地上,掰开她的手坐起来,怒道,“你疯了!”
  “哼,小气,我做了那么大牺牲,你连背我下都不肯。”小如对他幽怨地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扶着腰,自个儿走。
  那瞬间江森有些恍惚,看着她的背影,呆楞了半晌,忽然愤怒地用力扔下篮球!
  潘净如你个……笨蛋!
  我,背过你的啊……
  ……
  秦紫是个漂亮的女生,秦紫不只是个漂亮的女生。
  因为一同练习篮球的关系,秦紫和小如也渐渐热络起来。小如发现,秦紫是那种让人很难不去喜欢的漂亮女生。
  女人,漂亮的很少有聪明的,聪明的又很少会是漂亮的。小如曾经一度骄傲地认为比她聪明的女生没她漂亮,比她漂亮的女生都没她聪明。可是认识了秦紫,她却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古人诚不欺我哉!
  如果只是聪明漂亮那还罢,这个即聪明又漂亮的女生身上,还具备了难得的淡定、温婉和娴静的气质。
  她只一个浅浅的微笑,就能让人感觉世界是如此美好,得此便别无他求。
  而在小如和秦紫渐渐熟悉的同时,她发现秦然和秦紫也在越走越近。看来她跟秦然也是有共同点的:看美女的眼光。
  某次中午吃饭小如调侃秦然的时候说起了这事,秦然竟然承认了,还说:“她确实很吸引人。”
  一想起这家伙花痴的表情小如就十分愤慨,恨不得剥了他的皮!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齐娟后,齐娟竟然狂笑,说:“小如啊,秦紫这样的女生,连身为女生的你我都会心动,人家秦然怎能不喜欢?你想,你跟她一比,那真是……不说云泥之别,也是白云和乌云的区别了吧?甚至连篮球都比不过,是不是?你怎么着也该有点危机意识了!”
  危机意识?为什么她该有危机意识?
  第N次将她那颗脑袋撞击桌面想得出某些结论的时候,一个声音适时在头顶上方出现。
  “你已经很笨了,再撞下去就要不成了。”江森调侃道。
  “你别笑,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伺候我,对我负责!”小如把下巴搁在桌子上,斜眼睨他,懒懒地说,“大爷我现在除了大小便能自理外,已经连筷子都拿不动了!快去买点吃的东西来,饿死了。”
  “没出息。”江森在她旁边坐下,轻轻为她捏肩膀,“才一礼拜你就搞成这样,我以后怎么发展你去国家队?”
  “国家队?你杀我了算了!”小如长叹一声,舒服地趴在桌上,指挥江森的手,“下面点。”
  “这里?”指尖按到她的肩胛骨边缘。
  “嗯嗯……唉,我现在全身都酸,身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了。”小如可怜兮兮地说,“你知道我每天早上来上课是如何爬下宿舍三楼楼梯的?”
  “怎么?”江森想像着小如走一步叫一声的模样就有大笑的欲望。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残废呢!”小如埋怨道,“比赛是什么时候啊?”
  “快了,您老再坚持一礼拜啊!”
  生物课上学过,人体运动过度的时候,肌肉所需ATP不够用,就会把某种物质转化成ATP和乳酸。所谓ATP就是俗称的能量,而乳酸,从字面上理解,就很“酸”,会使人体肌肉发酸也就不奇怪了。
  简单地概括上面一段,就是:运动过量,肌肉会酸。
  如果“乳酸”这东西可以测量,小如相信,她体内的乳酸浓度一定高到了临界的程度,她对江森说的话一点都不夸张,她连筷子都快拿不动了。
  可是就算连筷子都拿不动了,没课的午后,她还是打电话给江森,叫他出来陪练。
  她在罚球线上做出了完美的投篮动作,命中。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有热情?”阿森走到一旁的草地上坐下问齐娟。
  齐娟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笑道:“危机意识。”
  齐娟所谓的危机意识果然让小如的热情又坚持了一个礼拜,比赛前一天,齐娟去打听到了历史系女篮的状况,大伙便在篮框下围成一团讨论战术。
  “历史系女篮今年很强悍,领队的女生有一米八的身高,听说高中的时候就是篮球队的中锋,叫田珠。”齐娟神情严肃地打量一圈,他们这边除了小如和秦紫身高突破170公分外,其他都只是矮子里选的高子。
  “田珠?”小如忍不住笑了,一笑,腹部肌肉就发酸,于是她又做出了“痛苦的微笑”这样诡异的表情。
  “除了田珠外,还有其他四名正式队,外加两名候补。”齐娟认真地说,“每一个都有能单独对抗秦紫的实力。”
  周围安静了一下。
  江森站起来,抬头望了眼天,语重心长道:“姑娘们,看来咱们只有用最后一个战术了。”
  “什么?”姑娘们问。
  “坑蒙拐骗!”江森这四字一出,就遭到了众人的鄙视。
  江森又蹲下,冷哼一声道:“难道你们有更好的方法?”
  “怎么做?”秦紫皱着眉问。
  江森顿了顿,把小如叫起来,说:“来我们演示一下,就用你前时间老犯规的那些招数。”
  “你都说犯规了,能行么?”小如问。
  “裁判吹哨的极限点是逼出来的。”江森阴笑,“只要裁判有一次不吹哨,那么就说明这个程度上他都不会再吹了。来小如,拿着球。”
  江森要小如演示抱握篮球扭腰,关键点是动作要快,装做不经意地用肘攻击想来拦截的对方队员的胸部。“历史系越是专业,就越是没办法对付这样耍赖的打法,就像这几天我被你们搞得想撞豆腐一样,一定要打乱她们的阵法!打破她们攻击的速度!她们撞痛了一次,下次就会产生胆怯之心。”
  姑娘们用异样的眼光睥睨他,这厮可真阴险!
  “喂,别这样看着我!”江森不满,“我这是为谁啊!”
  姑娘们对视了一下,对他说:“好吧你继续说。”

  乌龙篮球赛Ⅲ
  “女生的强项,还有踩!”江森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水,继续道,“不要让人家觉得你是故意踩她们,这招可以在枪球的时候用,抢不到球的时候随便踩上一脚,可能的话弄几个下场去,或者逼他们犯规。”
  “你是不是经常干这事啊?”小如忍不住开口打断他。
  “嘿!这是教你们呢,我这样的高手用得着么?”江森伸出食指戳了下小如的脑袋,“踩,要做到快,准,狠,还不能让人家发现你是故意踩的,最好踩了以后跟人家道个谦。”
  “还道歉哪?你真当人家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张元芳不赞同。
  “这叫心理战术!”江森专业地说,“人家知道你故意的,见你边踩边道歉,不方便发作,心里就会窝火,情绪只要失控呢,投篮命中肯定就低,状态肯定就差!说不定还来踩还你们几脚!”
  “哇,那很痛!”小如举手。
  “傻瓜,痛了你就倒在地上让裁判吹哨呗!”江森阴笑,“大名鼎鼎的假摔,听过没?”
  “是臭名昭彰吧。”洪浩在旁边哭笑不得。
  “一样一样。”江森打马虎,“这就是第三招,骗罚球!就算罚不进,也好打乱他们的攻击阵形。”
  “你觉得这样就能有赢的机会吗?”一个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大家回头一看,见秦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输了球,也不能输掉气势。”江森扬了下眉,便不客气地对秦然下逐客令,“你别来做间谍打探敌情啊!”
  “需要吗?”秦然在小如身边坐下,揽过她的肩,问:“听说你最近很拼命啊?”
  小如拍掉他的手,哼了一声,“姐姐我是主力!主力,你懂吧?”
  “我怎么听说前几天你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秦然揉了揉手,继续搭上她的肩。
  “谣言!纯属谣言!”小如紧张地解释。
  秦紫笑着说:“小如你看,秦然就知道关心你。”
  “小如你看,秦然就知道关心你?”在宿舍里,小如重复着这句话,怎么听就怎么觉得别扭,便问齐娟,“你说她怎么会跟我讲这句话呢?”
  齐娟边对着镜子敷面膜边说:“小如你为什么对秦紫那么有敌意?”
  小如一愣,“我哪里有对她有敌意?”
  “不然干吗那么拼命打篮球?”齐娟好笑地问。
  小如顿了顿,“这个……思想觉悟,集体荣誉感啊!”
  “哼哼哼哼……”齐娟干笑,面膜贴在脸上实在不方便大笑,“看来党和人民真没白养你那么大了。”
  比赛的那天,小如见到了历史系传说中的女中锋田珠,头皮有些发麻。
  这女人简直是擎天柱。
  一米八高的男人站在面前并不会觉得特别高大,但一米八高的女生站在面前,就有些强壮得令人唏嘘了。这个女擎天柱一开场就连进两个球,周边的欢呼高涨得简直令人发指!
  “你们那田珠可真壮硕啊!”江森以教练的身份站在场边,感叹。
  “跟你比还有差距。”秦然神情淡然地说。
  江森立即扭过头瞪他:“大哥您能找点有可比性的跟我比么?”
  秦然笑:“要不你去近距离接触一下,我相信总能找到可比的。”
  江森刚想爆发,恰逢秦紫一个妙传,小如三步上篮,得分。比分四比二,场外英语系的女生们开始为自己这边欢呼。
  其实女篮比赛,开场能开成这样不容易了,昨天江森观摩了微电子学院某系和化学院某系的比赛,当场汗成一片。当然他们也有他们的无奈,在那群狼环肆的地儿,能找齐女生出战已经很不容易了……
  女生抢球运球,多用抱的,如果来场美式足球的比赛,倒或许还有看头。结果昨天的比赛,上下半场打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比分10比6,直叫人哭笑不得。
  如果英语系不是抽中历史系,说不定还能有望荣登三甲,但今年的历史系,看样子是除了体院那群人,没人压得下来了。
  江森特训了两礼拜的英语系女生其实并不弱,在小如的带动下,那股拼劲也让对手有些棘手。
  上半场进行了一半的时候,历史系进了一个三分球,周围的欢呼声暴起的同时,又有嘘声一片。毕竟比起人数来,历史系这种在J大毫无身份地位专接受调配生的冷门二流系,显然是比不过英语系的。
  比分到达15:8的时候,擎天柱有些火。
  那火可不是莫名其妙发的:她强壮的身躯虽然不怕撞,但是她雪白的篮球鞋上已经被印上了一片黑灰的脚印。
  英语系里的8分,潘净如2分,秦紫进了3个球6分。
  不爽,小如心里很不爽。
  秦紫的表现很明显比她好!
  或许齐娟说的对,她对秦紫有敌意。
  江森推推秦然,笑道:“瞧,你媳妇拼了。”
  秦然眉眼间笑容渐浓。
  秦紫在场上打了个暗语,快攻。但小如接到球的时候却被擎天柱拦截了下来,小如一个转身假动作,向擎天柱左侧抢攻,擎天柱反应奇快,身体一斜挡在小如面前,却不料小如向前冲击的爆发力如此之强,直接把擎天柱那么大一块头撞倒在地,而擎天柱倒下前伸脚绊了下小如,篮球便直直向前飞了出去!
  裁判似犹豫了下哨声没响,小如两手带地,未摔倒,顺着惯性,又向篮球方向俯冲过去,捞住球向身后穿白色球衣的队员推去,自己则跌出了线外,刚好被站在场边的秦然一手拦住。
  球到了秦紫手里,闪过对方的防守球员,上篮得分。
  小如大大松了口气。
  秦然轻柔地为她擦去额角的汗,小如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又跑上场去。
  “你看,那丫头连眼神都变得犀利起来了。”江森赞叹。
  “是啊,很迷人,对不对?”秦然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轻眯了下眼。
  迷人?确实。
  阳光下,她是那躲开得最艳的花,怎么忽视?
  小如很卖力,小如的卖力又带动了全员的士气。
  虽然实力有差,但上半场结束的时候,23:18,也只输了5分。
  江森热情地给姑娘们送水递毛巾,见秦然主动为小如做后勤服务,便上前调侃他,“我说,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啊?你家姑娘在对面呢。”
  “我家姑娘不是这个么?”秦然用看自家占有物的眼神看小如。
  “这要放在解放前,你就是汉奸一个!”江森哈哈大笑。
  秦然笑着摇头,“不会,我从头到脚,从过去到未来,都只忠于我家姑娘。”
  其实两边系里对于秦然和江森的表兄弟关系都清楚,所以英语系的人对秦然见怪不怪,而历史系的人反正赢了比赛,也无所谓。
  小如没有搭理他们的话,甚至没在意秦然非奸即盗无事献殷勤的行为,只是望着球场中央,皱眉。
  “妞,想什么呢?”江森拍拍她的脑袋,“不要紧张,你做的很好,大哥我很满意。”
  小如没理。
  “喂,丫头……”
  “我紧张地手都在抖,怎么办?”小如忽然没头没尾来了这样一句。
  江森一愣,秦然却接口说:“你那是兴奋吧。”
  “嗯?”小如回头奇异地望着他,“是吗?”
  “是,你太兴奋了。”秦然温柔地说,顺手整理她额边乱了的发,“反正肯定会输给我们,所以放开手玩吧。”
  温柔的秦然,有点让小如觉得有那么一点不习惯……半晌才回想起他的话,顿时眯起眼,“什么叫反正会输?”
  “输就输呗,开心就好了。”秦然无所谓地耸耸肩,双手斜斜地插进裤子口袋中。
  小如愣了一下。
  是啊,运动本身该是一件开心的事。
  可是……输了还是会不爽。
  下半场小如依然打得很卖力,甚至可以说是淋漓尽致。
  也确实淋漓尽致了。
  上半场那么拼命,导致了一个后果是下半场体力不支。
  这个时候两边队伍体能的优劣就明显可以区分出来,比分当然以一边倒的趋势拉大。
  到后来擎天柱干脆下场,历史系换了替补上阵。
  江森的姑娘们越跑越散漫,只有小如还是很卖力,在比分悬殊,输定了的情况下。
  裁判终止哨声响起的时候,伴随着历史系的欢呼声,小如在中场软软地倒向了地面。
  秦然走过去在小如边上蹲下,轻拍了拍她的脸,笑道:“饿了没有?我请你吃饭吧。”
  “我要吃鱼翅燕窝人参阿胶!”小如伸手向天空,眯起眼睛,然后五指张开伸向他的脸。
  “吃得你鼻血都出来!”秦然拍掉她想非礼的手。
  “那也是看你看的啊美人!”小如一副流氓地痞的表情。
  “还有调戏我的力气,看来你还不累么。”秦然站起身想走,刚转身就被小如抓住裤脚。
  她可怜兮兮平躺在地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想说什么?”秦然笑得亮出了一口白灿灿的牙。
  小如扯着他的裤腿,嘴巴动了动,声音如蚊子叫,根本听不清楚。秦然蹲下,把耳朵凑到她唇边,才听见她在说:“亲爱的然哥,我起不来了……”
  秦然摇头:“不会的,我知道你起得来。阿森说你有向野兽进化的潜力。”
  小如说不动话,又可怜地扯了扯他的裤脚。
  秦然叹了口气,低笑说:“唉,亲爱的,我手上缝的针昨天才拆线呢,你说你那么重,会不会裂开?”
  小如迷茫地看着他,还未对他的话反应过来。
  秦然笑,在群众锋芒般雪亮的目光下,高调地抱起小如,离开球场。
  于是第二天,便传出秦然名草有主的消息,小如强烈地体会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无力感了。

  表白
  晚上江森请吃饭的时候,小如不只一次地解释说:“我只是叫他拉我一把,没叫他抱我!”
  洪浩、齐娟之流了然地点头,说:“我们知道的,你只是叫他拉你一把,没叫他抱你起来。”
  小如几欲抓狂,发觉自己的解释只能将事实越描越黑,还不如把精力放在桌前的美食上。
  大伙热闹调侃秦然和小如的时候,齐娟一直在打量秦紫:依然温柔婉约,谈笑如常。
  如果不是城府太深,那就是真的跟秦然没什么。
  齐娟悄悄凑到江森旁边,问他:“秦然怎么没来?”
  江森点了根烟,“我们比赛失利,我请大家吃安慰饭,他来干吗?”
  “来买单呗。”齐娟有时候也很邪恶。她用眼神指了指小如,说,“她可得喝醉了。”
  “嗯?”江森顺着齐娟的视线看过去,嗤笑一声,“这妞真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怎么就不跟人秦紫学习学习呢。”
  齐娟双眉一挑,问:“是男人都会觉得秦紫比小如好,是不是?”
  江森夹着烟的手在烟灰缸上方停留了一下,食指漂亮地一弹,烟灰落下。
  “不能说好或者不好,只能说,秦紫比小如漂亮,温柔,聪明,优秀。然而漂亮的,聪明的,不见得就是喜欢的。”
  “嗯?”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东西可挖掘。
  江森笑道:“我是说,不见得每个人都喜欢漂亮聪明的,口味不同。正如我就很帅,很聪明,你怎么不喜欢我?”
  “那你喜欢秦紫类的还是小如类的?”
  江森顿了一下,视线若有所无扫过酣饮的小如,“我……当然是喜欢秦紫了。”
  散场的时候,姑娘们大多都倒下了。
  江森打了个电话给秦然让他过来领媳妇,洪浩把他宿舍的兄弟们都叫来帮忙抬人,这可乐坏了那些外系的男生们——谁不知道英语系是美女集中营!
  江森扫视全场,见只有秦紫一人还清醒地竖在那里,便笑道:“好酒量。”
  秦紫喝得不少,却没有一丝迷醉的模样,只是脸色若有绯红,更显得娇嫩欲滴。
  江森对秦紫举了举酒杯:“美人,来陪我再喝一杯。”
  秦紫莞尔,举杯。她只穿了件白衬衫,衣角系在一条淡蓝色磨了洞的牛仔裤里,头发随意向一边挽了个辫子,清爽舒适。那是再普通不过的打扮,但眉目间,唇齿间,却不失令人赞叹的精致和纯白的性感。是的,性感,由内而外的性感,让人如何不喜欢?
  江森想,这样的美人,有男人可以抵挡得住吗?再看小如,虽然也算漂亮,但比较之下,就不过是个孩子了。
  江森这样想的时候,小如从木地板上爬起来:带容易醉倒的人来吃韩式料理真是太对了,想睡觉往后一倒就行。
  小如爬起来后眼睛朦胧地满桌子找东西。
  “你要什么?”江森问。
  “纸。”她的声音有些暗哑,满脸懵懂。
  “来给你,你要干吗?”江森递上纸巾。
  “去厕所。”小如边站起来边回答。
  瞧这孩子,醉成这样也知道上厕所前先找到纸。
  “厕所有纸!”江森赶紧站起来扶她,“你自己去行不行啊?”
  小如甩开他的手,挺起胸膛拍了拍:“姐姐我没醉!”
  江森的视线在她的胸前扫过一眼,“哟,还有回声。”
  这句话换来下一秒他杀猪般的惨叫。
  “她是真醉了还是装醉啊!”江森揉着自己可怜的胸口。小如那丫头的力气是越来越大了,打起人来也是越来越顺手了。
  秦紫刚好扶着小如从厕所出来,听到江森这样说,便笑道:“都吐了,当然是真醉了。”
  “吃了那么多全吐出来了?”江森皱眉,顿了一下,忽然骂道:“真是浪费国家粮食!早知道不给她吃那么多了!”
  秦紫把小如扶到地板上,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说什么呢,你不是喜欢她吗?”秦紫低笑,出手想抚她的脸,指尖在将要触碰的瞬间,放下了手。
  江森颤了下,不自然地笑道:“她简直是我的灾星,我怎么会喜欢她……不过,她确实很有趣。”
  “还很可爱。”
  “可爱吗?”江森眯了下眼,“不,美人你更可爱。”
  “你就别逗我了。”秦紫莞尔。
  “真的,美人,你要不要考虑下我?”江森轻挑双眉,“像我这样优秀的男人世上可不多见了!”
  “是啊,你很优秀。你说,喜欢一个人,是因为漂亮,还是因为优秀?”秦紫回望他。
  “都有吧。”江森靠近,伸手勾起她的下颌,唇角向一边扬起,赤裸裸地勾引道:“喜欢,需要理由吗?”
  秦紫看着他,笑容从唇边散去,她伸出手,张开五指,从江森的额前轻扫过他的双目,然后轻笑,“可是,这里,没有对我的热情。”
  江森一愣,吁了口气,双手撑在身后,身体向后仰去,坏笑道:“热情?你真要看我的热情?”
  秦紫笑而不答。
  江森抽出一根烟,点上,说:“秦紫,你有喜欢的人吗?”
  秦紫给自己杯里倒满酒,说:“有。”
  “嗯?”江森八卦道,“难道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
  “被拒绝了?”
  “没有……”
  “明白了,是单恋,还是暗的。”
  秦紫没否认,举杯喝了口酒,“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江森大笑,一把拉过她的手,“美人,我们来凑一对吧!”
  秦紫身体一动,躺在她身上的小如低低吼了句什么话,翻了个身,又睡去。
  “轻点,会吵到她。”秦紫温柔地说。
  江森挑眉,吸了口烟,俯身吐在小如熟睡的脸上,笑道:“她从小就贪睡,地震都震不醒她!”
  “我想你有些醉了。”秦紫低头看他握住的自己的手。
  “纤纤玉指,柔若无骨。”江森把她的手放在手中揉捏,斜叼着根烟,无赖地笑道,“从现在开始我追你,怎么样?”
  秦紫不置可否,低头注视着小如的睡容,轻声说:“你这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你觉得呢?”江森也同样看着小如那张睡得没心没肺还挂着傻笑口水都快流出来的脸。
  “你不喜欢我,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秦紫温顺得像朵安静开放的花。
  “别老是强调这个……”江森无奈地说。
  “好吧。那,你豆腐吃够没?”
  “……”
  某色狼只好挪开他的狼爪。
  包厢里的音乐从提琴换成了二胡的时候,移门被拉开。秦然走了进来,第一眼便看见坐在门口的秦紫,和躺在她身上的小如。
  他似乎松了口气,从秦紫手中接过小如,对她点头示意。
  “洪浩宿舍的人马上就过来,我带她先走。”秦然对江森说。
  江森看着手上的烟,点头。
  “谢谢。”秦然又对秦紫说。
  秦紫回以一笑。
  秦然走后,秦紫说:“他替小如说了谢谢,就是说,他已经认定了小如是他的责任。”
  江森抽烟,不答话。
  秦紫笑,捉弄道:“单恋真是件辛苦的事,对吗?”
  江森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在猜测什么?我否认,否认!”
  秦紫大笑,“你太可爱了。”
  “你一点都不可爱……”江森一脸黑线。
  齐娟自己都喝得烂醉,自是不能把小如放回宿舍。秦然带她进了许陌桑的酒吧,借他的房间一用。
  安顿好小如后,秦然走出去和许陌桑说话。
  酒吧人挺多,附近也有几所大学,客人大部分是学生,调酒师是位面色有些苍白的女生,秦然不禁多看了几眼。
  相貌清秀,谈不上漂亮,可是眉宇间淡然冷清,分明是拒人以千里之外,却又别样吸引人的目光。
  她为秦然调了杯血色玛丽,手法娴熟。
  猩红的酒,像血,映在酒吧幽蓝的光线下,格外生动。
  秦然很绅士地道谢,对方则只是点了下头。
  许陌桑笑道:“如何?很特别,是吧?”
  “确实。”秦然抬起酒杯,喝了一口,不知他问的是人还是酒,也不知自己回答的是人还是酒。
  许陌桑笑着调侃他:“小如那孩子太让人头疼了,你要不要考虑换换目标了?”
  “这个问题早就想过了。”提起她,秦然的眼都变得迷离起来,却又是如水般温柔,“我一直在找,找一个比她更好的人。”
  “嗯?没找到?”
  “找到了,太多比她优秀,比她漂亮,比她可爱的人。”秦然晃了晃酒杯,满眼温柔,“可是只要她一站在我面前,我就觉得,这世界上没人比她更好。”

  车展Ⅰ
  因为初赛采用了淘汰制,所以英语系女篮的比赛在第一场就宣告结束了。
  历史系女生果然不负众望,最后拿到了亚军。
  英语系男篮的比赛也不乐观,在八强中遭遇秦然带领的历史系,败得毫无悬念。但对于男生稀缺的英语系来说,能挺进前八着实让人惊叹了一回。
  历史系今年大出了把风头,被学生们念在嘴上的次数超过了数年来的总和,不只是篮球赛,还有秦然。
  江森鼓励说:“明年再来!”
  小如翻了个白眼,说:“那你就希望我明年这时候再闹经济危机吧。”
  江森拍了下她的脑袋,笑道:“比赛结束了,还要我继续包养你么?”
  “不,我要去打工!要自己养活自己!”小如信誓旦旦。
  江森夸张地吹了声口哨,道:“有人要遭殃了!”
  小如还没来得及跳起来,洪浩从教室里走出来说:“阿森,车模做不做?”
  “车模?”
  洪浩走到江森旁边,靠在栏杆上说:“我姐姐他们要办车展,模特和公司之间闹了矛盾,人家不干了,现在正急着找人。”
  “你去不就可以?”江森懒懒对着太阳眯了下眼,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洪浩拍了下他的肩,说:“还少两人,所以我来问你有没有兴趣,报酬按小时算,相当可观。”
  小如眼睛一亮,举手:“我去!”
  洪浩笑咪咪地按了下小如的头,说:“我们不要儿童。”
  见小如面色一变要发彪,洪浩赶紧改口说:“别急,我再问问看还缺不缺人。”说着拿出手机打电话,叽里咕噜一阵后,对小如笑道:“你运气真好,刚好还要招一个人。”
  “哦—耶—!”
  “阿森,怎么样,你去不去?”
  江森吐了口气,笑道:“去,当然去,有潘小姐在,一定会有热闹看,是不是?”
  “我也去。”秦然不知什么时候从楼梯上走过来。
  小如瞪了眼江森,转头问秦然:“你去干吗?”
  秦然手捧着本《汉书》,笑道:“闺女,我不在,你要是做了什么丢人的事,谁来替你善后?”
  小如气极,抬起脚就踢秦然,被他一侧身就闪过,然后问洪浩:“什么时间?”
  洪浩瞧着他们乐道:“礼拜天,也就是后天。”
  “好。”秦然用书敲了下小如的脑袋,说,“我在你们楼上上公共课,中午等我吃饭啊,不许先跑掉!”
  小如眼珠子一翻,不冷不热地说:“我跟人有约……”
  江森笑着对秦然说:“放心,没人敢约她的。我帮你逮着不让她逃跑。”
  小如怒道:“江森!我们还是不是姐妹?!”
  江森龇了下牙,要伸手打她,贪生怕死的小如赶紧逃跑。
  ……
  话说周日那场车展是德国某知名汽车品牌的展览会,小如乐颠颠地想像着跟电视里漂亮的模特一样,摆出性感妩媚的姿态趴在汽车上,那该会谋杀掉多少底片啊!
  当晚,齐娟趴在床上,看小如穿着睡裙、蹬着高跟鞋走来走去的样子,憋不住笑了,“车模不用走台步吧?不都站在车边摆POSE?”
  “谁说不用?总得走出场,对不对?来帮我看看,什么造型比较迷人。”小如拿椅子当工具,做出各种不伦不类的姿势,齐娟埋头进被子里大笑起来。
  “很好笑吗?喂,再笑我不客气了啊!”小如踢掉高跟鞋,扑上去直挠齐娟痒。
  齐娟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求饶道:“好啦好啦我不笑了!”
  小如有点泄气地坐床上,说:“不过,我这个身材,真的可以做模特吗?”
  第二天一早,秦然还睡被窝里的时候,小如就起来,坐着江森的机车一起去车展,江森笑着对她说:“小如啊,你这真是做模特的身材。”
  “真的吗?”小如的头缓缓抬起,眼里的光从暗到亮做出星星状发射了出来。
  “是的。”江森回头很正经地说,“你没发现模特的胸部都跟你一样的吗?”
  小如抽搐了,伸出手指,对着江森的软肋就戳过去!机车晃了好几下才稳住,江森惊叫道:“潘净如!你不要命啦!”
  小如叹了口气,又说:“会不会让我穿很暴露的衣服啊?”
  江森哭笑不得,“你有什么值得露的吗?”还未等小如出手,江森立即抢先吼道:“车上不许动手!”
  “……”
  一路上小如都在想这个问题,如果让她穿暴露的衣服,她是屈从还是抵抗呢?江森在广场上停好了机车,小如还站在一边问:“不会穿比基尼吧?”
  江森摸摸她的头,笑道:“你不用这么担心,你穿什么都没人看的。”
  小如瞪大了眼睛,江森则表无奈地摊了摊手,转过身,走在前面。秋日里清晨的阳光穿透了空中的薄雾,很轻很轻,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分外清朗。
  小如抬起胸,低头认真地扫视了一眼,其实……虽然不大,但真的真的真的,也没那么小吧……
  小如担心的服装问题,在她见到洪浩的姐姐并接过她手中递来的工作服的时候,就没问题了。
  洪浩说,车展少男模。
  洪浩说,小如运气真好,车展还在招一个人。
  所以,江森是去做模特的,而小如,是被招去做小妹的。
  她呆呆地望着手里全黑的阿迪达斯T恤运动裤和运动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森拍拍她的脑袋鼓励道:“反正一样给钱的,对不对?加油啊!好歹送了你一套衣服呢,你就这样想吧。”
  小如撇撇嘴,嘀咕道:“可是,这衣服那么难看,完全不可能穿出门!德国人什么品位啊,就不能发套我以后还能穿得出去的衣服么……”
  抱怨归抱怨,她倒还是老老实实换上了衣服,拿了瓶喷雾和质地比衣服还高档的抹布开始了一天的清洁工作。
  小如的任务是:保持展览的汽车干净透亮,把被人摸过后留下的指纹完好地拭去。
  其实这工作不算累,她只要手持工具跟个乌黑的幽灵似的在展厅东游西荡就得了。
  随着太阳渐起,前广场上的气球被放了起来,透明宽敞的展厅里,人也越来越多,小如逛来逛去擦指纹,眼角不时瞄瞄台上和车子站在一起的模特。那些模特一看就受过培训,妆化得恰倒好处,身材都很高佻,曲线婀娜。只是小如非常遗憾,她们虽然穿着清凉露腰的短衫短裙,却都没穿比基尼。
  这真是一种微妙的心理啊……
  很多人拿着相机在拍,就不知道拍得到底是人还是车。小如一边甩着手里的高档抹布,一边心里泛酸。这时候,她忽然看到有个人中年男人竟然蹲下来换角度仰拍车模,心下一阵反感。
  她斜眼打量了一下那个中年男人的外貌,心下更是鄙夷:好一张猥琐的脸!
  眼神向四周溜达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她这个黑衣小妹,小如便装做不经意的样子走了几步到中年男人身后,幅度很小地膝盖一曲,结实地顶在了他的背上!而那中年男人本来蹲拍,马步就没扎稳,被小如这一顶,非常不雅观地向前冲起,摔了个狗吃屎,连相机都摔了出去!
  “我靠!是谁?!”中年男人爬起来,还来不及顾他的相机,就回头找人,却见四周的人都或惊讶或鄙夷地看着他,哪里还有凶手的影子!他大窘,脸憋得通红,开始用方言骂起来,活像个骂街的泼妇。
  其实,男人泼起来,一点不比女人逊色。
  小如动作流畅完成的那一瞬间,就隐入了人群,就她今天穿得这么朴素,要让人注意都难。她退出了骚动的圈子,来到另一旁的展区,心情非常好地继续甩着抹布,东擦一下,西擦一下,不经意抬眼看见江森。
  江森懒懒地靠在车边,穿着一条破了很多洞的非常西部牛仔感的裤子,夹克上衣是古铜色的,上面都起了毛,像是穿反了,有磨损,还打了很多补丁。那粗犷,狂野的装束,配合着他高佻壮硕的身材,竟分外有男人味。而且这种男人味淋漓尽致地发散了出来,把他身后那辆SUV车都衬托得更加野性。
  这种野性不只会让女人着迷,也会令男人追求。
  他低着头,头上戴了一顶半旧不新两边都向上翻起的牛仔帽,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但唇角的笑却是越发明显。
  是那种用力忍住又忍不住的笑。
  小如瞪着他,见他稍稍抬起了头,目光与她交汇的刹那,笑意更浓了!
  小如再笨也知道,刚才她干的事,他肯定看得非常清楚了。
  江森笑得更灿烂了,还对她眨了个眼睛!小如赶紧别过脸去,继续装模做样东擦一下,西抹一下。

  车展Ⅱ
  中午休息的时候,小如帮江森领了盒饭过去找他一起吃,才走进休息室,便发现他身边围了很多女模。
  小如撇撇嘴,在角落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心想这下好了,她可以一人吃两份了,刚好弥补弥补前阵子啃馒头的营养缺失。
  打开饭盒一看,有红烧鸡腿,咖喱猪肉,口水一下子被诱惑了出来!小如贼笑,筷子才要触到鸡腿,就听得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潘净如!不许动我的鸡腿!”
  周围的吵嚷声被江森突兀地打断,他推开围在四周的美女们,三步并两步来到小如旁边坐下,坏笑道:“想跟哥哥吃饭就叫一声,哥哥总会陪你的,是不是?”
  “你滚,我肚子饿一个人吃两份!”小如眼疾手快,将他饭盒里的鸡腿抢了过来。
  “哦?”江森笑,凑到她耳边说:“我亲爱的太平公主,鸡腿吃多了上面不会长肉,只会中间长。哥下次请你去喝木瓜牛奶怎么样?”
  小如怒,放松了戒备,江森趁机抓住了她拿着鸡腿的手,咬了一大口,说:“我可咬过了啊,上面留下了我的口水了,你还吃吗?”
  小如颓败,一脸嫌弃地将鸡腿往他饭盒里扔去。
  江森得逞,仰面大笑。
  过了一个中午,秦然还是没来,小如问江森:“秦然不是说要来吗?”
  江森正躺在长椅上闭眼休息,懒懒地应道:“想他了?”
  小如跳起来,“我才不想他!我只是……奇怪而已。”
  江森嗤笑,没睁眼,本来他的腿是曲起来的,小如一站起身,他就把腿伸长了,将她刚才坐着的地方霸占了,还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他说他会来蹭晚饭。”
  “蹭晚饭?”小如拧眉不悦。
  江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长长的睫毛看着她,笑道:“你出来打工不是会赚到钱么?你赚到了他就来蹭你的,万一你被人家提前开除了也不怕,他还可以来蹭我的。”
  “啊!那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家伙!我的血汗钱!”小如义愤填膺。
  江森坐起来,看着她双手插成茶壶的模样,笑道:“小如,你这身衣服,真是……”
  “什么?”
  “真像乌鸦。”
  “……”
  “要比比基尼可强太多了。”
  由于前一天晚上太过兴奋,小如到下午就开始泛困。
  模特们是出去站一会,休息一会的,所以有一间专门的休息室。小如手中瓶里的水喷完后,回到休息室去装水,推开门竟然发现那几个女模在抽烟!抽烟就抽烟吧,这年头女人抽烟不是稀罕事了,她潘净如怎么说也是见过大市面的人,可稀罕的她们后面的交谈,简直让她抽搐了。
  模特A:“真是烦死了,活着真累。”
  模特B:“是啊,不就为了赚那么点钱么。”
  模特A:“上午有个色狼蹲拍,被人踹地上去了,看见没?”
  模特B:“看到了,不过我站得远没看清楚。”
  模特A:“真是太好笑了,不知是谁干的!太他妈有种了!”
  模特B:“哈哈,就是!我最不爽那种猥琐的男人。”
  模特A:“那是变态,偷窥成瘾了。”
  模特B:“可不是,我女朋友上次也碰到过这样的男人。”
  小如装水的手顿了下,耳朵竖了起来——没听错吧?女朋友?
  模特A:“唉,说到这个,我就是想给我老婆买个手链,今天才来的。”
  模特B:“买什么样的?你老婆我上次可见过,真是漂亮啊!”
  模特A:“可不是么,我特别喜欢她在床上跟我撒娇的样子,一激动就会哭,太可爱了。”
  模特B:“哟,听起来很和谐啊。”
  模特A:“那是,来我跟你讲啊,她……特别敏感,做那个的时候,要……然后……”
  “咣当”一声,小如装满水的瓶子掉到了地上,洒了一地水出来。她赶紧低头去拣。
  正在抽烟谈话的女模看了她一眼,没理会,继续关于“生活和谐”的话题。
  小如脸烫得像要烧起来,逃命一般逃出休息室,不幸脚底踩到水,一滑,身体后仰,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忽然腰间被某只手臂拦住!
  “啊——我的腰、腰、腰要折断了!”她抓住江森的领口大叫。
  “折你个头!你乱跑什么!”江森皱了下眉。
  江森这一问,小如就忽然想起来了,赶紧拉着江森进了另外一间休息室,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没人,才轻声说:“我刚才听到,女模竟然有老婆和女朋友……”
  见小如这副八卦的模样,江森就觉好笑,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问:“所以呢?”
  “所以?”小如很不可思议地盯着江森,“她们还上床!女人和女人!天啊,我太受刺激了……”
  江森翻了个白眼,“别大惊小怪了,这年头什么人没有?”
  “按你说,你会跟一个男人上床吗?”小如睁着纯真的大眼睛“不耻下问”。
  “噗嗤”一声,江森嘴里还未来得及咽下的水喷了出来。
  “别激动,别激动。”小如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瞧你这孩子,激动个啥呢……”
  “你无不无聊啊!”江森狠狠弹了下她的脑袋,“你脑子里装的是豆腐吗?!一天到晚想这些才会笨得这样无药可救!”
  小如一掌打回去,“不是我一天到晚想,我听到模特在说呢!”
  “那些无聊的女人……”江森摸摸鼻子。
  “就是,我们森妹那么优秀的青年她们怎么就看不到呢!”小如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
  “你少来,我是正常人,我还是喜欢正常的女人。”
  “同性恋这东西我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还真给我遇上了!”小如双手合十,表情显然是惊恐过后的兴奋,“天啊!”
  “瞧你这点出息!”江森嗤笑一声,拉开门说:“你这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就留着思考些正常的问题吧!走了,开工了!”
  这一小小的插曲,让小如恍惚了一下午。
  这些事情在她十八年的生命里从来未曾出现过,如今一个意识猛地冒头,便像雨后春笋般发芽生长!老人不都这样说么:好事学不会,坏事一看就会。
  小如漫不经心地甩着抹布东擦西擦,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别人,她刚想道歉,回头一看竟然是上午蹲拍被她推倒在地的中年男人,一时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笑什么笑?!撞到别人不知道要道歉吗?!”中年男人轻蔑地扫了眼小如手里的水瓶和抹布,“你是清洁工?”
  小如用力憋笑,脸部都扭曲了,实在不方便接口。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把你们经理叫出来!”中年男人被她轻视的态度惹恼了,口沫四溅了起来,“简直反了你了!一个小小的清洁工敢这样对待客人!”
  小如一听要叫经理,赶紧正色道:“抱歉,先生,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她的强调因那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而显得十分没有说服力。
  “你这是什么态度?!给我去叫你们经理来!”中年男人大声嚷嚷,这一嚷,周围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更不幸的是,他们老板的大老板——一个严肃的德国男人,刚好路过,被这吵嚷声吸引住。
  秦然早就说过,潘净如是只纸老虎,她就会在自己人跟前泼辣,一碰到关键的时刻就歇菜!
  小如委屈地看着那个中年男人滔滔不绝地跟德国老板的翻译述说着她如何不礼貌,如何顶撞客人,她竟一句话都插不上!末了,那中年男人还补充了句:我是某某报社的记者某某某。
  翻译小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德国老板的脸色也跟着难看,小如的脸色也就跟着难看起来。这不只是担心那一点工资的问题,而是她的脸皮显然还没厚到众目睽睽下被一个中年男人如此责备。
  “我已经道歉了。”她很委屈。
  “你这是什么道歉?!你这也算道歉吗?这是态度问题!服务行业要做下去,首先就是态度!”中年男人不依不饶,“你这样垃圾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受过培训吗?!”
  最后一句话中年男人说得太难听了,把小如惹怒了,她脑子一热,哪里还能想什么丢人不丢人的事!
  她抹布往地上一扔,插腰指着那男人的鼻子回骂道:“你才是垃圾!年纪一大把还猥琐地蹲拍小姑娘,你有孩子了没?像你这样的人估计也生不出孩子来吧!还记者呢,记者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我要是你下午都不敢来了,竟然还敢说别人垃圾!”
  中年男人的脸色铁青,死死瞪着小如,小如也不服气瞪回去,翻译小姐傻在当场,这话却不知如何跟老板翻。
  “原来上午也是你!你这个贱人!”中年男人恼羞成怒,狠骂了一句,扬手就要打来,就在这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话说,英雄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否则救了美人,美人也不会感动。

  车展Ⅲ
  “我以为,会打女人的男人才是贱人。”一个清冷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小如抬头时惊讶地看到秦然,秦然面容柔和,语气却极为凶厉。
  “你是什么人?管你什么事!”中年男人用尽力气想要甩开秦然的手,秦然却站稳了脚步,身体连晃都没晃一下!那男人愤怒中带着惊恐,对德国人吼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保安!保安在哪里?!”
  德国人非常严厉地问了句翻译小姐什么话,翻译小姐哆嗦了下,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局面有点复杂,翻译小姐自己都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哪里能够跟老板解释清楚!
  小如下意识拉住了秦然的衣角,谁知秦然竟不着痕迹拿开了她的手!小如惊讶地瞪着他,他理都不理。
  这个时候秦然松开了中年男人的手,开始用流利的英语跟德国人交谈,小如一英语系本科生,愣是没听出来秦然在讲什么。
  那中年男人也愣住了,呆望着秦然,插不上话,而德国人的脸色缓和了下,没有原来那么强硬了,还不时点点头,回了些什么话。德国人的德式英语小如自然更加听不明白,直到最后秦然对翻译小姐讲了句话,用中文说的,小如才听明白。
  秦然一边对翻译小姐猛放电,一边温柔地笑道:“就这样说好吗?”
  那位年轻的小姐脸色绯红地点点头。
  德国人扫了小如一眼,又扫了中年男人一眼,转身就走了。翻译对跟在他们后面的大堂经理说了几句,赶紧跟上老板的步伐。
  小如重新拉上秦然的衣角,这次她的手则被秦然握在手里,一同插进他米色休闲裤的口袋里,他转过身,对中年男人微笑。
  秦然天生脸部轮廓就很硬朗,加上性格也比较冷淡,所以很容易散发出一种凶恶的气质来。他只要嘴角一拉,双眼一眯,足够吓哭一个小孩。
  秦然本来就比中年男人要高出一个头,这时候还微微扬起了下巴,目光凶狠地斜视下去!他缓缓开口说:“记者是吧?不用叫保安,保安只能保你展厅里的安全,我可有得是时间等着你出来,或者跟着你回家。”
  “你到底想干什么!”中年男人声音都有点抖了,“我告诉你,你敢乱来我就报警!”
  这时候有一双手搭到了秦然的肩膀上,江森嬉皮笑脸地靠过来说:“哟,报警啊,报吧,让警察二十四小时保护你吧,我们这样的闲人,有的是时间等到警察走掉。”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中年男人愤怒中带着惊恐。
  秦然轻笑,“不干什么,就是想揍你。”
  中年男人一下子语塞,他没想到秦然会说那么直白,向后退了一步,竟摔倒在地上。他撞上了站在他背后的人,抬头一看,又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
  洪浩耸了耸肩,同情地说:“记者先生,我们不是名人,我们都是流氓,如果你不嫌丢人的话,可以大篇幅报道流氓是如何威胁记者的。其实吧,我们都挺想上个报什么的,以后也好混,是不?”
  中年男人脸色煞白,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会吵架的人最怕遇到会打架的人……
  大堂经理在这时候过来,把中年男人扶起来,客气地问:“先生您还好吧?”
  中年男人看有人给他台阶下,缓了口气,怒道:“你们就这样对客人的吗?!保安呢?啊?保安呢?!我要给你们写个报导!一定要!”
  大堂经理是强忍着皱眉的冲动,客气地说:“抱歉,让您受惊了。”
  中年男人走之前还狠骂了几句,本来还想瞪还秦然,而秦然只眯了下眼,他就下意识向后缩,缩过之后又骂了几句才走开。
  人群也都散开了,大堂经理这才松了口气,回过头去劈头就骂:“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小如吐吐舌头,低着头,委屈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见她那么快认错,大堂经理竟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训什么,其实他本人也相当反感中年男人那般的猥琐之人,只是不方便表达而已。如此……他轻哼了一声,视线扫过她和秦然交握的手,竟忽然笑起来,“你男朋友到是会忽悠人,把我们大老板都忽悠过去了。”
  “咦?”小如赶紧把手从秦然手里抽出来,转问秦然,“你刚才跟那德国人都说了什么?”
  秦然看了眼自己空掉的手,插回裤子口袋里,说:“我跟他说,我不认识你,只是旁观者,然后说你是无辜的,是那男人无礼纠缠。”
  江森伸手敲了下小如的脑袋,笑道:“看到没,这就是语言的力量!”
  秦然也顺势敲了下小如的脑袋,“你学了十年英语了竟然听不懂我说的话,潘净如,回去你真得补补课了!”
  小如双手捂着脑袋,怒道:“你们两个!都不许再敲我的头!”
  大堂经理忍俊不禁,轻咳了两声,正色道:“都干活去,还没下班呢!”
  小如捡起被她丢到地上的抹布,继续在大厅东摇西晃,秦然看了看手表,还有半小时,便坐在一边看广告单。
  小如擦玻璃擦着擦着就擦到他身边去,搭讪道:“喂,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然扫了她一眼,继续看手中的东西,“在你撞到人家的时候。”
  “哇,那实在太巧了!”
  “你真是走到哪里都有麻烦!”秦然长叹一声,抬起头,满眼堆笑说,“以后要是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怎么办?”
  小如擦玻璃的手一僵,她干笑两声,说:“是啊,不过你迟早有一天会早女朋友,会找老婆的……我,我当然也会变强的啊!你看我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呵呵,呵呵。”
  秦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侧脸。夕阳的从透明的展厅玻璃外射进来,在她脸上落下一层红晕,她垂着双目,眼睛隐藏在流海下面,藏得很好。
  这个从头笨到了脚的女人!
  他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说话,便问:“如果我找到了女朋友,而你一点都没变强,怎么办?”
  小如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笑道:“至少你可以不用来烦我了,那多好啊!”
  秦然轻笑:“那你惹了那么多麻烦,谁来给你解决?”
  “我可以……不要惹麻烦啊!”小如依然努力微笑。
  “你觉得可能吗?”秦然其实不忍打击她的。
  “……”
  “你不去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门来的。”他温柔地说。很温柔,温柔得让人直想哭。
  “那我,就找个男朋友呗!”她收起抹布,转过身装做要擦别的地方。
  秦然皱起了眉,“你觉得你还能找得到愿意为你做那么大牺牲的男人吗?”
  “牺牲?什么意思?”小如不乐意了,“我慢慢找不行么?!本大小姐打上十个灯笼,还真不信会找不到!哼!”
  小如一甩头,像只骄傲的企鹅,大摇大摆走了。
  秦然坐回去,继续看手中的广告单,看着看着,忽然用力一揉,往座位旁边一扔,怒视着她闲逛的背影,低骂道:“不只是笨蛋,还是个瞎子!”
  傍晚结帐的时候,小如非常开心地数着手中为数不多的几张票子,蹦达到大厅,见三人已经在等她了,就开心地跑过去。
  “拿到多少?”洪浩见她那么高兴,询问道。
  小如亮出钞票,忽然视线接触到秦然虎视眈眈的目光,赶紧把钱藏到身后,摇头说:“不行,这钱不能请你吃饭!”
  开玩笑了,就他们三个大老爷们的肚量,她把所有的钱帖进去都还不够!
  “喂,潘净如,你不至于吧,那么小气!”江森一向会在第一时间接上最讨人嫌的话。
  “我拿的这点钱还不够维持我一个礼拜的饭钱!姐妹们,行行好吧,我会饿死的!”小如眨着眼睛用力挤眼泪。
  “你真是没出息!”江森鄙夷她。
  秦然伸手勾住小如的脖子,笑道:“你们都别欺负我媳妇啊!”
  小如的耳朵把秦然对她的称谓直接过滤掉,感激地抬眼望着他。秦然笑咪咪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说:“亲爱的,别这样看着我,今天我出来没带钱包。”
  洪浩笑着拍拍江森的肩膀,说:“好了,你们别逗她了!小如,你要吃什么?晚上我和阿森请。”
  “你们拿到多少钱?”小如好奇地问。
  江森高调地从裤子口袋里亮出一把钱,很大款地说:“来让哥数数。”
  “哇!”小如惊叹一声,一把抢过,“我来给你数!”
  给她发的钱,零数比整数多,而给江森发的钱,竟全是粉红色的大钞!
  啊!啊!啊!心爱的粉红色~

  甜蜜的开始
  小如把钱整整数了两遍,愤怒地扔还给江森,道:“为什么你拿的钱会是我的十倍之多!”
  江森得意地眨了下眼,“这就是模特和清洁工的差距。”
  “我明明比你要辛苦!你都有休息时间,可我都站着不停地擦!”小如简直义愤填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善良的劳动人民!”
  秦然点头,搂着小如道:“对,亲爱的,我们要他们知道,资本主义是什么下场!”
  小如好奇地看着他,秦然坏笑道:“我们把他们的钱都花光,怎么样?”
  小如眼前一亮,贼笑,“好注意!”
  于是四人去海吃了一顿,可惜钱还没用掉一半。洪浩晚上有事先跑了,小如和秦然江森去找许陌桑玩。
  江森把他们的十一之行跟许陌桑描述了一遍,许陌桑笑得前俯后仰,小如抬眼偷瞄秦然,在遇到他的视线时又赶紧低下头,咬着果汁杯口,不说话。
  江森的眼睛紧盯着巴台上的调酒师小姐,推推秦然,问:“你看,她像不像我以前的女朋友?”
  秦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道:“你以前那么多女朋友,你说的是哪个?”
  小如插嘴问道:“我森妹以前有很多女朋友吗?”
  秦然回想了下,说:“他带到我面前过的女生,几乎没有重复的,就我见过的,二十个有吧?高中三年我没跟他在一起,数量就不敢说了。”
  小如奇道:“那么多,能记得全么?”
  江森委屈了,“那些能算女朋友啊?”
  秦然说:“都搂搂抱抱在一起了,还不算?”
  小如问:“这么说他以前很多女朋友了?”
  秦然想了想,说:“他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谈恋爱了。”
  江森纠正:“不,是二年级。”
  连许陌桑都感叹起来:“阿森你真早恋啊!”
  江森调侃道:“不早了,秦然五岁就开始初恋了。”
  小如眼睛一下子睁大,问:“五岁?五岁的孩子懂什么呀?!”
  秦然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江森笑着勾住秦然的肩膀对小如说:“是啊,秦然那时候多纯情啊,被人家小姑娘拉了下手,竟然一个晚上都不肯洗,还不许我碰他!”
  秦然把江森推开,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别扯我身上,在说你的风流事呢!”
  “说来听听!”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小如在某方面相当具备这个天性。
  “说来还真有趣,什么乌龙事都有。”秦然想了想,说,“比如,某年圣诞节的时候,他刚好看了一部电影,电影里有一个镜头,男女主角在打闹,男主角推了女主角一把,然后女主角又推还过去,结果两人抱在一起,从山坡上一路滚下去。很浪漫吧?于是阿森决定要模仿电影剧情,在一个大雪的夜晚,他把他的小女朋友叫了出来,一脸严肃地推了人家小姑娘一把,结果,用力过大,一把就将人家推倒在地上,还把脚扭伤了,肿得跟个馒头那么大!”
  小如笑趴在桌上了,江森自己听了也笑起来,“我哪里想到会这样啊!从那次起我得出了一个结论,电影里的浪漫都是故意安排好的,一般人不能随便模仿!”
  “后来呢?”小如问。
  “还能有什么后来?”江森笑道,“后来我就把她背医院里去了,她哭了一晚上,说再也不要见到我了。”
  “再然后呢?”小如一脸期待地追问,发挥出少女特有的对浪漫的想像。
  江森眉毛一挑,“再然后啊,就再也没见过了。”
  “完了?”小如颇失望地说,“我以为后面有更有趣的事情发生呢。是你不见她还是她不见你?”
  “是她说不见了,那就不见呗。这种事两情相愿的,我从来不会勉强别人。”江森看着杯子里颜色鲜艳的酒,笑得有些漫不经心。
  “可是,姐妹啊,大学开学了也有两个月了,我怎么没见到你交女朋友?”小如凑上去问,“难道人老了,行情就变差了?”
  江森瞥了她一眼,自嘲道:“是啊,行情变差了,只好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自打车展被秦然那一口流利的英语打击到以后,小如开始认真读书了。
  她下课后跑到图书馆去,不意外地又看到了秦然的身影。时间长了,她就发现,除了上课,其他时间秦然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自修室。
  认识秦然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她知道,秦然的好成绩从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聪明的人都不肯努力,总会想方设法投机取巧,可是秦然非常塌实,看书的时候就只是看书,该记的记该背的背,从不偷懒。
  很多时候她都怀疑秦然究竟是聪明还是笨,他可以如此沉得下心来,这不是坚持一两天的事,而是多少年来都是这样。如果他高中的时候认真读书算是常情的话,现在进了大学,又是历史专业,根本没必要如此辛苦。
  不过话说,如今的大学也早就不是被人称做象牙塔的神圣校园了,所谓能力的培养,所谓综合素质的锻炼,让很多人都失去了最基本的对待知识的态度,社会上一些浮躁的气息早就浸泡进了校园里,所以产生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高中生苦读就为上大学,而到了大学反而开始不再读书,应付应付考试便了事。
  生活的节奏太快,快得没有时间来思考,于是我们都忘记了自己生命的初衷。到最后,真正可以明白自己要怎么,并且坚持不泄去做的,恐怕就只剩两类人。一类是郭靖那样的笨人,还有一类是杨过那样聪明至极的人。
  芸芸众生,能够定下心来等一个人十六年的能有多少?
  杨过可以,秦然,或许也可以?
  夕阳从图书馆宽大的玻璃窗口射进来,在他身上投出了一片温暖的光晕,让她再没办法把精力都集中在书上了。
  “你在看什么?”小如凑到他桌前。
  上次看到他在看《汉书》,这次换成了《后汉书》。
  “你真的那么喜欢历史吗?”小如翻了几页,发现竟还是原版古文,头一晕,立刻还给他。
  秦然一手托着腮,凝视她被夕阳染成绯红色的脸,轻眯了下狭长的双目,极其温柔地说:“是啊,很有趣。”
  小如叹道:“天才和凡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像历史系这类院系,基本上是门可罗雀的系,大家都不愿意学,学了也不好找工作。很多在这个系里的学生,都是被调剂进去的。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比起这种毕业后没什么就业前景的专业,大家肯定更愿意去学经济,法律,计算机,和一些热门的专业。
  像秦然那样的成绩,本来是学校院系随他挑的,他却偏挑了名不见经传的历史系,怎不让人跌破眼镜!
  秦然的目光温柔,他可以什么话都不说,一直这样看着她。就好象她也可以一直那样看着他。
  小如低下头去,觉得秦然虽然有时候很讨厌,但真是长了张百看不厌的脸。
  秦然认命地放下书,说:“算了,去吃饭吧。”
  “啊?”小如抬起头,“我才刚来啊……”
  “吃好饭再来吧。”秦然莞尔。基本上,他只有心情非常好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而只要露出了这样的笑容,她都很难抵挡。
  “好吧。”她小如乖乖收拾东西站起来。
  “想吃什么?”秦然问。
  小如歪着脑袋,笑得一脸甜蜜,“你请客吗?”
  秦然叹:“你真有那么穷吗?要不这样,你来帮我干活,我付你工钱。”
  “做什么?”
  “洗衣服,一件五块钱怎么样?”
  “十块!”
  “好。”
  “不不,十五!”
  “喂,别得寸进尺,十块已经很高了,除了我估计也没人肯了。”
  “十块就十块,咱大丈夫能屈能伸,洗几件衣服算什么!”小如悲壮地挺起胸膛,“就这样说定了!”
  “乖。”秦然眉开眼笑,大手一伸将她搂住,“快说,要吃什么?”
  小如笑着推开他,说:“我要吃甜甜圈!”
  大名鼎鼎并伟大的“计划生育”政策之所以遭到许多国外舆论的抨击,那是因为进行抨击的老外都未曾坐过中国的公交车。
  中国的公交永远没有out of service,它非常生动地浓缩了当今社会面临十几亿人口的压力和紧迫局势。
  秦然把小如包裹在怀中,阻挡住来来去去拥挤的人群。
  小如背着个书包,书包里不只放着她的书,还有秦然的,所以她非常不爽地埋怨道:“为什么书包要我来背?”
  秦然被背后的人挤得又向前贴近了她一点,用双手撑住,在她耳边低笑道:“原因有三:第一,我请你坐公车;第二,我请你吃甜甜圈;第三,你背书包的样子,很可爱。”
  小如顺势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哀怨道:“不是坐公车,是站公车。”
  “我倒希望可以一直这样站下去。”秦然轻喃。
  “诶?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说,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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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ister donut的甜甜圈味道棒极了,小如舔着手指感叹道:“真不枉费我挤了公车过来吃啊!”
  “挤的不是你,是我。”
  秦然点了杯咖啡,有些意兴阑珊,从小如手中掰了很小一块放进嘴里,皱起了眉。秦然一向不喜欢吃甜食,这是小如知道的。
  “不吃甜食的人生是有缺憾的。”小如正经地说。
  “那你多吃点帮我弥补吧。”
  小如认真地点头,“寡人正有此意!爱妃,你真是懂寡人的心啊!”
  秦然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大拇指划过她的唇角上遗留的一抹巧克力粉,轻笑说:“记得回去刷牙,不然会长蛀虫。”
  “我小时候长过蛀牙的,太可怕了,满嘴都蛀掉了!”小如缩了缩脖子,光回忆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你现在的牙要是蛀了可没别的牙给你换了。”秦然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说,“到时候别怪我不要你啊。”
  小如吐了吐舌头,“怎么,不蛀牙你就要我吗?”
  秦然灿烂一笑,“且容朕思量思量。”
  小如大笑,“我再陪你去吃点别的东西吧?你这样晚上会饿。”
  “好。”
  两人一逛一路吃,人多的地方秦然会很自然地拉住她的手,或揽着她的肩。这样的行为很亲密,却没有让小如感到不适应。
  秦然的这种适度的亲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心理学家说,当一种行为反复出现二十七次的时候,就会成为习惯。
  华灯初上的夜上海弥散着一种大都市特有的寂寞喧嚣,秦然搂着小如走在街头,也不禁抬头长叹。而小如,则是手捧着一碗冰淇淋,吃得不亦乐乎。
  小如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感怀春秋”的时间。像黛玉葬花之类浪漫的事,凭她直来直去的脑袋是绝对理解不了的。
  “来一口吗?真的很好吃。”她终于把注意力从手上的冰淇淋转移到一直注视着她的秦然身上。唉,想吃就说呗,干吗一直盯着看。
  “好啊。”秦然停下脚步,张口。
  小如挖了一大勺,放到他嘴里。
  秦然的眉头如她所料,皱得像个老头!小如笑得分外开心,说:“能够想吃就吃,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你不觉得吃它的时候,人生仿佛都无憾了?”
  秦然用力搂了她一下,低声笑道:“有时候你可爱得让我想狠狠捏你。”
  “咦?”小如一脸惶恐。
  “你不懂感怀春花秋叶,也不会抱怨人生苦乐。你有时候很敏感很小心,一有风吹草动就躲起来或快速逃跑……像只狡猾的兔子一样。”
  “……”
  “还有你遇到困难会连脑筋都不动就退缩,难得动一下脑子,又老会往歪处去想……”
  小如抽搐,“大哥,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人家坏话。”
  “你经常会遇到心烦的事,也经常会把脸皱成一团冥思苦想,我只要一看到你,心情再不好,也会想笑。”
  小如的脸板了起来,“喂,越说越过分了,我那么有喜感吗?”
  “你会因为吃太多撑住了而边打我边哭,也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而苦恼,你想不出解决办法的时候会把下巴搁在桌子上摇晃,可真遇到了关键的问题,又会故意逃跑……”
  “秦然!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不敢打你!士不可屈更不可辱!”小如咬着勺子瞪他。
  城市里没有星星,但是有霓虹灯。霓虹灯五色的光映在她的脸上,使得每一个表情都栩栩如生。
  秦然浅笑,眸光一闪,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低沉而性感地说:“可我就是喜欢你这样,怎么办?”
  小如一愣,想要想后退去,可他却不放。
  秦然俯身,轻笑:“看,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你又想逃了。”
  “我,我逃什么?!”小如脸憋得通红,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一想逃跑,我就想做坏事。”秦然又靠近了些,狭长的双目凝视着她,笑意很深。
  “啊?”小如显然跟不上秦然思维的速度。
  “抱歉,我真的忍不住了。”他把那把可怜的冰淇淋勺子从她的牙齿间抽出来,头一底,便贴上了她的唇。
  凉凉的,还带着冰淇淋的香甜,果然是好滋味。
  他的睫毛扇过她的脸庞,那一刻,小如便如那冰淇淋,融化在了他的气息里。
  两人本都是身型修长挺拔,容貌出众之人,相携而行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如今又在大街上相拥亲吻,这风景不免赏心悦目得有点过头了。
  小如埋伏在秦然怀里,催促他赶快走,羞得耳朵根通红通红。
  本来秦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见小如如此厚颜之人也会羞成那样,就莫名而来一阵成就感,反而变得坦荡起来。
  小如见秦然还笑,用力掐了他一把,将他拖进旁边的一家餐厅,入座后才松了口气,脸颊绯红瞪着他,怒道:“看什么看!再看我揍你啊!”
  这话当年可是秦然对她的口头禅。他扬眉,也不驳斥她,打开菜单,说:“来看看要吃什么,我忽然胃口大开了。”
  这是一家川菜馆,虽然刚吃了那么多甜食,但闻到一阵阵香味,小如又觉得饿了。
  对中国人的胃来说,甜点永远不能被默认为主食。
  小如对于秦然若有深意的眼神极其不爽,她报复性地点了一桌子的菜,还专挑贵的点。这里价格虽然偏贵,但口味很地道。小如吃得津津有味,秦然摇头直叹:“你那么能吃,又是甜食又是冷饮又是酸辣鱼……宿舍里有吃拉肚子的药吗?”
  小如嘴上顾不得回答,只是摇头。
  “那等下去买点,你今天晚上凶多吉少!”秦然给她盛了一小碗清汤,说,“你别吃辣椒了,嘴唇都快破了。”
  秦然一提到嘴唇,小如猛地咳嗽了一下,被辣椒呛到了,痛苦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秦然了然一笑,慢条斯理地举筷子夹菜。
  一直等她红着脸止住咳嗽,他才说:“小如,我们恋爱吧?”
  小如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没了反应。
  秦然笑得很邪恶,轻声说:“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是你在引诱我的。”
  小如一愣,低下头,看着自个儿碗里飘着的红辣椒。
  秦然脚下轻踢了她一下,低声说:“喂,你诚实点吧,很喜欢我的吻,对不对?”
  “一般般。”
  “哦?”
  “技术有待提高。”
  “可我怎么觉得你很享受?”
  小如用筷子捣着汤碗,低声评价了四个字:“大言不惭。”
  秦然失笑,“撒谎了鼻子会变长啊。”
  “为什么是我?”她忽然问。
  “其实这个问题捆饶了我很多年了,你说我怎么就看上你了,胸那么平……”
  话未说完小如狠狠一脚踢过去。
  秦然吃痛,把脚缩回,委屈地说:“你自己不诚实,还不让别人诚实……”
  小如瞪着他怒道:“你去找头母猪算了!”
  秦然手伸出去,越过桌面,一把握住她的手,无赖地说:“我不管,我都被你吻过了,你要对我负责!”
  小如想抽回手,试了两次没成功,皱着眉说:“你要不要脸?!明明是你吻我的!”
  秦然一脸正经地耍赖,“是你勾引我的!”
  小如愤怒:“我没有!”
  “不管,反正初吻,二吻,三吻都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秦然冷哼一声。
  小如咬牙切齿:“我就不对你负责,怎样?!”
  秦然莞尔一笑,“那我对你负责好了。”
  “我不要你负责!”小如抓狂了。
  她的手没有抽回,反被他更用力拉过去,贴在脸上,“可是我要你对我负责!女皇陛下,你不能把我始乱终弃。”
  小如顿了顿,认真地点头,“不,我就是要把你始乱终弃。”
  旁边的服务员再也忍不住喷笑出来,在收到小如的白眼后赶紧转过头去。秦然叹了口气,“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小如低下头不说话。
  不满意?她哪里敢,又哪里会。秦然很优秀,凭良心说像他这样要什么有什么的男人,很少有女人可以拒绝得了。潘净如说到底也是个平凡的人,也非铁石心肠,也会心动,可是为什么喜欢就一定要变成那种亲密的关系?
  她喜欢现在这样,害怕改变,更害怕改变了以后带来的种种后果。
  “就现在这样不好吗?”她小声说。
  秦然松开了她的手,到底不忍强迫她,只无奈地说:“好吧,我妥协。圣经上说:欠着我的,我会记下。所以。潘净如,你记得,出来混,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小如低头继续鸵鸟状,嘴角却不禁向上扬起。
  秦然长叹,革命尚未成功,壮士仍需努力。

  番外 十年

  城南餐馆里,一片嘈杂。正值晚上8点过一会儿的时候,餐馆里的人都上了酒劲,个个扯开了嗓子劝酒。餐馆虽小,却因为主厨的手艺好而人满为患,里面坐不下,干脆摆摊子摆到了人行道上。
  馆外摆的几张桌子,靠边上的一桌只坐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和其他桌比起来,显得冷清了许多。
  “阿森,好不容易放个三天假,你也该休息一下了。”两人中微胖的那个开了口,“也该找老婆了,趁这三天时间相个亲?哥给你介绍一个……上次和你说的,我老婆的堂妹,做护士的那个……”
  他没有再说下去,看另一个人的反应。可那人连眼也没抬,继续喝酒,说话的那个有点尴尬,只好低头吃菜。
  两人闷不吭声地吃了一会儿,突然手机响。一直没说话的那人拿起看看,脸上突然有了一丝表情,先前说话的那人看他那样很是奇怪——要知道阿森可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于是伸了伸脖子看阿森手里的手机。
  嗯……不是短号,不是行内人,也没有姓名显示,可要说陌生号码吧,阿森却好像很熟悉这号码的样子。
  阿森犹豫了很久,看着手机提示变幻的色彩一直没有接。就在那电话要停了的时候,阿森突然又用很快的速度,快得好像怕电话会消失一样接起来。
  “喂?”接着不说话,只是深呼吸着,隔了一会儿才说:“好,晚上我刚好有空。”
  “可以……嗯,BYE……”
  ……
  “哈……女朋友?”先前那人终于反应过来,看阿森没表示,当胸捶了他一拳,“可以啊臭小子,都快吃你喜糖了,还瞒着我。害我们老张罗着给你找对象,都快变拉皮条的了……”
  阿森愣了下,也没有反驳,但是心情明显好转地咧了下嘴:“宏哥,对不住……我先走啊,有事儿……”
  “去吧,去吧!”宏哥大度地摆摆手,看阿森站起来,突然又嚷起来,“臭小子,既然是去找姑娘,走之前先把账付了……”
  ******************************
  阿森,或者说是刑警江森,开着队里查来还没归还原主的雅阁,驶往“坠梵间”。
  刚刚手机里的那个声音,他已经有3年没有听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曾经那么亲密无间, 7年前,那个人结了婚,5年前,他做了他孩子的干爹,3年前,他终于想到一个可以慢慢脱离开他的办法。
  他申请调到刑警队,还做了2年多的卧底,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诈骗团伙,也足够他以充分的理由拒绝他再打来电话。
  可是今天,明显喝醉了的声音,问他:“……你有空吗?……”的时候,他连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原来,一直不是自己的逃避收效,而是他没有找他,一旦他主动,他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
  车子倒进车位,江森在侍者的引领下进了“坠梵间”。装饰得犹如梦幻天堂一般的歌舞酒吧,灯光透过悬挂的一只只羽翼蔓延开来,柔和了正中的舞池,边上的座位则相对昏暗了许多。
  秦然并没有告诉他具体位置,他只好站在大厅正中,拨秦然的电话,然后等着他来找他。
  劲爆的音乐刚刚停止,换了柔和的情人舞步,逐渐有情侣在领舞的带动下滑入舞池,江森身边都是一对对柔情蜜意的情侣,他慢慢看不见舞池外,他想外边可能也看不到他了,而秦然依旧不见踪影,也一直没有接电话。
  他有些焦急了,那个人喝多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其实是失望远大于担心吧?毕竟一个大男人,不像女人一样喝多了会担心被非礼,可是对他来说,3年了,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是在等待着,甚至盼望着秦然打这个电话的。
  其实,他是在等着秦然主动找他啊。可今天,他主动了,他却找不到他了……
  一边举着手机,一边颠起脚期盼能看更远些。
  身后一只手揽来,亲密地搂住他的腰。就在他明显僵硬的刹那,一股酒气喷到他肩窝处:“宝贝……等久了吧……”
  熟悉的声音,却混了很重的酒味。江森放松了身体,转回身来看向那人,平寸头,干净利落的衬衫,那么久没见了,却一点变化也没有。真要说不同,也许是今晚比较憔悴,腮边多了点胡渣。
  他沉默地看着,秦然的借酒发疯有些装不下去了,只好自动松开环住他腰的手臂,摸摸鼻头“嘿嘿”了两声:“刚才太吵,没听到电话响。一发现就马上找你了……”
  还是没说话。
  “嗯……好吧,我知道你现在情况特殊,在做卧底,我不应该在这时候找你……可是我们都3年没见了,谁知道你这卧底要卧多久……要是卧一辈子,那我们不是一辈子都不要联系了?”
  江森的眼底闪了闪,突然别转头:“我卧底结束了,今天刚结束的。”
  “啊……真的!那我找你找得太是时候了。”秦然马上收起虚伪的愧疚表情,拖着江森来到吧台,一人点了一杯塔基拉。
  又是几杯酒下肚,秦然开始叹气:“唉……要说巧,得托小如的福……要不是她今天非和我吵架,我还不会想到要找兄弟呢。”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江森仰起头一口灌下酒,把空杯子放到酒保面前示意倒酒。
  秦然则继续诉说:“那么多年了……她还是像小孩一样……刚结婚时,装修房子,沙发要黄色的,过段时间又嫌脏了懒得洗;床要白色的,慢慢看着又嫌像宾馆的床;窗帘要粉色的,又嫌太亮睡不着……现在,孩子也5岁了……她还是没变,甚至越来越自我……其实我也不在意这些,只希望她能稍微多关注我一点……”
  江森抬头,这才注意到秦然的衬衫居然是淡粉色的,嘴角不禁挑了挑。
  这家伙,疼小如是出了名的,即使到了现在找兄弟怨声载道的时候,还是自然而然地保留着小如加载在他身上的一切。
  即使,他最讨厌粉色。
  ***—*************
  秦然还是喝醉了,一手拽着江森的衣领,一手扒着吧台,嘴里嚅喏着,就是不放手。江森无奈地掰开他的手,把那只手环过自己肩,再扯掉他扒着吧台的手,搂着秦然连拖带拽地走出“坠梵间”。
  一出门,吹来一阵冷风,江森感觉怀里的秦然打了个冷颤,不挣扎了。江森连忙把他扶进自己车后座,秦然顺势倒了下去,人软软地侧躺在后座上,压着一条手臂也没感觉。江森费力地搂着秦然脖子往里拖了拖,再把他伸在外面的脚收进车里,忙完了,自己也累得满身大汗。
  秦然睡得不亦乐乎,浑然不觉此时江森已蹲在狭小的后座边,呆愣看着他。酒吧门口五颜六色的霓虹光透过车玻璃打在秦然熟睡的脸上,幻化出各种颜色。
  “秦然……秦然……”江森念着这名字,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见这人时,自己咬音不准叫成了“情郎”,这人因此和他杠了好久。
  “真是情郎就好了啊……”
  感叹了一声,伸出一只手,缓缓地在那张脸上摩挲,这个人,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这份感情了。
  缓缓低下头,在那张透着酒气的唇上印下柔软的一吻,江森又是一阵发呆。过了很久,才重新回到驾驶位,把车驶离了停车位。
  *******-*****
  虽然已经11点多,可是小如显然一直在等着秦然,所以江森一按门铃,她马上就来开门了。
  见到是江森送秦然回来,小如也很惊讶:“嗨……江森……”
  “秦然喝醉了,打电话给我。”他边说,边扶着秦然进去,熟练地扶到卫生间,脱皮鞋,脱衬衫,解到皮带时,突然想起门口站着的小如,略一犹豫,还是站起来说:“你来吧……我队里还有事,得回去了。”
  “呃……不再坐会儿?”
  “不了。”江森扶着秦然靠在浴缸里,然后站起来转身离开,经过小如身边时,停了一下,“小如……”
  “呃?”
  “别再给他穿这件衬衫了”江森低声说,“他喜欢的是蓝色。”
  没有再回头看什么,江森走出这间屋子,轻轻带上门。
  然后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车门边,才慢慢回头看着那间屋子,卫生间的灯依然亮着,那个人,还傻呼呼坐在浴缸里吧?只要他幸福,就好了啊……
  ***********-
  “小然,这是你表弟,江森”一个女人蹲在两个很小的孩子间,介绍着,“你比弟弟大,要做榜样噢……”
  “知道了,我会带弟弟玩的。”其中一个肤色较深的孩子答应着,伸出肥嘟嘟的手拉起另一个孩子的手,向外面走去,边走边说,“我叫秦然。”
  “QING LANG?……好奇怪的名字哦”另一个孩子瞪大眼睛,“是大灰狼的一种吗?”
  “不是啦……”肤色较深的那个很严肃地停下脚步,看着另一个教育,“那是我的名字!”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只好无奈地摆手,“算了,‘然’字就省了,你叫哥哥就好了……”
  “哦……秦哥哥……”
  “嗯……”
  两人显然都没有意识到叫法上还是存在错误,就这么叫着一直到读书……
  *******************
  备注:本番外由警花兔子小姐倾情奉献~
  纯属恶搞,与真实剧情无关,上当的请PIA她~ (奸笑~~)

  爱情是什么
  天气渐凉。
  潘净如本来就不是个能早起的人,天冷了,她更要窝在被子里赖住床,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起来!
  下课的时候小如顶着一头乱糟糟发缩在教室后面吃包子,江森坐在小如后排的课桌上,一脸嫌弃拨弄她的头发,说:“你姑娘家,出来也不注意仪容!没梳头吧?”
  小如点头。
  “没洗脸吧?”
  小如继续点头。
  “没……刷牙吧?”
  小如还是点头。
  “……”江森瞪大了眼睛,“潘净如你太不像话了!”
  小如咽下一口包子,甩甩头,没好气地说:“刷牙了!”
  公共课基本上都是娱乐性的课程,好学生们看专业书,懒学生们看报纸杂志,万一看到有趣的新闻还时常会互相交流交流。
  前方教室忽然一片喧闹,然后刷刷刷几排人都回头向后面看过来。
  小如一愣,惊恐地问坐在旁边的齐娟:“我刚才没做什么惊人之举吧?”
  未等齐娟回来,就有个男生跑了过来,冲着江森挥挥手中的报纸,道:“哇,阿森,这个人是你吧?”
  江森还未做反应,小如已经把脑袋凑了过去,展开报纸,一则关于汽车销售广告占了整整一个版面。广告上一个男模靠在一辆满是泥浆水的SUV车上,背景是城市郊外的一条公路,天色阴霾,云卷残叶,广阔辽远。
  整个构图中最显眼的除了那辆车,就是那个男模。他侧身靠在车门上,不羁痞气的笑容相当勾魂摄魄,那肆意的眼神,仿佛任何阴霾都如脚下尘芥。他上身只一件贴身的白色T恤,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很结实,但肌肉又不至于过分纠结。下身是一条半旧的浅褐色的工装裤,迷彩的外套松松地系在腰间,全身散发着懒散而又让人无法转移开视线的狂野。
  正如广告词所写的:我的路,无所阻碍。
  小如愣了半晌,挤出三个字:“帅呆了!”
  江森接过报纸看了一眼,笑道:“那是,不看你哥是谁。”
  “比本人强多了。”小如将他从头打量道脚,叹道,“这摄影师技术真好,就你这土匪样还能拍出这样的效果来!我去拍的话,不得超过奥黛丽赫本了?”
  周围一阵唏嘘,江森笑道:“你的脸皮倒是比奥黛丽赫本厚多了!”
  拿报纸过来的那男生问江森:“你什么时候去做模特了?大家都不知道啊!”
  “就那次和洪浩去车展的时候被拍了很多照片,被商家看上,就邀请我又拍了几组。”江森解释说,“我也没想到会被当广告用。”
  小如插进来,“你问他们收钱了没?登报做广告了他们应该会给你钱吧?”
  “你都快钻到钱眼里去了!”江森鄙夷了她一眼。
  小如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小气的家伙,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了,怕找你请客吃饭对不对?!”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哪次要我请我没请?!”江森狠弹了下她的脑门,“还有,这事我没跟你说过吗?是你自己一天到晚就知道和秦然厮混在一起,将我们这样不重要的人物都给过滤掉了!”
  “我没有!”小如纵然脸皮很厚,但一提起秦然,脸色还是会泛红。
  江森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算了啊,别解释了,最近不知道谁两个一天到晚粘在一块!”
  “巧合!纯属巧合!就一起看书而已!”小如无辜地眨眼。他们真的没商量好要呆一块儿的,只是大家都默认了同一个时间在同一个自修室出现而已。
  “行了行了,我家然哥哪里让你丢人了,还不肯承认!”
  “别诽谤我!我说的是事实!事实!”
  上课时间到了,江森就从桌上下来,坐到小如后面的椅子上,趴着,有些烦躁地说:“别吵了,我要睡会儿。”
  中午下课的时候学生们走出教室的步伐都特别快——因为要去食堂抢饭。
  人都走了大半了,江森还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对着一个个从他身边走过的同学发呆。
  “江森。”秦紫走到他旁边的时候停了下脚步,说,“班导有事找你,你见着他了吗?”
  江森抬头看了她半晌才摇头。
  “你怎么了?丢了魂了?”秦紫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江森忽然站起来,殷勤地接过秦紫手中的书,笑道:“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未等秦紫回答,小如就插进来,“我也要!”
  江森瞪了她一眼,“你要个P,你去干吗?”
  小如理直气壮地说:“混饭!”
  J大位于市中心,找饭店吃饭是件非常方便的事。
  小如自己去混饭不算,还强拉着齐娟一起去混。
  江森问秦紫:“这个周末有时间吗?”
  小如边吃菜边说:“有。”
  江森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继续问秦紫:“要不要出去玩玩?”
  小如举手:“要!”
  “靠!潘净如,做灯泡也要有职业道德,闭嘴吃你的饭!”
  小如贼贼地看了眼秦紫,再看了眼江森,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了?!”
  “谁勾搭在一起了!”江森忍不住伸手敲她的脑袋。
  “哦,知道了,你还是单恋,是吧?”小如笑得异常阴险。
  “哎,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江森一脸无奈,“我都请你吃饭了,你配合点行不?”
  小如眼珠一转,“要不,这周末我们去吃大闸蟹吧!”
  江森转头问秦紫,“去吗?”
  “可以啊。”秦紫从进来开始就在微笑,即便在小如故意捣蛋的时候,也一直保持温婉的形象,没有尴尬,没有矫情,大方从容。在拥有令人惊叹的美妙容颜的同时,又能有这样的胸襟气度,实在难得。
  也难怪江森会喜欢,小如心想,如果自己是男人,恐怕也会喜欢这样的美人。
  如此,周末的出行就这样敲定了。本来叫了齐娟和洪浩一起,但齐娟有事回家,洪浩最近又新交了女朋友要去过两人世界,于是小如为了不单独做电灯泡,就拖上秦然一起。
  江森还未从上次十一出游的阴影中恢复过来,临行前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特地提醒小如:“记得不要靠我太近!”
  小如一脚将他踹回去。
  “不过,”小如想了想说,“没想到秦紫会答应一起出来玩。”
  江森小心关照:“你收敛点,别把人家吓着!”
  秦然拿纸巾递给小如,示意她擦下嘴角,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阿森,你真的……在追秦紫?”
  江森点了根烟,笑道:“是,所以你们注意配合啊。”
  小如瞥了一眼秦然,说:“好像秦紫关系跟你不错哦?”
  秦然莞尔,欺身上前在她身上闻了闻,调侃道:“怎么有股酸味呢?”
  小如笑着推开他,“你才酸呢!不过我说,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也喜欢秦紫,那你们两个会怎么办?”
  秦然一愣,笑了,“你怎么就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呢!”
  小如不服气了,“怎么就乱七八糟呢,秦紫那样的大美人,连我都会心动啊,我就不信你看了没感觉!”
  秦然认真想了想,说:“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会很虚伪,但是这样说吧,我们每个人,看到一些美好的事物,比如一朵美丽的花,一幅美丽的画,那都会心动。可是心动跟感情是没关系的,我们会赞美,甚至会喜欢,但只停留在一个欣赏的层面,你明白吗?”
  小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欣赏她,但是不会想要去触碰她,占有她,不会想要她的目光都专注在我身上。”秦然耐心解释,“就像你喜欢尼古拉斯凯奇一样。”
  “那不一样,不有种说法叫日久生情吗?尼古拉斯凯奇不在我身边,如果他在我身边了,说不定我就爱上他了!”小如独自陶醉,“啊,我太爱他那双美丽的水蓝色的眼睛了!啊!多么水汪汪啊!”
  “你当人家宠物狗啊,还水汪汪!”秦然大笑,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很认真地说,“我相信人和人会日久生情的,但是我的感情已经分不出更多的给别人了。”
  小如一怔,脸上微微浮出了一些红晕。
  江森嗤笑,讽刺她:“真是遗憾啊,不能让你看到兄弟夺妻的场面了。”
  “喂,我没那个意思啊,我只是假设!”小如急急地辩解道,“假设有那种情况的话,你们会怎么做?”
  江森缓缓吐出一口烟,青丝缭绕,让他的笑容看起来灿烂得不那么真切了。
  “我和秦然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反目?你没听过么,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江森在接到小如杀人的目光后,顿了顿,放软语气说,“我没说你是衣服啊,瞧你眼珠都快瞪出来了!那个,你要是衣服,也一定是件镶了钻石的狐皮大衣,可比手足珍贵多了!”
  “那可不是!”小如仰起她高贵的头颅。
  秦然轻笑,“我和阿森不会因为这种事翻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权,不是我和他单方面抢夺可以解决的问题。假设有那样的情况出现,我想所以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会尊重对方,而我和阿森的感情是不会变的。”
  小如又好奇地问:“那如果我和森妹谈恋爱,你还能这样跟我们吃饭吗?”
  “潘净如,你能不能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跟你谈恋爱,我可得提前买好两份人生保险!”江森一脸受不了,掐灭了烟,舀了碗汤,慢慢喝。
  “这个问题我考虑过的。”秦然认真地说,“如果你不跟我在一起了,那我就只能……”
  小如好奇追问:“什么?”
  “出家。”
  江森一口汤喷了出来。

  赴螃蟹宴
  周六一早小如就被江森的电话吵醒,齐娟回了家,宿舍就她一个人,难免睡过了头。她匆忙起床,秦紫已经跑上楼来叫她。
  秦紫的穿着依然是她一贯的简洁风格,可就在小如开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觉得刹那间有波光潋滟过。
  她开始动摇了。把这样的美人放在秦然身边,还真不相信他能坚守贞操到最后!什么“我的感情已经分不出更多的给别人了”,什么“会赞美,会喜欢,但只停留在一个欣赏的层面”,说起来是好听,可一放在这个残酷的现实面前,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小如对着镜子刷牙,镜子里的姑娘睡眼惺忪,顶了个鸟窝头,别说让人惊艳了,不摇头叹息就算是对得起她了。
  小如发狠地用力洗脸,洗完后小跑到桌前,打开化妆包开始化妆。
  秦紫在一旁看她生疏的模样,笑道:“我来帮你?”
  小如泄气地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的工具交给她。
  其实小如没见过秦紫化了妆的模样,以为像她这样的美人根本不必要化妆的,不过很快就发现她的手法很娴熟。
  江森又打电话来催,小如吼道:“烦死了,你催命啊?!给我等着!”
  说罢就挂了电话。
  可以想像江森在那头暴跳的模样,秦紫笑了,在小如脸上勾勒最后一笔,说:“好了。”
  换好衣服梳好头,小如才磨蹭着背了个包出门。江森靠在宿舍楼下的一辆黑色君威车上,摆了个很潇洒的姿势,对小如吹了声口哨,“你让我们在楼下等了半个钟头,就为在脸上抹粉?”
  小如恨恨地瞪着他,抬腿就给他一脚,江森躲开。
  “不是我打击你,地瓜再怎么化妆也不会像苹果的!”
  小如再踢,江森再躲。
  秦然发动了汽车,喝道:“你们还有完没完!给我上来!”
  小如钻进副驾驶座,自觉地把和秦紫并肩的机会让给江森,还给了他一个眼神:姐姐对你好吧!
  江森嗤之以鼻。
  “哪来的车?”小如问。
  秦然看了她一眼,“问亲戚借的。”
  小如奇道:“你在这还有亲戚?怎么没听你说过!”
  秦然“嗯”了一声,过了半晌,低声说:“很漂亮。”
  “咦?你说什么?”小如侧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她印象中,秦然从来就不懂得赞美一个人的重要性,他最拿手的是打击别人,而且能把别人打击到地底下去!
  秦然羞恼地瞪了她一眼,脸已微微泛红,“好话不说第二遍,没听见算了。”
  “不行不行,我要听,再说一遍!”小如耍赖,扯着秦然的袖子不撒手。
  江森坐后排看不下去了,手伸到前面敲小如的脑袋,“潘净如你要不要脸啊!放手!开车注意安全!”
  陆黎有个兄弟在巴城养螃蟹,巴城是阳澄湖边上的一个小镇。
  从上海走沪宁高速五十公里路程到昆山站下,再向西北到巴城镇,车流量通畅的话一个半小时足够赶到了。
  上午十点半的时候,黑色君威已经停在了养蟹场门口。
  陆黎的那个兄弟名叫陈生,据陆黎说,他很好认,体型特征就是:胖。
  见了面,小如心叹:果然胖。这胖子虽然长得非常平凡,扔在人群里也找不出来,但那双眼睛异常晶亮,笑起来能弯成一道细月,有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虽然第一次见面,但一点都不生份。
  陈生说他是陆黎的初中同学,因为读书成绩不好,所以混了三年中专,毕业出来就帮着家里养螃蟹。精明是生意人的本能,而陈生虽然有这样的特质,却并不让人讨厌,或许是因为他笑起来很豁达。
  陈生说,陆黎是他很好的兄弟。这话,陆黎也同样说过。
  陈生和小如很合拍,都是性格开朗能说会道之人,又都是本地人,几句方言一说就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只差没称兄道弟了。陈生非常热情地把小如他们带到湖边,指着岸边的船说:“这片的螃蟹是最好的,我说实话,做生意不能亏了自己,但我也保证不多赚你们的,一百四十一对,你们自己去捉,怎样?”
  小如是个喜欢水的人,一听可以自己跑船上去捉螃蟹,高兴地一蹦三尺高,顺手把手提包扔给秦然,上前跃跃欲试。
  那是一只一般江南农民家中都会有的小船,木质材料,中间有个乌蓬,半成新,打扫得还算干净。
  陈生伸手扶了小如一把,乐呵呵地说:“上船坐下,小心,不要晃。”
  小如果然晃了几下才坐稳,对还在观望的其他三人说:“来啊,一起来捉螃蟹!”
  秦然站在岸上轻轻摇头,“我还是在这里给你拎包吧,你给我挑就行了。”
  小如撅了下嘴,失望地说:“你真像老头,没激情!难得出来玩一次,也这样。”
  秦然愣了一下,微微发怔,似乎想开口说什么,江森就大步一跨到船上,故意晃了几下,引得小如一阵尖叫。
  江森的调侃道:“潘净如,你还没做我们秦家媳妇呢,就开始吆喝了?”
  “你们秦家?你又不姓秦!”小如心虚地瞪他一眼。
  江森轻哼两声,“我外公姓秦,我妈也姓秦,怎么就不是我秦家了?”
  秦紫看了秦然一眼,温和地说:“我也不去了,风太大了。”
  风确实很大,秦紫散落在额边的发被吹散了,有一缕贴在了嘴角,她不经意地伸手抚开,真是纤指如玉,美人如斯。
  陈生站在岸边扶着船,笑道:“那你们去屋里坐吧,我们很快的。“
  秦然看了秦紫一眼,侧过身,柔声对小如说:“在船上别闹,小心一点,我去里面等你。”
  秦然这一侧身,刚好为秦紫挡住了风。
  小如安静了几秒,分别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也没回话,对站在她跟前的江森说:“别站着,坐下吧,我们去捉螃蟹。”
  要是真说来,这片养蟹场其实是阳澄湖边上开挖的一个大塘子,水倒是连着阳澄湖的,但陈生说,其实阳澄湖的螃蟹好,不是因为水好,妙处是在湖底。和别的湖比起来,阳澄湖的湖底少淤泥,多砂石,所以螃蟹在这里爬行,需要很强的腿力,这样锻炼多了,肉质自然就结实了,味道也好。
  所以区分是否是好的螃蟹,一个最简单的标准是把螃蟹放在一块洒了水的光滑玻璃上,如果螃蟹能够快速爬行,那么这螃蟹吃起来一定不会差;如果螃蟹会在玻璃上打滑,那么肯定是不好吃的。
  陈生又说,其实现在市面上很少有真正的阳澄湖螃蟹,很多都是外地养的蟹,放到阳澄湖水里泡上几天就卖的,像他们真正在这里养的螃蟹,大部分都用做出口的,再会留一些给当地官员,剩下小部分只在自家饭店里卖,给客人来湖中挑选。
  自己抓的自己吃,也是一种情趣。
  小如学着陈生教的方法,拿网兜捞螃蟹,捞起来了又放回去,玩得不亦乐乎。
  “喂喂,快来看这只!”小如捞上了一只雌螃蟹,个头不大,放在船板上的大盆里,竟然举着两只大钳子把整个身体都竖了起来,喀嚓一夹,重心不稳摔下,然后又竖起来!
  “动物界里的很多动物都是这样的,像连狗啊猫啊,遇到了敌人或威胁,都会这样做出攻击的姿态发出警告。”江森凑过来看这只螃蟹,笑道,“小如,它在警告你,不要轻薄它。”
  小如邪恶地冷笑三声,对那雌螃蟹说:“好,你小子有胆量,姐姐我吃定你了!”
  “要这只?”陈生本来在船头摇船,见小如这样说,放下桨,走过来。
  小如点头,然后惊讶地看着陈生非常熟练地抓住螃蟹,弯过它的八条腿和两只钳子贴在肚皮上,用一个细绳来回几下就将螃蟹捆了个扎实,动作干净利索,那只螃蟹绝对不能再动弹半步!
  雌螃蟹躺在盆里,两眼睛凸得很出,显然非常不甘。小如邪恶地拿手指碰碰它的眼睛,阴笑道:“嘿嘿,我就轻薄你怎么样,我就是轻薄你!等下还要把你大卸八块了!”
  “瞧瞧,你这是什么嘴脸!”江森蹲在小如旁边,一脸鄙夷,“一姑娘家不善良就算了,还落井下石!真跟电视里那些汉奸似的!”
  小如眯了下眼,猛地龇开牙对着江森的手臂咬上去!江森向后一缩,赶紧提醒道:“喂,这是船上,你别乱来啊!”
  小如拿起网兜,站起身,高举过头,居高临下藐视他,“再欺负你姐姐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了!”
  “谁?是谁欺负你?”江森做张望状,“胆子太大了!让他出来,我请他吃饭!”
  陈生在一旁看着他们斗嘴,也忍不住笑起来。

  落水的英雄
  十一月虽然还不至于很冷很冷,但湖面上风很大,小如的脸蛋和鼻子都被吹得红通通的。
  小如自我赞美道:“我的脸蛋像个红苹果!”
  江森嘲讽道:“像猴子屁股。”
  小如抬脚就踹过去,江森险险躲过,船跟着晃了几下,小如吓得赶紧坐下。
  江森嗤笑:“秦然说的对,潘净如就是只纸老虎。”
  小如不吭声,瞪了他一眼,开始捞螃蟹。
  水不是很清,但还是可以看到一些螃蟹从水中游起来,滑过船体,钻入船底。
  小如捞起了一只有着一对很大很大钳子的雄螃蟹,戴上手套抓住螃蟹的壳,见江森专注于水面,便悄悄凑到他身后。
  “嘿,小如,快来看,这里有两只螃蟹在打架!”江森兴奋地低着头看水低,一喊之下,发现身后一向爱看热闹的人没反应,奇怪地回了一下头,忽然愣住了。
  他眼前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两个大钳子上都是黑幽幽的毛,而螃蟹后面是一张小人得志的笑脸。
  那张脸被冷风吹得有些红,头发也胡乱散开,可是眉目间的神采飞扬,竟连天上那轮出云的骄阳都比不过……
  江森记得自己在给汽车销售商拍宣传广告的时候,听摄影师说过这样一句话:生活有时会像照相机闪光灯打过来的一瞬间,那个瞬间眼前会出现一片苍茫的亮光,紧接着双眼就会陷入短时间的黑暗。刹那发生的事,让你没有准备的时间,不能摆好一个POSE或一个表情,可赤裸裸的自己却在那时,被被活生生地记录了下来。
  那个时候,江森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真的有一个瞬间陷入了黑暗,接着是一种被偷窥到了内心的惶恐。
  不过只是一瞬间,快得连他自己都还来不及看清楚。
  江森下意识向后退去,只听得陈生大喊一声“小心”,他便应声落水……
  小如没料到一只螃蟹能把江森吓掉下水去,一时也顾不得水花溅了她一身,顾不得船摇来晃去,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发现江森没有浮出水面,水面伸出了一只手,扑腾了几下又沉了下去!
  小如脸色一下子刷白,难道江森不会游泳?
  暑假在游泳池兼职当救生员的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鞋子一脱,就往水中跳去!
  “等下,小如……”陈生的话还来不及说完第二阵水花就激起来,然后小船又在水波中大幅度晃了起来。
  “那个……”陈生见人已经跳下去,声音便越说越轻,最后成了一句叹息,“其实,水很浅……”
  十一月的水可不比七八月,小如一跳下去就体会了什么叫做透心凉!寒气直深入骨髓,刺痛刺痛!
  她哆嗦了一下,钻下水去找江森,手在水底摸到了一块布料,就往身边拽。
  水中救人最怕的是遇到力量很大纠缠不休的人,比如江森。如果江森全身放松下来,小如有自信两个他那么大个头的人她都能救起来!可江森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一个翻身把她压在水下!
  这是溺水的人都会有的自然反应,想更接近水面,但这样显然不能让他得到救助。小如发狠,反手扣住他的手臂,一转身到他身体上方,刚想拉着他向上浮去,谁知道江森不屈不饶又将她压了下去!
  小如怒了,肺中氧气越来越少,再这样纠缠下去两个人都得淹死在这里!她一脚结结实实踢到江森腿上,如果她有足够大的力量,她会把他踢昏过去!
  江森吃痛,握着她手腕的力量加大,像要捏断掉她的手骨一般!小如痛得挣扎起来,但越挣扎江森握得越紧。
  随着氧气的减少,小如动作的幅度也慢慢变小了,大脑因为缺氧而意识涣散,最后她只能发狠又踹了江森一脚,不再挣扎。
  算了,小如自我安慰,好歹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不会太寂寞。只是从此世界上一颗闪亮亮的红星就这样香销玉损了,她的大好人生前途理想和憧憬都远去了……恋爱还没有好好谈过,读了那么多年书也还未为社会主义建设添过砖加过瓦……好不甘心哪……
  江森,看我去地狱怎么收拾你!
  就在小如肺里的空气很少很少,少到她都快放弃希望的时候,反倒有一股力量抱着她向上浮去。
  浮上水面,跟空气做了可爱的亲密接触后,江森将小如托起来,放她趴在船舷上咳嗽,自己则站在水里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并极其愤怒地瞪着她。
  水只到江森的胸口。
  陈生在船上拉,江森在水中托,终于把小如给弄上了船,她冷得瑟瑟发抖,湖水冷就不说了,风一吹就更是能听见牙齿互相碰撞出的颤声了。
  小如躲进乌蓬里,陈生拿了条破毯子给她裹着,然后再把江森拖上船,嘴角裂得很开,笑着说:“我真是好久没遇到那么有趣的事了。”
  话才出口,两道锐利的锋芒射过来,陈生的笑容僵在脸上,赶紧扭头走向船尾,准备摇船回去。
  乌蓬并不能挡住多少风,江森哆嗦地坐到小如对面,嫉恨地看着她身上的破毯子,说:“你简直是我的煞星!刚才差点被你弄死了!”
  小如一听怒了,对他吼道:“这话应该我说吧!是谁奋不顾身英勇地跳下水去救你!”
  “救我?”江森一愣,“你不是跟我一起掉下水了吗?”
  “我才没有!我以为你要淹死了好心跳下去救你的!”小如吼道。
  江森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亲爱的,我十一岁就是市里青少年游泳比赛的冠军了。”
  “你会游泳?!”小如的愤怒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不会了?”江森平静地问。
  “那你为什么不马上浮起来?!”
  “我掉下去就发现水不深,想站起来,不过一下子没站稳——你知道这水有多冷。”
  “啊!”小如大叫,“我要疯掉了!”
  江森缩在一边,双臂抱紧了自己的身体,瞪她,“你还敢叫?我才要疯掉了!”
  小如的表情忽然变了下,从愤怒变成了疑惑再变成了惊恐,她大叫了起来,江森赶紧捂着耳朵,吼道:“你又怎么了?!”
  “我的背上!有东西在咬我!”小如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下子扑向江森,死死抓住他的袖子,眼泪说下来就下来。
  江森愣了一下,将她拉进怀里,拉开毯子,隔着她的外套在她的背上摸到了一个凸起的会动的不明物体。
  “痛!痛!”小如锤打着江森。
  江森忍不住喷笑出来,“好像是……螃蟹钻进去了。”
  “痛!它在咬我!帮我拿出来!快点!”小如惊恐地叫道。
  江森拉开她外套的后衣领看进去,没有。在她的尖叫声中,他犹豫了一下,再拉开她的T恤,便见到一只螃蟹勾在她内衣的蕾丝上,正舞动着尖锐的四肢可怜地挣扎。
  “嘿,亲爱的,报应来得可真快。”江森调侃道,“刚才被你戳眼睛的那只螃蟹的姐妹寻仇来了。”
  “啊~~~~痛~~~~~~~”小如大叫,眼泪一把一把往他胸前抹,“快点帮我抓出来!”
  “哦。”江森一手拎起她的后衣领,注视着那只螃蟹,另一只手从她衣服下摆伸进去,抓着那只螃蟹的背壳,向后拉,手碰到了她光滑温润的皮肤,抖了一下,竟然没拉开。而螃蟹受了惊,更用力地抓着小如的内衣,八只尖利的爪子死死划过小如的皮肤,引得她又一阵尖叫。
  江森冷汗涟涟,“别叫了,你叫得我头皮都发麻了!”
  “你这个笨蛋,不就是一只螃蟹啊,还没拿出去吗?!”小如愤怒地叫道。
  江森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我现在把它抓出来,你忍一下,不要叫,乖!”
  江森抓住螃蟹壳,猛地用力向外一扯,那小螃蟹在小如的背上深深划出几条红印,却哪里抓得住,于是反转钳子钳住了江森的手。江森松了口气,把螃蟹拿出来,轻拍了下小如的背,“好了好了,拿出来了,没事了。”
  “哦。”小如抹了把泪花,抬头看见钳住了江森手的那只螃蟹,转眼就暴怒起来。
  江森倒是没在意,用另一只手抓住螃蟹的背壳,一拉,螃蟹的钳子就硬生生与身体分家了。断了钳子的螃蟹被他甩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嗖”地就往暗处钻了进去。
  小如呆呆地看着江森手指上徒留的钳子,那钳子深深刺进了他的皮肤中,印出了一道血痕。
  江森将钳子拉掉,轻笑,“丢不丢人啊你,一只螃蟹让你哭成这样!”
  “你……你痛吗?”小如呆望着江森有些可怜的手指。
  “我又不是死人,怎么会不痛?”江森没好气地瞥她一眼。
  “真粗鲁!”小如低声说,“那螃蟹明明应该钻你衣服里去的!”
  “是吗?”江森挑眉,好笑地说,“螃蟹可勾不住我的背,我不会穿带蕾丝的内衣。”
  小如猛地转过头,抬脚就踢过去,“你闭嘴!”

  江森再度负伤(已修)

  湖边的小屋里,秦然和秦紫正坐在一起聊天,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两人。
  “又发生灾难性事件了?”秦然走上去将小如身上披着的破毛毯裹紧,搂在怀里。
  “哥你真偏心,也不给我一个拥抱。”江森倚在门上,嘴唇已经冻成了绛紫色,笑容看起来有些僵。
  陈生走进门说:“赶快去换衣服,这样会感冒的!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二十分钟路程。”
  “去我家吧,我们晚上再来吃螃蟹。”小如说。
  秦然握住她的手,帮她捂热。
  江森皱着眉问:“你家?在哪里?”
  “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能到。”秦然说,“走吧,你们这样会生病的。”
  江森抱着自己的胳膊,果然打了个喷嚏。
  小如家在金鸡湖边的天域花园,小区入口对面有座桥,叫做“醉月桥”。
  小如裹着毯子推推江森,说:“看我们这文化古城多有水准,连随便一座小桥的名字都取得那么浪漫!”
  江森出口嘲讽:“落水也很浪漫,要不你再跳几去一次?”
  小如牙齿打颤,“像JACK和ROSE?”
  江森冷笑,“如果你是ROSE,我就不会惊讶于泰坦尼克的沉没了!”
  小如失笑,踢了一脚,江森一闪躲过,“还踢!水底下被你踢了两脚的地方都青了!”
  “我看你们两精力都好得很,把你们扔下车跑马拉松都可以。”秦然停好车,分别对他们横了一眼,“下车。”
  秦紫扶着小如下车,脸色有些苍白。小如见她紧张的模样,便对她调侃道:“你这是担心我呢,还是担心我姐妹呢?”
  秦紫握着她的手,有些紧,还有些不自禁的颤抖,小如愣了下,拍拍她的手背,正色道:“你怎么脸色比我还难看?我们不好好的,没事了么,啊?”
  秦然把小如搂进怀里,走进电梯,对秦紫笑道:“是啊,他们两个生命力顽强,堪比小强。”
  小如笑着推开他,“我身上都湿的!离我远点!”
  “没关系我不介意。”秦然又把她拉回来。
  江森轻咳了一声,把秦紫拉到电梯的另一边,嘿嘿笑了两声,“真丢人,我们离他们远点,装做不认识。”
  他的手不经意碰到秦紫的,顿了顿,握住,“你的手怎么比我的还凉?”
  “啊,有坏蛋趁机占便宜了!”小如不怀好意地窃笑,结果被秦然这厮打了下屁股。
  小如家住十八楼,一开门,她就呼出一口气,说:“姐妹你在外面洗,我去里面,秦然秦紫自便啊,吃的东西冰箱里自己找。”
  “等下!”江森一把拉住她,“有没有换的衣服?”
  小如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爸的衣服你穿可能嫌小。”
  江森笑:“一般人的衣服我穿都小。”
  “我出去给你买。”秦然说,“小如你妈等下回来吗?”
  “不知道,我没给她打电话,可能今天医院值班。你要是出去,那就买点吃的东西回来,我们自己煮吧。”小如拿了条浴巾出来扔给江森,“你先将就将就。”
  “知道了,去吧去吧。”江森手一挥,也不客气,进了浴室就将门关上。
  秦然和秦紫出门后十五分钟,小如妈妈回来了。
  刘莉一开门就发现门口多了两双鞋,一双是大号的男运动鞋,另一双她认得出来,是她家闺女的。
  “是秦然来了吗?”她边换鞋边问,没人应答。
  刘莉走进客厅,把钥匙扔茶几上,提着刚买的水果向厨房走去,才转到门口,忽然愣住了。
  一个头发湿湿的,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的男孩子正蹲在她家冰箱前面,嘴里叼着一片土司,手正伸进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显然他也发现了她,转过头来看,四目相交,两人均失了反应。
  刘莉手一松,袋子里的苹果橙子滚了一地。
  “你,你是谁?”刘莉惊魂未定地看着江森。
  江森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拿下嘴里的土司,另一只手捂紧了腰间的浴巾,生怕掉下来,窘迫地说:“阿姨……好……我叫江森,是小如的……同学。”
  “小如?小如呢?!”刘莉问,脸色铁青,相当不好看。
  “在,在里面洗澡。”江森小心翼翼地指指房间的方向。
  刘莉眼神锋利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像买肉的时候打量摊铺上的死猪,寻块最嫩的叫摊主切下来!江森不由自主地侧过身掩住胸口……这大妈莫非有所企图?
  刘莉皱了下眉,冲房间的方向大喊:“潘净如!”
  话说小如刚关上水,一听到娘亲气势汹汹的喊话,心想不好,马上围了条浴巾就开门出来,讨好地笑道:“妈~”然后她不出意外地看到娘亲后面站着头发还在滴水赤裸着上身的江森。
  尽管有了思想准备,刘莉还是被小如这样子吓了一跳。虽然以前在家里她也会只裹条浴巾走来走去,但现在毕竟有男生在——不管这个男生和她是怎样的关系!
  想到这里,刘莉更火了。
  “潘净如你给我进去穿衣服!”刘莉怒吼。
  “啊?哦!”小如赶紧转身进自己的房里,她双手捂着胸口,浴巾有些松,露初了因洗过澡而白里透红娇嫩的后背。
  刘莉看到了她背后的爪痕,怒气急速上升,即将又气流漩涡发展为热带风暴!
  刘莉定了定神,转身回沙发上坐下,指着旁边对江森说:“你过来,坐下。”
  江森隐约感觉小如妈妈误会什么了,但她不问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着她的脸色,乖乖坐下,刚想要怎么开口解释,便听她说:“有些事情我不想多说,你们年轻人会有冲动我也可以理解,但是,做男人一定要有责任心,你明白吗?”
  江森被这严厉的话语震到了,猛摇头,“阿姨您误会了,我和小如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刘莉那一刻简直就像一只护着幼崽的猛禽,随时准备将袭击者消灭!
  江森咽了咽口水,“我、我跟小如没什么……”
  “没什么?!你说没什么?!”刘莉的怒火终于战胜了刻意表现的气度,爆发了!为人父母,特别是生了女儿的父母,最忌讳的就是别的男孩玷污了自己家女儿的清白还不认真负责!尽管这是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尽管刘莉本身不是太保守的人,但如果对方是抱以玩玩的心态对她女儿,她还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刘莉厉声道:“所以,你想推托责任?!”
  “推托?不是,我没有推托,我和小如是朋友的关系……”知道窦娥是怎么死的不?冤死的!
  “你还敢说普通朋友?!”刘莉火冒三丈,也不顾礼仪,抓起沙发上的靠垫就向江森打过去,“你父母没教你什么叫责任感吗?!啊?!你看你一个大男人,把她的背都抓成什么样了!”
  江森躲不过,狼狈地围着沙发的茶几逃跑,还得护着他可怜的浴巾不掉下来,“不是您想的这样……真的……”
  “你还想赖吗?!她背上分明是被指甲抓的!你不要告诉我是她自己抓的!”刘莉把手里的靠垫直直扔了过去。
  “哎!说了不是我!你这个大婶到底听不听别人好好解释!”江森也怒了,接下靠垫往地上一扔。
  刘莉被他忽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
  “小如背上是被螃蟹抓的,不是我!”江森赌气地瞪着她。
  刘莉冷笑:“螃蟹?!你要找借口也找个靠谱点的!”说罢又从沙发上拿了个垫子打过去。
  江森抬起手挡着攻击,急道:“真的是螃蟹!”
  “你再说螃蟹!”刘莉不屈不饶。
  “我说的是实话!我怎么敢抓她!她抓我还差不多!”江森又绕着茶几跑几来,“天啊!我说真的!啊,对了,你不信看我的腿上,被她踢的地方还青着呢!”
  江森越说刘莉脸色越差,举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就向江森砸过去,竟奇准无比地砸到江森的额角!
  玻璃杯从江森额头弹到在地板上的破碎声和小如开门的声音同时响起。
  “妈!你在干什么!”小如大惊失色,赶紧跑过去查看江森的额头。
  “你们两个!过来给我坐下!”刘莉见江森负伤,怒气多少消了一点,气呼呼地在沙发一边坐下。
  小如扶着江森坐离刘莉最远的地方,江森哀怨地瞪了小如一眼,小如一脸愧疚地轻吹了下他肿起的额头。青紫青紫,皮下都出血了。
  这一亲热的举动又刺激到了刘莉的神经,现在的孩子都那么开放吗?不是不让他们谈恋爱,而是她家闺女才十八岁!好,这且先不说,做为男人总得有担当吧!这混小子竟然敢说是螃蟹不是他!
  就算是撒谎也不能找这种劣质的借口!

  小如神奇的妈妈(已修)

  “你们是怎么回事?”刘女皇高傲地发话了。
  小如磨蹭了下,乖乖坐到她娘亲身边,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遍。
  “就这样?”刘莉还是不太相信,“那你背上的伤呢?”
  小如如实回答:“螃蟹钻到我衣服里面去了,被螃蟹抓伤的。”
  “就这样?”刘莉问。
  江森憋屈地捂着额上的伤,嚷道:“本来就是这样!你这大婶怎么就不相信我说的呢!”
  刘莉瞪了他一眼,“那你干吗不好好解释?!”
  江森气得窝在沙发里不说话,难道他没有解释过么?
  “哎,你这孩子,是阿姨不好,委屈你了还不行么!”刘莉倒也坦诚,不会摆大人的架子,刚才她确实是急坏了。她又想了想,笑道:“不过你光着身子跑来跑去,我能不误会么。”
  “我、我哪里有光着身子!”饶是江森这样厚脸皮的人,在刘莉的调笑下也憋红了脸。
  “哎呀,这孩子身材不错,脸皮也薄。”刘莉继续用买肉的眼光上下打量江森。
  江森快被这大婶折磨疯了,果然有其女必有其母!他求救地看向小如,小如竟捂着嘴偷笑。
  幸好这时候门打开了,秦然回来了。他一见这气氛,只一转眼,就明白了过来,微笑着和刘莉打招呼:“阿姨好,打扰了。”
  “小然你来了啊!”刘莉面对秦然的热情和蔼让江森差点砸了下巴。
  江森赶紧迎上去,从秦然手里接过装衣服的购物袋,低声说:“我去换衣服。”
  等江森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刘莉正和秦然坐在沙发上聊天。刘阿姨见将森穿戴整齐从浴室出来,又开始带着微笑上上下下打量他,那种眼神让江森觉得自己仿佛还是什么都没穿。
  小如妈要是放到古代,那简直太有做老鸨的天赋了!
  刘莉笑得只见牙不见眼,说:“阿森啊,让你受委屈了,是阿姨不好,你不会怪阿姨吧?我们以后可都是一家人了啊!”
  江森眼角抽搐了下,不过穿衣服的时间,他就升格为“阿森”了,还成了“一家人”。他下意识摸摸额头,这个包真是白挨了!
  秦然适时打断进来,“阿森,秦紫在厨房,你去帮忙吧。”
  江森走进厨房的时候,秦紫正一手拿着菜刀,看着面前的黄瓜发呆。
  “在想什么呢?”他走过去,察看他们买的菜。
  秦紫吓了一跳,顺了顺气,说:“没、没有。你刚才被误会了吗?没事了吧?”
  江森耸耸肩,把他们买的鲈鱼,白菜,辣椒,番茄,茄子都拿出来放水池里洗,说:“这些菜都是秦然挑的吧?”
  秦紫愣了下,点头,“是的。”
  他颇不平地说:“哎,这个家伙,就这会买小如喜欢吃的菜!”
  秦紫重新拿起菜刀,把黄瓜切片,“是吗,小如喜欢吃这些?”
  洗干净鱼,江森翻出锅子,谁想那锅上的一层灰,便叫道:“靠!他们家厨房是用来摆设的!”
  “嗯,秦然说小如家不做饭的,小如妈妈说……女人做饭太多接触油烟会老得很快,不利于保养。所以秦然把油盐酱醋都买齐了。”
  “这个大婶真是……”话到一半,江森顿了顿,认命地开始刷锅。刷完锅,打开吸油烟机,动作娴熟地煎鱼。
  半晌,秦紫低声问:“你好像经常做饭?”
  “是啊,我从小就被欺负惯了,先是爸妈欺负我,后来秦然来了,他们三个就一起欺负我。”江森说着,脸上浮起了笑意,“秦然小时候就是只狐狸,而我比较耿直,被他一激将,就离家出走跑去跟大厨学厨艺,结果厨艺学回来,才发现上当了!自那时候起,我们家只要有我,都让我下厨,我这赌气出走,倒是换来了他们的口福!后来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阴谋啊!秦然早跟我爸妈串通好了故意激我的呢,我就琢磨怎么我离家出走他们都不来找我!”
  秦紫笑了。
  江森转头看着她,说:“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美。”
  秦紫手一顿,锋利的刀口切到了左手食指,瞬间鲜红的血就涌了出来。
  江森拉过她的手,很自然地把她的手指放到嘴里,有些含糊地说:“你的手真凉。”
  秦紫看着他,眼泪竟滴落了下来。
  江森也不说话,手中还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指正停留在他的唇边,在他的唇边落上了一抹血的鲜红。
  “这次的眼泪,是为了我吗?”他笑道。
  秦紫抬头看着他不说话,梨花带泪,楚楚动人。
  “那么,我和小如落水后你的苍白,是为了谁。”
  他感觉到秦紫分明僵硬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秦然喜欢小如。”
  秦紫垂下双眸,睫毛很长,像两页扇子,看到的人都相信,即便传说中的四大美人再出现,也不过如此了。
  “不,不是喜欢。”江森的声音有些暗哑,“是因为有小如,秦然才活着的。”
  “要不要……”小如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又噶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举动暧昧的两人,尴尬并兴奋地摸摸门框,“我,秦然让我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那个,好像我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是走……”
  秦紫把手从江森手中抽出来,低下头走出厨房,与小如擦身而过。
  小如看了一眼秦紫的背影,双手抱着胸,进门,脚一勾,把厨房门关上,挪到江森旁边,拱了他一下,“我说姐妹,你对人家做了什么?秦紫哭了?”
  江森把锅里的鱼翻了个身,不冷不热地说:“有吗?”
  小如贼笑,“那你刚才握着人家的手干吗呢?”
  “她手冷。”江森盖上锅盖,把小如推开,接着秦紫切了一半的黄瓜,继续切。
  “她宁可冷着也不愿被你这猪爪子抓着吧?我可是看到她哭了。”小如把头探过去,一脸八卦,“有隐情!”
  见江森不说话,小如又补充了句:“不只我看到的那么简单吧?”
  “你吵死了。”江森拖着小如的手臂走出厨房,把她往门口一丢,警告道:“不许进来!”然后把厨房门关上。
  小如无辜地看着关上的门,嘀咕:“那么凶,难怪人家不要你。”
  江森靠在门上,听到了这句话,想笑,却笑不出来。
  江森的厨艺果然名不虚传。
  餐桌上,刘莉不住夸奖,她的目光一扫向江森,江森就浑身不自在,看起来额上那伤给他带来的阴影颇深。
  刘莉很好心地放过江森,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这孩子真漂亮,连名字都那么漂亮——秦紫。”
  今天的秦紫有些失态。小如第一次见到失态的秦紫,心里越来越确定江森对她做了什么坏事,于是又转过头白了一眼江森。
  刘莉只当秦紫低着头是害羞了,便对小如说:“你长得没人家漂亮就不说了,还一点都不知道矜持!”
  秦紫的脸色本就有些苍白,手一抖,筷子落下。
  坐在她旁边的江森把筷子帮她拣起来,握住了她的手,对刘莉笑道:“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今天身体不好。”
  四双眼睛——包括秦紫——齐刷刷盯着他,神色各异。
  刘莉好奇地问:“是你女朋友?”
  江森握紧了秦紫还在颤抖的冰凉的手,很大方地承认,“是啊。不过阿姨,我女朋友脸皮薄,您老高抬贵手别逗她了。”
  刘莉笑得很狡诈,她和小如虽然长得一点不像,但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神情倒是和她女儿如出一辙!
  “你小子真好运,这么好的姑娘都被你骗到了!”刘莉眯了下眼睛,江森眼角就一抽,果然是母女,果然是母女……
  看来只要他骗的不是她家小如闺女,无论是谁这大婶都乐意得紧!
  吃过饭闹腾了会,刘女皇去午睡,小如关切地问秦紫要不要也去睡会。
  今天的秦紫或许真的生病了。
  小如的房间不算太整洁,把秦紫推去小如房里的时候,江森眼角余光瞥到小如桌上被堆在一堆杂物后面的全家照片,拿出来,笑道:“小如,你跟你爸简直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果然女儿像爸爸的多一点。”
  “有这个说法吗?”小如边吃苹果边走进来问。
  “有,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江森顿了顿,仿佛回忆起了很好笑的事情,笑着说,“我妈总是对我说:儿子啊,你看我嫁了你爸这么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还把你生得这么水灵,你说你要不要好好孝敬我?要不是我遗传得好,你要拿什么去勾搭漂亮女生?”
  小如大笑,江森叹:“你是没瞧见她那得意的样,活像我就是她一个人生出来的!”
  “你们说什么呢?那么大声。”秦然走了过来,对秦紫说,“你睡会吧,我们在外面打牌,有事叫一声。”
  秦紫点了点头,小如出门的时候把房门带上了。
  秦紫望着那扇门发呆了好久,才靠着床躺了下来,目光不经意扫到书桌上的那张照片,又一顿。
  两百多年前,林黛玉说过一句话:“我是为了我的心。”然后黛玉用尽了一生的眼泪换了自己的信仰她的爱情。
  而她呢,为了她的心,连流眼泪的资格都没有吧。

  秦然的噩梦
  小如这个地主被两农民连手斗得毫无还击之力,放下牌,恼怒地说:“你们不能联合起来欺负我!”
  江森对她勾勾手指,坏笑道:“是你自己要叫地主的,乖,快过来!”
  小如闭紧了眼睛把脑袋凑过去,江森伸出拇指和食指,用力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痛得她立即大呼小叫起来。
  江森坏笑着指指秦然,“那边还有一个。”
  “轻点啊!”小如愤怒归愤怒,却是个守信的好孩子。她颤巍巍把脸伸过去,闭紧了眼睛,有东西碰到她的眉心时她反射性地向后缩了一下,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反而是一个柔软轻盈的触动。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便看见秦然靠得很近的脸,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刚才是……他的吻吗?
  “喂,有第三者在场,你们注意一点!”江森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需要我回避吗?”
  “好啊。”秦然面不改色地说。
  小如面红耳热地给两人分别瞪了一眼,训斥道:“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不就是亲了一下么!”江森嗤笑。
  “你这个坏蛋!难道……难道你刚才在厨房里非礼了秦紫?!”小如眼睛瞪得跟铜铃般大。
  这话一出,连低头理牌的秦然都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江森。
  小如极富正义感地说:“还有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怎么说她是你女朋友?”
  江森没说话,反而秦然淡淡地开口了:“小如,阿森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江森看了他一眼,依然没说话,移开了目光,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惊慌。
  小如继续不知死活地挑衅:“真的吗?我怎么看他很靠不住。”
  江森忽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岔开话题,“完了,好像感冒了。”
  “小如,你家有药吗?”秦然问。
  小如幸灾乐祸地笑道:“有,不过小强还用吃药吗?”
  江森瞪了她一眼,“我是小强你就是老强!连我都感冒了你竟然没事?!”
  “人品问题!”小如心情大好地站起来找药箱。
  江森果然感冒了,貌似还不轻。晚上跑陈生家饭店吃螃蟹他也没吃多少。
  “报应啊!”小如窃喜中。
  江森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咬着一颗菠菜,竟然没回嘴。
  小如诧异地伸手捂上他的额头:“真的病了啊?我看看有没有发烧。”
  江森愣了下,推开她的手,烦躁地说:“要不是你我能掉水里么?!能生病么?!潘净如你真是的扫把星!从遇到你开始我就灾祸不断!你离我远点!”
  小如的手僵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江森。
  江森也怔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又不想再说什么。他拿了桌上的烟和打火机,离开包厢,走到外面去。
  秦紫看着他的背影,也站起来,对小如笑了下,说:“抱歉,我出去下。”
  包厢里只剩下小如和秦然,她有些委屈地说:“我是关心他。”
  秦然看了一眼门口,转眼温柔地摸摸小如的头,“别介意,生病的人,心情不好,阿森不是故意的。”
  小如这次真的有些难过了,但还是勉强笑了笑,说:“是不是他们两个怎么了?最近阿森真的有些反常,秦紫也是。”
  “有些问题,别人帮不上忙的,总得自己解决。”秦然似是而非地说,然后剥开螃蟹放到小如面前,“他们不吃,我们就多吃点吧。”
  太阳刚刚下山,夜风微凉。
  湖边的风很大,夹在指缝中的香烟火星微弱地燃烧,偶尔会闪过明艳的红光。
  秦紫走过去轻声说:“感冒了抽烟,嗓子会疼的。”
  江森转过脸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嬉笑的表情,“美人,你说这话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有所暗示。”
  秦紫看着湖面,“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哦?”江森挑了挑眉。
  湖面上吹来的风很大,秦紫用手拂顺长发,问:“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我吗?”
  “是啊。”江森笑着搂住她的肩,转过身为她挡住风,“当然是为了你。”
  秦紫轻笑,摇头,“你撒谎。”
  江森身体一僵,秦紫接着说:“你心情不好,你吃不下饭,你跑出来抽烟,你感冒……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江森顿了顿,嗤笑出来,“嘿,美人,你不能用肯定句来表述你的猜测!”
  “所以这不是猜测,是陈述。”秦紫略微低下头,刘海被风吹散,遮住了她的眼睛,只露出了白皙优美的侧面轮廓,“你一边说着喜欢我,一边又把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是女人都能感觉出来的。”
  江森沉默了。
  风很大,足以吹乱思绪。
  “看来用陈述句没用错。”秦紫重新抬起头,笑道,“可是,你对我,猜错了。我比你想的还要……”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太轻了,就被阳澄湖上吹来的风带走了。
  江森没有听见,连她自己都仿佛没有听见。
  “好冷,冬天要来了。”秦紫转眸间笑了,“阿森,抱我一下好吗?”
  小如趴在饭店包厢的窗口,用力拉扯秦然的袖子,“快站起来看!快!他们抱在一起了!”
  秦然失笑,敲了下她的头,“非礼勿视!”
  “这是公共场合!”小如说,“他们做得出来我们就看得下去!”
  “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来让我抱下。”秦然从小如身后搂住她,目光只扫了一眼湖边互相拥抱的两个人,又垂下到小如身上,俯身在她耳边说,“等下他们回来,你就当不知道,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
  “为什么?”小如向后往秦然怀里依去。
  “嗯……因为你看到了,他们的感情不稳定,万一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就不太好了,对吗?”
  小如想了想,点点头。
  她忘了,秦然只有在想说服别人,或者说谎的时候,才会问别人,对吗。
  本来四人是计划要住一晚,不过吃过晚饭江森就有些发烧了,于是大家决定还是回学校去。事实上,当晚江森果然发起了高烧,连夜住进医院。
  好在第二天早上小如和秦紫去的时候,情况已经好转了很多。小如还不记前嫌给他买了皮蛋瘦肉粥……
  江森坐在床上喝着粥,感叹道:“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生过病了。”
  小如笑,“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柔弱呢,看姐姐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江森瞥了她一眼,“你是正常人吗?”
  “我是内衣外穿的超人!”小如摆了个慷慨激昂的POSE。
  江森惊恐,被粥烫到了,猛咳嗽。
  小如帮他拍背顺气,叹道:“年轻人,不要冲动嘛!”
  秦紫轻笑着看他们斗嘴,神情已经恢复如初。她端起另一碗粥递给小如,说:“要叫秦然起来吃点吗?”
  秦然被江森折腾了一夜,已在旁边一张病床上睡下,睡得很死,连小如来了都没动一下。
  小如走过去,推推秦然,他没动。
  秦然是背着小如侧身而躺的,小如又把脑袋伸过去,整个身体都趴在了他的身上。她看了眼他紧闭的双目,轻声说:“装睡哪?再装就没得吃了哦!”
  秦然依然没动,小如转到床的另一边,发现他的双眉紧锁,额上细密地布着汗珠……
  “秦然?”小如一惊,拍拍他的脸,“快醒醒!”
  秦然动了下,好一会才睁开双眼,竟是双目满是血丝,万分疲惫。
  “不是吧,一晚上就成这样了?”小如从旁边的柜子上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汗。
  秦然望向她的目光还有些呆滞,好半晌才坐起来,双手揉了下脸,低语:“抱歉。”
  “怎么了?”小如把粥放在他床边,笑道,“你亲爱的弟弟只是发烧而已,没生命危险的,看你都心疼成这样了!”
  江森咽下一口稀饭,反驳道:“什么叫只是发烧而已?!医生说我昨天再晚点送到医院就有危险了!要不是我天生体质好,哪能好那么快!嘿,小如,我哥关心我你嫉妒?”
  “还危险呢,我看你精神好得能打死一只老虎!”小如说。
  江森拉过站在一边的秦紫的手,很痞地笑道:“这不是有精神支柱在身边么!”
  小如伸手轻抚了下秦然的额头,再试了下自己的额头,说:“没发烧啊,好象比我的还凉。”
  秦然拉过小如的手,放在掌中轻捏了下,柔声道:“我没生病,刚才做了个噩梦。”
  “咦?噩梦?什么梦?”小如惊讶。她总觉得秦然不是正常人,不应该会和正常人一样做梦的啊。
  秦然顿了顿,笑道:“梦到你掉水里了。”
  小如眉头一皱,“又掉水里了?然后呢?淹死了?”
  秦然无辜地摇头,“不知道,还没出结果你就把我叫醒了。”
  “肯定没死,怎么死都不能是淹死!我一出生就会游泳了,天生就会的,我妈说她把我放浴缸里我自己就扑腾了。我肯定是鱼投得胎!”小如美美地说,“我觉得应该是美人鱼。”
  江森做了个要喷的姿态,秦紫在旁边也笑了,可秦然还握着她的手,掌心凉凉的竟有些汗。
  “把你吓出了一身汗的噩梦就是我掉水里了?”小如坐在床边问。
  秦然点头。
  “那我掉水里你没来救我?”小如只随口一问,谁知这一问,秦然表情明显僵了下,脸色竟有些泛白。
  江森忽然插了句话:“我哥不会游泳。”
  这本来是很平常的对话,但忽然之间,小如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秦然握着她的手很用力,勒得她的手指都开始疼起来。
  她想大概秦然对于不能跳下水救她有些愧疚,便安慰道:“那个……我会就行了呗,我会救你的,别怕。不会游泳很正常,全国十几亿人口,或许有一半都不会游泳……”
  “不是!”秦然忽然打断她,顿了下,松开她的手指,轻轻抚了下她的脸,温和地说:“只是梦而已,别担心。”

  爱情的序幕
  当天下午江森就出了院,一切恢复了正常。秦然只是做了个梦,而秦紫……或许是真的身体不适。
  再接下来,江森在众学友面前公开表态自己心仪秦紫,而秦紫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小如依然跟着秦然泡图书馆、自习室。
  秦然说,小学不算,光中学,潘净如你就学了六年英语了,现在连一般生活用语都听不完全,像话吗?
  秦然说,事实证明,这些年来祖国人民对你的教育是失败,同时你自己也是不动脑筋的。
  秦然说,别背单词了,从现在开始看小说吧。
  图书馆里英文原版小说不多,秦然从网上买了几十本的Agatha Christie的小说给小如,然后他们在自修室一起坐着,一个看古文,一个边翻字典边看洋文。
  没有浪漫的约会,没有说好了要谈恋爱,但两人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倒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真给江森说准了,她现在除了上课睡觉,就跟秦然厮混在一起了。而厮混了一个月结果是,除了看小说时越来越少翻字典和问秦然外,口袋里的人民币从月初到月末,几乎是同样的饱满。
  她娘亲甚至还打电话来质问她是不是跑去跟秦然敲诈钱财了,否则怎么可能整整一个月都没来要钱?
  俗话说精神得到满足后,对物质的要求就不高了。逛街?还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也该过圣诞了。
  这天上课,教室里又轰动了一下。
  由于汽车广告宣传做得铺天盖地,所以江森很幸运被一个模特公司看上,邀请他签约。
  但遗憾的是,江森拒绝了。
  洪浩和江森坐在小如和齐娟的后面,小如喋喋不休地问洪浩事情经过,江森则无聊地趴桌上睡觉。
  小如兴奋地说:“做模特多帅啊,森妹你为什么不想?”
  江森头都没抬,“你哥我不做模特就很帅了。”
  自打从阳澄湖回来,江森就有些没精打采,开始小如以为是他生病的缘故,可后来感冒发烧全好了,状态也不见改善,于是她又怀疑,是不是那场高烧把他脑袋中的某些零部件给烧坏掉了。
  小如转过去用力拍了下江森的肩膀,说:“做模特不是可以赚很多钱么?!拍几张照人民币就滚滚而来,多爽啊!”
  江森直起身,鄙夷道:“你见过你哥我什么时候缺钱用吗?”
  “这倒没有……不过,钱不嫌多啊!”说到人民币小如就两眼发光,“去吧去吧,我做你的经纪人吧!”
  江森没回答她的话,趴在桌上呆呆地望着坐在前排认真听课记笔记的秦紫的背影,小如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家伙是“为情所困”?
  “那什么,我们紫姑娘还是没接受你?”小如小心翼翼地问。见江森没理她,便又说:“你不是吧,就为这个,才没精神?”
  江森的目光果然从秦紫背上挪到她脸上,似笑非笑地说:“为这个没精神?哥我纵横花丛好多年,怎么会……唉,不说这个,烦!”
  “还纵横花丛好多年呢……”小如嘲笑道,“就算你是百花丛中来,可见有哪朵花比咱紫姑娘更芬芳的?”
  江森有些愣神,低喃道:“芬芳的多了去了……”
  “咦?”
  “没有。她确实是最美的。”江森把脸埋进臂弯中,“我觉得我的脑子大概真烧坏了……你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掉水,不掉水里我怎么会发烧,不发烧怎么会把脑子烧坏?潘净如,你要不要对我负责啊……”
  “好啊森妹妹,你就卖身来我潘俯做丫鬟吧,我定不亏待了你。”
  江森埋着脸闷笑,“你真是……一有便宜占绝对不放过。”
  “可不是!”小如得意洋洋。
  江森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脑袋,把玩着手里的笔,自嘲地笑了,用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到底有什么好……”
  到底有什么好?
  什么都不好。还是颗扫把星,会给他带来灾难……
  灭顶的灾难。
  晚上自修室门一打开,十二月的寒风立即灌进了衣服里,小如抖了下,向后缩去,躲在秦然身后。
  秦然莞尔,轻轻拍了下她的头,说:“出来看,今天有星星!”
  “真的?”小如先是探出脑袋,然后整个人钻出来,“哇!真的有好多星星!”
  上海的海拔几乎接近海平面,上空云层很厚,加上大气污染比较严重,所以平时都很难看到星星,还是很多很多颗。有个说法,说上海人跑欧洲去得皮肤病的概率很高,因为欧洲没有上海这般的“大气”保护,所以被“保护”惯了的皮肤就不能适应那边“纯真”的阳光。
  夜风有点大,小如的脸被冷风吹得很红,刚才还躲着怕冷,现在却情绪振奋,对着星星又叫又笑。
  秦然拉开大衣把她裹进怀里,低笑道:“圣诞节要不要出去玩?”
  小如冰凉的手塞进秦然的内衣里面,问:“圣诞节我们放假吗?”
  “请假吧。”
  “去哪里?”
  秦然低头在她额前亲了一下,说:“去一个接近星星的地方。”
  他的气息让小如心悸了下,她有些紧张地把手抽回来,推开他了一点,低下头说:“好啊。”
  秦然也不在意,搂着她的肩膀往宿舍的方向走,“那记得要给我礼物!”
  小如白了他一眼,“你又不信耶稣!”
  “可是我信你。”
  江森没有签约模特公司,但是模特公司的经纪人倒是又跟他联系,说一厂商看中他,希望他接拍一组男士护肤品的广告。江森尚未表态,坐在旁边一起吃饭的小如把脑袋凑过来猛点头,说:“去去去!拍拍拍!”
  江森把电话放到耳朵另一边,瞥了她一眼,“不许偷听!”
  小如站起来,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怒道:“不就是拍几张照么,又不让你把衣服脱光了你干吗不去!大男人妞妞捏捏真不像话!白花花的银子也不想要么?!什么叫暴殄天物什么叫不孝子,知道不?就是你这样的!”
  江森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迟疑了一下,“真的要去?”
  “去!”小如坚定地仿佛人家邀请的是她。
  结果江森在小如的淫威之下懵懵懂懂就答应了下来。
  十天以后,平面广告效果图出来了,江森在网上把拍的照片发给小如,小如窝宿舍里和齐娟一起看得哗然,然后把秦紫也叫过来一起看。
  江森有着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应有的年轻活力,但是少了份同龄人的轻浮,似乎总要比别人更清醒。他吸引人的不只是俊挺的五官健硕的身材,还有张狂的眼神和眉宇间无所束缚的神采!就仿佛任何麻烦,都可以在他轻轻扬起的笑容里化解掉。
  可以说江森把他的本我和受到的秦然影响后产生的变化结合得十分到位。
  秦然一直是个另类,高中班主任老杨就说,秦然身上没有十几岁少年该有的朝气——那种朝气,就是手拉手一起走的小学生特有的蓬勃劲儿。秦然像个老头,特别沉得住气,说话速度也比别人慢,连眨个眼,都是悠缓的,可以分明看到他的眼睑像蝴蝶的翅膀垂下,又扬起。
  秦然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也不喜欢理人,仿佛多说一句话也能让他累着,而小如其实是很喜欢听秦然说话。他的声音有些低,很柔和,和她说话的时候眼中总会透出一丝暖意,话语就像春日里暖风抚过耳畔的低吟,还有那么一点的……性感。
  还有他的唇也很柔软温润,有时候不经意抬头看到,也会让她有扑上去的冲动……小如猛地摇头,双手捂住脸,她最近总是会莫名其妙想起秦然,而且也……越来越色了!

  龙卷风的中心
  齐娟滑动鼠标点开一张图片,胳膊肘顶了一下小如,说:“你发呆呢?来看这张,太有感觉了。”
  “嗯?”小如看过去,嘴里紧跟着发出一声赞叹,“妈呀,太勾魂了!这人真是我姐妹么!”
  那张是男士润唇膏的平面广告,润唇膏没有像一般广告一样让他握在手里,而是被他斜斜地叼在了齿间。江森扬起下巴,脸微微有些侧过,狭长的双目轻轻眯起,带着暧昧的挑衅,仿佛他唇间的不是润唇膏而是一只雪茄。图片只截到他的胸口,上面赤裸着,张扬这他完美的骨骼和肌肉线条,堪比是米开朗基罗手下的雕塑品。他的肤色比小麦略深点,大约涂过些类似橄榄油的东西,看起来光泽度刚刚好,让人忍不住就想上去摸一把……
  小如笑道,“不行啊,兔子不能吃窝边草,潘净如,你要控制住自己啊!”
  齐娟失笑,忍不住锤她,“你还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专心荼毒你家秦哥哥就好了!”
  小如指着那张广告图,说:“以后他要是成了名人,我带着他出去逛街岂不是很拉风?”
  秦紫视线扫过屏幕,笑道:“现在带出去就很拉风了。”
  “咦?”小如的八卦劲头上来了,“你们单独出去约会过了?”
  秦紫顿了顿,说:“有一次去超市遇到,就一起吃了个饭然后回来。”
  “哇,你两个在一起,牛郎织女看着都会自卑啊!”小如眉毛挑起,笑得活像个卖闺女的老鸨,“我姐妹其实很不错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就他这体格,估计卧房也没问题,你就日行一善收了他吧!”
  “据说男人卧房的能力不是看体格就看得出来的。”齐娟正儿八经地说。
  “真的?”小如像只被猫惊到的老鼠,贼贼地问:“你研究过?”
  齐娟戳了下她的脑袋,“是‘据说’!找你秦哥哥研究去!”
  秦紫忍俊不禁,笑道:“可是喜欢一个人,好像不会去想他入厨房入卧房,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没有办法。”
  小如转念一想,“这话也没错。”
  齐娟也叹:“世界上有那么一种男人,千万碰不得,一旦靠近了,就一定会爱上。”
  小如又“咦”了一声,惊讶地看着齐娟,“你有体会?”
  “比如……秦然就是这样的男人。”齐娟坦荡地对小如一笑,“放心啊,我没爱上他。就算没有你,我也没胆靠近他。”
  “为什么?”小如来了兴致,今天才知道,原来齐娟喜欢秦然这种古怪类型的男人,真是奇怪的品味。
  “他太危险了,像个龙卷风,你呆在他的中心才会觉得风和日丽,且不知周围肆意的风暴有多么令人抵挡不住!”齐娟晃了下脑袋,“他有多优秀就不用我说了,你知道这年头的人都贱,越是他这种不爱搭理人的性格越是让人欲罢不能。”
  “哇,果然是才女说出来的话!”小如两眼放光崇拜地看着齐娟,“不过他不怎么招女生,比起森妹来好太多了。”
  “她们对秦然是有贼心有贼胆,就是找不到下手的突破口。”齐娟靠在小如的桌边,捧了杯热茶。
  小如点头,“他高中的时候就这样,死人一个,不给人留面子。”
  齐娟长叹,“这种男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然后瞪了小如一眼,“怎么就给你捡到了!”
  小如脸皮很厚地点头,“不是我捡的,是他自己粘上来的。他粘了我好多年了。”
  齐娟摸摸下巴,“你说,他是不是性格上有些偏执?”
  小如拿了个苹果递给秦紫,自己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不太在意地问:“什么意思?”
  “当一个人对某件事物的追求特别固执,就容易产生心理问题。比如说有些人特别爱干净,吃个苹果要前前后后洗上十多次,还是觉得不干净的,这样的人我们叫洁癖。”齐娟停顿了下,又说,“其实我也有点洁癖,但还没到疾病的程度。”
  小如“嗯”了一声,“你是说,秦然对我太执着了,所以,有病吗?”
  “那还不至于,不过他对你的执着绝对超过我洁癖的程度。”齐娟说。
  秦紫笑了,略微低下头,“江森说,秦然活着就是因为有小如。”
  “呀?”小如吃了一惊,苹果本来已经送到嘴边了又放下来,“难道……他对我有那种变态的想法?”
  “什么?”秦紫一愣。
  “如果得不到就要毁了!电视里不常有的么,泼硫酸,或者干脆杀了再自杀的!”
  齐娟翻了个白眼,“秦然真能被你活活气死。”
  第二天上课小如特地跑去跟江森坐一起,拿同样的问题去问他,江森给了她同齐娟一样的评价。
  接着江森又愤慨地为他表哥打报不平,“你这小没良心的东西,秦然对你还不够好么,你提出的合理要求他有反驳过吗?连不合理的都尽量满足你!你的一根头发他都不舍得碰,在上饶的那次你以为他手上的一刀是怎么被留下的?还有那天,你掉河里,他竟然又做了那个噩梦……”
  这话说到一半噶然而止,小如敏锐地发现这里有问题,那次在医院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了,只是秦然在她不方便多问,这次她可不打算放过江森了,“那个噩梦,是什么意思?”
  江森发现自己失言,目光开始左右摇摆,“没什么意思。”
  “姐妹,你这就不厚道了!”小如说,“既然他对我那么好,那么他的事我也该知道!”
  “真的没什么……”
  “做人不能这样!”
  “这跟做人有什么关系……”江森很无力。
  “秦然……”小如看着江森的眼睛,“秦然怕水,对不对?”
  江森望天,“那是……他不会游泳啊。”
  “不对。”小如敏感得像只老鼠,“我记得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们说好了去天平山看枫叶,秦然一起去的,可结果临时把活动改去太湖泛舟,他就没来;十一的时候我们去三清山,我和你还有齐娟都下水拍照,你还在溪水里摔倒,记得吧,那时候他也没下水;再来就是最近这次去阳澄湖捞螃蟹,他也只是在岸上看。”
  江森瞥了她一眼,嘴里嘀咕:“这些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所以秦然不只是不会游泳,他根本就是怕水,对不对?”小如把脸凑过去瞪住他,打算逼供,江森不禁向后缩,脸竟微微有些红。
  “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他本人吧……”江森抬头望着天花板,他感觉到她因为靠近了而喷到他脸上的鼻息……
  “可以吗?”小如蹙眉问。
  江森瞥了她一眼,其实她要比看起来得更加敏感。
  很早以前秦然就说,小如很敏感,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猫,只要一碰就会将所有毛都竖起来对你张牙舞爪。
  “如果他愿意说,自然会告诉你。”江森扯了下嘴角,“但是小如你不能怀疑他!天下人都可以对不起他就你不能!”
  “为什么?”小如一愣。
  江森睫毛颤了下,很轻,但很坚定地说:“因为对他来说,你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小如沉默了一下,“好吧我知道了。”
  江森叹了口气,大手按住她的头顶,“你都在瞎琢磨什么呢,秦然可能不会表达,但你也不该把他想成那样啊。”
  “我对他那么重要……”小如乌黑的眼珠一转,“是真的吗?”
  “是啊!他个疯子说圣诞节要带你去看星星,大冬天的跑去迪庆……”江森冷哼了一声,“这个重色轻弟弟的家伙,我告诉你啊,我也要跟去!”
  小如的脸色才一滋润,马上又拉下来,“你跟来干什么?!”
  江森嘿嘿一笑,“人多才热闹么!”

  意外走火
  圣诞此行,果真热闹,灯泡一来就是四盏。
  江森叫上了秦紫,齐娟同样见不得小如重色轻友,也要跟着去,而洪浩刚跟女朋友分手了没地方混也跟了过来。
  由于圣诞节在国内没有假期,所以游客不算多,六人找了家农家旅馆就住下了。
  在云南大理,丽江,香格里拉等旅游胜地,有许多本地人用自家房屋改建成旅店,大多为标间和单间,设施很齐全,不比正规宾馆差,带卫生间浴室,全天供应热水,很干净,价格又公道。
  六人三男三女,站在柜台前讨论要如何住。标准间是两人一间,意味着如果开三间标准间,就得有异性同住。
  洪浩笑眯眯地看着小如说:“要三个标间吧,小如,你可以和秦然在一起,女孩子一个人住晚上会害怕。”
  小如眉毛一挑,侧过身,伸手捏住秦然的下巴,坏笑道:“善哉!正合本尊心意!”
  秦然唇角动了动,眉宇间似笑非笑,用性感低沉的声音说:“你想对我耍流氓吗?”
  “正是。”小如踮起脚,把脸凑过去,来回抚摸他的下巴,“来,美人,给大爷笑个!”
  秦然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魔爪,抛了个媚眼过去,“大爷,本美人只卖身不卖笑。”
  “哎,既然如此,那大爷我就不为难你了,美人你开个价,爷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小如一副扼腕痛惜的窃喜模样,活灵活现一嫖客。
  “价格么……”秦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眼睑轻轻开合,优雅得像是一对蝴蝶在跳舞。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眸中,指尖轻轻点在她的唇上,像念咒般轻语:“价格,是你的一生。”
  小如一哆嗦,赶紧收回手,“得,看来本大爷是无福消受美人恩了。”
  秦然的眼睑又轻轻开合了一次,唇角扬起,笑得不动声色,视线却转移开,没有再看她,只对坐在柜台里的店主说:“要两个标间,两个单人间。”
  店主是个慈眉善目的六十多岁老太太,腿上抱了个五岁的孙子,那孩子正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小如猛看。
  小如对他眨了下眼睛,趴柜台上笑着问那孩子:“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又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说:“阿姨,我叫尼瑞桑。”
  小如脸抽了下,“小朋友!你是怎么出来我是阿姨不是姐姐的?!”
  大凡年轻女生都不太能接受被小孩叫阿姨。
  小如拿了钥匙进房放好行李,出门吃晚饭的时候经过前台,又碰到了那小男孩。他奶奶大概去做饭去了,只留他一人坐在前台边端了个小凳子吃花生。
  “阿姨好。”尼瑞桑小朋友很有礼貌地跟小如问好,一点也不怕生。
  江森在一边闷笑,小如不客气地一把掐过去。
  秦然在尼小朋友面前蹲下,温和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尼小朋友看着秦然的目光有些发亮,“哥哥,你可以叫我小桑。”
  小如十分不爽地凑上去推开秦然,皱眉问:“为什么你叫他哥哥却叫我阿姨?!”
  尼小朋友被小如的凶相吓到了,惊恐地睁着两只亮闪闪的大眼睛。
  秦然摸摸他的头,轻声说:“别怕,这个阿姨虽然看起来凶了点,但是个好人。”
  尼小朋友视线从小如脸上转移到秦然脸上,点点头。
  小如又开始抽搐。
  这时候老太太从里间走出来,看到秦然他们,笑得满脸皱纹,招呼说:“你们是要出去吃饭吗?”
  “是的。”秦然礼貌地站起来回答。
  老太太走上前抱过孙子,说:“跟哥哥再见,小桑,我们也要吃饭了。”
  “哥哥再见。”小桑乖乖地说,又有些胆怯地看着小如,硬挤出笑容道,“阿姨再见。”
  “……”
  小如的郁闷很快被美味的食物给冲散了。
  古城里有一家傣味店做的东西很正,江森带着人过去,说他曾经来这里吃过。虽然吃傣味应该去西双版纳而非香格里拉,但藏族本地的食物其实并不好吃。比如酥油茶——那玩意小如一口没喝进去就吐了出来,实在很难接受那股奇怪的味道,反到是对酸辣的东西情有独忠。
  江森说:“看吧,就知道我介绍的店会合你的口味!”
  店里还卖很多烧烤,从烤酸辣鱼,到烤鸡爪,到烤茄子烤五花肉,吃得小如两片唇肿得跟香肠似的,还不亦乐乎!她舔着唇角说:“要是大家都吃过这里的烧烤,开在上海的那么多家韩国烧烤店就要关门了!到底是咱国家的东西美味啊!”
  秦然为她擦去唇边的油,又倒了杯可乐递过去,眼里是独一无二的温柔。
  秦然喝了点酒,酒过三旬点了支烟出门吹风。小如上完厕所出来刚好看见他。
  他正斜倚着窗户舒展着一双长腿,一手搭着窗台,一手拈着燃剩一半的烟,半明半暗的走廊灯光下,那半张脸的轮廓被勾勒得分外鲜明,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动着他指间的青烟,烟丝细细燃烧,缭绕在他周身。
  他似乎发现了她的靠近,侧过脸望着她。发梢被风略过,贴着额划过他的眼角,那双乌黑的眸子就这样似看非看地停留在她的身上,脸色也不因喝过酒而绯红。
  听说喝酒脸不红的人,心里藏得住事。
  小如走近,鼻子在他周身嗅嗅,又用手挥了挥,“哇,一大股酒味!你到底喝了多少?”
  他扬起了唇角,那笑容,就像月华忽然露出云端,就像日光忽然穿透乌云,绽了开来,便是满世界的透亮。
  “下雪了。”秦然低声说。
  小如站到他身边,面对窗口,眼睛一亮,兴奋地伸出手,“真的!竟然下雪了!”
  雪花很大颗很大颗地飘下来,一起一伏间,就安静地舞出了各种姿态,若是落到了她的掌中,便溶成了一小颗莹白的水珠。
  “我们出去看!”小如拉住秦然的手就向门外跑去,站在满天雪花下,仰视那片在灯火下跳跃出些许橙色的雪片。
  “高中考试考过,说雪花是正六边型的?”小如转头问秦然。
  “是的。”秦然掐灭了烟,扔进了饭店门外的垃圾桶里。
  “可是怎么看起来像棉花?”小如捧着几朵雪递到秦然面前,“那么大颗,形状不规则。”
  “这是很多雪片凝在一起的结晶体。”秦然帮小如把围巾裹紧,再把她羽绒服上的帽子拉起来。
  “你说明天会不会积雪啊?”小如兴奋地问。生在南国很少有机会见雪,难得一次总会让人兴奋不已。
  “下雪了就看不到星星了。”秦然双手插进口袋里,稍侧了下脸,对她笑。
  棉花一样的雪轻轻飘落在他乌黑的发丝上,空气中可以看见他呼出的白气。他站得很直,无论站着还是坐着,他的背部总是笔直的。
  看外表,秦然不过二十岁,但他的眼神总是很平静,平静得有些遥远,仿佛经历过许多人间的沧桑。
  小如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词:淡极始知花更艳。
  一种不动声色的张扬,一种纯净无暇的娇艳。
  “雪花,不只是像棉花,还像棉花糖。”小如走到他身前,微笑着仰起头。
  周围灯火的光在秦然眸中跳跃,有种不可名状的生动。
  “我喜欢吃棉花糖。”小如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贴进。
  秦然没动,只是微笑,温暖而柔和。
  小如的右手从他脖子后面绕到他的耳边,再划过脸颊轻轻描绘着他的唇,然后将自己的贴上。
  果然比棉花糖还要柔软棉滑,只是带着一股烟酒的味道。
  她将他的唇瓣细舔慢咬,仿佛真在吃美味的糖果。秦然终于克制不住揽过她的腰,改被动为主动,张口含住她的唇,舌尖探入她的口中。
  这一刻,只有彼此的气息,和心跳。
  小如眨了眨眼,她好像看到了,满天的星光。
  刚才秦然停靠的窗口,一个人影安静地伫立着,仿佛已久。
  “阿森?”秦紫拉开包厢门走过去。
  他低垂着双眼睛,似乎是在看雪影下的两人,又似乎只是在打瞌睡。只是在抬眸的瞬间,眉眼间浮现了笑意,唇角以一个优美的弧度扬起。
  “瞧瞧,这个不知道害羞的女人。”江森“嘿嘿”笑了一声,打量窗下身影重叠在一起的两人,忽然伸手敲了敲手边的窗户玻璃,发出一些声响,对下面喊道:“你两个冷不冷啊,要做晚上回去,没人打扰。”
  江森的嗓门不算小,秦紫想拉都拉不住。
  小如离开秦然,带着绯红的脸色调整了下呼吸,手握成拳在嘴边咳了一声,目光悄悄扫秦然,道:“抱歉,刚才意外走火。”
  秦然挑了挑他修长挺拔的眉,淡淡地说:“下次意外走火前,记得不要吃大蒜。”

  小如的告白
  标准间和单人间不在同一层上,晚上在江森和洪浩的房里打完牌散伙的时候,洪浩特地站门口对小如坏笑道:“记得要去偷袭秦然。”
  小如摸摸下巴,看着秦然若有所思。
  秦然视线向下斜过45度角瞄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会记得锁门。”
  从二楼走向三楼,小如一直跟在秦然身后,到楼梯拐角的地方,小如终于说话了。
  “你真的,会锁门吗?”
  秦然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哭笑不得,“那你真的想来偷袭吗?”
  小如低着头走到他身侧,挽过他的手臂,低声说:“我,忽然,很想跟你在一起。”
  走廊外,大雪飘然落下,大片大片,纷纷扬扬。秦然的脚步停住了,那一瞬间似乎连呼吸都凝滞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小如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有些凉,而她的,很温暖。
  “秦然,你是我的。”小如低声说。
  “小如……”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随着他的呼吸从心脏的位置吐出来的,还带着那里跳动的音符。
  小如咧嘴一笑,蹦达上两个台阶,转身俯视他,“所以现在开始你要好好对我,不可以欺负我,别人欺负我你也要帮我,我骂你的时候不可以顶嘴,我打你的时候不可以还手;我要亲你你要乖乖低头,我要抱你你就要马上来到我的身边,我让你笑你就要笑,别的女人,连看都不能看一眼!”
  秦然愣愣地看着她,不动,也不说话。
  小如停了停,补充了一句:“特别是最后一条,你要敢对我不忠,我就把你先阉了再休掉!”
  秦然终于颤抖了一下,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扑簌,唇角扬起,悠扬的声音像雪花落地梅花绽开。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
  小如瞪大了眼睛,难道他不应该为她的告白而感动一番?!
  “你敢不答应!”她双手插腰改成茶壶状。
  秦然忽然大笑,俯身将她拦腰扛上肩,几步跨上三层楼,道:“如果你现在开始好好对我,不欺负我,别人欺负我你也帮我,并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随叫随到让我亲让我抱不跟别的男人搭讪的话,我就考虑答应你!”
  “秦然你个烂人不许学我!”小如被倒挂在他背上锤打他,这个姿势让她大脑充血。
  “对了,还没说完,你,不许威胁我!”秦然从她裤子口袋里摸出她房间的钥匙开了门,又将她扔到床上,那笑容里有种平日所没有的神采。
  小如狼狈地从床上爬起来,扶着晕眩的脑袋瞪他。
  秦然忽然低头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亲了一口,低声含笑道:“宝贝晚安,乖乖睡觉,明天我叫你起床。晚上我会锁好房门,不过如果你实在睡不着的话,就来敲门试试,说不定我会一时糊涂引狼入室。”
  “秦然!”小如的怒吼夹着秦然的笑声在走廊回荡,激起院里梅树的一阵颤抖,落雪落梅。
  雪下了一整夜,小如几次想爬起来,但最后都躺了回去。秦然那带着点烟酒味道的唇瓣,竟让她辗转难眠。
  这虽然不是第一次和秦然接吻了,但似乎越是亲密,就越是想要更加亲密。
  最近她越来越喜欢秦然了,这种喜欢已经到了不能去掩饰的程度。虽然她那神奇的大脑经常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秦然的变态,但这些都不妨碍她对他日益加深的喜爱。
  难怪古人说,日久会生情。秦然天天这么在她身边转悠着,她有机会去见异思迁么?
  人呢,再不顺眼,看多了也能习惯不是?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小如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狠狠揉着自己的头发,为什么闭上眼就想到秦然呢!他的拥抱,他的体温,他手臂的力度,还有他身上那只有贴近了才能闻到的淡淡的味道……以及他的心跳,他的唇……
  秦然的唇不厚,甚至可以说有些薄,可是线条起伏的曲线很是漂亮,只要轻轻一扬,便能出现那让人心动的弧度!那种色泽,那种气息,那种湿润和温度……
  啊——小如闷在被子里叫了一声,飚泪。
  她莫不是变态了吧……
  难道,变态也会通过吐沫传染?!

  背后的伤
  第二天小如起床,顶着一对黑眼圈……洪浩一进门就不怀好意地对着她眨眼睛,被她一怒之下哄出门去!
  过了一会,她梳妆打扮完毕,又有人来敲门,这次,是秦然。
  “宝贝,早安,昨晚睡得好吗?”秦然的气色很好,想来他倒是睡了个好觉。
  小如瞪了他一眼,那么明显的黑眼圈瞧不见么?!还敢问这样的话!
  秦然不怕死地又俯身到她耳边说:“昨晚怎么没来敲门?我等了好久。”
  小如抬脚就踢,怒道:“离我远点!”
  推开秦然,扑面而来就是一阵冷风,小如的睡意全被赶跑了,惊喜地望着眼前一片银装素裹!
  雪还未停,地上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白雪,这样的景象在她的家乡几乎是见不到的!
  苏州一个冬天也就是下个一两场雪,从未能积起来!
  小如又叫又跳,早把刚才对秦然发的火抛去了九霄云外!
  秦然拉住她的羽绒服帽子把她拖回来,说:“要玩雪也要先吃早餐。”
  这家店是供应早餐的,早餐是米线。
  苏州也有几家米线店,但外来文化要得到本土地方的认可,总得经过许多改造,米线也不例外。所以苏州的米线,只是苏州的米线,并不能代表云南的米线,云南的米线,只有到了一片红土地上,才能吃得出它传统的味道。
  这家店的店主老太手艺真是不错,且不管正宗不正宗,味道是一绝。
  老太太有六十多岁了,标准藏人的打扮,虽然有些年纪,但步伐稳健,身体很是健康。她现在就带着孙子守着这家旅店,店里有几个打工的小妹,是老太太的远房亲戚,皮肤同本地人一样偏黑,五官却很漂亮。
  江森边吃米线还边勾搭一下这个,挑逗一下那个,引得姑娘们笑声连连。
  小如在旁边轻哼:“就这样还想追秦紫呢,也活该人家不要他!”
  秦然用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多管闲事。”
  小如手伸到桌下掐了把秦然的大腿,秦然吃痛反手握住她的手。
  “男人没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小如压低声音狠狠地说。
  “哪有你这样说的,全世界男人都被你一起打击了!”秦然接到小如警告的眼神,立刻表态道,“我碗里的已经够精彩了,哪需要看锅里……”
  老太太的孙子尼瑞桑安静的坐在角落端了碗米线边吃边看着他们一群人聊天,瞳仁那是乌黑乌黑的。
  他们吃好站起来的时候,尼瑞桑也站了起来,坐到前台他自己的小板凳上。
  店里的小妹把碗收走的时候,店住老太太笑眯眯地问:“你们是要出去玩呀?”
  “是啊,本来我们是计划去雪山的,不过现在路上都积了雪,时间还早,大家都想着先去外面玩会雪呢。”齐娟乐呵呵地说。
  老太太笑道:“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呢!下得好大呀。”
  “是啊是啊,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小如兴奋地在旁边应和。
  “土包子。”江森不冷不热地抖出三个字,又将小如的战斗欲望给点燃了。
  尼瑞桑依然坐在小凳子上,抬头看着他们。
  秦然在他面前蹲下身,问:“你也想出去玩吗?”
  尼瑞桑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然后转头看着老太太,不说话。
  老太太也看着孙子,慈祥的目光中,有些愧疚,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担忧。
  小如见此,蹲在秦然旁边,笑道:“小朋友也想玩是不是?要不跟我们出去玩会?我们去堆个雪人,好不好?”
  秦然拉了小如一下,示意她不要自作主张,这时老太太站起来,叹了口气,走到孙子旁边,柔声问:“小桑,你想和哥哥姐姐出去玩吗?”
  尼瑞桑胆怯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他奶奶,眸子乌黑晶亮,极惹人怜爱。
  他用力点了点头。
  “那,要麻烦你们了。”老太太不好意思地对他们说。
  江森走过来将尼瑞桑抱起,高举过头,笑道:“走了,哥哥带你去玩!”
  小如见了雪,像是只关了许久终于被释放出来的兔子,撒了欢儿地跑。
  在郊外的山坡上,那雪就像是一层绵白糖,若不是秦然拉住,她都想整个人扑上去打滚。
  大伙闹腾了一会开始堆雪人,手和脸都被冻得冰凉冰凉,却都很快乐。
  尼瑞桑开始还有些羞涩,后来也笑开了,他穿了很多衣服,江森怕他冷到还把自己的围巾缠绕在他脖子上,让他看起来活像一只会跑动的皮球,整个儿就是圆滚滚的!
  小如蹲在他旁边看他认真地堆着小雪人,问:“你就跟着你奶奶住吗?你爸妈呢?”
  尼瑞桑抬起头来,看着小如,那双眼睛水灵水灵地,让小如忍不住就想去亲一口。
  他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奶奶说,爸爸妈妈都在佛祖身边。”
  童声清脆,不响,但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他。
  小如手臂一伸把他抱住,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一个才五岁的孩子。
  尼瑞桑却拍拍她的肩,说:“阿姨别难过,小桑还有奶奶。”
  这一说,小如更难过了。五岁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呢!
  忽然小如脑海中闪过一些场景,像想起了什么,但用力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下意识回头找秦然,却见秦然站在不远处,正对她微笑。很轻很浅地笑,那眼神清澈通透,让她很想哭。她分明看见了深藏在那里的期盼,和眷恋。
  读高中的时候她就知道秦然没有爸爸妈妈,可她却不知道,秦然是多大的时候,没有了爸妈。尼瑞桑的难过她看得出来,但秦然的悲伤,她从未曾见过。
  她见过秦然的喜悦,见过秦然的怒气,见过秦然的凶狠,也见过秦然的冷漠,却惟独没有悲伤。他就像从来不会伤心,就像从来没人可以伤害他一样……
  秦然,你也可曾有悲伤的时候?

  说不出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雷云区,请自带雨衣避雷针~~
  未成年人,尤其是小朋友们,请绕道……

  雪中情
  江森捏起一个雪球打过来,刚好命中小如的脑门,雪球散在小如脸上,白白的雪渣哗啦啦落下来,那些落不下来的就沾在她的脸上,像洒了一层盐巴。
  “江森!”小如怒,跳起来就向江森的方向跑去。
  江森边躲边从地上捏起雪球,往她身上扔去。雪地很难跑,一脚重一脚轻,加上身上衣服穿得多,跑起来跌跌撞撞的。小如脚上一绊,大约是踩到了雪地下的石头,身体猛地向后倒去!恰好那时秦然就站旁边,眼明手快抱住了她,却估计错了雪地里的平衡感,两人就这样滑倒在地,咕噜噜滚了出去!
  他们本来就是在一个小坡的坡顶,那坡斜度虽不过十五度,坡线却很长。这一滚,在重力加速度的支配下,一路竟然从坡顶滚到了坡尾!好在那一路滚下去的轨迹上没有大石头大树之类阻挡物,否则真得撞伤!
  顶上的几人对那“双人滚雪球”看呆掉了,还是洪浩先笑了一声出来,说:“阿森,听说你小时候想用这招泡妞的,结果计划失败把人姑娘的腿都摔坏了?”
  江森嗤笑了一声,忽然回眸勾魂般地看向洪浩,柔声道,“小浩浩,你来遂了我这长久以来的愿吧!”说罢就要伸臂向洪浩抱去。
  洪浩一惊,赶紧掉头逃跑,还不忘回头嚷两句:“别啊森哥,我有恐高症!”
  小如被转得七荤八素到了坡底,好容易过了这阵眩晕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雪地里,秦然手撑在她耳边,正居高临下以极其暧昧的姿态望着她。
  他们一路滚下来,身上都是雪,秦然的头发上,眉毛上,脸侧,都沾着白花花的雪沫,他温热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了白雾,白雾就这样淡淡地喷在她的脸上,唇边……
  他的眸色很深,她看见里面映射出了自己的狼狈的样子,自己的脸,还有那洁净的白雪。可是,他的眸子,比这雪还要清澈啊!就这般亮闪闪地望着她,令人燥热的熟悉。
  小如脸一热,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了他越来越接近的气息,就仿佛呼吸在她的唇边,很近很近,近得已经触碰到她的气息……
  她一直以来都不太敢看他的嘴唇,那淡淡的色泽,那轻笑时唇角勾起的那致命曲线,整就是一诱惑的禁果——如果当年夏娃被蛇诱骗去吃的那个禁果也是这样的话,小如想,没人可以抗拒的。
  小如颤了颤睫毛,心跳在加剧,却又期待着那个柔软的触碰。
  第一次和他亲吻的时候,他的唇上有甜甜的西瓜味,第二次,第三次……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是从秦然那次说“我们恋爱吧”,还是在图书馆一起看书的时候偷偷打量他开始?或者……更早?
  秦然……可以相信吗?
  小如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意料之中的吻还没有落下,便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谁知一睁开,视线就与秦然的对上了,他在她的上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全是戏谑。而他的唇角,正以那致命的曲线展开着。
  “亲爱的,你闭着眼睛干什么?”秦然的声音悠缓地出现在小如耳畔,慵懒,却带着浓浓的笑意,一点都不加掩饰。
  小如脸涨了个通红,只觉得耳根子都热了!
  她奋力把秦然推开,秦然也很配合地坐起来,但小如想想不爽,含恨回首瞪他一眼,忽然就扑了上去!
  秦然一惊,但下一秒就大笑起来,他乖乖躺在小如身下,舌尖舔了舔舌头,用低沉性感的声音诱惑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小如直接用行动来表示!张口就对着他的唇咬了上去,像在吃冰淇淋一般的啃咬。不进入不退出,只是以她的方式在舔食,只是按她的习惯来占有他的双唇……
  秦然一动不动任她侵犯,却依然在笑,笑得身体都开始抖的时候,被小如在脑门上敲了一巴掌,便更欢了!
  “接吻不是这样的。”秦然低低地在她唇缝间吐出一句话。
  小如咬着他的下唇,超近距离瞪他。
  秦然轻轻伸出舌尖勾了下她的唇角,小如一愣,松牙想后退,却被秦然托住了脑门。他的舌灵巧地在她的唇齿间反复捻转,以不紧不慢的节奏,带动她的回应。
  于是她便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跟着他的节奏,越来越快,快到几乎承受不了……分明是她在上面,却丝毫控制不住大局,她的手肘就撑在他的颈侧,已经快支撑不住这个身体了。
  正当动情之时,忽然,某物哗啦一下砸到小如脑门上,散了开来。光听声音就知道,是雪球。
  小如愤怒地回头怒视肇事者,江森一脸无赖地笑着,手中还轻轻抛起刚捏成的雪球。他的嘴角裂得很大,正如他的眼睛眯得很小,让人看不清他漂亮的瞳仁。
  “哎,小如,有孩子在,你注意点。”齐娟拉着尼瑞桑小朋友的手,摇头叹气。那圆滚滚的尼小朋友正眨巴着他那对水汪汪亮晶晶的眸子,一闪一闪地盯着小如。
  小如直起身子,坐在秦然腰上,对身后挥了挥手,义正严词地说:“教育要从小抓起!”
  小如是个比较率真的人,也很固执,像她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接受秦然一样,一旦接受了,就会非常霸道地霸着,绝不肯出借。
  所以虽然窗外下着大雪,看不到一颗星星,小如还是很严肃地对秦然说:“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的人!我说是就是,你不许反驳!”
  秦然本来正看着窗外的雪,听小如这一说,便缓缓转过头,眉间一耸,双眼一眯,就这样忽然对她笑了。
  小如心跳漏了一拍,正义女神的模样装不下去了,眨了眨眼睛,心虚地满地找东西,“那个,我要说的是……”
  “你们站那边干吗呢,来打麻将!”洪浩一声吆喝,如免死金牌一样把小如挽救了回来,她拍拍胸膛,赶紧应和着跑过去。
  秦然刚才那一眼,着实把她吓到了,瓦数那么高,莫非是想把她电死么!
  打麻将由于不专心,小如转眼就输了很多钱,齐娟叹气道:“好不容易来玩趟,怎么就下那么大的雪,我们真坐在这里打麻将?”
  江森边摸牌边笑道:“我们这次可不是来旅游的。”小如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江森又说:“不是然哥要带你看星星来的么?所以我们是来度假的啊!度假和旅游不是一回事。”
  小如又悄悄扫了眼秦然,他还在窗口站着,同秦紫聊天,看起来很亲密。
  小如不由有些烦躁,大声说:“我想吃冷饮!”
  “冷饮?”江森一愣,“现在哪里有冷饮?要不我捏块雪给你吃吃?”
  小如深吸了一口气,坚持说:“我要吃冷饮!”
  江森笑了,“神经病。”
  小如眼皮一跳,阴森森地扫了他一眼,“你说谁神经病!”
  江森继续笑,“怎样?要打架?”
  小如跳起来,一撂袖子,龇牙咧嘴,“我娘都没说过我神经病!”她娘最多说你有病啊,可没说过你有神经病。
  江森伸出手指点了下她的脑门,“你这细胳膊细腿就算了,别说哥哥我欺负你。”
  小如怒,跟只疯癫的小老虎似的扑上去,谁知一条手臂从身后伸出来,绕过她的脖子把她向后拖去。
  后背抵到了一个温热的胸膛,淡淡的气味像迷药一般弥散在她的鼻尖。
  秦然低声含笑道:“要爆炸了?看来是时候好好谈谈了,亲爱的。”
  “咦?”小如尚未反应过来,秦然就已经把她半拖半拉出门,对屋内的人说:“我们上楼谈正事,闲人勿扰。”
  秦然笑得她有些头皮发凉,小如拉住门框不肯撒手,“不要!我不要跟你谈!姐妹们!救命啊!”
  齐娟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江森更好,盯着麻将牌压根不理会她。
  如此,小如被秦然拖上了三楼,洪浩笑着去关门,“来来,我们四个刚好一桌。”
  江森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不打了,我出去抽根烟。”
  秦紫若有深意地看着他,而他发现秦紫在看他,便也回以一笑,很灿烂。然后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走出门去,嘴里还在念叨,“怎么腰酸背痛的,难道是人老了……”

  今宵未眠
  走廊里很暗,窗外没有一点星光。
  雪下得很大,大片大片地落下,死一样的寂寞。四岁那年他舅舅下葬的时候,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就是夹在这样的大片雪花中,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是趴在爸爸的肩头,看周围的人压抑的哭泣。有奶奶,有爷爷,有妈妈,但是没有秦然。那次葬礼,秦然不在,不知道他哭了没有。但是四个月后舅妈的葬礼上,秦然跪在灵柩前,却是没有哭。
  他只是安静地跪着,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那是一场混乱的葬礼。他虽没有亲自看见,长大后却得知,秦然守夜的那天晚上,奶奶一把火烧了整个灵堂。
  江森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手中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燃烧在纸烟一端,又熄灭。
  打火机是小店里买的那种一块钱一个的塑料简易火机,上面印着个只穿了条内裤的半裸女人。那天小如看到他拿出这个打火机的时候还说他耍流氓。
  想到这里,江森唇角扬起,只轻轻这么一下,又僵住了。
  笑,原来比篮球赛打满全场还要累。
  青色的烟丝在他修长的指间缭绕,升腾,氤氲到了眼角,刺得有些酸涩。
  秦然把小如拉进了自己的房间,握着她的手,坐在床沿。
  小如本想胡扯几句,却发现他很认真。没有故意的调笑,没有跟她放电,那眼神认真得同样令人心悸。
  小如很少见到秦然认真的表情。他总是一副任何事都跟他没关系的欠扁样,就连笑,都是要么不正经,要么嘲讽。
  可秦然一严肃,就把他原本有棱有角的脸部轮廓拉得更加俊挺,房间里的避灯半明半暗加深了这样的效果,挺能威慑人的。小如低头玩手指,对他将要说的话有些惴惴不安。期待,又有些害怕。
  秦然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还记得,你要我开个价卖给你的时候,我怎么说的?”
  小如一窒,秦然的眼里有着一些深刻的,让人心惊的东西。
  “你说……价格,是我的下半生。”小如下意识地回答。
  “是的,你的下半生。”秦然笑了,眉目俊朗得让人不能直视,“所以我对你……会要得更多。”
  小如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却觉得心中有个地方在崩塌。
  “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会被吓到,怕你会逃跑。”秦然的手轻轻覆在她的脸上,他的手很大,掌心可以完全盖住她的脸颊,“你总喜欢做鸵鸟,一有事就把头埋进地里。”
  “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说不动容是假的,其实在大学里遇到他以前,小如一直不敢相信秦然是喜欢她的。
  “从,很久很久以前起,久到你已经不记得我了。”秦然目光有些迷离,仿佛在回忆,“久到,连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小如抬头,他的表情,让她有那么一些心疼,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只仿佛在心脏的地方被人刺了下,酸涩酸涩。
  秦然的表情,她不敢判断,是不是悲伤。
  “你喜欢我是不是?有多喜欢?”秦然温柔地问。
  小如脸一红,虽然她可以厚着脸皮去亲他,但是这么被赤裸裸地问及“喜欢”两字,怎么感觉比亲吻还要让人不好意思?
  她摸摸头,嘿嘿一笑,“有那么,一点点吧。”
  “只有一点点?”秦然笑,把脸贴近,逼问。
  她向后仰去,“不不,两点点。”
  秦然握住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胸口,收敛起了笑容,深深地凝视着她,“我不知道喜欢或者爱的定义应该是什么,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足以表达。”
  “可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脱口而出。
  秦然愣了下,失笑,“你想听?”
  小如咬着下唇,瞪他,“不听不听,你跟别人说去!”
  秦然的吻落下,她别过脸去,唇便落在了她的眼角。他没有离去,轻吟,“小如,我一直都是你的,所以可不可以请你,抓住我,不要松手。”
  掌心隔着一件羊毛衫和一件衬衫,贴着他的胸口,她能感受到里面心脏的跳动;他的气息抚在她的眼角,颤了她的睫毛,她可以感觉到那里的温热……等等,抓住他,不要松手,是什么意思?她可不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理解?
  她有些迟疑,带了些愤怒地说:“你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了,也是我活该没抓住你?”
  秦然一愣,眼角抽搐,好脾气地在她耳边轻柔地说:“I love that when after I spend the day with you I can still smell your perfume on my clothes,and I love that you are the first person that I want to talk to after I open my eyes in the morning.If I ever could, I swear I would love you for the rest of my life.”
  小如的脸色渐渐由暖色转为冷色,再由黑白转为彩色,半晌,才说:“能不能再说一遍?”
  秦然抬头,黑线。
  小如心虚地说:“你别连读啊,一个字一个字说,我肯定能听懂!”
  见秦然一脸要死的表情,小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高声道:“你这是诚心表白还是炫耀呢?!反正最后一句话我是听明白了,两个I love我也听明白了,就是love什么没全明白……”见秦然眼睛眯起来,小如又弱弱地说:“我这不是觉得你难得表白一次太不容易了么,要不全搞明白就太吃亏了……”
  话未说完,秦然就捧住她的脸吻上去。
  真是,窗外大雪寒风,窗内春色撩人。
  “嘶”地一声,又一支烟点燃。
  走廊光线昏暗,只有窗口那一点烟头的红光,在黑夜里悲伤地跳跃。
  推开窗,寒风灌了进来,整个人为之一颤,连大脑都格外清醒了起来。摊开手掌伸出去,雪花就这样安静小巧地落在心中,无声无息。
  他只是晚了一步。
  可那一步,恰是天涯莫回首的距离。
  门打开了,屋内一地灯光洒在了走廊的地面。
  “阿森?”洪浩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嗯?”江森转头,表情看起来没有一点异常。
  “干吗呢?”洪浩走了过来,“哇,这雪真大啊,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是么?”江森把烟递给洪浩。
  “我从小就在上海长大,哪里会有那么大的雪。”洪浩接过烟,笑道,“你家在大连吧?冬天冷不冷?”
  “不冷。”江森扭头看着窗外,“习惯了就不会觉得冷。”
  洪浩舒了口气,坏笑道:“楼上那对不知道进展得如何了。”
  江森笑了声,“他们啊,有得折腾呢。”
  “这年头秦然这样的好男人真是不多了。”一阵冷风吹来,洪浩缩了缩脖子,“小如这丫头运气可真好,这样的稀有动物都给她逮着了!”
  江森眼神闪了闪,垂下眼帘,呵呵一笑,说:“是啊,她运气真好。”
  “走走,我们去偷听下!”洪浩其实挺八卦的,也或许八卦是全人类的共性,他兴奋地转身就朝楼梯口走。
  “喂!”江森无奈地拉住他,“这不好吧……”
  “靠,你装什么纯情,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洪浩转身在他肩头落下一拳,笑道,“上次篮球队的大熊带女朋友来玩,不是你拉着整队人去偷看他们么!”
  “那个……不一样。”江森干笑两声,“我怕秦然宰了我……”
  “别婆婆妈妈的,快点!”洪浩拖着他上楼,“我们就是听听而已,不偷看!”
  江森被洪浩拉着才上到三楼走廊,就听到小如的一声低低的轻吟。
  “这门隔音效果不行啊!”洪浩边移步到门口,边压低声说。
  江森的背僵了下,任他拖着往前走,却是每一步都生硬。
  “不是这里……”小如的声音传来,仿佛是疼痛的抽气声,“也不是那里……啊,对,就那里……”
  “啊……”一声低低的惊叫,是小如带着哭腔的呻吟,“不要,疼!”
  “秦然……放开我,我疼……”
  紧接着一阵床摇摆的声音。
  “啊——疼!呜——”
  “不要!不要!我不要!”小如哭了。
  终于秦然出声了:“别动!你动了会更疼!”
  “呜——”
  “唉,乖啊,不哭,我轻点。”秦然无奈地安慰道。
  “呜——”
  “好了好了,很快就不疼了。”秦然的声音很低,异常温柔。
  “秦然——”带着哭腔,她的声音似撒娇似责怪。
  “什么?”
  “亲我一下。”
  “……”
  房内安静了。
  洪浩向后退了一步,压低声笑道:“完了,听到不该听的了。”他说出的话和语调显然不成正比。
  江森只是发出了两声很低的笑声,就没再说话。
  走廊很黑,大家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却可以听见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二楼传来了一些动静,大概秦紫和齐娟见他们不回来出门找了。
  洪浩推推江森,“走了,下去。”
  齐娟说天太冷了,她们回房看电视睡觉了。洪浩走进房间的时候,江森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笑道:“才十点钟,这漫漫长夜啊……我知道几家不错的酒吧,要不要去?”
  洪浩一听,欣然同意,收拾了下东西,拿了外套,随口说:“本少爷失恋到现在还没喝过酒呢!”
  “你失恋?”江森低着头,看不见眼睛,只见上扬的唇角。
  “当然!我这不是才被甩么!”洪浩吹了声口哨,勾着江森的肩,“走走,咱也是难兄难弟了,你看你追秦紫到现在人家也没拿你当回事!就楼上那对最幸福,明天一定要让他们请客!”
  “呵呵呵呵,走,不醉不归。”江森放声大笑出来。

  江森的回忆
  四岁那年的春天,妈妈把秦然带回家的时候告诉我:“阿森,这是你的表哥,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早在趴在爸爸肩上看到秦然跪在舅妈灵堂里的时候,我就对他很好奇了。
  他的肩膀瘦弱,穿了件黑色的小西装,披麻戴孝,跪着,脊背挺得跟山一样直。只那么一眼,我就知道他跟平时和我一起玩的小朋友不一样,而那时候的我,还无法分辨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起初我很听妈妈的话,对秦然很好奇,也客气,但很快,我发现秦然不会说话。可如果只是不会说话那还好,他根本就是个傻子!
  秦然可以独自坐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看云彩在蓝蓝的天上慢慢幻化成各种形状,然后再慢慢飘远,等到太阳西下云彩被火烤红的时候,还能看到院子里的蝴蝶落在他瘦小的肩膀上。
  那时候的我,是个相当顽劣的孩童,秦然这不说话的大活人虽然很无趣,却总要比我摆放在床头的变形金刚有趣。
  于是我便开始以欺负他为乐。
  刚开始我只是捏他几下踢他几脚,他不会挣扎,不会反抗,更不会告诉大人。后来因为秦然的不反抗,我下手便没了分寸,把秦然当成现成的沙包来对待。记得当时很迷奥特曼,每次看到电视里放奥特曼打败了怪兽的时候,我总会跑去找秦然,拿自己当成英雄,拿他当成怪兽来对待一番。
  于是这样时间长了,力气大了,就开始在秦然身上留下明显的淤青。终于有一天,秦然在被我一脚踢到地上后嘴吐出了血,我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像电视里的武侠片中的人物受了什么巨毒,赶紧把妈妈找来。结果当然是我被狠狠揍了一顿。
  接着秦然就被送去了医院。给他换病号服的时候,我一直都站在角落里,妈妈将他的衣服脱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白皙的皮肤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淤伤!那些伤痕异常骇然,当时我完全懵了,我以为这些都是被我留下来的!直到后来,妈妈发现我一度萎靡不震,才发了善心告诉我,那不全是被我制造出来的,还有旧伤!
  秦然一直都自己睡觉自己洗澡自己穿衣服,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秦然的身体,再难忘记。即便是今天,现在,秦然身上的伤疤已经恢复得几乎看不出来的时候,我依然能回忆出来当时看到那些伤痕时的情景。
  那青青肿肿的痕迹布满了他的身体,只是看着,我就觉得疼,钻到心底的疼!
  那次,我那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妈妈抱着秦然哭了。之前我从没见过妈妈哭,那是第一次。
  那次之后,秦然继续沉默,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是我却没有再欺负他了,甚至到九月开学送读幼儿园的时候,别的小朋友欺负秦然,我还会去帮。妈妈说,秦然不是傻子,只是生了病。而我是他的兄弟,对待自己的兄弟就应该像手足一样。
  而秦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那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年零三个月。一直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抑郁症。可一个四岁的孩子,究竟是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那是五岁那年初夏。
  那个时候,我爸妈一直在做进出口贸易,当时因为有一单生意出了问题,情况很急,要去国外处理,恰缝又刚放了暑假,所以便将我和秦然送去苏州的外婆家看管。
  很多年以后,我都在想,到底什么叫做命运。遇见她,是必然的结局,还是老天跟我开的一个玩笑?
  那一年,我第一次遇见了小如。不,这样说不准确。应该是,秦然遇见了小如。
  我,在秦然之后。
  那是一个午后,天有些阴,气压很低,仿佛要下雨,又迟迟未下。外婆和外公去参加了一个朋友的葬礼,因为我们还小,便没有带着我们去。我睡午觉醒来后,找不到秦然,就抱了半个西瓜坐在外婆家院外的大树上吃。树下的石桌上还有另外半个西瓜,那是我留给秦然的。
  一直到夕阳快要落山,我把外婆家附近的猫猫狗狗都欺负了个遍的时候,秦然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他的衣服湿了,却奇迹般地,笑了。
  当时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秦然的脸上出现了正常人的表情!
  第二天,有一个女孩子跑上门来找秦然玩,她扎着两条小辫,嘴很甜,把家中两老逗得非常开心。她很有活力,总是拉着秦然到处跑,还经常会耍些小手段欺负秦然,而秦然甘之如饴。她很喜欢吃甜食,她总是笑得那么没心没肺,她记性不好,她打人的时候力气很大……
  从那天起,她成了秦然的全部。
  正因为愕然于秦然的变化,所以我特别注意她。
  她真的比我所遇到的任何人,任何的猫猫狗狗都要有趣。她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娇气,又比男生来得细致漂亮。不说话的时候她就像一个洋娃娃,让人忍不住想去欺负,而真要欺负她呢,她又一点都不示弱,懂得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每当她和我打闹的时候,秦然都会在一旁温柔地看着我们,而我总会一阵脸红脑热。
  我会心虚,就像是我抢了他的玩具一般。
  唯一的玩具。
  虽然他不说,虽然他笑得很开心,可是我还是心虚。
  很多年以后,我忽然明白过来我为什么会心虚。
  不是因为秦然介意,而是,我是真的想把她抢过来。就算拿我所有的玩具来换,我也愿意!
  一个礼拜后,小如说她不能经常过来玩了,她妈妈要带她去学小提琴。于是回去后我和秦然都对奶奶说我们也要去学。
  小如没常性,每次拉了一会儿就开始和我胡闹,而秦然总是柔柔地看着我们,自己继续练习。小如很喜欢一首曲子,每次听到老师在录音机里放出来,都会入迷。那兽曲子叫做“G弦上的咏叹调”。
  于是秦然就学这一首,一学,就是十年。
  这曲子对一个孩子来说,很难掌握,把位高,还有长音,揉弦。开始的时候秦然拉得就像锯木头,慢慢地,越来越娴熟。这一个缓慢的过程,维持了十年。
  而我,听了十年。
  我可以背得出来它的每一个音符,我可以知道每一个细节上该转换的手肘幅度,可是我却不敢试。甚至那把小提琴,我都不敢去碰。
  妈妈曾问过秦然喜不喜欢音乐,以后要不要去音乐学院。秦然却微笑着说:不喜欢。
  妈妈很惊讶,她不能理解为何秦然能够那么执着于一件他不喜欢的事情。
  而我知道,这是秦然想念的方式。
  正因为他想着,所以,我才不敢想。
  我从小学就开始交女朋友,我想,世界上那么多女孩,总能遇到比她更好的吧。
  我甚至还想,那么多漂亮的女孩,秦然说不定会遇到一个喜欢的,就把小如忘了。
  可是这多年来未中断的琴声告诉我,秦然对她,就像曾经他不肯开口说话一样坚定。
  于是我对自己说,我和秦然刚好相反,我特别喜新厌旧,让我不开口说话,一天都不可能!所以对那个人,我或许只是因为不能得到而心怀不甘。
  一个五岁孩子的爱情,谁会相信?那是荒谬的,特别放在我这么个正常人身上。
  真的,那个时候,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其中有一种,叫做:不屑。
  初三那年,秦然对家里的人说,他高中要去苏州读。当时外公外婆都被接到了大连,大家自然不同意。
  于是他又说,如果他中考考了全市第一,他就要去苏州。
  这话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我知道,秦然只要想做的,一定都能做到。他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变态。
  于是他如愿去了她身边。
  高中三年,我看到了他的很多照片,还有她的。
  而每年暑假寒假他会乖乖回来陪老人,我有时候会让他晚回来几天,跑到他那里去玩。也有几次,我远远地看到了她,笑语如嫣,没心没肺。
  漂亮,但只是一般的漂亮,没什么特别。我有时候会很恶地想,如果这丫头长成了个丑八怪,秦然还会喜欢么?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那时候我已经有过很多女朋友了,每一个我都喜欢,但仅限于此。我觉得每个女孩都有她们各自的美,一一赏来,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只有秦然这样的傻瓜才会变态地执着于一个人。
  可到了大学,意外地和她分到了同一个班里,我才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
  当一个人进入了你的心里,那么无论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将是你用来衡量美丑的标准。
  并不是因为她符合你的审美所以你喜欢她,而是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你都会喜欢,这种喜欢没有理由,也不需要在她身上寻找喜欢的根基,就像被人一刀捅进了心脏,已经捅了,那么除了承受,没有别的办法。
  很多次我都想,如果大学我没有来这个城市,没有再一次地遇见她,或许一切都会好吧。
  年少时的喜欢我可以用懵懂无知为理由来搪塞过去,那么现在呢?就像被逼到了一个没有窗户没有门的房间里,眼睁睁地看着天花板塌陷,无处可逃。
  还要微笑,还要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玩笑。
  ……
  “很有趣,是不是?”我问洪浩。
  “是啊是啊,那家伙太逗了。”洪浩喝了很多酒,指着台上的表演者哈哈大笑。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尽管外面风雪很大,酒吧里气氛却异常活跃。
  我想我也喝多了,否则怎么会忽然把这些已经烂在心底的事又翻了出来?
  好吧,今天就纵容自己一回吧,以后……以后,绝对不能再想。
  “嘿,阿森,看那妞,好辣!”洪浩忽然拍拍我的肩,指着坐在对面的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像是发现了我们的注视,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睛。
  很浓的彩妆,可是很漂亮,红唇像是春日里最艳丽的樱桃。
  我吹了声口哨,“不错,合我的口味。”
  这时一个男人走到红衣女子的旁边,挽起了她的手,两人亲密地走开了。
  “什么啊,有男朋友了。”洪浩失望地摇头。
  “哈哈,是啊,迟了。”我只觉得自己笑得快要哭出来了。
  迟了。
  迟了一步认识她,迟了一步爱上她。
  所以到如今,便是一点点的念想都不可以有了……
  “来来,喝喝,女人么,迟早会有的。”洪浩给我倒酒。
  我握着酒杯的手有点抖,心中仿佛压着块石头,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嗯,迟早,会有的。”
  迟早,可以忘了的。
  反正已经十四年了。
  大不了,再来个十四年……
  最多,最多也就一辈子而已。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平安夜
  秦然的手指轻轻拿捏着小如的腰,叹气,“叫你平时要多锻炼吧,小小年纪,这一点点幅度就扭着腰了。”
  小如愤然起身,扯到腰,痛呼一声又趴下,“谁让你不先给我点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呢……”秦然很冤,他不过是俯身吻她,谁知她要展示腰部柔韧性,向后弯去,结果就扭伤了。要是她能主动点,或者搂住他的脖子,能扭到么?接吻也要配合啊!
  “你胡说!你这样忽然吻我,我能不吓到么?!”
  “又不是第一次,你吓什么?”秦然笑了,有点邪恶。
  “我受伤了你还欺负我!”小如大怒,掐他大腿。
  “好好,我错了。”秦然非常没骨气地认错。认识了那么长时间,他太了解小如了,她怒的时候,一定不要做无所谓的抗挣,否则她会越战越勇,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识时务者为俊杰,古人诚不欺我!
  秦然的手指捏着那虽纤细却柔韧的腰,不禁心中微微颤动。她的腰上的皮肤很白,很细嫩,带着柔软的温度和触感……
  他收回手,拉下她的衣服,别过头,“好了,差不多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小如从趴着的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手机,“才十点,还早。”
  “哦。”秦然坐到旁边的沙发里,两眼看着电视机。
  “你哦什么,过来!”
  “干吗?”秦然依然不看她。
  “继续给我捏呀!”小如双手叉腰,“都被你害的,你要对我负责!”
  秦然犹豫了一下,在她的怒视下又慢慢走过去,继续为她提供……那个,服务。只是他眼睛不敢乱瞥,一本正经盯电视机。
  她的皮肤在他的揉捏下渐渐变烫,听到她舒服地哼唧了两声,秦然更是不敢看她了。
  两人都不说话,只有床在轻轻地摆动,如果一辈子就能够这样下去,该有多幸福?只要能这样看着她,陪着她。
  想着想着,心中忽然柔软起来,柔软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疼痛。秦然享受这份静谧许久,再次低下头的时候,她竟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有些哭笑不得,秦然将她轻轻翻转过来,她动了动,没醒。给她拉上被子,关了电视,最后在额前印上一吻,说过“晚安”,他才关灯出门。
  秦然在三楼走廊站了会儿,看着廊外飘零的大雪,面露微笑。
  父亲死的那年,也有这么大的雪,大到他觉得自己会被掩埋掉……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仿佛旧梦一场。
  秦然掌心相对置于唇上,闭上眼。
  雪花轻轻飘落,落在他的鼻尖,落在他的睫毛上,冷,却温柔。仿佛一双大手,在温柔地抚摩。
  平安夜的早上奇迹般地放晴了。
  小如敲开江森和洪浩的房门,开门的是洪浩,显然刚起来,头发乱得像鸟窝。
  小如鼻子动了动,越过洪浩向内走去,“啊哈,我闻到了酒味!你们两昨天那么晚了还去喝酒了?”
  江森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洪浩打了个哈欠,拉开窗帘,道:“你真是狗鼻子!嗯,我们昨天都喝多了。”
  小如坐在江森床边,拱了拱他:“森妹,起床了,今天放晴,我们去雪山上玩!”
  江森一动不动。
  “别吵他,他今天肯定去不了。”洪浩穿上衣服说,“他都吐一晚上了,连胃酸都吐出来了!”
  秦然走进伸手来,随手把门关上,问:“阿森怎么了?”
  “喝多了!”洪浩走进卫生间刷牙。
  小如伸出食指戳了戳江森发白的脸,怪叫道:“哎呀,森妹啊,难道你失恋了?”
  江森紧皱着双眉,额上冒出了些汗。
  秦然走到床的另一边,伸手放在他额前,蹙眉道:“好像有点低烧。”
  “真的?不要紧吧?”小如立即收起了玩乐的表情。
  “没事,不过要让他起来吃点东西。”秦然收回手。
  “森妹,醒醒!你哥让你起来吃东西!”小如一听不要紧,又开始想虐江森了,顺手捏了把他的耳朵。
  江森的耳朵反射地动了动,小如大骇之!
  “他他他,他的耳朵会动!”小如拉过秦然,指着颤了两下的那只耳朵。
  “真的,我都没发现。”秦然也觉有趣,轻轻弹了下江森的耳垂,那耳朵果然又动了下。
  “好像动物哦!”小如裂开了嘴笑。
  江森终于被吵醒,挥了挥手,迷迷糊糊地转醒过来。
  他半睁开眼,看到小如的脸,呆住了,也似乎是还没醒来。望着她,他嘴张了张,又抿紧。
  有一个名字,除非在极其清醒的状态下,他都不敢念出来。所以这十几年来,他不知做了多少次梦,看到她,却不曾喊过,打碎了牙也要吞下肚。就连醉了酒,也紧咬住唇,不放松。
  那两个字,是禁忌。
  小如见他傻呆呆的模样,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姐妹,清醒点没?”
  江森重新闭上眼,揉了揉额角,坐起来,这才说:“我怎么了?”他的声音嘶哑得仿佛被人撕裂过。
  “据说昨天晚上你喝多了。”秦然把衣服扔给他。
  江森抱着衣服,不满地皱起眉扫了眼小如,“我还没穿衣服呢,你离我那么近干吗!”
  “哎哟森妹,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啊!”小如一脸鄙视,“昨天喝酒干吗不叫我,你们两真过分!”
  秦然笑,“你还想喝酒?昨天不知是谁腰疼?”
  “还敢说!都被你害的!”小如本来坐在床边,听秦然一说便转身跪在床上面对着他,却不知压到了江森的膝盖,身体一歪就往江森身上倒去,脑门结实地顶在了江森的鼻梁骨上!
  “嗷~~潘净如!”江森捂着鼻子痛呼,血哗啦啦从他的指缝中流下来。
  洪浩从卫生间出来,见状,赶紧又折回去拎了卷卫生纸出来。
  “小如,你昨晚腰疼了?”洪浩不怀好意地对她眨了下眼睛。
  “啊?是啊。”小如没反应过来,用手捏了捏腰部,嘴里还抱怨,“疼死我了,秦然个混蛋!”
  洪浩站到秦然旁边,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头可断,血可流,自己疼也不能让媳妇疼,对吧小如?”
  “太对了!”小如简直把洪浩当知已了。
  秦然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在小如后脑拍了一掌,“你对什么对!”
  小如叫了声又要扑过去还手。
  “靠!你们有完没完!吵死了,都给我出去!”江森愤怒了,他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用大团卫生纸塞着流不停的鼻血。刚才鼻子受那一撞,直酸得他泪珠都下来了——靠,岂有此理!打架受伤被女人甩他都没哭过,被她这一撞,珍贵的男儿泪就不值钱地掉下来了!
  小如一向墙头草两边倒,见江森吼了,立刻指着站一旁的两男人,“对,你们吵死了,都出去,我姐妹要梳妆打扮了。”
  “我说的就是你!你给我下去,不许坐我床上!”江森火冒三丈高。
  “啊,森妹,我腰疼,站不动……”小如瞬间就换上了一张小媳妇的脸。
  “好,你呆着,我走。”江森说罢要拉开被子下床,想想不对,又拉上被子,“你转过去,我要穿裤子。”
  “你裸睡的?”小如忽然两眼放光。
  江森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行了行了,我们先去吃早点。”秦然赶紧拉住小如,以避免自己兄弟发狂之下把她给掐死。
  “我和你们一起去。”洪浩换了鞋,拍拍江森的肩膀,笑道,“兄弟,节哀。”
  本来还发了点低烧的江森,被小如一气,竟把烧都气退了。
  为此小如很是得意。
  但虽是如此,毕竟昨晚折腾了一夜,江森一整天精神状态都很差,去雪山也就随便看看,拍了几张照而已。
  到了晚上,六人又围坐进了酒吧里,酒吧气氛热烈非凡,正中间摆放着一大棵装饰好的圣诞树,连服务生们也都带了圣诞帽,小饰品更是随处可见。
  大家都喝酒的时候,江森却不喝了,只要了杯苏打水,色眯眯着望向舞台上唱歌的漂亮女人。
  秦然搂着微醺的小如,问她:“宝贝,我的礼物呢?”
  小如靠在他怀里,蹭了蹭,笑得有些虚浮,“要不,我亲你一个?”
  “你又想占我便宜?”秦然刮了下她的鼻子。
  “好,那美人你亲我个。”小如歪着头笑,想了想,“不对,这样好像也还是我占你便宜。”
  洪浩受不了这两人,嘴里啧啧有声,“昨晚上还没腻歪够啊,这好歹也是公共场合,小如,你别趁机撒酒疯啊!”
  “我跟我家美人说话呢,你别打扰!”小如脸颊绯红,又喝了口啤酒,问秦然:“我们继续,刚才说到哪儿了?”
  秦然柔声道:“说到你还没给我礼物。”
  齐娟在旁边听着不对劲,忽然开口了:“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洪浩刚好坐在她旁边,凑过去说:“昨晚上啊,也没什么,就是他们两做了些运动,太剧烈了,让我们如姐腰扭了。”
  齐娟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脸一红,惊讶地望着小如。
  小如懵懵懂懂没搞明白,依然和秦然又一搭没一搭聊天。而秦然则是回她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笑得像只老狐狸。
  那表情让齐娟一个哆嗦,她忽然觉得,小如落到秦然手里,只要他想,绝对可以将她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

  赌约
  DJ换上了轻快的舞曲,灯光闪烁不定,舞池里开始有人跳舞,江森对秦紫伸过手,笑道:“可有荣幸?”
  秦紫淡淡回以一笑,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上。
  他们站在一起确是非常养眼的一对,江森抱着秦紫跳贴面舞,秦紫竟也不羞涩,应对自如。
  她一向是这样的,温柔而坚韧,打篮球的时候是,跳舞的时候也是。
  齐娟感叹:“秦紫好多才!”
  周围有人吹起了口哨,江森也似乎兴奋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更盛,一曲终了,拉着秦紫回来,一口气喝掉桌上一大杯扎啤。
  秦然提醒他:“少喝点,当心你的胃。”
  江森不语,只是笑。运动过后苍白的脸上泛出了潮红。
  秦紫没有挣开江森的手,坐下的时候,双手还拉在一起。
  桌上其他几人眼光互换了下,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只有小如这个有些醺醉的家伙不知好歹地指着他们交握的手说:“瞧,阿森在吃人家豆腐……”
  秦然赶紧捂住她的嘴,却已来不及,两人的手松开了。
  洪浩同情地望了江森一眼,叹气。
  江森笑笑,竟又拉起秦紫的手。秦紫似乎有些惊讶,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挣开。
  江森忽然说:“我们恋爱吧,秦紫。”声音不轻不响,刚好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秦紫看着他,依然笑而不答。
  江森见此,颓败地长叹了一口气,“唉,又被拒绝了。人说事不过三,这是第几次了?”
  “第三次。”秦紫说。
  “好吧。”江森把手松开,“江少爷我决定,回学校后要转移目标了!”说完又扭头痞痞地对秦紫笑道,“亲爱的,你要是后悔了可以来找我,一般回头草我是不吃的,但可以给你个例外。”
  “谢谢,我会考虑。”
  小如重新拿了杯啤酒放江森面前,豪放地说:“姐妹,别难过,失恋是下一次恋爱的开始!来来,我陪你喝。”
  圣诞就这样稀里糊涂过掉了,虽然小如最后还是没能看到真实的星星,不过和秦然的关系倒是明朗化了。
  小如他们几人由于是一个班的,逃课目标实在太大,刚回校就被班导批了一顿。之后江森如他所说,放弃了秦紫,开始物色新女友。
  江少爷同时物色了好几个目标,蹲在篮球场边和洪浩研究哪个更优良,被附近的其他同胞狠狠鄙视了一番。大家都知道J大的男女生比例严重失调,特别是工科院系,有的班的女生数量五根手指都数得清楚,而那仅有的几根苗儿还是让人看不出男女类型的!由此可以判断,那些哥们有多饥渴!更可怕的是,J大就是以这样的工科院系为主的……
  江森竟在这样环境下还要挑东拣西,怎能不引起众怒!
  由于前一段时间他追秦紫追得沸沸扬扬,所以这回大家就都在琢磨到底是他甩了秦紫,还是秦紫甩了他。
  秦紫这样至尊级的美人在J大狼群中很少有人不知道,洪浩幸灾乐祸地说:“阿森你这样放弃秦紫马上重新找目标,大家一定以为是你不要了秦紫,难保哪天走夜路时被人套上了黑袋子揍。”
  江森一听,回想了下这段时间他所知道的对秦紫虎视眈眈的同胞名单,果然哆嗦了,赶紧把寻女友的计划延迟,还缝人便装出伤心欲绝的样子,说没人要他。
  天底下人都知道,男人是有异性没人性的动物,难说其中会有某些畜生为了讨好秦紫而来找他麻烦,那他可不是比窦娥还冤了?
  好在这事也没闹多久,痛苦的期末考试就来了。大家都忙着应对考试,就没空琢磨外人恋爱的事了。
  一月里天寒地冻,小如怕冷怕得要死,拉着齐娟一起窝在秦然的宿舍看书,江森在一旁嚷嚷要小如还他电费。
  小如跟他吹胡子瞪眼睛,说就是她不来空调不也开着么,她来了多个人还多点温度呢!
  考试前夕通宵自习室往往都是爆满的,几乎别想抢到位置!而他们宿舍晚上不会停电,门禁又松,对于小如这种平时不用功的学生来说无疑是救命的稻草。秦然一边对于她的临时抱佛脚出言嘲讽,一边又准备了许多食物给她当夜宵,生怕她养不胖。
  江森打趣他,心口不一。
  在考精读的前一天,小如看书看得满头符号,终于愤怒地砸了书,跳床上扯了秦然的被子,直把睡得正香的秦然冻醒了过来。
  “你又要干吗?”秦然眯着眼抢回他的宝贝被子。
  小如扯住被角,可怜兮兮地说:“我头一晃就觉得满脑子字母要掉出来了,得用被子捂紧才行。”
  “哼哼,”秦然干笑,“脑子不够用,你以为用被子救得回来吗?你平时都干吗去了?”
  小如实在没心思跟他吵,哭丧着脸道:“我不是听你的话看原版小说么……”
  “可考试你还是得应付啊!明天考什么?”秦然任凭她不知羞耻地半个身子都钻进了他的被窝,伸手捞起她扔下的书,翻了下,叹气,“其他我还能帮你,英语这东西,实在没办法,全靠平时积累啊。你们老师勾重点了吗?多看看重点吧。”
  “啊~~~~”小如把头埋进被子里嚎叫。
  江森从书堆里抬起头来,情绪不佳地扔下笔,“你吵死了,再吵把你赶出去!”
  小如一听,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愤然跳起,冲过去掐住江森的脖子!江森大叫一声,才一挣扎,小如就把他向后拉,连人带椅子一起向后倒在地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江森红了眼,爬起来,就要抓她,小如惊叫一声像只猴子一样蹿上秦然的床,躲到他背后,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说,“救命啊!妖怪吃人啦!”
  秦然睡觉习惯赤裸上身,本来被子被小如扯过就冷了,现在身体被她冰冷的手一捂,更是忍不住颤抖。
  “你们闹够没?!楼下都睡觉了,再吵你们一起给我出去!”
  小如早就不怕秦然了,下巴贴着他的背把手穿过他的胳膊抱住,十指贴上他的胸口,一脸陶醉地说:“好暖和啊~”
  秦然哆嗦了下,抱过被子闪开,“你别玷污了我的清白!”
  “你哪还有清白给我玷污啊!”小如撇了撇嘴,把手放嘴前哈气,“空调能不能开高点?我手还冷。”
  “不行,这空调功率不高,外面又冷,温度上不去了。你干吗不多穿点衣服?”江森拿眼角扫了眼小如,从精神上表示对她的不支持。
  秦然裹着被子挪过去,很自然地握住她的双手。他的手很大,可以把她的全部包裹起来。
  “你是该多穿点衣服。”他促眉道,“明天去买个暖手炉。”
  忽然的亲密动作让小如有些发怔,她看着被子从秦然肩膀滑落,露出了优美的肌肉曲线,肌理分明,很结实但又不至于过分纠结。
  秦然见她不说话,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胸口发呆,失笑,“口水,你的口水流下来了!”
  “啊!”小如脸一烫,猛抽回手,擦擦嘴角,这才发觉上当了。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她眯起眼睛,对面前这个一只手就能将她掐死的男人露出了凶相。
  秦然悠然地裹了裹被子,眼神沉了下,笑道:“你要是饥渴了就尽管扑上来吧。”
  小如摸摸下巴,一副老流氓的模样,“我到是想,不过美人啊,我明天要考试,还得看书哪。”
  江森冷哼一声,“你不用看了,反正考不及格了!”
  小如刚想反驳,秦然也拉过被子打了个哈欠说:“是啊,睡觉吧,寒假过来我帮你补习。”说罢又顿了顿,温柔地摸了下她的脑袋,“放心,我不会因为你要补考就不要你的,乖啊。”
  小如愤怒了,大声道:“如果我考及格了呢?!”
  两男人显然都无视她的愤怒。
  “我们来打赌,如果我及格了,你们就输了!”
  “好。”两人同时懒懒地开口。
  “你们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又同时开口,比刚才的还要懒散。
  小如干脆利落地起身,憋着一口气拣起她的书重新坐回书桌前。

  寒假
  第二天一早秦紫买了早点过来接小如,便见她倒头睡在秦然的床上,被子裹得紧紧的。秦然在阳台上点了支烟吹冷风。
  秦紫过去把窗户关上,说:“会冷。”
  秦然把烟熄了,伸了个懒腰,“不冷。”
  秦紫的笑容比初升的太阳还要美好,“我没有说你。”她转身回去小如的床上,轻轻推了推她,“小如,起来了,要考试了。”
  小如像只猫一样呜了一声,被子拉过头,又埋伏起来。
  江森叼了支牙刷靠在卫生间门上,笑道:“你怎么像她妈一样?”
  秦然咬了一口馒头,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拍了下她的屁股道:“喂,行刑时间到了!你要缩到什么时候?”
  小如大叫一声,捂着屁股流眼泪,“别碰我,千万别碰我!我一动,脑子里的东西就要打翻出来了!”
  秦紫好笑地问秦然:“她几点睡的?”
  “才睡下。”秦然笑着摇头,打了个哈欠,“看了一晚上书,她没疯我都快被她搞疯了。”
  “你上午没考试吧?”秦紫问。
  秦然点头,“没有。”
  “嗯,那好好休息。”
  小如睁开一只眼睛,视线从秦然的脸上扫到秦紫的脸上。
  她跳起来,从他们中间穿过后向江森扑去,“混蛋你别抢我的包子!”
  “这是我的肉包!你的菜包在桌上放着呢!”江森吓了一跳,把手举起来不让她抢到。
  小如扯着他的胳膊跳上去,还是抢不着,“我要吃肉包!”
  “昨天秦紫问你要不要肉包,哪头猪说要减肥吃菜包的?!”江森艰难地对抗土匪小妞的抢劫。
  “不管,我就要你手上这个!”小如横眉瞪眼。
  “不给!惯着你了!”江森坚守阵地。
  秦然看不下去了,拎住小如的后衣领,“别闹了,我头疼!赶快吃了考试去!”
  从第一门精读考试开始,一整个礼拜,小如考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秦然保持着他一贯模范生的风范,轻松应对。小如开始怀疑他读历史系是不是就为了好考试!就凭秦然高中那点让历史老师都赞不绝口的基础,他大学也一定读得很轻松。
  然后秦然面不改色地回她说:“高中哪个老师对我不称赞?”
  小如无言,虽然觉得他很不要脸,但是没说错。
  考完的那天他们去找许陌桑庆祝,小如一个劲儿把秦紫介绍给许陌桑,跟他说,这年头再也找不着像咱紫儿那么漂亮又聪明的姑娘了!
  江森不满意地插嘴,“小如你偏心也偏得太厉害了吧!当年怎么没见你卖力帮过我呢?”
  小如对他做了个鬼脸,“那么好一朵花怎么能给你这陀什么给糟蹋了!”
  于是两人又开始了局部战役。
  秦然喝了口酒,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扫向旁边的秦紫,若有所思。过了会他问许陌桑:“上次来的那个调酒小姐呢?”
  “辞职了。”许陌桑说,“可惜,本来很想挽留她,但她那个开奔驰车的男朋友不给我好脸色看。”
  “嗯?”秦然眉一挑,“中年人?她看起来很年轻啊!”
  许陌桑失笑,反问:“开奔驰的就是中年人?”
  秦然顿了顿,不知在想什么,轻笑了一下,“也不是,只是觉得那位小姐很不错,如果是和中年人的话,有些可惜……当然要是她愿意那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或许,她可以遇到更好的。”
  “这个开奔驰的是年轻人。”许陌桑笑着拍拍他的肩,“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想法,现在老夫少妻不挺多的吗?”
  小如和江森的争斗告一段落,她回头勾着秦然的手臂说:“我也不能接受老夫少妻。”
  江森问:“如果秦然比你大了二十岁,你还要不要他?”
  “不要。”小如说得很坚决,然后头上就被秦然拍了一下,她不服气地扭头说,“难道我比你大上二十岁你会要我?!”
  “会啊。”秦然柔声道,“我二十岁你四十岁的时候,我就把你当老婆疼着;我四十岁你六十岁的时候,我就把你当大姐伺候着,我六十岁你八十岁的时候,我就把你当老佛爷贡着。”
  “啊~~秦然我太感动了!”小如一把抱住他,“我决定,如果你大了我二十岁,我也勉强把你收了!”
  江森在旁边坏笑道:“那恐怕玩不成啊,你没听过,四十岁的女人如狼似虎么?一六十岁老头怎么满足得了你?”
  许陌桑拍了江森一下,示意有女生在场别说少儿不宜的话题。可这话小如宝贝听懂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可以包养小白脸啊,比如像森妹你这样的。”
  江森面部抽搐。
  小如调戏道:“怎么样,跟了爷吧?”
  “你就做梦去吧!”江森嗤之以鼻。
  众人笑,反正用“如果”来说事,怎么说都可以。
  秦紫摇了摇酒杯,兰色的液体暧昧地动荡了起来。
  考试一结束寒假就跟着来了。秦然回大连过春节,和小如鸳鸯分隔、彼此相思——当然,这只是秦然单方面的想法,潘小如同志可是走到哪里都能玩得风生水起的主儿!难得想想秦然倒是有的,可要说相思,貌似离她太遥远了。
  也正因此,秦然快有心理障碍了:跟她打电话,十次里有九次她都是在进行打麻将、逛街、放烟花等娱乐活动,哪里会有耐心和他慢慢聊电话?
  于是秦然决定熬过了年要提前南下寻她,这小丫不看紧点还真能玩野掉!
  在大年初三的时候,小如跑到陈惠家玩。陈惠兴致很高地跟小如打听秦然的情况,小如非常大爷地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竟然放弃了保送第一学府的资格!”陈惠摇头,恨恨地掐了小如一把,“简直太浪漫了!”
  小如躲开,“关浪漫什么事?”
  陈惠的头摇得更打鼓似的,“小如,你这个死人!秦然配你真是太浪费了,简直是焦尾配牛!”
  小如一脸迷茫,“焦尾是啥玩意?”
  “古有名琴曰焦尾!”陈惠愤怒了。
  “噢。”小如缩在沙发上,摸着手机,“那我也不能是牛啊,好歹也是一朵花。”
  平时秦然老在她玩的开心的时候打电话来骚扰,今天怎么还没打来?
  陈惠无力,“你是名副其实的牛!不不,牛都比你有良心!”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良心了?”小如像看疯子似的看着陈惠,不就是有那么点儿喜欢么?
  “左眼和右眼,两只眼睛!”陈惠指着自己的眼睛强调。
  “大姐,太夸张了吧!”小如不在意地拿过茶几上的香蕉来吃。
  陈惠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推了小如一把,问:“秦然春节回来没?”
  “没吧。”
  “没吧?没就是没,有就是有,你怎么回事啊连这个都不确定!”陈惠真疯了。
  “截止昨天晚上他给我电话后,没有回来。”小如很确定地说。
  陈惠气得笑了,“过两天高中同学要聚会,把秦然叫回来。”
  大年初五,高中同学聚会。全班五十个人,来了四十八个,一个在外地没回家过年,还有一个家里有事请假。
  陆黎是三班的,小如他们是八班,但是八班的聚会,陆黎一点不谦虚地赶来了。
  “那是,陆黎可是咱八班的女婿!”老杨乐呵呵地拿陆黎打趣。
  陆黎不好意思地摸摸板寸脑袋,两只眼睛笑得弯了过来,忙着起来给老杨倒酒,作揖,“那还多亏杨老大您的照顾!”
  老杨腆着胖呼呼肚子,笑着将那酒喝下,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转头问小如:“小妞,你家秦然呢?”
  小如一愣,下意识就说:“秦然不是我家的……”
  “哎,真的啊?”老杨扶了下眼镜,精光一闪,“这孩子动作真慢,难道真要我再辅导辅导?”
  “杨老大,我跟秦然打过电话了,他等下就到,在路上赶来呢!”陆黎赶紧说。
  杨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小如说:“小妞啊,秦然这孩子真是不错啊。”
  小如点头,“是啊,不错。”她挑的男人,能有错吗?
  老杨以为她在应付他,再接再厉为自己的得意门生说话:“小妞啊,你以为秦然干吗放弃了保送的名额?”
  “为什么?”小如愕然,老杨这样说,难道是跟她有关?难道……是为了她?
  “为了你!”老杨为了增加气势,头用力一点,下巴上的肥肉颤了颤,“你们填好志愿的后一天,我刚要把档案交上去,他就来找我修改,跟我说,要放弃保送,跟你一起读。”
  小如嘴巴张得老大,可以放得下一个鸡蛋。
  “你不知道,他这个决定下来的时候咱校长气得拍桌子!”老杨想到这个就乐,“校长大人一个劲说他胡闹,还打电话去大连找他爷爷!”
  小如忽然觉得心口一热,有些说不出来的东西……仿佛在流淌。
  老杨接着说:“当时秦然改志愿的时候,是直接让我把你的志愿表翻出来抄了一遍,一字都没改!看得我都愣住了!”
  “那万一我没考上第一志愿,他抄我的不也没用吗?”小如嘀咕,“秦然真是个笨蛋!”
  陆黎摸着自己光光的下巴说:“有时候,秦然真是个笨蛋!”

  剃度
  第二天早上小如还睡得迷迷糊糊,就接到了陈惠的电话,说午饭去她家吃然后下午打麻将。
  小如是非常喜欢打麻将的人,她一直都坚定地认为,麻将是国粹!是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然而小如也是经常输的,她的智慧比起五千年的民族历史来说,大概还是差太远了……
  麻将桌上小如通常都是眉飞色舞,一点不受输钱的影响,而秦然虽然大把大把赢钱,但总是不动声色,用小如的话来说,是连眉毛都不带抖一下。
  陆黎总结了两字:腹黑!
  玩到下午三点的时候,陆黎陈惠那两口子一人小输一人小赢没差多少,而小如身边带着的一千块压岁钱全部输到秦然口袋里去了。当她钱袋见空的时候,秦然将牌一推,说:“不玩了。”
  众所周知,输牌的人最痛恨的就是赢了牌的人拍拍屁股想走,这简直比嫖娼不付钱还令人不耻!小如抓住秦然的衣角,一脸想跟他拼命的模样。
  秦然挑挑眉,轻笑着挑起她的下巴,问:“钱都输光了,你拿什么跟我玩?”
  小如做咬牙切齿状,“你先借我!”
  秦然坐到沙发里,很大爷地翘着二郎腿,对小如眯起眼勾勾手指,“亲一下,给你十块钱,怎么样?”
  小如瞪大了眼睛,脸色从青到白,从白到红,就在陈惠以为她坚贞不屈不为金钱所动时,她却憋出一句话:“增加点,十块太少了。”
  陈惠抽搐了。
  “好吧,看在熟人的份上,二十吧。”秦然笑咪咪地说。
  小如把脸凑上前,指指自己粉嫩水灵的脸蛋说:“给你亲五十下,还我一千!”
  秦然伸手将她的脸扳正,道:“是你亲我,五十下,还你一千。”
  小如怒了,“秦然你真不要脸!”
  “随便你,我看电视了。”秦然拿过遥控器把电视打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沙发上,脸上张扬着此刻愉悦的心情。
  “啊!秦然你赖皮!我讨厌你!”小如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摇。
  秦然叹了口气,手指戳在她额头,“到底是谁赖皮?愿赌服输,懂不懂?”
  小如撇撇嘴,“哼,来见我礼物都不给,还把我的钱都赢过去……”
  “本来是准备礼物了,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还是不给了。”秦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啊!我要!”小如的表情立即从后妈升级成亲妈,见风使舵她最擅长了。
  秦然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项链样式很普通,小如对此没什么研究,她从来就分辨不出铁和银,甚至铂金的区别。项链上面没有吊坠,而是用黑色丝线缠绕着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通体翠绿的玉石戒指,戒指刻出了龙的形状,就是小如这样啥都不懂的人,也看得出来那样莹润的色泽,只要不是人工制品,就一定是上品。而这枚戒指更特殊的地方在于,翠绿的玉石上竟能看到一条条红色的纹路,仿佛是流淌在里面的血液,一红一绿,美得令人心惊!
  小如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外婆跟她说过,玉器如果被人带的时间长了,吸收了人的精血,就会出现血纹。正常的情况下,靠人佩带而产生的血玉,至少要经历长达上百年,几代人才有可能形成。这样的血玉,就算本身不是极品,也会因为其拥有了此灵性而价格不匪。
  秦然解开项链扣,双手分别捏着一端,绕到小如脖子后面,说:“本来是想把戒指带你手上的,但想想,玉器这么脆弱的东西,放你手上不出几天就得碎了。”
  他给她戴上项链的姿势,仿佛是一个拥抱,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畔,让她贴在他的肩上的脸,有些发烫。
  “秦、秦然……”小如有些结巴。
  “这样你要是还弄坏了或弄丢了,就别怪我打你屁股了!”秦然冷冷地威胁道。对付小如这样的人,有时候凶一点是非常有必要的。
  小如还没感动完,就拉下了脸,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我还不稀罕呢!”
  “好,那你还我。”秦然立刻伸手要取回,小如敢紧捂紧!她才不傻哩,白给的干吗不要?
  这时候秦然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电话,小如低着头将项链收进衣服内。
  他“嗯嗯啊啊”了几句,收起电话,说:“我要回去了,我奶奶来了。”
  秦然奶奶每年春节过后都会回一次苏州,她去寒山寺进香的习惯自从秦然的父亲死后,就一直维持到现在,没有一年中断过。
  这次同行来的,还有江森。
  小如厚颜地跟秦然一起去见他奶奶,顺便混顿晚饭。反正钱都输给他了,一顿饭还算啥呢!
  秦然虽然嘴上说让她正常点别给他丢人,但那常年不动声色的脸上却挂着掩不住的笑。
  感觉的出来,他很开心。
  小如听齐娟谈男人的时候分析过,如果一个男人爱你,想跟你过一辈子,就一定会很主动地将你介绍给他的朋友亲人,而如果这个男人把你藏起来不给他周围的人认识,那至少说明他没打算跟你结婚。
  小如偷笑,在出租车上又靠近了一些秦然,搂住他的腰粘在他怀里。
  秦然顺手就将她环住。
  本来小如对于见秦然奶奶多少有些紧张,但没想到秦然奶奶一见到她,就拉着她的手不放,激动得差点就老泪纵横了!
  “小如啊,真的是小如啊……都长这么大了……多好的闺女啊!”老太太的手直哆嗦。
  小如一愣,见秦然和江森都没有奇怪的表情,便想这老太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把她记成其他人了。像她家姥姥就是这样,见了她会叫成她妈妈的名字,见了她妈妈又会叫成她表姐的名字……
  想到这里,小如便满面笑容地与老太太交谈起来,她最不怕的就是老人,从小她就知道那些老头老太最喜欢听哪类的话,她就由着他们的喜好,说出来的话那是一套接着一套,跟喝了糖水似的甜。
  秦然奶奶当然也是吃她这套的。
  江森对她的言行自然不屑一顾,围了个围裙就进厨房弄晚饭。江森的厨艺当是没话说,加上秦然奶奶时不时给小如夹菜,一顿晚饭下来她吃得直拍肚子,横倒在沙发上调戏江森,“森妹,你真是太贤惠了,来我潘家做小妾吧!”
  江森捡起抹布就要往她脸上丢,没好气地说:“起来洗碗!”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秦然奶奶刚好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没听见小如前面一句话,只听见了江森让她孙媳妇洗碗!
  江森想辩驳,便看见小如在他姥姥身后对他做鬼脸,一下子就连吵架的欲望都没了,甩了抹布擦干净桌子,气乎乎地钻进厨房。
  秦然奶奶坐在客厅和小如看了会电视聊了会天,就上楼洗澡睡觉了。离开前特地关照秦然要把小如送回家。
  秦然切了盘水果出来的时候,小如正跟齐娟打着电话,等她挂上电话把江森刚准备送进口的草莓抢过来塞进自己嘴里后,才站起来非常邪恶地笑道:“等下,你们两个一起送我回去,我要带你们去个地方。”
  “不去。”江森显然对最后一颗草莓被抢之事很不满意。
  “你要去哪里?”秦然好奇地问。
  小如得意地45度角抬头仰天而笑:“兄弟们,我的精读及格了!哈哈哈哈!还记得我们的赌注不?君子一言九鼎,你们自己斟酌吧。”
  秦然和江森对视了一眼,显然都觉得无聊,不过还是风度很好地收拾收拾东西陪她出去。
  秦然这房子在太湖边上,整个小区都建在斜坡上,使得每一栋房子都能面向太湖,看得见湖光山色。小区名叫“宝岛花园”可谓是名副其实了。但用小如的话来说,这完全是鸟不拉屎猫不撒尿之地,是出租车绝不会途经之地!从这里进城,还要走一段绕城高速,可见其偏僻的程度了。
  秦然在前面开着车,江森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如斗嘴,直到到达小如说的目的地,秦然才疑惑地问小如:“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十全街上的一家理发店,小如从皮包里翻出贵宾卡说:“剃头。”
  是的,是剃头,不是理发。
  当小如把两人按在椅子里跟理发店的师傅说这两人的头发都剃光的时候,秦然和江森的脸一下子扭曲了!
  江森跳起来,瞪着她,“你疯掉了!”
  小如轻悠悠说出四个字:“愿赌服输。”这话,今天下午秦然才送给她。她的目光挑衅地扫到秦然脸上,秦然只是挑了下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淡淡地对理发师说:“开始吧。”
  “哥!”江森不可思议地看着秦然,就算宠,也不能宠到这个程度吧!
  “反正头发长得很快。”秦然轻笑,“我还没剃过光头,难得有机会尝试下也不错。”
  江森瞪了眼小如,忿忿地坐下。
  于是乎,进去两帅哥,出来就成了两和尚。
  小如非常满意地看着那两颗光溜溜的脑袋,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而周围路人的眼神则跟小如相反。
  这两人本来就人高马大,面相凶悍,现在剃了光头,就更有当土匪流氓的资质,只差在鼻梁上架副墨镜了!
  江森鼻子里出气,自此便吸取了教训:绝不能小看女人,任何时候都不行!

  佛门重地
  第二天早上小如还睡得迷迷糊糊,就接到了陈惠的电话,说午饭去她家吃然后下午打麻将。
  小如是非常喜欢打麻将的人,她一直都坚定地认为,麻将是国粹!是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然而小如也是经常输的,她的智慧比起五千年的民族历史来说,大概还是差太远了……
  麻将桌上小如通常都是眉飞色舞,一点不受输钱的影响,而秦然虽然大把大把赢钱,但总是不动声色,用小如的话来说,是连眉毛都不带抖一下。
  陆黎总结了两字:腹黑!
  玩到下午三点的时候,陆黎陈惠那两口子一人小输一人小赢没差多少,而小如身边带着的一千块压岁钱全部输到秦然口袋里去了。当她钱袋见空的时候,秦然将牌一推,说:“不玩了。”
  众所周知,输牌的人最痛恨的就是赢了牌的人拍拍屁股想走,这简直比嫖娼不付钱还令人不耻!小如抓住秦然的衣角,一脸想跟他拼命的模样。
  秦然挑挑眉,轻笑着挑起她的下巴,问:“钱都输光了,你拿什么跟我玩?”
  小如做咬牙切齿状,“你先借我!”
  秦然坐到沙发里,很大爷地翘着二郎腿,对小如眯起眼勾勾手指,“亲一下,给你十块钱,怎么样?”
  小如瞪大了眼睛,脸色从青到白,从白到红,就在陈惠以为她坚贞不屈不为金钱所动时,她却憋出一句话:“增加点,十块太少了。”
  陈惠抽搐了。
  “好吧,看在熟人的份上,二十吧。”秦然笑咪咪地说。
  小如把脸凑上前,指指自己粉嫩水灵的脸蛋说:“给你亲五十下,还我一千!”
  秦然伸手将她的脸扳正,道:“是你亲我,五十下,还你一千。”
  小如怒了,“秦然你真不要脸!”
  “随便你,我看电视了。”秦然拿过遥控器把电视打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沙发上,脸上张扬着此刻愉悦的心情。
  “啊!秦然你赖皮!我讨厌你!”小如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摇。
  秦然叹了口气,手指戳在她额头,“到底是谁赖皮?愿赌服输,懂不懂?”
  小如撇撇嘴,“哼,来见我礼物都不给,还把我的钱都赢过去……”
  “本来是准备礼物了,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还是不给了。”秦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啊!我要!”小如的表情立即从后妈升级成亲妈,见风使舵她最擅长了。
  秦然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项链样式很普通,小如对此没什么研究,她从来就分辨不出铁和银,甚至铂金的区别。项链上面没有吊坠,而是用黑色丝线缠绕着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通体翠绿的玉石戒指,戒指刻出了龙的形状,就是小如这样啥都不懂的人,也看得出来那样莹润的色泽,只要不是人工制品,就一定是上品。而这枚戒指更特殊的地方在于,翠绿的玉石上竟能看到一条条红色的纹路,仿佛是流淌在里面的血液,一红一绿,美得令人心惊!
  小如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外婆跟她说过,玉器如果被人带的时间长了,吸收了人的精血,就会出现血纹。正常的情况下,靠人佩带而产生的血玉,至少要经历长达上百年,几代人才有可能形成。这样的血玉,就算本身不是极品,也会因为其拥有了此灵性而价格不匪。
  秦然解开项链扣,双手分别捏着一端,绕到小如脖子后面,说:“本来是想把戒指带你手上的,但想想,玉器这么脆弱的东西,放你手上不出几天就得碎了。”
  他给她戴上项链的姿势,仿佛是一个拥抱,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畔,让她贴在他的肩上的脸,有些发烫。
  “秦、秦然……”小如有些结巴。
  “这样你要是还弄坏了或弄丢了,就别怪我打你屁股了!”秦然冷冷地威胁道。对付小如这样的人,有时候凶一点是非常有必要的。
  小如还没感动完,就拉下了脸,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我还不稀罕呢!”
  “好,那你还我。”秦然立刻伸手要取回,小如敢紧捂紧!她才不傻哩,白给的干吗不要?
  这时候秦然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电话,小如低着头将项链收进衣服内。
  他“嗯嗯啊啊”了几句,收起电话,说:“我要回去了,我奶奶来了。”
  秦然奶奶每年春节过后都会回一次苏州,她去寒山寺进香的习惯自从秦然的父亲死后,就一直维持到现在,没有一年中断过。
  这次同行来的,还有江森。
  小如厚颜地跟秦然一起去见他奶奶,顺便混顿晚饭。反正钱都输给他了,一顿饭还算啥呢!
  秦然虽然嘴上说让她正常点别给他丢人,但那常年不动声色的脸上却挂着掩不住的笑。
  感觉的出来,他很开心。
  小如听齐娟谈男人的时候分析过,如果一个男人爱你,想跟你过一辈子,就一定会很主动地将你介绍给他的朋友亲人,而如果这个男人把你藏起来不给他周围的人认识,那至少说明他没打算跟你结婚。
  小如偷笑,在出租车上又靠近了一些秦然,搂住他的腰粘在他怀里。
  秦然顺手就将她环住。
  本来小如对于见秦然奶奶多少有些紧张,但没想到秦然奶奶一见到她,就拉着她的手不放,激动得差点就老泪纵横了!
  “小如啊,真的是小如啊……都长这么大了……多好的闺女啊!”老太太的手直哆嗦。
  小如一愣,见秦然和江森都没有奇怪的表情,便想这老太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把她记成其他人了。像她家姥姥就是这样,见了她会叫成她妈妈的名字,见了她妈妈又会叫成她表姐的名字……
  想到这里,小如便满面笑容地与老太太交谈起来,她最不怕的就是老人,从小她就知道那些老头老太最喜欢听哪类的话,她就由着他们的喜好,说出来的话那是一套接着一套,跟喝了糖水似的甜。
  秦然奶奶当然也是吃她这套的。
  江森对她的言行自然不屑一顾,围了个围裙就进厨房弄晚饭。江森的厨艺当是没话说,加上秦然奶奶时不时给小如夹菜,一顿晚饭下来她吃得直拍肚子,横倒在沙发上调戏江森,“森妹,你真是太贤惠了,来我潘家做小妾吧!”
  江森捡起抹布就要往她脸上丢,没好气地说:“起来洗碗!”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秦然奶奶刚好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没听见小如前面一句话,只听见了江森让她孙媳妇洗碗!
  江森想辩驳,便看见小如在他姥姥身后对他做鬼脸,一下子就连吵架的欲望都没了,甩了抹布擦干净桌子,气乎乎地钻进厨房。
  秦然奶奶坐在客厅和小如看了会电视聊了会天,就上楼洗澡睡觉了。离开前特地关照秦然要把小如送回家。
  秦然切了盘水果出来的时候,小如正跟齐娟打着电话,等她挂上电话把江森刚准备送进口的草莓抢过来塞进自己嘴里后,才站起来非常邪恶地笑道:“等下,你们两个一起送我回去,我要带你们去个地方。”
  “不去。”江森显然对最后一颗草莓被抢之事很不满意。
  “你要去哪里?”秦然好奇地问。
  小如得意地45度角抬头仰天而笑:“兄弟们,我的精读及格了!哈哈哈哈!还记得我们的赌注不?君子一言九鼎,你们自己斟酌吧。”
  秦然和江森对视了一眼,显然都觉得无聊,不过还是风度很好地收拾收拾东西陪她出去。
  秦然这房子在太湖边上,整个小区都建在斜坡上,使得每一栋房子都能面向太湖,看得见湖光山色。小区名叫“宝岛花园”可谓是名副其实了。但用小如的话来说,这完全是鸟不拉屎猫不撒尿之地,是出租车绝不会途经之地!从这里进城,还要走一段绕城高速,可见其偏僻的程度了。
  秦然在前面开着车,江森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如斗嘴,直到到达小如说的目的地,秦然才疑惑地问小如:“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十全街上的一家理发店,小如从皮包里翻出贵宾卡说:“剃头。”
  是的,是剃头,不是理发。
  当小如把两人按在椅子里跟理发店的师傅说这两人的头发都剃光的时候,秦然和江森的脸一下子扭曲了!
  江森跳起来,瞪着她,“你疯掉了!”
  小如轻悠悠说出四个字:“愿赌服输。”这话,今天下午秦然才送给她。她的目光挑衅地扫到秦然脸上,秦然只是挑了下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淡淡地对理发师说:“开始吧。”
  “哥!”江森不可思议地看着秦然,就算宠,也不能宠到这个程度吧!
  “反正头发长得很快。”秦然轻笑,“我还没剃过光头,难得有机会尝试下也不错。”
  江森瞪了眼小如,忿忿地坐下。
  于是乎,进去两帅哥,出来就成了两和尚。
  小如非常满意地看着那两颗光溜溜的脑袋,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而周围路人的眼神则跟小如相反。
  这两人本来就人高马大,面相凶悍,现在剃了光头,就更有当土匪流氓的资质,只差在鼻梁上架副墨镜了!
  江森鼻子里出气,自此便吸取了教训:绝不能小看女人,任何时候都不行!

  AV和春梦
  热闹的寒假很快就过去了,小如他们提前了两天回学校,当晚就跑去许陌桑酒吧里玩。不出意料地,洪浩一来就指着两颗光溜溜的脑袋笑倒在沙发里,声音之大引起了旁人侧目。
  江森忿忿地要把帽子戴上,结果被眼明手快的小如抢了过去。
  洪浩差点笑岔了气,好容易停下来坐正身体了,问了句:“你们俩这是要出家呢,还是要入江湖?”又笑歪了。
  “庙里还不收他们呢!”小如接过许陌桑递过来的一盘草莓,塞了一个进嘴里,道:“师兄最好了,就知道我喜欢吃草莓!”
  “啥?”洪浩八卦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
  小如抱着盘子打掉江森伸过来抢草莓的手,说:“人家庙里说了,他俩长得太彪悍了,跟劫匪似的,会吓坏了进香的善男信女,不能收。”
  “就你最无聊!”江森趁小如注意力集中在草莓上,成功地夺回他的帽子,戴上。
  “森妹,难道你不觉得现在更帅吗?”小如把身体舒服地斜靠在秦然身上,盘子放他手里端着,姿态活像个女皇。他们坐的是U型的沙发,中间放着桌子,秦然坐在一头,洪浩向内挪了点,让许陌桑在另一头坐下。
  “小如,这次你真的有点过分哦。”许陌桑叹了口气,“秦然,你把她宠坏了。”
  秦然只是笑,温柔地低头看着她,眼眸中的风华绝代没有因为头上无毛而逊色哪怕一点。小如抬手摸摸他的脸,再向上摸摸他的脑袋,非常恶劣地笑道:“哎,为什么一看到你的光头我就想轻薄你?”
  秦然轻扬起唇角,用极其轻柔性感的声音,低声说:“难道你对和尚有非分之想?”
  小如一听,竟严肃地点点头,“好像是的,我不会有恋和尚癖吧!以前看到和尚都特别想去摸他们脑袋,又不敢,啊,现在可好了,可以摸个够了!”
  江森抖了下,臀部向洪浩那边挪了下,离她远点。
  洪浩靠过去摸摸江森的下巴,眯着眼笑道:“森妹,明天是情人,要不我们也凑一对吧?”
  江森面无表情地说:“抱歉,我对男人没兴趣。”
  洪浩挑挑眉,笑道:“那再找两妞4P吧。”
  小如插嘴进来问:“什么是4P?”
  洪浩刚想说,就被江森拉了一把,他便正经地说:“P,就是person,4P,就是4个人一起玩的意思。”
  “噢。”小如似懂非懂点点头,回头对秦然说:“人多也好玩,要不明天跟他们一起玩吧?这样我们就是6P了!”
  许陌桑把刚喝进嘴的饮料喷了出来,呛得脸都红了。洪浩再一次笑倒在沙发里,江森也忍不住低头闷笑,秦然刮了下小如的鼻子,摇头。
  “他们在笑什么?”小如问目前表现最正常的秦然。
  “不用理他们,他们定力不足。”秦然依然眉眼笑如三月春风。
  “噢,秦然,你这样不行的!”洪浩揉了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小如啊,你去找点AV观摩下吧。”
  “AV是什么?”小如上身前倾,好奇地问。
  秦然把她拉回来靠自己胸前,忍着笑,在她耳边低声说:“别问了,反正不是好东西。这些家伙太坏了,别理他们。”
  小如眼珠子一转,拉长声调说:“我知道了。”
  “什么?”
  “色情电影对不对?我就说呢,听着那么耳熟!”小如瞥了洪浩一眼,“我看你这只耗子一脸坏笑就猜到了!”
  “你看过?”洪浩口气很暧昧地问。
  “没,我一直想看,但是找不到哪里可以下载。”小如实话实说,“上学期我和娟妹在网上找啊找啊,折腾了好久也没找到!网站上那些广告图片都是骗人的,根本看不了!”
  “让秦然帮你找呀!”洪浩好不快活。
  江森拍了下洪浩,对小如说:“女生看什么AV,你看秦然就行了!”
  小如抬头看秦然。
  秦然挑了下眉,“你要看我可以,但别想我会帮你找片子。”
  秦然铁了心不帮她找AV,江森站在秦然那边同样不理会她的要求,洪浩虽然想,但迫于秦然的淫威,爱莫能助,许陌桑就更不用说了。
  小如一回宿舍就给陈惠打电话,跟她把这事说了遍。陈惠同志先是严肃地对小如同志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接下来又经不住诱惑,在糖衣炮弹面前屈服了。于是陈惠同学又跑去把小如同志刚才扔给她的糖衣炮弹全部打到陆黎同志那里,磨了很久,磨到嘴皮都快破了的时候,陆黎同志才答应发个片子给她。而她一接收完,自己还未看就马上再转发到小如那里,终于完成了伟大的革命转接任务。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小如一个人呆在宿舍贡献出了她的第一次——看AV的经历。
  其实陆黎给她们的片子算是很正经的,画面唯美,还配上了唯美的音乐,连男女主角的姿态都是唯美的,也没有什么关键部位的吓人特写,不过小如这样的菜鸟还是看得目瞪口呆,脸红耳赤。
  看完后小如同志又打了个电话给陈惠同志进行了本次革命工作的总结,两女生“吧啦吧啦”交流一阵,最后共同发出一声感叹:“以后再也不吃香肠了!”
  电话一挂上,小如还在震惊状态下没有回过神来,铃声马上又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秦然。
  小如做了个深呼吸,接起来,甜甜地叫道:“亲爱的~”
  电话那头静了下。基本上每次小如会用这种调调叫他,都没好事:不是她已经做出了让她心虚的事,就是准备做出心虚的事。
  在短短几秒钟内,秦然分析出小如今天这一声是因为后者,而且八成是要他帮忙找AV的事!他就看出来她丫的没死心!于是赶紧说:“没事就早点睡觉啊我先睡了明天起来再找你晚安!”未等小如说话,他赶紧把电话挂断。
  当天晚上小如做了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春梦。
  她先是梦到秦然全身光溜溜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她很努力想看清他的关键部位,但怎么眨眼都看不清,像是蒙了一层纱……而其他地方则是无比清晰。事后她想,大概因为现实中她确实没见过秦然的关键部位吧,所以做梦当然也做不出来了。
  接着她看到了他长及腰间的沾了水的黑发,她看到从他胸膛上滴下的水,她看到他那半明半暗的眸,她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上缠绕着一圈红线,红线的另一端,竟是繁复地缠绕在她自己的手上!
  他向她走来,无比优雅,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是相同的,速度频率也都是一样的。
  秦然就算在梦里也完美得仿佛天人。
  她大约是站在窗户边上,所以他越接近她,光线就越明朗,他的五官逐渐在她眼前放大,找不出一丝瑕疵。他就这样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下去,他的唇像极了小时候吃过的棉花软糖,又松软又香甜。他的皮肤上带着一股兰花的清新香气,触碰间,肤质光滑温润,肌肉强壮有力。他垂下的湿发就这样纠缠住了她的手指,很温柔,但仿佛再也解不开。
  他的舌肆意地挑逗着她,让她不由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情愫……一种强烈的想占为己有,吞咽下肚,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急迫!就像一个饥渴了很久的人,看到了玻璃瓶里的甘露,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这个瓶子!
  带着既猛烈的心跳,和这种兴奋又陌生的渴求,她伸手抱住他,贴近……但是秦然忽然就不见了,就像是融化在了空气里……怀里的温度也消失了,周围只剩一片茫茫的白,静寂无声。她四处张望,越来越心慌,在就要哭出来的时候,忽然面前的雾散了,出现了一条路,而路的尽头,秦然远远地站着,背对着她。
  还是那个长发的秦然,穿着月牙白的袍子,临风而立,大风扬起了他的乌黑如墨的发,眉眼分明,静谧得仿佛是一幅泼墨山水画。他虽然面对着她的方向,但视线停留在她身后的远方,犹如根本没看到她一般。
  她想叫他,但是嗓子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拼命向他跑去,可地面忽然变成了松软的泡沫,任她如何挣扎都没有着力点……
  她在那团泡沫中挣扎了很久,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直到快放弃希望的时候,面前又出现了秦然的脸,他淡淡地望着她,眼里全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然后他又笑了,说:“我会宠你。这辈子,会宠得你看不到边际。”
  声音很轻很柔,可是有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哀伤,每一个字都像直接传到了她的脑海中那般清晰,又仿佛一直都铭刻在她的记忆深处,重来未曾触碰过……
  她心一慌,想伸手去抱住他,才刚碰到,他就被风吹散了,徒留空气中那淡淡的,兰花的香气。
  “秦然!”她大喊,周围没有反应,连回声都没有。
  “秦然!”她又喊。
  四下依然是雾气,一片寂静。可是她却感觉到他不在了。很奇怪的感觉,但她就是知道!她被抛弃了。
  她就这样孤零零地站在时间的缝隙里,很久很久,久到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

  情人节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她这才醒过来,天已经大亮。她一摸脸,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枕头边都哭湿了。
  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小如接起了电话。
  秦然笑着说:“宝贝,10点了,起来洗洗吃饭了。”
  “嗯,知道了。”小如迷糊地回答,然后被自己沙哑的嗓门吓了一跳。
  “你的声音怎么了?”秦然迟疑了一下。
  “没事,刚醒。”小如坐起来,清了清嗓子。
  “我不方便去女生宿舍,你好了过来找我吧?”秦然轻柔地说。
  “好。”小如答应,挂了电话。
  她洗洗刷刷也没多想,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门去了。校园里的人比昨天要多,返校的同学都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往宿舍搬。
  她畅通无阻地进了秦然宿舍,秦然开门一见她,就皱起了眉。
  他的手轻轻托起她的脸颊,关切地问:“你眼睛怎么了?”
  小如愣愣地看着他,伸手把他的帽子摘了下来,对他的光头看了好一会才说:“我就说,你应该是光头才对。”
  秦然抽搐。
  小如又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秦然这才松了口气,扬起唇角,调侃道:“怎么,梦到我不要你了?”
  小如一愣,呆望着他。原本等着她反驳的秦然见她直楞的眼神也被吓了一跳,“难道……你真梦见我不要你了?”
  小如眨了眨她哭得水肿的眼睛,看到他说话时张合的嘴唇,忽然想起昨天那个棉花糖一样柔软的吻,那个温润的皮肤,那个强有力的肌肉……
  呼吸忽然有些炙热,她脸一红,低了下去。
  “很奇怪地梦?”秦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正对着他的脑门,说,“梦都是假的,不能当真!”
  她依然低着头不说话。
  秦然有些慌了,伸手便抱住她,“你个笨蛋怎么连梦都信呢!我也经常会做到奇怪的梦,醒来就没事了!”
  秦然宿舍开着空调,所以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衬衫的领口没有扣上,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从他身上传来。这才是该属于秦然的味道吧?
  小如把脸贴在他的胸口,脸有些红,梦里那种温存和渴望似乎还在指尖战栗着……她抱着他的腰,有种从未有过的留恋。
  “秦然。”她轻声说,“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睡吧?”
  秦然背一僵,轻轻把她推开,双手扶着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小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小如毫不畏惧地回视他的眼睛,点头,“嗯,我知道的。”
  秦然耐着性子强调:“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所以,你明白吗?”
  小如用力点了下头,仿佛读小学的时候第一次戴上红领巾,发誓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那般认真而虔诚。
  她看秦然不说话,又道:“我明白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
  秦然想笑,又不敢笑,“这句话能不能留给我说?”
  “嘿嘿”小如眯着眼,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说:“快来亲我下。”
  秦然在她额前啄了一口。
  “这里。”小如指指自己的唇。
  秦然听话地抬起她的下巴,刚想亲吻,忽然一阵咳嗽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
  “抱歉打扰了,能不能让我先离开了你们再继续?”江森靠在卫生间的门框边双手着环胸,一脸打趣地看着他们。
  “你还没走啊。”小如有点不爽他。
  江森笑得只见牙不见眼,手里的湿毛巾在光溜溜的脑袋上擦了擦,说:“别瞪我了,我马上就走。”
  “去哪?”小如随口一问。
  “下午跟洪浩说好了去打球。”江森把毛巾搭在头上,忽然说,“哎,别说,光头还真方便。”
  “托我的福么!”小如能居功的时候从来不会谦虚,顿了顿又说,“你找洪浩4P吗?”
  江森愣了下,哈哈大笑。
  秦然叹气:“宝贝,以后能不能不说这个了?”
  “哦。”小如勾着秦然的胳膊,“那我们不跟他们玩,我们2P。”
  江森笑得毛巾都从他脑袋上滑下来。他穿上外套,戴上帽子,边检查钱包手机等物边说:“你们就2P吧,小如你刚才进门说的话我听见了,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你要好好对秦然负责啊!”
  小如翻了个白眼,对他挥挥手,“走好,不送。”
  江森走了以后小如问秦然:“他真的要跟洪浩去4P?”
  “小如啊……”秦然叹气,“这个,这个4P的意思不只是4个人一起玩。”
  “我知道的。”小如钻秦然衣柜里给他找衣服,拿了件驼色V领羊绒衫出来递给他。
  “你知道什么?”秦然继续叹气,接过衣服套上。
  “你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搜索引擎’吗?”小如眨了眨她天真纯洁的大眼睛,又挑了一条天蓝色长围巾,在秦然脖子上绕了一圈,“昨天晚上我一回家就搜索过了。”
  秦然愣了愣,失笑,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下,“知道你还讲!”
  “逗逗我森妹,你瞧他大笑的傻样。”小如贤惠地为秦然穿上外套。
  秦然呆了几秒,什么时候小如也开始变狡猾了?
  最后小如给他套上了帽子,扶了扶正,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下,才笑咪咪地说:“今天有什么安排?”
  “那个,随便……”小如的温柔让秦然有些受宠若惊,“要花吗?据说今天女生都希望收到玫瑰。”
  “花好看是好看,但不好养,还会生虫。不如你把寒假里赢我的一千块还我吧?”
  “……”
  最后小如很没创意地决定去逛街。秦然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她身后,她今年春节压岁钱拿了很多,逛起来自然劲头十足。逛街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次过后秦然就决定了以后约会怎么都不能再说“随便”!
  “亲爱的,我们歇会吧!”路过茶座的时候,秦然忍不住说。
  小如停下来,想了想,“好吧。”
  茶座在二楼,底楼有个窗口,专卖烤香肠。这里的烤香肠很有名,小如以前常常从学校大老远跑过来吃。所以上楼的时候,秦然就问:“香肠要吗?”
  小如扭头看看那一根根色泽光润烤得油光四溢的香肠,皱了下细眉,赶紧别过脸,“蹬蹬蹬”跑上楼去。
  秦然见她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就跟店家说让他送两根到楼上,自己双手拎着大包小包跟上。
  坐定点好单,香肠也送了上来,小如摇摇头,“我不要吃!”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喜欢吃的吗?”秦然拿了一根,轻咬下去,刚烤出来的香肠很香,也很烫。
  小如看着他,忽然脸一阵红,低下头,目光游离,“嗯,就是不想吃了。”
  秦然身体前仰,狭长的双目眯了下,盯住她,“你脸红什么?”
  “我,我,我没有!”小如双手捂住脸。
  秦然又凑近点,“没有?你在想什么?有事瞒着我?”
  “没有!”小如愤怒地把他的脸推开。
  “有!”秦然伸手固定她的下巴,“你昨天晚上干吗去了?”
  “我绝对没有看A片!”小如大声一吼,周围立即安静了下来。
  服务生托着托盘愣在小如身边,几秒后才回过神来,客气地将饮料和点心放到桌上。
  小如头埋了起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秦然则笑得全身发抖。小如的腿伸出去在桌底狠狠踢了他一脚,听到他一声闷哼,这才多少舒服了一点。
  人呢,并不是因为喜欢做恶而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而是人都喜欢比较,看到别人痛苦了,就仿佛缓解了自己的痛苦。
  秦然清了清嗓子,“昨天你去哪里找的A片?”
  小如又一阵烦躁,瞪了他一眼,“让陈惠从陆黎那里骗来的。”
  “哦,是这样。我说呢,你怎么忽然要跟我一起睡。”秦然笑得跟只老狐狸一样。
  小如再踢他一脚,凶恶地说:“把香肠都吃下去!”

  安全套的问题

  小如显然不是那种受了一点打击就没了信心的人,她休息够了,站起来,像女王一般对秦然说:“东西都拿好,继续逛。”
  情人节这天街上人很多,一个下午秦然任劳任怨提供劳力,跟着小如转悠。
  路过花店的时候,小如被里面一捧包装精美的玫瑰花束迷住了,站着不肯走,扯着秦然的袖子说:“给我买花吧!”
  秦然看了眼她拉住他袖子的手,再看了眼自己根本腾不出空来的两只手,说:“买花是可以,但接下来的时间里你都要自己抱着,不可以让我给你拿。”
  “好!”小如立即答应。
  秦然又说:“如果等下你烦了,让我给你拿,我会去扔掉,或日行一善,在大街上随便送个人,到时候你不可以对我发火。”
  小如的脸马上垮了下来。
  秦然挑挑眉,嘿,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她这死脾气他能不知道?
  小学课本里有个文章叫做“小猫钓鱼”,说一只小猫,钓鱼的时候不专心,一会捉蜻蜓,一会扑蝴蝶,到最后什么都没捉到,鱼也没钓到。这个故事告诉小朋友们,做事要一心一意,不可以三心二意。
  可是小如长那么大了,还是那小猫的习性,新鲜感一过就丢了。
  逛到天色渐暗,他俩就去吃晚饭,情人节饭店里的人都特别多,连座位还要等,亏得他们来得早!吃过饭后秦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张电影票,于是又跑去看电影。这天电影院的入座率高得惊人,门口还有黄牛,特殊的日子里真是需要特殊的服务。
  电影是小如一向热衷的喜剧片,她边吃这薯片边开心地看着荧屏,秦然则无聊地靠在小如的肩上打瞌睡。
  小如动了动肩,不满地说:“人家都是女生靠在男生肩上,哪里有你靠在我身上的道理?!”
  秦然坐正,揉了揉脖子,揽着她的肩往自己身上靠,“你自己不主动点,还怪我?哎,我脖子都酸了。”
  “乖啊。”小如仰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以后吃东西的时候能不能别亲我?”秦然面无表情地擦去她遗留在他脸上的薯片渣。
  “不能!”小如这次改亲嘴角了。
  “……”
  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小如搂这秦然的胳膊轻声说:“我们别回去了。”
  “哎,A片果然不是好东西。”秦然叹,被小如腰里戳了下,惊叫一声。
  两人去宾馆开了房间,秦然本来想要标准间,有两张床的可以分开睡,但小如坚定地要双人房,还死瞪他。于是秦然就没骨气地屈服了。
  进了房里,把大包小包放下,他累得仰面倒进床里,感叹,“逛街真是体力活。”
  小如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会,便躺到秦然旁边,说:“那你还行不行啊?”
  “什么行不行?”秦然的脑子没跟上她跳跃的思维,一直到看到她很诡异的笑容,才明白过来,曲起手指敲她脑门,“女孩子矜持一点可不可以?”
  “不要。”小如伸手揽着他的脖子,“我不要矜持。”
  秦然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他安静地注视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眼神里带着一丝迷恋和挣扎,嘴里仿佛无意识地逸出了她的名字。
  “小如……”
  她的脸靠他越来越近,直到那粉若花瓣的唇贴到他的唇。
  “我一直在想,看一个人一辈子会不会腻,亲一个人一辈子会不会腻。”她的手指不安分地轻点他的下唇,“你知道,我很少一心一意去喜欢某件东西。”
  “那你会,腻了我吗?”他的声音很轻,很好听,仿佛能直接钻到人的心底去。
  她笑,“人家都说,老夫老妻拉着手就像左手拉着右手,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彼此都很习惯了,然后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秦然吻住她的唇,轻轻贴着,也不深入,好一会,才松开,说:“左手和右手,是不可分割的,握着没感觉吗?可是,一旦有一天失去了对方,就如同砍去了一只手,你想会有多疼?”
  小如愣了一下,抱住他,“秦然,我想,我大概不会腻了你的。”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我们,就做,左手和右手,好不好?”
  小如的吻忽然落在他的颈边,秦然僵了下,任着她密密地吻着,一路上移到他的唇角。
  她伸手拎起他的衬衫下摆,冰凉的手钻进他的衬衫里,贴在他的腰上,还不安分地向上移去……
  “等下……”秦然不自然地扭过脸,离开她红唇的范围。
  小如追上去,整个身体几乎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她脸色绯红,眸若春水,虽然动作生涩,但年轻的身体美好得不需要任何技巧。
  “小如!”秦然侧过脸,将她轻轻扳开。小如皱着脸坐在他的腰上,手就撑在他的胸口,不满地看着他。
  他的心跳分明也不比她的慢。
  小如一下子想到一个问题,小心翼翼地说:“是不是,你真的……不行?”
  对于这话,除非确实是不行的,或者寺庙里的得道高僧,否则没有一个男人会无动于衷,况且是秦然这样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怎么不行!”他憋红了脸,“但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小如凑近了追问。
  “那个……”秦然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啊,没有安全套!你知道,吃药对身体有害的……”
  小如托着腮若有所思,“嗯,有道理。”
  秦然擦汗,想起身,谁知小如又说:“那我们出去买吧。”
  宾馆出门对街就有个24小时便利超市,站在门口透过玻璃门就能看到收银台边上放着一排排不同盒子装的套子。
  小如用胳膊拐了下秦然,说:“你去买吧。”
  “哦。”秦然迈出两步,停住,又退回来,“是你要做,为什么要我去买?”
  “因为是你用的啊!”小如理直气壮地说。
  “可是用这个是为了避免你怀孕,我又不会怀……”
  好像这样说也有道理?小如点头,“好吧,那我去买。”
  小如迈出两步,停下,也退了回来,问:“那么多种,我要买哪种?”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用过……”秦然摸摸鼻子。
  “是不是有大小型号之分?”小如又问。
  “大概有的吧。”秦然想了想,“嗯,肯定分大小的。”
  “嗯,那你是,哪个号?”小如的目光向他的某个部位瞄去。
  秦然耳朵根都红了,把她的脸扳正对着超市门口,“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找大的买就行了!”
  无论是乞丐还是首富甚至是总统,男人在对待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是惊人的一致。
  秦然站在门口等,看小如从有点害羞地跟收银员小姐说要买套套,到现在聊天聊得火热,就开始后悔刚才自己不进去买了。他原本是想让她因为羞涩而打消去买套套的念头,但显然他低估了小如脸皮的厚度。
  收银员小姐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她在给小如介绍产品的时候,还跟她交流经验。在秦然等不耐烦了想进去拎她出来,小如这才提了个塑料袋出来,还友好地回头对人家收银员小姐挥手道别。
  “亲爱的,我买了三盒。”小如从袋子里还拿出两厅啤酒,给了他一厅,“来我们喝酒壮壮胆。”
  秦然翻了个白眼,这姑娘还需要壮胆吗?
  “你买三盒干什么?你觉得一个晚上能用得完吗?”
  小如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他拿着,继续说:“可是刚才那位小姐介绍的时候我实在难以取舍呀!一盒是草莓味的,你知道我最喜欢草莓了,一盒是夜光的,据说夜里会发光,很有趣,还有一盒是什么粗颗粒型的,我也不明白,但那个小姐说这个很舒服的。那,我们要不要都试试?”
  秦然忽然很想哭。
  回了宾馆,小如先跑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胸前围了条浴巾,一改先前的豪爽,有点扭扭捏捏遮遮掩掩。毛主席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
  她的脸颊浮上了两朵霞彩,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刚出浴的缘故。
  秦然本来还有些紧张,见小如紧张了,他反而觉得好笑了。
  “你去,洗澡吧。”小如从床的另一边钻进被子里,将被子拉到眼睛下面。
  “嗯,好。”秦然把电视机的遥控器给小如,边脱衣服边走向浴室。小如两只眼睛贼溜溜地望着他,邪恶地想:秦然脱衣服比穿衣服更有看头。
  浴室里有她换下的衣服,内衣,还有内裤。
  秦然愣愣地盯着最上面的内裤,呆了一下。深紫色的,还是纱状的,穿起来大概是半透明的效果……真是凉快啊,可是那么小一条,她穿得进去吗?
  想到了不该想的问题,秦然脸上一红,将她的外衣包着内衣裤胡乱一裹,拿到外面去,口气不太友善地说道:“内衣裤不要到处扔!那么大一姑娘了,真是……”
  “啰嗦……你真像我妈。”小如翻了个白眼,然后对着半裸的秦然,咽了咽口水。

  我爱你

  秦然平时洗澡很快,后来头发剃了洗起来就更快了。可是这个澡,他洗了足足二十八分钟。他伸手擦了几下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那布满水汽的镜子在他的手划过的地方赫然清晰起来。
  秦然对着镜子里的人深吸了口气,嘴角扯开一笑,很不自然,于是放弃,又低头用冷水冲了把脸。
  靠,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这种事分明应该女生更紧张吧!一想到小如,秦然想叹气,打开浴室门走出去。
  电视里正放播放着一个狗血连续剧,男主长得很苦情,女主长得很悲情,两人深情对望狗血对白,效果竟然很可喜。
  房里的大灯已经关上了,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柔柔地照着床上那团凸起的被子。
  秦然看到她,目光变柔和了起来。
  “不要蒙着被子睡觉。”秦然柔声说,并拉开被子。
  小如背对他侧躺着,只动了一下,没醒。大约因为睡觉的时候翻过几个身,原本裹在身上的浴巾已经松了开来,褪到了腰际,露出了整个白皙的背。
  细腻无暇的皮肤在壁灯下出奇得柔和,介于少女和女人间的曲线起伏动人,混合了独特的清新和性感。
  秦然赶紧把被子重新给她盖上,走到床的另一边,睡上去。
  他不敢靠她太近,其实他们共用着一条被子,而被子下面,她什么都没穿,他也什么都没穿……
  秦然想想不好,又爬起来,把他的牛仔裤穿上,再继续躺下。
  隔着一人的距离,他安静地看着她。小如一喝酒就会醉,一醉就会想睡觉……大约他在浴室磨蹭的时间太长了,她就睡着了。
  不得不说,虽然内心很邪恶地失望了一下,但理智上还是松了一口气。
  小如的心境还是个孩子,有些东西他想等她成熟了,等自己也成熟了,再去尝试。可似乎这孩子的成长已经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了。
  “嗯……”小如大概热了,手臂伸出被子,向他的方向移了一些过来。
  秦然赶紧把她的手臂放回去,重新拉好辈子。
  她的脸很红,靠近的时候可以从她的呼吸间闻到一点点酒味。
  小如的手臂稍稍挣扎了一下,不悦地皱起了眉,手一勾,勾住了秦然的手臂抱在胸前。
  秦然这下完全不敢动了,她的皮肤就这样紧密无间地贴着他的赤裸的手臂,他几乎可以闻到那里迷醉的香气……
  秦然试着抽了下手,未成。于是他稍许用了些力,又未成。接着他一咬牙很用力地将手臂从她那里抽回来,而这次终于把小如弄醒了。
  小如半睁开眼,喉咙里发出一个烦躁的声音,似是清醒似是迷糊地瞪了秦然一眼,向他身上贴去,脑袋直接枕在了他的胸前!
  好在,他们之间还隔着被子。
  秦然做了个深呼吸,展开手臂,搂住小如。
  终于她的嘴里发出了满足的轻吟。
  秦然一个晚上没睡着。
  先不说美人在怀他一血气方刚的小伙会有多心猿意马难以入眠,只说小如的头发,就让把他烦躁了半宿!
  小如的头发不长,尚未及肩,又粗又黑,质地坚硬如同野猪毛。这么楞刺刺的一捧野猪毛一整个晚上都在他细嫩的脖子边摩擦,再摩擦,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要是可以把她也剃了光头就好了。不过这样一来,岂不真是老衲和师太了?
  一想到他们两人顶着光头躺在一起的场面,秦然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此,整个晚上秦然都没睡着过,直到第二天天亮,他的手臂都被某人枕麻了,才有了点睡意。而这个时候,某人恰好又醒了过来。
  “秦然。”她很轻很轻地发出了这两个字的音节,仿佛是无意识地轻吟。
  秦然心中一暖,虽然困得两只眼睛完全睁不开,但拥着她的手臂还是稍许用力了一点,作为对她的回应。
  过了几秒,小如眼睛睁大,完全醒了,她盯着近在咫尺的秦然的睡脸,一下子思维连接不上了。
  她侧躺着,正面隔了条被子贴着秦然的胸,秦然的手臂从她脖子下穿过,勾住了她赤裸的肩膀。秦然的体温要比她的稍许高一点,所以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臂和她的肩之间没有任何布料的间隔。
  小如拉起被子,想内望去,对被子下面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发呆。
  “秦然……昨天晚上,我们做了?”她的声音有些抖,听不出来是紧张还是兴奋。
  “嗯……”秦然简单地发了个音,他半梦半醒间根本没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啊!为什么我不记得了!”小如坐起来,用力摇晃秦然,好半天才把他摇醒。
  “不记得什么?”秦然半眯着眼,懵懂地望着她。
  “昨天晚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小如遗憾地说,然后动了动手脚,道,“据说,第一次都很疼,还会腿酸。”
  秦然这下明白她在讲什么了,无力地倒头继续睡,结果听到她讲了下面一句话,他立刻颤抖起来。
  小如说:“啊,好像我浑身肌肉都酸啊。”(作者:这是你自己逛街逛出来的……)
  秦然把被子拉过头,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不理。
  小如趴过来,好奇地问:“昨晚你用了草莓的还是夜光的?”
  秦然继续抖。他昨天晚上忍了一晚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喂,你干什么不理我!果然,人家说男人都只管自己爽,一旦把女人骗上床后,就会对女人不理不睬了!这简直就是始乱终弃!”小如埋怨地踢了秦然一脚。
  秦然猛地坐起来,转过身,双目赤红地瞪着她。她再说下去,他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小如被吓了一跳,抱着被子的一角,向后缩去,“你要干什么……”
  “昨晚到底是谁只管自己爽?!睡得像头猪一样,叫都叫不醒!还女人,就你这样叫女人吗?!做没有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被你搞得一个晚上没睡着你还敢踢我……”秦然爆发了,但显然他忽略了小如的强大。
  “踢的就是你!我什么都没穿你,别跟我说你是柳下惠,你对我一眼没看一根汗毛都没动!”小如也不顾身体走光,扯着被子向秦然踢去,结果两人就在床上打了起来,好一场清晨早锻炼!
  这场锻炼的结果是最后秦然被小如一拳打在下巴上,牙齿磕伤了自己的嘴唇,仰面向后倒去,滚到了地上。
  小如愣了愣,“为什么你还穿着牛仔裤?”
  “靠!我跟你说了什么都没做!”秦然痛得捂住了下巴,双目因为睡眠不足而泛红,泪水沾在眼角,不知道那是因为眼睛干涩还是痛的。
  “哎,你别哭啊!”小如伸手要去拉他,“我没怪你,做就做吧,承认一句就好,我又不会让你负责的。”
  秦然侧过脸不理她,自己站起来,爬上床。小如这才发现她的上半身都从被子里露了出来,赶紧退后,藏进被子里。
  他背对着她躺着,一语不发。
  小如磨蹭磨蹭就蹭了过去,隔着被子抱住他的腰,“你生气了?”
  “不敢。”秦然闷闷地说。
  “哎,这么说就是生气了。”小如放在他腰上的手臂摇了摇,“我以后不会一睡觉就叫不醒了不行吗?以后你一叫我一定醒过来。”
  “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你不信任我!”秦然终是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要不理她,对他来说,比上蜀道还难。
  小如像只小兔子一样看着秦然,一脸无辜。
  “我会拿你骗上床就不理你吗?我会只管自己爽吗?还始乱终弃……成语不会用就不要用!”秦然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小如轻轻摸了摸秦然被磕破的唇角,“那你一开始就要说清楚啊。”
  秦然握住她放在他唇边的手,“你连这些事都感觉不出来还敢说自己是女人?所以,小如,我想等你长大了,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以后,再做。我不是柳下惠,我也会很想,想的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小如,你对男人没有安全感,是不是?”
  小如垂下眼睑,半晌才说:“我父母离婚了,这事你知道的。以前他们也是很恩爱的夫妻,可自从我爸爸做了生意有了钱以后,就开始吵架了,吵了几年后,又不吵了。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很怕,可他们不吵架了,我更怕。”
  秦然亲吻着她的掌心。
  “不吵了,就是最后的感情都没有了,然后他们就分开了。”小如说,“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更好,但我妈妈分明还是爱着爸爸的,我看到她会看着他的照片发呆。秦然,你说男人的爱能保持多久呢?是不是一个新鲜感过去了,就没有了?”
  “我不能代表所有男人,别的人也不能代表我。无论男女,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找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另一半,他们只是找错了对象,才会短暂地在一起,又分开。世界上也有很多人不相信爱情,我想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遇到。就像,如果没有遇见你,或许我终其一生也不会相信爱情这个东西。”
  秦然轻轻浅浅地叙述,小如的眼角却湿润了。
  秦然从来没说过“”,小如也从来没想过像他这样性格的一个男人,要如何出说那三个字。
  可是这样的话就够了,足够了。
  “秦然。”
  “嗯?”
  “。”

  男人的奴性
  开学过后,学校就热闹了起来,休息了一个春节,大家精神都很饱满。
  三月三号就是秦然的生日,算算不过还剩两个礼拜。中午吃饭的时候,小如开始盘算该给秦然买些什么。
  江森把小如餐盘里的牛肉挑过来自己碗里,漫不经心地说:“秦然就喜欢你,你把自己给他得了。”
  小如把牛肉夹回来,“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不然我真想呢。”
  江森筷子又要伸过去,“他没别的特别喜好啊。哦,对了,他喜欢看书,要不送他几卷书?”
  小如用自己的筷子“啪嗒”一声把江森那两根侵犯过来的贱筷成功拦截住,“秦然看书不说过目不忘,至少百分之九十不忘,除了工具书外,书籍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性的,还是让他去图书馆看比较划算吧?”
  “你送的不一样,有纪念意义。或者你可以送他一本他平时不会看的书。”江森手腕一抖,继续要抢牛肉。
  “呀!森妹,你真是我的灵感女神啊!”小如这次用筷子直击江森的肉爪,疼得江森直咧嘴。
  “我非常严肃地再告诉你一遍,别叫我森妹,我是男人!”江森瞪她。
  “我决定了,送本言情小说给秦然!”小如两只眼睛亮闪闪地发着光,邪恶地“哦呵呵呵呵”笑起来。
  “言情小说……”江森的鄙视直接写在了脸上。
  “你听没听过‘女尊’这个词?”小如无视他的表情,神秘地凑过去问。
  “女尊?”这词,光听着就让他有做愤青的冲动。
  “我听过!”一直坐旁边默默进食顺便观战的洪浩同学举手发言,表情相当之肃穆,“我前女友跟我介绍过,简直反了!”
  “怎么?”江森问。
  “那种小说写的是女尊男卑的世界,女人当女王,可以娶很多男人!男人都是娇弱的,女人都是强壮的,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男人还要负责生孩子!”洪浩简直义愤填膺了。
  江森嘴巴张大,惊诧。
  “多么理想的社会啊!”小如双手托腮,继续闪亮着她的大眼睛,跟太白金星似的。
  江森抽搐,伸手在她眼前晃晃,“醒醒,这里是餐厅,你不在床上。”
  小如是典型的行动派,下午一放学就跑去书店将小说买了回来,书的名字叫《女儿国记事》。
  回来的时候在校门口遇见了秦然和江森,她屁颠颠地过去,拉住秦然的手问:“你们去哪里?我也要去。”
  “刚吃好饭要回去,给你电话怎么不接?”秦然刮了下她的鼻子。
  “啊,在包里没听见。”她把双肩背包拉到前面,拿出手机。
  “你去干吗了?”秦然问。
  “给你买生日礼物。”
  秦然摸摸她的头,“真受宠若惊,你还能记得我生日,真不容易。”
  “哪能忘了啊,我家宝贝的生日我时时都铭刻在心啊!”这话说完小如把自己都给肉麻晕了,更别说旁听的江森了。
  “不会真买书了吧?”江森问。
  “不是你让我买书的么?”小如无辜地眨眼睛。
  “是那个……女尊书?”江森的表情不大自然。
  “是的。”小如点头,又强调,“很好看的。”
  “来先借我看看。”江森带着些八卦的心态,“让我瞧瞧你理想中的社会形态有多变态。”
  小如很大方地将书从包里拿出来递给江森。
  “我说,生日礼物你就送我本小说?”秦然勾住小如的脖子。
  小如用胳膊肘顶了下他的肋,道:“我这是怕你不够了解我,才让你知道我的理想!这书里有我全部的理想!你给我好好看,看完写个两千字读后感!”
  当晚,秦然回宿舍就把书看完了,这个过程中,一直顶着十分怪异的表情,仿佛脸部肌肉暂时性失调。
  这种怪异,江森在第二天早上上课偷看时,深切体会到了。
  他一边看,一边骂,脸一阵红一阵白。本来像出版读物中暧昧的情色描写对于江森这样经验丰富的人来说早不算什么了,但一个男人如何能忍受男人在女人身下辗转呻吟?
  “潘净如,这就是你的理想社会?”江森咬牙切齿。
  “多好啊!我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小如边流口水边意淫,“这样就只可以我不要秦然,秦然不能不要我了!我可以随便休他,他偏不能离开我!”
  江森十分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小如继续做梦道:“我可以吃秦然豆腐,可以逗他玩,可以养着他,可以看他害羞,可以把他绑起来干我想干的事!”
  江森颤抖地说:“这些,你现在也可以。”
  “可我打不过他!”小如遗憾地说,“比力气我比不过他,比智商我也承认不如他,他一直被我欺负是因为他让着我!可那是他宠我啊,不是我宠他!”
  “原来你也知道是他让着你啊,我以为你一直当自己宇宙无敌呢……”任何时候江森都不忘讽刺她。
  “可我喜欢他,我不想什么都不如他。如果我比他强就好了。”小如叹了口气,往江森肩上一靠,“森妹啊,你说我怎么啥都不如他呢。”
  “你这辈子没可能超过他了,多做点好事,下辈子投个好胎。”江森把她的脑袋拨开,“不过你这样的,做了男人也没用,也就跟这书里的男人一样。”
  小如PIA他。
  江森叹:“总之,做为一个男人,我一定要说,这个书简直太荒谬了!天方夜谭!”
  “不看拉倒!还我!”小如要抢回去,江森不让。
  他继续看,继续脸一阵红一阵白,看到男人在跟女人撒娇或祈求“临幸”时,好几次都忍不住骂了出来。
  这方面他的定力显然比秦然差了一个档次。
  小如鄙视他,“不好看你还要看?都骂那么凶了还巴着看,贱啊!”
  江森咳嗽了一声,“我们男人多宽容啊,哪像你们女人一样!不就是纸上造造反么,我们当然能包容了!”
  小如眉一挑,高傲地问:“是么?”
  江森反问:“不是么?”
  “当然不是了。”小如说,“我是要暗示秦然,让他知道,以后家里谁当老大!”
  江森华丽丽地倒了。
  江森把书看完后,洪浩又借去看了,症状同江森,边看边骂,骂完继续看。
  下课的时候,小如笑着对江森说:“看到没,其实你们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奴性!虽然理智上不想接受,但就是看着爽!”
  江森反驳道:“我们是觉得新奇!”
  秦紫忽然从后面插进来说:“从科学上讲,这是在母系社会男人的基因被刻上的残留物,不幸一代一代遗传了下来。”
  小如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然后笑咪咪地问:“紫啊,你也看女尊啊?”
  “看啊,我也喜欢!”说完秦紫就跑到前排去坐了。
  小如叹:“你有没有发现秦紫越来越漂亮了?”
  江森点头,“小如啊,虽然你长得没人家好,身材没人家好,脑子没人家好,脾气没人家好……”见小如脸色越来越青,江森赶忙打住,“但是,小如小姐,我还是觉得你比她,更可爱!”
  “这话说得可真违心,是你追不上秦紫吧。”小如撇撇嘴。
  “唉,这都被你看穿了,我还怎么混啊!”江森怪叫一声,离开座位,去找洪浩抽烟。
  然后小如就看到洪浩走出教室,胳膊下还夹着那本书。
  奴性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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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然的生日
  秦然的生日转眼就要到了,对于那本已经被传阅翻烂掉的书,秦然拒绝接受,他软硬兼施让小如换个礼物给他。
  小如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上课,就拉着江森和洪浩一起逃课,出去陪她买礼物,据说,那是很重的东西,她一个人搬不动。
  他们是早上去的,一直到下午太阳偏西了才回学校,把买来的东西直接搬进了秦然宿舍。
  秦然下课回来一开门,小如就扑了上来,说:“亲爱的我腿都要跑断了才给你买到礼物噢!”
  洪浩和江森在联机玩游戏,见秦然回来,便说:“然哥哥,晚上你得请我们吃饭,我和阿森给你老婆做了一天苦力了。”
  秦然失笑,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好大一个四方型的东西,上面遮着一块漂亮的粉蓝色蕾丝布。
  “你们买什么了?那么巨型。”
  “打开看看。”
  秦然走过去,拉开遮布,眼前忽然一亮。
  竟是四尾漂亮的七彩神仙!鱼缸也不是死板的正四方型鱼缸,四壁都有着极其漂亮的流线线条!
  夕阳的霞光透进来,墙上都被折射得水波嶙峋,分外漂亮。那些鱼儿尾巴甩甩,在水草间穿梭,自如惬意。
  秦然眼里明显有着惊喜。
  小如嘿嘿一笑,拱了他一下,“亲爱的,满意吗?满意了就过来亲一下。”
  “流氓。”洪浩替秦然丢了两个字。
  秦然回过头,亲了她一下,柔声道:“谢谢,我很喜欢。”
  “说:‘奴家很喜欢’来听听。”
  “……”
  江森道:“正经点,为这个鱼缸我们可把整个市场都跑遍了!”
  洪浩接着说:“还有净化器,水源过滤器,小如还给你买了本养鱼的书。秦然啊,你可别辜负人家,好好养啊!”
  江森笑,“这鱼缸我俩搬得多艰辛啊,他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对,亲爱的,别养死了。”小如搂着他的手臂,高兴地说,“养肥点,到时候烤了吃。”
  “啪。”
  洪浩没坐稳,终于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三月三日晚上,一群人跑去许陌桑那里给秦然过生日。
  小如吃蛋糕吃得满嘴都是奶油,拿起秦然的葡萄酒当饮料喝。秦然夺回,在她发怒前把果汁放她手上。基本上他是小如酒后乱性的目标,而有些事忍太久,总是不利于身体健康的。
  “这么说,秦然是双鱼座了?”齐娟掰着手指算了算说,“小如,你是双子吧?”
  小如舔着手指说:“是的,星座书上说,双子和双鱼是最不配的。”
  “……”秦然默,将小如的手指从她嘴边拿下,仔细地用餐巾纸擦干净。
  “不过话说回来,秦然一点都不像双鱼座。”小如扭头看了眼秦然,说,“人家双鱼座浪漫多情,敏感细腻,而他……哼哼!”
  那两个“哼”,很确切地表达出了她的不满。
  秦然狭长的双目眯了一下,“我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吗?”
  “你没趣味,以为自己智商高点别人就都是猪。话太少,表情太少,跟个老头似的,犯错误次数屈指可数,一点都不懂得年轻就是要冲动!”小如下巴向江森那里挪了一下,“这方面要多跟我们森妹学学。”
  江森听了不乐意了,“小如你这是明褒暗贬啊!”
  “哪儿呀,我夸你呢,多活泼一孩子啊!”小如边笑边躲开江森要掐她的手。
  秦然将东倒西歪的小如搂在怀里,笑道:“我这样才跟你互补。”
  年轻人在一起,玩的比较多的是“真心话大冒险”。其实这是个早就被玩烂掉的游戏,但若是玩家放得开,还是充满了乐趣。
  游戏先由剪刀石头布赢的人——小如开始。
  小如转酒瓶,第一个就就是江森。
  江森坐了坐正,犹豫了一下,选“大冒险。”
  小如对他眨了眨眼睛,指着场中,说:“看到吧台前坐的那个小姐没?去热吻一个。”
  江森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妙龄女郎穿着包裹住香臀的超短裙和黑色丝袜端坐在吧台边晃着手里的酒杯,食指上的戒指与杯中蓝色的液体相映成辉。
  江森笑,“我刚才还想如果你敢让我跳脱衣舞我就揍你。”
  小如对他做了个鬼脸,“你少以小人之心来揣度我君子之腹!”
  众人皆汗,想这姑娘可真敢说。
  江森站起身,没有犹豫,便走了过去。他在那位小姐边上坐下来,开始勾搭。
  聊了两分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忽然引起那小姐阵阵发笑,然后江森给她点了一杯酒,指指小如他们这边的隔间。那位小姐回过头,大方地对小如这边挥挥手,搞得一群趴着偷窥的人多少有点尴尬。接着她很热情地攀上了江森的脖子,主动吻住他,辗转啃咬了半天,真叫一个香艳火辣!
  江森擦着嘴上被染上的唇膏,慢慢踱步回来,小如两眼呈星星状,说:“哇,森妹,真强真彪悍!我本来想看人甩你巴掌……”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小如顿了顿,讪笑,“你是怎么做到的?小妹我好崇拜!”
  江森用眼角斜觑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道:“魅力,是你永远都不会懂的东西。”
  小如忽然很想拿拖鞋砸他。
  江森开始转瓶子,瓶子滚了几圈,慢慢停下,最终指着秦然。
  “真心话。”秦然缓缓地说。
  事实上,玩这个游戏,秦然每次都是玩真心话。小如说得没错,他是个无趣的人。
  江森邪恶地摸了摸自己光光的下巴,洪浩就在一旁说:“问,情人节那天晚上,他们一共做了几次?”
  江森眉一挑,点头,看着秦然。
  小如靠在秦然身上窃笑,秦然敲了下她的脑袋,直接去拿桌上的大杯扎啤,一口气喝下去。
  “喂喂,太不好玩了吧,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洪浩嚷起来,“难道……没做?”
  “不好说。”江森迟疑地看着小如偷笑的表情。
  “不会吧,你在我那窝了一晚上不就是为了他们能单独相处吗?”洪浩惊讶。
  “那天他们没回宿舍,出去开房了。”江森停了停又补充了句,“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
  秦然只笑不语,开始转酒瓶。
  “哎,秦然,你真的很无趣啊!我们又不问你细节。”洪浩失望地叹气。
  小如对他吐吐舌头,“就不告诉你!”
  这次酒瓶停在了秦紫面前。
  秦紫想了想,说:“大冒险。”
  还没等秦然开口,小如就说:“跟江森法式热吻一个!”
  所有人都目光齐刷刷地扫向小如,只有洪浩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今天阿森真是艳福不浅!”
  秦然拉了下兴奋的小如,对秦紫抱歉地笑笑,“亲一下就好了。”
  秦紫也没生气,很大方地站起来,到江森沙发边上,俯身,红唇就落在江森唇边。
  “噢~~~”小如和洪浩开始起哄。
  江森对他俩分别鄙视了一眼,给出一个杀伤力很强的评语:“幼稚。”
  秦紫坐到座位上,照旧一派和风旭日。
  她总是这样淡雅清新,穿着白色的衬衫,粉蓝色的毛衣,头发随意扎起,可是一举一动,包括刚才吻江森,都是那么高贵得体,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小如看着她,忽然发现秦紫和秦然虽然长得不像,但给人的感觉却很相似,简单优雅,有种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气,而就是这种贵气,形成他们与外人之间的距离感。所以无论她还是齐娟,尽管和秦紫走得很近,却总像隔了些什么。
  秦紫像是发现了小如的注视,抬起头来,视线与她碰撞的时候微愣了一下,笑若春风。
  小如暗叹:此等女子,让人如何不令人心动!她同情地拍拍江森的肩膀。
  “你真无聊。”江森继续鄙视,扫了眼她放在他肩上的肉爪。
  “我怎么无聊了?!”本来小如还沉浸在对秦紫的感悟中,一下子又被江森拉回现实里。
  他们开始胡扯,众人很默契地无视他们的纷争。
  酒瓶继续转,很戏剧性地转回了江森身上。洪浩和小如不怀好意地挤眉弄眼,江森本人倒是没多大反应。
  “这次真心话吧。”江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舒展了下四肢靠在沙发上。
  秦紫的眼神闪了闪,带着恶作剧的笑容问:“你喜欢的人是谁?”
  江森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
  小如踢了江森一脚,想这人是白痴么,那么好的表白机会他要是错过了就是猪!
  江森宁可做猪。
  笑够了,江森拿起桌上的大杯扎啤,慢慢喝完。
  气氛有些奇怪,小如看看江森,再看看秦紫,再跟洪浩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这两人肯定有奸情!”小如对秦然说。
  秦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小如鼻子上亲了一口。

  拔牙
  瓶子继续转起来,这次又绕回小如这里。
  “大冒险。”小如说,“不许来脱衣舞之类下流的把戏!”
  江森有些意兴阑珊,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被秦紫刚才闹的。他看着小如,说:“去中间,大喊三声:‘秦然我爱你’。”
  “好丢脸!”小如的眉头皱到了一起,表情煞是可爱。
  秦然刮了下她的鼻子,似笑非笑,“又不是没说过。”
  “可是站中间鬼叫很傻啊!”小如撇撇嘴,“脸皮厚也不能让人说你媳妇是傻子不是?”
  “可我想听。”秦然被她委屈的小媳妇模样逗笑了。
  “我就说给你一个人听。”小如扭。
  “嘿,现在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时间!”洪浩打断他们。
  “我替她罚酒。”秦然伸手拿酒杯。
  “不行,这游戏不可以替!”洪浩不让秦然拿。
  小如嘿嘿一笑,端着酒杯,一点点喝完。
  江森眨了下眼,眼睛有些红,然后笑,笑得只见牙不见眼。
  小如喝完脸就红了,整个儿挂在秦然身上了,像只无尾熊一样抱住他。
  当晚除了秦紫滴酒未沾,其他人几乎都烂醉在酒吧里,最后女生睡房里,男生全在外面睡沙发。
  半夜秦然起来上厕所,撞到江森坐在窗台上抽烟。他用冷水冲了把脸,走过去问:“还不睡觉?”
  “醒了,就睡不着了。”江森把烟递给他。
  秦然摇头,“阿森,你最近抽太多了,这东西差不多就行了,过量会伤身体。”
  江森靠在窗玻璃上,懒懒地望着外面昏黄的路灯,“没事的。”
  秦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最近没什么精神。”
  “嗯,大概刚开学,没进入状态。”江森习惯性地去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摸上去已经不那么光了。新长出来的头发很硬,有点扎手。
  秦然又拍了他一下,笑道:“早点睡。”
  “知道了。”江森回他一笑。
  有些东西,他们一个眼神就能互相明白。这是十几年来培养出的默契。
  江森看着秦然回去的背景,眼里的笑容渐渐消逝,忽然脱口而出:“什么都可以吗?”
  秦然停了下,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阿森,你是我的兄弟。”
  秦然曾经说过:阿森,你是我的兄弟,我的任何东西都可以给你。
  可这句话他没说完整:任何东西都可以给你,除了她。
  正因为是兄弟,所以更不可以。
  自从秦然生日过后,小如就开始口腔溃疡,位置在左边盘牙的牙根处。她本以为是上火了,但吃了凉药,喷了西瓜霜,也不见好。一个礼拜不到,情况愈见糟糕,吃东西时都能直接咬到那肿起的腮帮子。
  这个礼拜六早上小如被疼醒,照了下镜子,整个左脸的脸颊都明显肿了起来。
  她试着咬合了一下,疼得直想掉眼泪。看来再不去看医生真的不行了。
  小如抹泪,她最怕牙医了!小时候长蛀牙,可把生龙活虎的小美女折磨得跟条泥鳅似的。好长一段时间,她一不听话,家长就说带她去看牙医叔叔,任她再闹也会马上安静下来——可见其阴影之重。
  小如洗洗刷刷,看了下时间,才早上九点半。齐娟还在床上睡觉。
  她带上小包,轻手轻脚关上门,去找秦然。
  在秦然宿舍门外敲门敲了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开,她就奇怪了,难道两头猪都睡死在里面了?
  于是小如拿出手机打电话。
  秦然的电话刚接通,她就听见门内传来电话彩铃声,这分明是她前几天才给他设置的“路边的野花不要踩”。
  难道秦然在蹲茅厕没听见?
  就在她撩起袖子打算砸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小如?”
  江森从楼梯转角处走来,手里倒提着篮球,满头大汗,显然是刚运动回来。
  “来得正好。”小如把手机放回包里,说,“秦然不知道在不在,敲了半天都不给我开门。”
  江森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小如进去里里外外找遍了,就是不见秦然,他的手机倒是还放在鱼缸边上。
  “秦然人呢?”小如坐在桌边逗鱼。
  那四条七彩神仙怎么好像真的被秦然养胖点了?
  “不知道啊,我出门的时候他都还没起床。”江森衣服一脱,说,“我先洗个澡,你等等吧,他手机都没带,应该不会走远。”
  小如点点头,打开秦然的电脑开始玩游戏。
  一直等江森冲澡完穿戴完毕,秦然还是没回来。
  “你早点吃了没有?要不要先吃点饼干?”江森问。
  小如摇头,退出了浩方游戏平台,指了指腮,说:“我牙疼。”
  “怎么?”
  “你没发现两边脸不一样大吗?”
  江森仔细一看,吓了一跳,“肿那么厉害!脸都不对称了!唉,叫你别贪吃吧,果然中毒了!”
  “中毒你个头!”小如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干瞪着江森。
  “张开嘴我看看,可能长牙了。”江森托着她的下巴说。
  小如乖乖把嘴巴长大给他看。
  江森数了下盘牙的数量,说:“果然长牙了。”
  “我都能生孩子了,还会长牙?”
  “智齿啊,你没听说过?”这女人是正常人吗?
  “没有。”小如捂着腮好不可怜,“长牙了为什么会疼?”
  “你那颗新长出来的牙齿没有对应咬合的牙,在咬合的时候就会磨到牙肉,一旦磨破了,就发炎肿胀。”江森很专业地解释道。
  “好厉害哦,太崇拜了!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长过。”
  “……”
  等等秦然不来,小如就催促江森陪她去医院。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是要命!
  江森说:“还是等秦然吧。”
  小如摇头:“不等了,你陪我去吧,你生过,经验比较丰富。”
  江森擦汗:“你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小如用秦然的杯子喝了口水,道:“我这是头一次生,比较紧张,你么,二胎,熟练了。”
  江森抽搐,“麻烦你换个正常点的说法……”接着就带着小如,骑上了他一个冬天没碰过的机车,驶向医院。
  周末医院里人还挺多的,挂号要排队,挂完号看医生还要排第二次队。
  牙科在四楼,上楼的时候,路过三楼妇科,走廊外全是等候着的男人部队,很是壮观。
  “啥时候我也来检查检查。”小如说。
  江森立刻表态:“先说好,我绝对不陪你来。”
  “干吗呀,以后就算我有了也是你侄子或侄女不是?除去孩子他爹跟你的关系不谈,我们还是姐妹呢,姐妹,就是要在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
  江森无言以对了……这女人果然从来没拿他当异性看。
  小如刚想骂他几句没人性的话,江森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嘀咕了一阵,貌似推掉了一个约会。挂上后,对一脸八卦盯着他看的小如说:“你看,我本来是要跟姑娘约会的,为了你约会都推了,要不要感动一下?”
  “又有目标啦?你跟秦紫没后文了吗?上次不是在我的安排下都亲过了?”小如追问。
  “秦紫,她不是看不上我么。”江森长叹,“所以我只好跟别人一见钟情去了。”
  “男人说一见钟情,一般都是谎话。”小如摆出很有经验的模样。
  “嗯,这话很客观。”江森承认,“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第一面,只能是欲望。”
  “你看男人多贱。”小如鄙夷地说。
  江森望着对面的白墙,有点发怔,仿佛自言自语道:“如果可以一直都只是欲望,就好了。”
  “这么说你爱上了谁?”小如八卦的灵敏度很强。
  江森用眼角斜睨她,先鄙视了一番,又苦笑,“大概吧。”
  “谁?!”传说中的女主角呼之欲出。
  江森懒懒地说:“反正不是你,你激动什么。”
  “切,我还不要呢!”小如翻了个白眼,回来继续八卦,“是秦紫,对不对?!”
  江森笑:“是啊,是秦紫。”
  “那你现在,对她就没欲望了?”小如对秦然不肯碰她,多少有些不解。等她长大?男人一般都会这样想的吗?
  “我说,这问题也太隐私了吧!”江森皱眉。
  “我们是姐妹,说说又没关系。”小如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谁跟你是姐妹。”江森不给面子。
  “森妹……”小如泪眼婆娑。
  江森投降,“好,那你先说,你对男人有欲望么?”
  “欲望啥呀,我就渴望以后我们家厕所灯泡坏了的时候有个男人来给我换。”
  “你还渴望上厕所没带手纸,旁边有个雷锋来给你递,是吧?”
  “别,那我还是用袖子先顶着。”
  “你直接洗手出来多好……”
  “咳……”旁边偷听他们讲话的护士忍不住喷笑出来,见小如回头看她,只好红着脸推了车赶紧走。

  致命的意外
  看牙的人不算多,很快就轮到小如了。
  小如的情况跟江森说的一样,是长了智齿。但牙齿和牙龈本身都没有发炎,医生说可以拔牙。
  那是个年轻的牙医,笑起来很柔和,但在小如眼里,还是很恐怖。小如弱弱地说:“轻点,我怕疼。”
  医生握着换好了麻药的针筒,温柔地说:“打了麻药就没感觉了。”
  针刺入牙肉,小如就“哼哼哼”地发出了鼻音,年轻的医生赶紧拔出针问:“疼吗?”
  小如点头,“针扎进去当然疼的。”
  “哦,那马上就不痛了。”医生松了口气,又在牙齿周围补了两下。
  果然,很快就麻了,连带左边的半边舌头都麻完了。
  医生开始拿出工具拔牙,那钳子看着很吓人。
  才一拔,小如又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这次,这位年轻的医生可被吓了一大跳:“你还感觉得到疼?”
  小如想了想,摇头,可怜兮兮地说:“我听到你的大钳子和我牙齿的摩擦声,就觉得很疼。”
  “……”
  旁听的江森郁闷了,本想对她吼几句,但话到嘴边,又软下来,轻声说:“不会疼的,你现在还能感觉到疼,就该关去实验室了。”
  小如眨了两下眼,竟然有些水汽冒出,江森一愣。
  小如对他伸出了手,而他就跟被拐骗了的小朋友一样,懵懵懂懂就上了勾,等他意识到,他的手已经被小如紧紧握住了。
  小如不疼,只是紧张,手心里都是汗。别看她平时那么牛,其实又怕死又怕疼的。
  从这点上也可以看出,童年的阴影会对一个人的成长产生多大的影响。
  “轻点。”小如可怜兮兮地对医生说。
  医生失笑,看了眼江森,又看了眼他们交握的双手,道:“别怕,很快就好了。”
  全过程维持了五分钟,小如总觉得那医生是卯足了劲拔的牙,她可怜的牙齿啊……真是太可怜了……
  牙齿拔下来后,医生让小如咬着棉花。小如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泪眼婆娑了。
  她松开手,发现江森的掌心里竟被她用指甲抠下了深深的引子!
  “森妹~”小如泪珠滚除来,轻抚着他掌中被她抠出来的指甲印,口齿不清地说,“疼么?”
  江森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废话。”
  “唔么游心,呢坑干么布索……”(我没留心,你疼干吗不说)
  “行了,说不清楚话就别讲了!”江森不耐烦她,大手一抹将她脸上的泪迹擦干净,“哭什么呀,没出息!拔个牙也能成这样,丢不丢人!”
  小如怒,咬着棉花瞪他。
  年轻的医生忍着笑,拿下口罩,开了些消炎药,把单子给小如,说:“好了,去楼下拿药吧,记得要吃,不然会发炎。”
  小如接过单子,点点头。
  “谢谢。”江森替小如对医生说,然后敲了她的脑袋,“走了。”
  “吾要牙!”小如扯了下他的袖子。
  “啥?”
  “牙!”小如指指那颗血淋淋的被拔下来的牙。
  “靠,你真无聊,这个要来干吗!”江森说归说,还是顺手抽了医生桌前的纸巾,将她拔下的牙包了起来。
  “嗯。”小如满意地点点头,“刚吾好好拿则。”(帮我好好拿着)
  从四楼走下三楼的时候,小如又说:“吾要桑次所。”(我要上厕所)
  “你真是,懒人那个什么多!”江森才抱怨了一句,就收到她哀怨的目光,只好认命地说,“走吧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三楼是妇科,人流量要比四楼的牙科多出好几倍。小如从厕所出来,江森已经在门口等她了,她不禁发出感慨,“男银就素好啊,桑次所好快!”(男人就是好啊,上厕所好快)
  “你就少说两句吧。”江森头大了。
  小如捂着腮,那医生大概是怕她疼,用的麻药过多了,舌头一半都僵着,说话忒不方便。
  厕所旁边有个紧急出口,那里离大厅比较远,但人少比较好走。小如和江森拐过去从那里下楼,才走到门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这个孩子不能要!”
  小如像是被点了穴道般,双脚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不!”一个哭泣的女声,竟然……像极了秦紫。
  “你知道,这样会毁了你。”这个声音冷静,或者说,很冷酷。
  “让我留下孩子……”
  “你很聪明,我想有些话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的。”
  “可是……”
  “这是一个错误,你现在有能力承担起这个错误吗?孩子生出来了又能如何?你可想过他的命运?”
  秦紫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你只是怕小如知道!你只在乎她!”
  秦然叹了口气,搂住她,轻拍她的背,“不要任性。我在乎她,可也不希望你被伤害。”
  “哥!”江森出声打断他们,小如泪如雨下的模样着实吓到了他。
  秦然和秦紫都是一愣,向他们这里看过来。
  小如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牙齿拔掉的地方似乎有很多很多的血涌了出来,满口苦涩和腥味。
  她死死地捏住江森的衣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站稳。
  她在发抖,不可抑制地发抖,她盯住了秦然,脸上的泪水根本停不住,仿佛已经不是她自己能够控制的了。
  “小如?”江森小心翼翼地碰了她一下,她这样的状态,他从未见过。
  小如被他一碰,就似刹那间惊醒了过来,退后一步,掉头就跑!
  江森看了眼秦然,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追小如。
  小如跑的很快,医院里人又多,她跑下楼,穿过大厅,江森追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她的踪迹。
  秦然也从后面追了过来,看到站在大门张望的江森,便知道小如已经跑没影了。
  他也没解释,只对江森说:“电话给我!”
  他拨通了小如电话,却发现,小如的包还在江森手里,而她的手机,放在了包里。
  “钱包也在里面,她身上没钱!”江森脸色一变。
  “她的手机给我,我们分头去找!没钱她跑不远。”秦然果断下令。
  “好。”
  事实证明,小如相当能跑,秦然和江森把附近都找遍了,也没见她的影子。他们一个下午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没找到她。
  傍晚江森给齐娟打电话问:“班里跟她关系好的女生都问过没?”
  “问过了,都说没见到她。”齐娟也很急,“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江森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应付了几句挂上电话,对秦然耸耸肩。秦然没有说话,目光有些游离,眼睛红红的,说:“我再出去找找。”
  江森拉住他,“先吃点东西吧,你一整天没吃了。小如对附近那么熟,不会有事的。”
  秦然明显心神不宁,没说话,只是把江森搭在他臂上的手移开。
  一直到晚上十点,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还是没找到,两人又转了回来遇到了。
  江森对秦然说:“你一定要去吃点东西!”
  秦然只是摇头,疲惫地坐在路边的长凳上,把脸埋进掌中。
  江森迟疑了一下,问:“你和秦紫……是怎么回事?”
  秦然摇了摇头,许久才说:“情况有些复杂,一言难尽。”
  “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江森只想问这一句。
  秦然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嘶哑得厉害,“连你也觉得我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江森与他对视半晌,道:“我相信就算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会,可是有些事,你知道,会在意料之外。”
  秦然笑得很无力,“阿森,你先回去吧。”
  “可是这么晚了……”
  “我找就行了。”秦然站起来,“你先回去吧,去吃点东西,你不是也什么都没吃么?”
  “……”
  江森没有辩驳,回去学校,在门口买了个面包,边吃边往宿舍方向走。
  他的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掌中握着一颗她拔下来的牙。
  风很大,仿佛要下雨,冷风从校园里香樟树的叶缝中穿过,发出了清冷的声响。在昏黄的路灯投影下,树丫黑幽幽的影子像童话故事里的魔鬼,张牙舞爪地叫嚣。
  江森停住了脚步,忽然想:小如会不会害怕?
  这孩子又怕疼又怕黑。
  大风夹着落叶打到他身上,他颤抖了一下,想起她白天穿的那件很薄的外套,又担心,她会不会冷……
  长长叹了口气,他究竟有没有如此担心的立场?江森苦笑,笑他自己。
  还是回宿舍拿件厚外套出来再出来继续找吧,找不到她,他如何睡得着?
  江森有些恨。
  他不是圣人,他也有私心。

  分手

  江森他们宿舍的房间是走廊最里面一间,他转过楼梯口,向熟悉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了。
  昏黄的走廊灯光下,有一团黑影缩在他房间的门口,仔细一看,是一个人,穿着米白色的外套,蓝色的牛仔裤,和帆布鞋。
  “小如!”江森快步走过去。
  小如睡得迷迷糊糊,被他一晃,半睁开了眼。
  “阿森。”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声音也完全嘶哑了。
  “来,进去说。”江森扶她站起来,一惊,“你的手怎么那么烫!”
  “嗯?”小如身体晃了晃,目光涣散,泪痕还挂在眼角。
  一进门,江森拿出手机想给秦然电话,小如一把就抢过去!江森看着她一脸倔强,便作罢。
  他给小如泡了杯热奶茶暖手,又拿出些饼干之类的给她吃,才在她面前坐下,问:“你怎么回来的?”
  “走回来的。”她喝了热茶,身体多少暖和了些。
  江森见她四肢都缩在椅子上,便将空调打开。三月虽然开春了,晚上还是很冷。
  “那么远,你就走回来的?然后呢,一直坐在门口?”
  小如咳嗽了几声,将奶茶喝完,看向他的目光乖巧得令人心疼,轻声说:“走着走着,就走回来了。”
  江森像忽然想起什么,将手放在她额上,吓了一跳,“小如,你在发高烧!”
  “嗯。”她半闭着眼睛,“好冷。”
  “吃药没?!”这话才问,他自己就有答案了。她就这样跑出的医院,怎么可能去买药,况且身上又没钱。
  拔了牙不马上吃药,不发烧才叫奇怪!
  “我可以睡在你这里吗?”小如这话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边说就边往江森床上爬去,“我今天哪里都不想去,谁都不想见。”
  “等下,先吃药。”江森翻出消炎药,倒上一杯水,递过去,又忍不住教训她,“你乱跑什么,不知道会让人担心吗?万一我不回来,你就打算在在门口睡一晚上?!”
  “森妹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小如看着他,眼睛一红,又快哭出来了。
  “少废话!还有不许哭!”江森横了她一眼,将秦然床上的被子也搬过来。
  “哦。”小如委屈地把眼泪逼回去,乖乖吃好药躺下,然后看着将森拿被子一床床压在她身上。
  她微弱地抗议:“太重了……”
  “闭嘴。”江森没给她好脸色看。
  小如眼泪汪汪,很想申诉: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病人呢……
  江森给她把被子都拉好,出手弹了下她的脑门,严肃地说:“不许这样看着我,闭上眼睛睡觉!”
  小如早就眼皮千斤重了,这下才安逸舒服地睡过去。
  江森就这样坐在床边,望着她,目光轻柔而哀伤。许久,他才定了定神,去拿她压在枕头下面的手机。
  她睡的很沉,他的手伸到枕头底下她都完全没感觉到。可是当他要把手抽出来的时候,他的手表链却勾住了她散落在枕边的发。
  江森微微一怔,轻轻地将头发解开,手指下意识在她的发上绕了一圈。绕了一圈,就不想放开了。
  他想轻唤她的名字,可是不敢。这个名字不知什么时候成为了他的禁忌,只能被深埋在心底,不见天日,却疯狂生长,壮大,直至有一天,随着本体一起腐烂。
  他曲起手指,青丝就这样紧紧纠缠住他的指。过了好久,慢慢松开,手指上被发丝勒出了一道痕迹。
  十指是连心的。
  直到手指上的痕迹退去,丝毫看不出来,他才站起,走到阳台上,给秦然他们打电话。
  很快,秦然就回来了。
  他同样给秦然泡了杯热奶茶,然后穿上外套拿了钥匙出门。
  “阿森!”秦然叫住他。
  江森停住,没有回头,只是笑道:“我去洪浩那里,你好好照顾她吧。”说完,便关上了门出去。
  要装作不爱一个人,比装作爱一个人,难得多。
  外面很冷,他缩了缩脖子,拉紧外套。走了没几步,雨滴就打了下来,落在脸上,很疼。
  第二天小如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了雨声。
  透过窗户望出去,光线昏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她想坐起来,忽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压住了,转过头一看,才发现秦然坐在地上,脸贴着她的手睡在了床沿。
  她用力将手抽了回来,秦然半醒未醒,却一把将她的手又重新握住。
  很久,他才睁开了眼,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地说:“醒了啊,感觉好点没有?”然后他的手掌放在她的额上,松了口气,“还好,烧基本退了。”
  小如别过头,滑开了他的手掌。秦然一愣,没说话,只是望着她。
  他的眼睛红红的,能看到血丝,眉宇间满是疲惫。
  在这之前,在小如昨天游荡的一天中,她都很想问秦然这狗血连续剧一般的一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现在,她却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小如拉开被子,不看秦然,绕到床尾下床,脚未着地,手臂就被秦然抓住了。
  “小如!”秦然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里竟带着恐慌。
  “放开我。”小如挣扎。
  “你,不相信我?”他蹙眉。
  小如冷笑,将目光投向他,“好吧,我给你机会,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别告诉我是酒后乱性,我知道你的酒量和自制力。”
  秦然无奈地看着她,“别这样,小如,我是清白的。”
  “哦。”小如面无表情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一寸一寸从自己手臂上挪开,然后说,“你是清白的,那秦紫为什么会说,你是怕我知道,说你只在乎我?”
  秦然一怔,好看的睫毛轻轻颤抖。
  “那一幕可真戏剧啊。”小如穿好鞋子,又将外套裹上,道:“如果不是你的孩子,为什么怕我知道?秦然,是一个男人就该承认,并且帮她善后。”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又非常厌恶地加了一句:“你知道,我最讨厌始乱终弃的男人!”
  秦然悲戚地望着她,唇色苍白,有些干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还是没说。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小如忽然笑起来,“秦然,你那么聪明,怎么就不会骗人呢?你可以编个合理的故事来骗我啊!我相信你肯定能的。”
  秦然的双手已握成了拳,指骨泛白。
  “啊,不对,你骗了我好久了,不然我怎么会以为你是我可以牵手到老的那个人呢。”小如在他面前站定,将脖子上的项链解下来,掌中一枚碧血玉的戒指,摊开在他面前。
  她对他微笑,“秦然,小时候当我妈妈发现爸爸有外遇的时候,我爸爸就跟你现在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任我妈妈怎么哭闹他都不说话。我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这样,可是我觉得,不必要的,其实你只要说一句‘我不要你了’,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我不会纠缠你不放。”
  “小如!”秦然握住她的手腕,眼神里有着沉重的痛楚,力气大的仿佛要将她的骨头都捏碎。
  小如的笑容苍白,手被他一扯,戒指就从她的指缝间滑落,掉到地上,“啪嗒”一声脆响。
  “大家好聚好散吧。”她垂下了眼帘。
  玉质戒指碎成了三断。
  秦然僵了下,却没有松开手。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小如见他还是不放手,开始挣扎。
  “秦然,放手吧。”她用自由的那只手捶打他。
  “放开!”她用指甲抓他,直到那他的那条手臂被抓得布满血痕。
  “秦然!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强忍着的泪终于落下。她其实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在他面前哭。
  秦然一把将她拉如怀中,紧紧抱住。
  “不是你想的这样……不是的!”他的声音落在她耳边,仿佛低泣。
  “那是怎样?”她任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胸前。
  是怎样?秦然却又不说话了。
  说出来又会是另一种伤害,他说不出口。
  小如闭上眼,“秦然,吧。”
  他的身体忽然僵住了,她可以分明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她可以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可是,她已经决定,那都跟她再没有关系了。
  “你不信我!你这样就要放弃我了吗?!”秦然忽然握住她的肩,将她推离他,他的眼里,竟有着她从未见过的伤痛。
  “什么叫‘这样’?都这样了,还不够严重吗?!”小如吼回去。
  “我等了你十四年了!这十四年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都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你今天却说!”
  “我最恨男人勾三搭四!这样的背叛我不能原谅!”
  秦然怔怔地看着她,忽然粗暴地把她推到墙上,用力吻了下去。
  那不是吻,是啃咬,是吞咽。
  而痛的那个人是谁,已经分辨不清楚了。

  往事

  小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外面下着很大的雨,一出来就冷得她哆嗦。
  眼前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哭太多把眼睛哭坏掉了。她恨恨地想,要是真这样,一定去找秦然拼命!
  她走进雨里,向自己的宿舍方向走去,礼拜天早上,又下着大雨,所以校园里很冷清,看不见几个人。
  小如尽量找墙边走,屋檐下好歹淋不到雨。可风一吹,她还是打了个喷嚏。
  抹了把脸,她站定,抬头,把眼泪逼回去。万一回去给齐娟看到她这模样,挺丢人的。
  宇宙超级无敌的潘净如,怎么能哭呢!
  甩了甩头,唇边还留着秦然的温度,口腔有血的腥味。
  她咬了秦然,自以为潇洒地扬长而去,却还是留意到了他的眼神。
  靠!他凭什么那样看她!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小如边唾弃,边大步向前走,到转角口也没留心,一头撞上了一个人的背。
  “走路不长眼睛啊!”熟悉的咒骂声。
  小如把眼里的泪水擦去,才看清楚面前那个呆傻傻的男人原来是江森。
  江森手里捂了杯热可可,可可已经洒了出来,深褐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手向下滴,白色的外套袖口边也有一滩褐色的污迹。而江森边上站了个大眼睛的女生,正揽着他的胳膊好奇地望着小如。
  小如忽然有种莫名的愤怒,眼泪一擦就吼道:“江森你个混蛋!你有喜欢的人了还在这里跟别人勾搭!死性不改!水性杨花!”
  江森本来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担心着,这会瞧她还有力气吼人,也松了口气。然后才回忆起她对他吼的内容,没什么兴致地挥了下手,说:“算了,今天我放你一马,赶快回去洗把脸吧,瞧你都哭成什么样了!”
  小如吸吸鼻子,也不想理他,闷头往雨里走,但外套的帽子给江森拉住,硬将她扯了回去。
  “下雨你没看到啊!”江森声音一下子大了,“你出来不知道带把伞吗?!”
  “不许对我大声说话!”
  “靠!对你大声又怎样!”
  “我说不许就不许!再叫我踢你!”
  “我怕你啊!”
  显然小如的愤怒之火远不是这场雨可以浇得灭的。
  “潘净如!别以为我不敢还手!你再踢我要发火了!我真的要火了啊!”江森边躲边叫,相当之狼狈,一杯可可已经打翻得差不多了。
  小如洒泼了一阵,累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江森尴尬地对旁观成石化的女生说:“抱歉,你看,这是我嫂子,出了点事,你先走好吗?”
  那大眼睛女生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
  江森叹了口气,在小如旁边蹲下,大手按着她的头,“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道歉,行不行?”
  小如不哭到酣畅淋漓哪肯罢休!江森把她拉进屋檐里,不让雨淋到,然后自己移到她另一边,挡住了风口,和着她哭泣的节奏,拍着她的背。
  小如又哭了阵,抬起头来把江森的手甩开,“哪有你这样大力拍的!内脏都要给你拍出来了!”
  “……抱歉,没经验。”
  小如抽泣,瞪着他,一抽一抽的。
  “唉……”江森给他瞪得有些发毛,他可真是那被殃及的可怜池鱼!“好了,别哭了,丑死了。”
  “你,你才丑,丑死了。”小如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但哭得太厉害了,抽起来一时半会也停不住。
  江森抬起袖子,本想给她擦眼泪,一见袖子上的污迹,只好放开,用手。
  他的手很大,一掌就能遮住她半个脸颊,她的脸很烫,眼泪却很冷。
  他低语:“人家女孩子哭起来是梨花带泪,叫人心疼,你看你哭的,一点艺术美感都没有。”他嘴上虽损她,手上却很轻柔。她的皮肤一直都粉粉得跟个孩子似的,让他感觉只要稍微用力一点就会破掉。
  所谓弹指可破,也就是这样了吧。
  见江森笨手笨脚的,小如不耐烦了,抓住他的袖子,避开有可可渍的地方,自觉地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上面。
  “好了,有什么想法,说吧。”江森拍拍她的脑袋,“你看你把我的目标女友都吓跑了!”
  “我跟秦然分手了。”小如低下头。
  江森一愣,没说话。
  “这事我不能原谅,真的。”小如平缓了下情绪,望着雨幕,轻声道:“我知道他喜欢我,虽然我经常无理取闹,但他对我有多好我很清楚。可是这不代表我可以原谅!我从小就最痛恨这样的事!”
  江森也看着雨幕,下雨天,空气总是特别干净。
  “相信秦然,好不好?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兄弟才这样说,而是了解他。我想这里一定有一些误会,除非秦然点头承认,对你说那是他的孩子,否则一定有一些不能说的缘由。”他顿了顿,侧过头看着她,“小如,我们不会永远是孩子,成长不是件坏事,但是被迫成长,却是件残酷的事。曾经秦然说过,他想给你创造一个永无乡,让你可以在他的庇护下,永远做你的彼得潘。可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奈了,秦然也会有他无能为力的时候。”
  “如果不是他的孩子,那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理由?!”
  “这不只是他的事。你想,或许秦紫也会有她的不得已,或许她并不希望别人知道。”
  “那为什么秦紫要告诉秦然?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个程度了?”
  “说起这事,我倒是有个怀疑。”江森顿了顿,“秦然父母的事,你都知道吗?”
  小如吸了吸鼻子,说:“只知道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是因为出轨。”
  “咦?”
  “秦然的父亲,也就是我舅舅,据说是爱上了别的女人,要跟妻子离婚,当时秦然四周岁还没满……后来,这事闹得非常大。”江森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是否该讲,但很快,他就定了下神,说,“秦然的父亲,是被他母亲杀死的。”
  小如惊诧。
  “而且,还是当着秦然的面。”他的音调很低,很沉重,“那个女人完全疯了,杀了丈夫以后就带着秦然逃去了国外。她和秦然在海边的房子里住了四个月,四个月后,就在大家快找到他们的时候,她知道跑不了,竟一步一步走进了海里,直到被海水没顶。我奶奶他们赶到的时候,秦然已经昏倒在了沙滩上,奄奄一息,也不知道是想救他母亲才走进海里的,还是被那个疯女人拉下水的。”
  小如愕然地看着江森,胸口起伏。
  “后来她的遗体被运回国内安葬,守灵的那天晚上,我奶奶愤怒地一把火把灵堂烧了。那时候她以为秦然已经去睡觉了,谁知道一转身,就看到秦然站在她身后。秦然一直都站在她身后,看着灵堂一点点变成了灰烬,一句话都没说。”这段,就算现在讲来,江森还是感觉压抑得仿佛透不过气来,“我就是那时候认识秦然的,那时候的秦然,根本不会说话,有很严重的自闭症。经历了这些事,别说他当时才那么小,换做是我现在,恐怕也不见得会好多少。”
  小如的手死死地握着自己的衣角,“后来呢?”
  “后来啊……”
  后来就遇见了你,他的救赎,我的劫难。
  江森苦笑一下,把话题绕回去,“你有没有觉得,秦紫和秦然很像?”
  小如一愣。
  “俗说,美丽都是相似的,丑的则各有各的不同。因为他们都长得很出色,所以会让人忽略掉他们的相似之处。”
  小如想了想,说:“长相上,他们没有特别相像,但我也曾经有那么一刹那觉得他们很像!而且还是好几次,说不出来的感觉。”
  “气质,对不对?”江森笑,“他们的气质很像,神态,甚至举止。”
  气定神闲,从容不迫,优雅淡然,还有同样的聪明和优秀。
  “但这些并不能断定什么。”小如皱眉,“又不是在看电视剧……”
  “没错,所以我只是在观察,没有下过结论。”江森笑,“不过他们的年纪也有问题,秦紫还大了秦然三个月,如果真是血亲,那这里头就有故事了。”
  事情似乎出人意料,小如有些不太适应,“等等,你让我好好想想。”
  江森揉了下她的头发,轻柔地说:“你不是早就发现他们的关系不太对劲了吗?比如在去吃螃蟹的那次。”
  小如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说:“那次你不是还抱过秦紫么?!”
  “我……是啊,当时我还没想他们会有那样的关系,只是喜欢秦紫,才那样做。”江森望天,小如其实一点不笨。
  “秦紫这事……我都哭成这样了,为什么我看你一点不伤心呢?”小如盯着江森,琢磨他的表情。
  “谁跟你说我不伤心了!”小如真的不笨,就是傻了点。
  “我看你逍遥得很啊,还跟别的女生约会!”小如鄙视他,“我讨厌水性杨花的男人!”
  江森敲她的脑袋,“我伤心也不能跟你一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啊!找新的女朋友也是为了填补心中空白——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心碎?”
  “是,你的心还碎成了一片一片的,上面全是洞,跟个马蜂窝似的!”小如翻了个白眼。
  江森又好气又好笑,“你对秦然有意见,可别凤尾扫到我这里。”
  小如靠过去,伸手揽住他的肩,大有兄弟共患难的豪情,“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呢!从今天起,我们吃香喝辣,让他们都滚得远远的!世界上谁离了谁不能活呀,对吧森妹。”
  “那可不见得。”江森说。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退让?

  原谅

  小如睫毛扑闪了一下,沾上的泪珠都还没干透,晶莹剔透。忽然,她打了个喷嚏,睫毛上的水珠就这样飞起,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江森皱眉,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早上起来药吃了没?”
  小如看着他,摇摇头。
  “……一起来就跟秦然吵了?”
  她点点头。
  “没吃早饭?”
  摇头。
  “那……刷牙洗脸了没?”
  继续摇头。
  “……”
  小如见他脸色一变,面露凶相要训斥,眼里又闪出一宏水光,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活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
  江森泄气地扶着额头,站起来,“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先去梳洗下,把湿衣服都换了,小心感冒。”
  小如依然蹲着,泪光闪闪地抬头仰望他。
  “又怎么了?”
  “蹲久了,腿麻了。”
  “……”
  小如回宿舍梳洗好,齐娟陪着她一块儿下了楼,时间刚好吃午餐。
  江森在楼下打着电话等她们,见她们下来,便收起线。
  齐娟递了把伞给他,自己跟小如合打一把,然后温柔地问小如:“想吃什么?”
  小如倒是不客气:“火锅!”
  “别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江森拧了下眉,“你昨天都没吃什么,我们还是去吃饭吧,你就喝点鸡汤什么的。”
  饭店中午人不多,他们选了间包厢里坐下,齐娟先给小如叫了碗酒酿圆子,让她舒下胃。菜上来后,江森又要了一瓶红酒。
  “饭不吃,喝酒,你可真行。”小如哼了一声。
  “这辈子啊,我最爱两样东西。”江森在杯子里倒满酒。
  “酒和女人?”齐娟冷眼瞥他。
  “嗯?你怎么知道?”江森笑。
  “真落伍,还学古龙呢,那是十几年前的玩意了。”小如百忙中抽空抬头说,嘴里还塞满了食物。
  “多嘴!吃你的饭!”江森凶恶地拿筷子轻敲她的脑门。
  小如噎了下,抢过江森刚倒满的杯子一口灌下。
  “嘿!这是酒!”江森惊恐地看着她归还的空杯子,杯口还留了一个油腻腻的唇印。他笑了笑,说:“小如啊,那杯子我用过了,你把我的口水一起喝下去了。”
  “扑哧!”小如把嘴里尚未来得及咽下的东西都喷了出来,那是早分不清原型的烂糊糊的某物。
  齐娟刚好坐在小如对面,不幸中招,边抽纸巾擦脸边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小如心虚地用擦擦嘴,咳嗽一声,对江森嗔怪道:“果然有毒!”
  江森的电话铃声响起,他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又抬眼悄悄看了眼小如,起身跑出包间接电话。
  江森一离开,齐娟便问:“昨天你和秦然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啥,就是分手了。”小说埋头吃东西。
  “分手?!”齐娟吃了一惊。昨天秦然给她电话让她帮忙一起找人的时候她就感觉他们之间出了问题,可没想到直接到分手这一步了。
  “合不来就分了,没什么的。”小如灿烂一笑。
  秦紫是女生,定不希望别人知道她怀孕了,所以这个事情她还是决定保持缄默。
  齐娟抓不住重点,见她如此,只能说:“小如,你可要想清楚,很多事情,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小如低头往嘴里扒饭,额际的发丝垂下,遮挡住了她的眼睛。
  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哭的好。
  只一小会江森就进来了,什么都没说,招呼她们多吃点。
  小如化悲愤为食欲,一直吃到肚子再也撑不下任何东西歪在桌子上,就看到秦然拉开了包厢的门。
  她转过脸,手指指着江森的鼻子,说:“叛徒!”
  江森没好气地打掉她的手,“有话好好说清楚,别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小如怒,刚想骂人,忽然打了个饱嗝,只好立即捂住嘴,羞得满脸通红。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变了味,江森憋着笑,对齐娟说:“我们先走吧。”
  齐娟点头,冷冷地看了秦然一眼,这才跟着江森出门。
  秦然坐到小如对面,见红酒还有半瓶,便随手拿了个杯子,倒满。
  小如霸道地抢过杯子,狠狠瞪他。
  秦然叹气,“小如。”
  小如倔强地不说话。
  秦然握着她端住酒杯的手,柔声道:“你不会喝,别喝。”
  小如望着他的手,呆了一下,才说:“跟你没关系。”
  “谁说跟我没关系?”秦然抽出她手中的酒杯。
  “我说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什么人?”小如话说出来才发现很酸。
  “我是你的男人。”秦然执起她已经空了的手。
  他除了明显露出的疲态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连说话的语气都恢复了往日的气定神闲,只是唇上一道伤痕,十分暧昧。
  小如恨恨地想抽回手,曾经她令她心动的从容,如今直让她要抓狂。
  “小如,秦紫是我的亲姐姐。”他没有松手。他不松手,她的手又如何能收回去。
  “你连续剧看多了吧。”小如翻了个白眼。
  “没有,我很少看。”秦然老实回答。
  “……如果是你姐姐,阿森怎么会不知道?你又为什么到现在才讲?!”
  “阿森不知道的……”秦然的睫毛颤了一下,“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小如忽然想起了江森说的,秦然的爸爸曾经有过外遇。
  “我父亲跟我母亲结婚的时候,并不知道有她……所以后来才会……”秦然说这话的时候,握着她的手却下意识紧了一些。
  小如想起江森讲述的那段往事,又见秦然这模样,忽然有点想哭。是承受了多少恐惧和悲伤,才能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完全自闭起来,一年多也不说一句话?
  秦然的双手包裹住她的手,双手合十放在唇边,轻声道:“孩子的事情不要多问,可以吗?那个男人不会对她负责的,对女孩子而言,这一生几乎是毁了!所以我才会劝她把孩子拿掉。”
  小如很难想象秦紫那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虽然秦然这样讲,虽然秦然讲的她相信都是真的,内心却还是有些惶惶不安,隐约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细节遗漏了!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秦紫是你姐姐?”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后来才知道……她不太能接受……或者说,我们俩个都不太能接受。”秦然轻叹,“我父亲结婚的时候,不知道秦紫的母亲怀了孩子,一直到我四岁,才发现这件事,便强行要跟我母亲离婚。我母亲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宁可玉碎不要瓦全,这才有了后来的悲剧。”
  上一辈的冤孽,即便下一代人讲出来,依然不堪。
  “那……你不恨她吗?”小如轻声问。
  “恨过,如果没有她,在我身上发生的所有悲剧都不会发生了。于是今年春节,我去见了她的母亲。”
  “怎样?”小如好奇了,忽然想起,春节秦然来找她的前一个晚上,跟她打过一通电话。
  “看到她的一刹那,我就觉得堵在心中多少年的积怨忽然就没了。”秦然笑了,“她温婉得像朵开在枝头的白玉兰。”
  小如喷笑出来,眼角都还带着泪,“我以为天底下雌性动物在你眼中都是一样的!”
  秦然是有名的见了美女还能目不斜视的异类。逛街的时候看到美女经过,小如尚且要回头瞄两眼,秦然却从来不因一个人漂亮而看第二眼。曾经小如就这个问题问过他,秦然说,在他眼里,只有男人和女人的分别,老人和小孩的分别,没有美女和丑女的分别。
  由此也可见,秦然是个多么缺乏情调的人!这样的秦然,会用如此诗意的比喻来形容一个女人,实在令人跌破眼镜。
  秦然莞尔,“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我父亲为什么会为了她那么不顾一切。错不在她,错在我父亲太懦弱,顶不住各方压力而娶了我母亲。”
  “幸亏懦弱,不然就没你了。”小如没好气地说。
  秦然心中一动,亲吻她的手指,“下次带你去见见她吧。”
  “好。”小如迟疑了一下,“那秦紫这件事,她知道吗?”
  秦然轻声说:“应该还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那么混蛋?叫上森妹一起去把他废了!”小如挺义愤填膺的。
  那瞬间,秦然的表情很复杂,但很快低头吻了下她的掌心,说:“这事你别管了,总之,那个人,会付出代价的。”
  小如茫然点头,又忽然说:“那,秦紫也是阿森的表姐了?”
  “嗯,是的。”
  小如呆了呆,长叹:“可怜的森妹啊……”
  “怎么?”秦然不解,怎么扯到江森头上去了。
  “森妹喜欢秦紫,而且是真的喜欢,不是玩闹的!”小如拧着眉说,“你不知道?!”
  “……啊?……啊,他没跟我说过。”
  “你真是呆子!这个看也看得出来啊!”小如恨铁不成钢。
  “……”秦然眼角抽了下,到底谁是呆子。
  “完了,这下森妹真的完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小如急他人之急。
  “别担心,他知道该怎么做。”秦然将她搂在怀里。
  因为,他早就无望了。

  打架
  之后秦然找了个别的借口跟大家解释,洪浩不客气地猛敲小如的头,齐娟却有些不相信,又有些担忧,但很快被秦然温柔到一点脾气都没有的眼神化解掉了。
  秦然会背叛吗?其实,说小如背叛秦然,要比说秦然背叛小如,可信多了。
  周一继续上课,秦紫表现得也很正常,只是很明显在刻意躲着小如。
  小如想,大概这事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吧,毕竟给她亲眼撞见了,多少有些尴尬。于是也就不去主动打招呼。
  下午的时候班导进来讲,院长开会忽然提议在学院里搞个话剧比赛!说是比赛,其实就是为了丰富同学们的课余生活,活动活动而已。看如今春暖花开,年轻人理应朝气蓬勃,整天窝宿舍玩游戏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话才说完,底下一片唏嘘。
  但是唏嘘归唏嘘,老院长发了号令,大家还是要积极配合的。
  班导甩出一答厚厚的纸,说:“我知道大家辛苦,剧本都给你们准备好了,来一起商量商量如何执行。”
  话说,这位年轻能干的班导,准备的是莎翁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是曾经他读书的时候表演过的剧本,早已在莎翁的原著上浓缩过提取了精华,如今只要用现成的本本去复印,人手一份就好了。
  想他容易么!
  结果底下还是一片意兴阑珊。
  “大家不能这样啊!年轻人怎么能这样呢!”班导给众人做思想动员,“我们系里的男生本来就少,所以要全部参加”
  男生在底下继续唏嘘。
  于是他又加了一句:“参加演出的,就可以不用做后勤了,不演出的,一律发配苦力。”
  底下安静了一阵,大家都流泪举手了。
  班导满意地点点头,“来来,男生人少,我们先定角色。”
  他们班男生外形条件好到能够提高整体舞台效果的,就只有江森和洪浩,洪浩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江森,举手说:“我建议让江森出演罗密欧!”
  兄弟是要来干啥滴?此时不陷害,更待何时!
  江森睡得迷糊,听到洪浩叫他的名字,便半睁开了眼,抬了下头,迷茫地看着他。
  “好啊。”班导已敲定,在纸上做记录。
  洪浩对江森温柔一笑,小声说:“没事,没事,你继续睡。”
  他这一笑,就把江森给吓醒了,好半天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懊悔不及,只能好好地敲诈了洪浩一番做补偿。
  剩下的男生瓜分了别的角色,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上了班导的当,角色比人数多,像洪浩这样的甚至要身兼数职才够用……没有兼职的,就兼后勤了。
  班导又说:“女生如何?得要找美人给我们班撑台面呀!”
  这话一出,底下气氛就变得诡异了。
  众所周知,英语系是出美女的地方,他们班也是一样。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个邪恶的班导说这句话,诡异地燃烧起了一杆美女的攀比之心,美丽么,就是要秀给别人看的。
  班导狡猾地不去得罪人,摸着剃得光溜溜的下巴问脸色不佳的江森:“罗密欧,这里,谁才是你的朱丽叶呀?”
  江森平时人缘贼好,被这么一问,不只是男生们开始起哄,连几个比较能闹的女生都一起起哄,比如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如同学。
  人群中已经有人低声喊出了“秦紫”的名字,小如本想跟着喊,忽然又忍住了。
  这时候让江森和秦紫演对手戏,会不会是件太过残忍的事?可惜这次她忍住了也没用,男生们都首推秦紫!谁让江森当年追秦紫那么高调,英语系还有哪个不知道他的贼心?包括站在讲台上长得跟狐狸一样的班导。
  “看来大家都推秦紫呀,那就秦紫吧!”班导顺水推舟,既不得罪人,也募集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女主角。
  秦紫仿佛要出口拒绝,但又咬着唇,脸色苍白,一字未说。
  小如看了她一眼,忽然勇敢地举手道:“老师你不能看人家秦紫漂亮就不给别人机会!”
  周围安静了一下,她这举动连齐娟都惊讶了。
  小如调皮地吐吐舌头,大方地接受各种目光,委屈地说:“我演朱丽叶也不会丢了班级的脸吧?”
  “当然当然!”班导扶了下眼镜,小如同学毛遂自荐,有这个热情,当然也是好的。
  接下来他又安排了一些细节,而秦紫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小如一眼,可是小如却看到,她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在她举手把女主角要过来以后,一直握成了拳,很紧很紧。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但又似乎不一样了。用洪浩调侃时的话来说:连空气中都充满了诡异的味道!
  这天,小如在推开秦然宿舍门时,看到某两人正滚在一起,热火朝天撕打中,场面那叫一个叹为观止!若不是江森的钥匙忘在了她那里,她可以顺利打开这扇门的话,他们两个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何时结束。
  见小如呆立在门口,这两人才互相松了手,从地上坐起来,一个靠在床边,一个靠在书桌边喘气,衣服早就扯得一团乱了,连脸上都挂了伤,战场更是狼藉成一片。
  小如赶紧把门关上,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台风过境了?”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满地的杂物间发现一台被砸裂开的手机,拣起来,惊叹道:“森妹,你这手机不是才买了一个月么?你们可真能作孽啊!”
  两人带着幽怨的眼神分别看了她一眼,又别过脸去。
  “嘿,还知道不好意思啊!不就是打架么,我不会嘲笑你们的。”小如的笑容好不灿烂。
  她熟门熟路翻出药箱,走到江森身边蹲下,勾着他的下巴扳正他的脸,仔细打量了下,说:“唉,亲爱的,你下手真狠,我们森妹破相了。”
  秦然没说话,只是从地上坐到床上,闭了眼。
  “不用你管。”江森推开小如。
  小如本来半蹲着,被他一推,没蹲稳,眼见就要向后倒去!江森推出去的手还没伸回来,又只好抓住她,将她拉回来。
  小如对他眨了下眼,江森一愣后便知上当,气得翻了个白眼。
  “哎,罗密欧,你的嘴角都破了,颧骨都发青了。”小如拿出棉签,沾上消毒水,轻轻涂在江森的伤口处,疼得他直咧嘴。
  “行了行了,你去照顾秦然吧,他比我伤得重。”江森不耐烦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拣起他那个摔烂的手机,向外面走去。
  门关上后,小如才拎着药箱,坐到秦然边上去。
  她的手放在秦然的手上,秦然睁开了眼,乌黑的瞳仁隐约还沾了些水汽。
  “宝贝,你也破相了。”小如轻碰了下他的颧骨,可不只是青,皮已经破了,渗出了血,“不会留疤吧?”
  秦然没回答,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小如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道:“别这样看着我。怎么,难道你们是为我打架?”
  秦然拉下她的手,顺手把她圈进怀里,下巴摩擦着她的脖子,也不说话。
  他的胡子虽然一直剃得很干净,可这样擦着,多少都能感觉到硬硬的胡渣,又痒又麻。
  “你们感情不是很好么?第一次见你们这样……怎么了?”小如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没事……好久没打架了,回顾一下。”秦然的声音很轻,很柔,但很……很有喜剧效果。
  小如翻了个白眼,双手用力撑在他胸前,将他推开,却听秦然低低地抽了口气。
  “怎么?”小如一把拉开秦然扭成一团的衬衫,盯着他泛出淤青的胸口瞧了半天,有些恼怒地说:“你们两个疯子,真是皮痒欠抽!”

  唯一
  这之后,大家依然老样子。小如问起打架那事,江森的口径跟秦然保持一致。
  众人吃晚饭还是会经常聚在一起,只是最近忙着排练剧本,吃好晚饭就要去教室。而秦然总是在旁边等他们,手里捧着他要看的书,自己再看一会,再陪他们玩一会。
  小如家班导见大家热情度很高,有时候晚上也会过来指导指导,多来了几次,就跟秦然混了个眼熟。
  秦然的大名他早有耳闻,如今见了,更是好感倍增,以至于后来还告诫小如,找到这种男朋友的概率比被天上掉下来的人民币砸到还要小,不珍惜会遭天谴!可小如显然那没把这话听进耳里,一会指使秦然给她买水买宵夜,一会给她捶背捏肩膀,那女王般的待遇只差引起公愤了。
  话说,莎士比亚大神写的东西读起来很美,可是要拿来表演,就显得太过肉麻。多少次小如念着台词,念着念着就笑场了,笑得肠子百转千回打成了结,还止不住。
  她的不专业,遭到了大伙的鄙视,搞得她都有放弃的打算了!可一想起秦紫,就又觉得还是得坚持下去。每每这时,都会感慨,秦紫这样几近完美的美人,怎么就会那么倒霉遇到这种狗血事呢!
  江森卷起手里的剧本敲小如的脑门,“该你了!台词!认真点,别走神!”
  “咦?到哪里了?”小如赶紧收回注意力。
  江森清了清嗓子,读剧本:“小姐,我拿那幸福的月光起誓,那照满果园树尖的银色的月啊——”
  小如:“不,起誓可不要拿月亮,那没有常性的月亮,在三十天里都会变上几回圆缺,免得你的爱也会那样无常。”
  江森:“那要拿什么起誓?”
  小如:“就不要起誓吧。如果你不肯,你就拿你自己。”
  江森:“用我心上的爱——”
  小如:“不,还是不要,虽然我喜欢你,可不喜欢今夜这样的誓言……再见,再见了,在夏天的风里万物都暗暗滋长,这枝爱的嫩芽会等我们再次相见!”
  江森:“就让我这样不满足地走吗?”
  小如:“你还要怎么满足呢?”
  江森:“把你的盟誓换了我的。”
  小如:“没有等你要,我已经给过你了。”
  江森:“你会不会有一天收回?”
  小如:“那也是为了更多地给予!我的情像海那样无边,爱也像海那样深,全部,都给你。”
  江森忽然静默。
  小如:“嘿,别发呆!”
  江森摸摸脑袋,“抱歉,看岔行了,我找找,到哪里了?”
  秦然托着下巴看着台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叩打着桌前的一本《南齐书》,见小如转身过来,便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我想吃烧烤。”小如坐到秦然边上说。
  舞台上罗密欧在跟别人对台词,秦然握着小如的手,目光又扫向舞台,说:“烧烤不能多吃,对身体不好。”
  这时候秦然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下来电显示,接起来,捏了下小如的手,就转身向教室后方走去。
  小如回头看了眼秦然的背影,开始担忧。
  她刚才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名字:秦紫。
  其实仔细想想,这事从被她撞见开始,就有些蹊跷,但秦然和江森对此似乎都讳莫如深,小如想了很久,还是忍住了,伤害既已发生,多说一次,就是多揭一次伤疤,谁都不好受。
  在医院里遇到他们的那次,秦紫说:“你只是怕小如知道!你只在乎她!”。秦然对于这句话的解释是:秦紫责怪他做弟弟的重色轻姐。
  倒不是她怀疑秦然,以她对秦然的了解,秦然说了没有,那一定是没有的!只是他颇具隐讳的态度,和秦紫对她躲避的目光,总让她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她应该知道,却没有被告知。
  小如的视线扫过桌上秦然留下的书,呆了一下。也或许是她多心了吧?女孩子遇到这种事,确实不希望更多的人知晓,哪怕那个人是她的朋友,她哥哥的女朋友。
  小如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罗密欧和别人的对手戏,恐怕这件事最难过的,应该是台上的这个家伙吧!
  正当小如感慨时,台上忽然一阵喧闹,好像是对台词的时候出了笑话,几个男生扑成一团,江森被压在底下哈哈大笑。
  小如眼角抽了一下,这没心没肺的家伙需要别人担心吗?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美好地过去,气候越来越暖。
  那春天特有的夹杂着青草芬芳的气息吹拂而来,令人从骨头里开始发懒。
  话剧下周就要正式比赛了,所以这周六大家讲好要做最后的彩排。早上起来秦然去图书馆看书前跟她打了个电话,那时候她还埋伏在被窝里,等她完全醒过来了,已经是正午了,刚好可以蹭秦然一顿午饭。
  进了餐厅,小如老远就看到了秦然。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V领的薄毛衣,清爽宜人。脑袋不再是光溜溜的了,虽然还很短,可照旧英俊得令人不敢直视。
  帅,不是脸上五官俊俏,不是身材比例黄金,不是全身名牌堆积,而是一种需要沉淀的男人味,是一种由内而外体现的气度。所以可以遇到一个真正的帅哥的概率,确实要比买彩票中奖小很多很多。就好比漂亮的女人很多,可真的能称之为美人的,真是凤毛麟角。
  而秦然,小如觉得,他们班导说得对,不珍惜会遭天谴!倒不是她自家的娃说自家好,如果秦然不是她家的娃,她想她大概还是会心动。
  小如乐颠颠地扑上去给了秦然一个大拥抱,他身上有着被太阳晒过后的温暖,让她产生了吃过这顿午饭抱着他再去睡个午觉的冲动!
  她一不小心把这想法说了出来,被秦然好一阵嘲笑,秦然说:“你再睡要变成猪了!”
  “变成猪了你还喜欢我吗?”她的大眼睛里放出纯洁无暇的光芒。
  这样的问题,承认了是放纵,否认了是自讨苦吃,聪明如秦然当然选择他最擅长的笑而不答。
  小如撇撇嘴,不满意他的态度,伸手掐住他的下巴,露出一副猥琐的表情笑道:“再不回答大叔我可要当众调戏你了!”
  秦然唇角扬起了,眉眼笑成一道月牙,声音低沉而性感:“大叔,你变成了鬼我都喜欢。”
  “如果是贞子那样的呢?”小如歪着脑袋问。(注:贞子,一部著名恐怖片里的女鬼)
  秦然挑了下眉,笑道:“网上说,女人都喜欢问男朋友爱不爱她,问多少遍都不会烦。是不是你也要我每天都对你说那些肉麻的话?”
  小如眼睛一眯,脸拉了下来,“人靠自觉!哪里还需要我问?主动表白,懂不?”
  “好话说多了就不值钱了。”秦然委屈地争取自己的利益。
  小如叹气,摸摸他的头上硬硬的短发,就跟摸一条小狗似的,“好男人果然都是调教出来的!亲爱的,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调教你!”
  “……”
  小如的电话铃声响起,她笑着接过。
  “咦?爸?你回来了啊……嗯,我在学校……好的……好,下午我给你电话。”挂了电话,小如笑嘻嘻地对秦然说:“我爸晚上找我吃饭,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秦然愣了一下,没回答。
  小如见他神情有些不自然,便又笑道:“你也会害羞?哈!我爸还不知道我有男朋友,我待会跟他交待一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下次再带你去!”
  秦然垂目,随意点了点头。
  小如勾起他的下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别紧张啊,你看我见你奶奶的时候多大方!”
  秦然似笑非笑,“傻妞,你那是脸皮厚……”

  朱丽叶
  吃过午饭,小如又吃够了秦然的豆腐,才放他回去。她终究未能如愿抱着秦然睡午觉,因为她要去教室排练。
  今天这太阳真是灿烂温暖,天空蓝得像童话一般,满校园都是春天的气息,小如边走边开始盘算出游项目。
  她走到教室门口,看了下表,时间还早,本以为还没人到,抬腿进去,却发现窗边坐着一个人——江森。
  这间教室靠南,阳光从玻璃窗外洒进来,将江森整个人都包裹住,连他身上那件雪白的衬衫,都泛出了白晃晃抢眼的光。
  太过刺目,小如眯了下眼睛。
  江森没有发现她的到来,还是安静地坐在窗边,桌前放着的大约是剧本,剧本上压着他的手。他掌心摊开向上,目光停留在掌中,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那表情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浓重的哀伤,眼里仿佛有着深刻的痛楚。
  小如呆了下,她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眼花看错了。森妹,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当她揉完眼睛定睛再看去的时候,江森已经发现了她的到来,笑容灿烂可比窗外的太阳。难道……真是她眼花了?
  “站着干什么,过来。”江森说。
  小如走过去,见他那只手握成拳,又松开,懒懒地插进裤子的口袋里。
  “你手里是什么?”小如盯着他那只手,总是改不了八卦的陋习。
  不八卦,不成活!
  江森笑,手又伸出来,掌心里什么都没有。
  “在口袋里!”小如眼神犀利地与他对视。
  下一秒江森就移开了视线,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你管我呢!”
  小如坐在他对面的桌子上,叹气,“森妹,那次你和秦然打架,是不是为了秦紫啊?”
  江森愣了一下,嗤笑,“你可真有想像力。”
  小如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那个……孩子,拿掉了没?”
  江森顿了下,轻轻摇头,“没有。”
  小如将剧本翻开,轻叹:“那是要准备休学?唉,秦紫不能演这个朱丽叶,太可惜了。”
  “为什么?”
  小如对他眨了下眼睛,笑道:“给你个机会做告别演出呀!”
  “……无聊。”
  “我说真的,森妹,没希望了,就放手吧。”
  “我知道……”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江森的手插进看裤子口袋里,握成了拳。
  “长痛不如短痛。”小如说这话的一瞬间,又仿佛看到了他脸上浓得令人窒息的哀伤。
  “我知道。”他微笑。手握得很紧,掌心里有样东西梗着,生生的疼。
  小如把剧本翻到第五景,用清朗的声音读起来:“那亮光不是天明,我知道,哦,那是太阳吐出来的流星,做你今夜的火把,一路照你到了曼陀。”
  接着是罗密欧的对白:就让他们把我逮去,我愿意去死,我心甘情愿,为你,我愿意。
  江森看着剧本,却没读出来。
  小如愣了一下,尴尬地抓抓头,“唉,真不应景,我们换一段。”
  江森忽然说:“你说朱丽叶吃假死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害怕。要是你现在给我一瓶假死药,我肯定不敢吃。”小如顿了下又说,“不过,如果我是真的朱丽叶,为了罗密欧,我想我还是会做的。”
  江森扬起了唇角,却不知是否在笑。
  “爱情总能让人盲目地勇敢。”小如歪着脑袋,靠在玻璃上,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周身浮现出淡淡的金色。
  江森眯了下眼,“那你为何让我放弃?”
  “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样对你更好。”她懒洋洋踢了一下他的腿。
  “可是罗密欧选择了殉葬。”他的声音很轻。
  “阿森……你不是罗密欧。罗密欧是悲剧,你不是。”
  “可是,世上就只有一个朱丽叶啊。”江森出神地望着她。
  小如愣愣地回视他,原来他也不是没心没肺。可要是他对秦紫是认真的,就糟糕了……
  江森站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声音忽然间有些暗哑。
  小如点头,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江森再次进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很多人了。他短短的头发看起来是湿的,仔细看还会发现衬衫领口和袖口都沾了水渍。小如轻轻摇头,这家伙,难道是真的哭了?可是他的表现再正常也没有了,嘻嘻哈哈,根本看不出异常。
  小如想,江森如果做演员,或许能冲击奥斯卡。
  想到这个,却又有点心疼他。
  接下来做了最后的排练,服装道具等都到了位。班导看了很满意,说比赛当天照这水平发挥就可以了。
  下午散场的时候,小如打电话给她老爹,约好了吃饭的时间和地点,回宿舍放了东西,换好衣服就出门去。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一辆黑色别克车开过来,驾驶座上那人不是江森又是谁!
  小如立即跳到中间,伸手拦车,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车在她面前停住。
  江森怒了,伸出头来骂道:“你找死啊!我刚才要是走神了你怎么办!”
  小如压根没理他,开了门就座上去,系好安全带,说:“中山东一路18号,谢谢。”
  “靠!下去!”江森怒。
  “森妹啊,带我一程吧!”小如趴住座椅,生怕江森真动手把她扔下车,“反正你要出去,顺路么~~”
  “谁告诉你顺路?!”江森掰她手指,“我有约会!你自己打车过去!”
  “打车要钱的啊!”小如低声抗议。
  “靠啊,我汽油不要钱啊!我给你十块钱,你坐地铁过去!”
  “森妹你不能这样小气,连一点汽油费都要跟我算!”小如一脸小媳妇的幽怨模样,“这个时间地铁好挤的,我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很容易被老色狼骚扰!”
  江森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她半天,最后还是妥协了,无奈地说:“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
  “缘分啊,森妹,这是缘分!”小如哈哈大笑。
  江森颇为泄气,恨恨地说:“你上辈子姓孙么?连这样都能被你逮着!”
  “那是,我的视力做飞行员都够了,况且你那么大个帅哥,能看不见么!”小如夸自己的同时也不忘拍马,笑得那是相当之狗腿。
  江森拐个弯上了南北高架,才想起来问她:“你刚才说是去哪里?”
  “中山东一路18号。”
  “……外滩18?你跑那里去干什么?!”
  “吃饭。”小如如实说。
  江森眯了下眼,“连车费都抠的人……”
  “当然不是我付钱啦。”小如晃了晃脑袋,“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混饭吃?”
  江森严肃道:“我有正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游手好闲?”
  “那是,我的理想就是游手好闲一辈子!毕业以后让秦然养我,等我老了,再让我儿子养我,哈哈哈哈!”
  江森鄙视她,“你这条社会主义建设的蛀虫!”
  “我培养一个好老公,培养一个好儿子,他们建设祖国,我就是间接的功臣!”
  江森对她的逻辑彻底无语。过了会,又忍不住问:“谁请你在那里吃饭?看你还打扮得那么淑女,真不像你的风格……”
  “一个中年帅哥。”小如打开车窗吹风,“我还不想穿这么别扭呢,但他喜欢啊,不让他满意我怎么骗钱?”
  “中年帅哥?”他皱了一下眉。
  小如叹道:“嗯,我现在就是给这个小气的男人养着了,每次问他要钱,他都得对我进行一番思想教育!说什么要勤俭节约,勤劳朴素……你看我都朴素成这样了,他还说我挥霍!我能挥霍啥呀,最多就在咱学校食堂挥霍一下而已。”
  “你说的是……你爸爸?”江森脸色微微一变。
  小如调整了一下椅背和坐姿,踢掉皮鞋,非常不雅观地做了下脚趾运动,“嗯,虽然他身上有很多很多缺点,但话说回来,嫁人之前,也就他跟我妈肯养我了。森妹,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人一无是处?”
  江森视线投向远方路面,说:“你能发现自己一无是处,也是一大进步。”
  小如假哭,转过身要开车门,“我不活了,你别拦我!”
  江森吓了一跳,赶紧锁车门,手没扶稳方向盘,车子左右扭了下才回到正轨,幸亏刚才旁边没车。
  “潘净如!”江森咆哮了。
  小如见他双目都红了,缩了缩脖子,心虚地说:“我就开个玩笑……怎么可能真跳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死了……”
  江森板着脸不发一言,小如倒也不敢再惹他,看着他死捏着方向盘的手,过了好一会才说:“阿森,你是不是生病了?好像……很紧张?”
  他暗暗舒了口气,手放松了一下,“抱歉。”
  小如见他眉宇间忽然出现了疲倦,就好像奋力跑完了马拉松的人过了终点线后整个虚脱了下来,再也掩饰不住身心的疲惫。她有些担忧,一下子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一向不会安慰人,也一向觉得江森不是需要别人安慰的人,可是……或许他也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情非得已

  到了目的地,小如下了车,直接上五楼。
  五楼是粤菜为主的中餐馆“滩外楼”,而再往上六楼则是著名的“Sens & Bund”,法式餐厅。
  她老爹本来是订了六楼,后来在她的强烈抗议下,才改到五楼吃中餐。在她爹的观念中,女孩子一定要淑女,所以从小便致力于将小如培养成奥黛丽赫本那样的女人,可天总是不遂人愿的,小如渐行渐远……她爹又想,淑女不行了,至少培养个优秀的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吧!时至今日,“优秀”两字几乎跟她不沾边,更别提对社会的贡献了,社会倒贴贡献给她还差不多!
  “爸爸!”小如走过去甜甜地叫了一声,心里琢磨着待会儿怎么多骗点零花钱来用。
  “来了啊。”潘熙成从头到脚打量了下小如,点点头,对她这次的着装还算满意。
  桌前放着三碟餐前小吃,其中有她喜欢的芝麻核桃仁。
  潘熙成虽然和她见面的次数不算多,但总能够记得她的喜好,甚至不用问,从她对待食物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来,然后下次点餐的时候会挑她喜欢的点。
  其实小如长得像就她爸爸了,可以说,两人从外表看起来,就几乎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潘熙成今年三十九岁,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多一点点。加上事业有成,本身气质又内敛稳重,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强烈的男性魅力,绝对是秦然,江森之类小毛孩不可望其项背的。
  当然,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么优质的一个男人,竟会有小如这么大的女儿。
  事实上,他在二十岁的时候,是跟刘莉小姐两人私奔的,没多久把潘小如小朋友给折腾出来,带着回家,这才把双方家长摆平。
  如此看来,尽管潘熙成现在惜字如金,看似不好亲近,其实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潘熙成跟服务员要了杯鲜轧草莓汁,就说可以上菜了。他比小如早来了半个小时,菜早点好了。
  很少有人可以让他等,就像很少有人可以让他又头痛又牵挂。他的宝贝女儿,在他的世界里,永远都可以做一个例外。
  尽管他和刘莉如今已经分开,可无需置疑的是,无论是他,还是刘莉,都把世间最真挚和心疼的爱给了这个延续着他们血脉的女孩。
  “你妈说你有男朋友了?”潘熙成问。
  小如边吃芝麻核桃仁边点头,“嗯,对,下次带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好。听你妈说是你高中同学?是不是她经常跟我提起的那个男同学?叫秦然,对吧?”潘熙成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挺复杂的,大概每个父亲在嫁女儿的时候心里都会泛酸吧。把一姑娘从光屁股小毛孩养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要交到别的男人手里,总不是滋味。
  所以他又矛盾地说:“小如啊,你现在谈恋爱是不是早了点?”
  小如有些想笑,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真是有点八卦……难道她的八卦就是这样遗传来的?
  小如咳了下,说:“不早了,再过一年我就赶上我妈跟你私奔的年纪了。”
  “……”潘熙成顿时无语。
  “别担心,你会喜欢秦然的。他这样优秀的青年要是错过了,凭你女儿这点姿色吧,肯定不能再拐骗到第二个!”小如颇严肃地说,“你也知道你女儿啥本事都没有,怎么还能挑别人呢?人家肯要我就不错了,唉。”
  潘熙成被小如那怨妇相搞得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这孩子是像谁了,想法和行为都千奇百怪……他只好退一步说:“那下次带来给我看看。”
  “嗯。”小如喝了口送上来的草莓汁,又说,“可别为难人家啊。”
  “……你爸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就跟他私奔。”
  “……”潘熙成额头开始冒汗。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他偏偏不能责骂!看来教育果然是要从自身做起的,否则一点立场都没有了……
  “女儿啊,你喜欢的,我肯定喜欢,你别紧张。”潘熙成妥协了。
  “呵呵呵呵。”小如满意地笑了,见上来的菜竟全是她喜欢吃的,心中大喜。
  她撒娇道:“亲爱的老爹,你好久没给我剥过虾了。”
  潘熙成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在她雪亮亮的眼神注视下,无奈地剥虾壳。眼里,却满溢着温柔。
  江森开车到江边,找了好久,才找到秦紫。
  她穿着白色的风衣,坐在路灯下的椅子上,乌黑的长发被江风拂乱,青丝纷繁纠缠。
  江森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为她挡住了风。
  “不能吹风,就算是平时也不该这样吹风。”江森说。
  “对不起,麻烦你了。”秦紫低下头,脸色苍白,丝毫不见孕妇该有的红润。
  “说什么傻话!”江森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把她包裹住,说,“走吧,先去吃点东西。”
  秦紫今天下了决心要去拿掉孩子,结果都躺到了手术台上了,又逃了出来。她并非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若情能自控,又何以称之为情。
  秦紫迟疑了一下,说:“秦然他……”
  江森摇头,“我没告诉他。其实你不必担心秦然有什么想法,他让你不要这个孩子,是站在你的立场上来说的。你知道,秦然是从来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你不会让他觉得困扰。”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这是报应吗?阿森,你说这是报应吗?”秦紫眼泪沾满了脸颊。
  江森轻轻抱住她,摇头,“不是,如果这世界上真有报应,该承受的人也不是你。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和秦然都会保护你!但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该像现在这样!不要再哭了,割舍或留下,都不要哭。”
  “保护我……”秦紫靠在江森的肩头,愣愣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她从未想过有人的肩膀可以给她依靠,她有一个温婉如水的母亲,可是从懂事开始,她一直是提供肩膀让人去依靠的那个。
  她是个连父亲都没有的孩子。
  “是,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你和我血脉相承,你是我的表姐。”江森拥着她,说,“秦然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我们是你的靠山。如果遇到了我们能力之外的事,背后还有我爸妈。”
  秦紫紧紧握着江森的衣角,痛哭出声。
  晚上小如大丰收了回去。她不但骗到了钱,还骗了一身衣服。她说吃太饱了要去楼下转悠转悠,他爹就主动陪着去给她挑衣服,刷了卡。
  其实潘熙成很少给她买奢侈品,在此之前从来没给她买过超过一千块钱的衣服。大概是因为吃饭的时候提到了男朋友的话题,他就忽然觉得,自己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小的时候希望她快点长达,快点女大十八变,变成淑女,可真长大了,又特别怀念小时候的天真童趣,怀念那些女儿骑在自己脖子上欢笑的日子。
  那时候她很小很轻,总喜欢别人把她抛起来,再接住……
  把小如送到学校门口,潘熙成就开车离开。小如则给秦然电话让他出来吃宵夜。
  秦然如约而来,看到她一脸喜气,便了然地问:“看你乐的,骗到了多少钱了?”
  “一千块!”小如亮出一小叠红色人民币。
  “唉,你可真好养啊,以后是不是我给你一千块,也能让你那么高兴?”
  “做梦!”小如马上翻脸,“以后你的收入都要交给我保管!”
  “随便,反正人都是你的了。”秦然用手指弹了下她的脑袋。
  “哎,从我爸手里要骗一千块可真不容易!”小如感叹,把手里的购物袋给秦然拿着,说,“今天我爸倒是大方,还给我买衣服了。”
  秦然扫了眼购物袋上某大品牌的LOGO,笑道:“是不是我以后得按照这个标准来养你?”
  小如意气风发地拍拍秦然的胸口,豪爽地说:“怕啥,以后我爹的钱还不都是我的!我对你要求不高,别让我饿死就成。”
  “那可真是低……我说你是不是对我没信心啊?”
  “是没什么信心。”小如承认,“你学的是历史,这专业能赚到钱么?”
  “大概能吧……”
  小如往他身上蹭蹭,“别有压力,赚不到我养你,就当养个小白脸了。”
  “谢了,您可真善良贤惠。”
  “那是啊,一般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我没打灯笼反而找着了。”
  “所以知道你有多么幸运了吧!”
  “……受宠若惊了。”
  “秦然。”小如忽然说,“我们把这衣服退了吧!”
  “能退吗?”
  “不知道……打折退也成啊!”
  “你这败家子……”
  “就算打八折退掉,也够我们出去玩一趟了!”
  “你想去哪儿?”
  “随便哪儿,到风景好的地方去转转。春天到了,坐不住啊!”
  “好,那下周末我们去。”秦然搂住她的肩。
  “嗯,那我们去退了吧。”
  “不用退。”
  “咦?”
  “学历史的,也能赚到钱。”秦然笑咪咪地说,“别人不行,变态的秦然会不行么?”
  小如顺势搂着他的腰,“那你可得多赚点啊,我以后要养一个后宫!”
  “还养后宫呢……”秦然鄙视她,“我先买群小鸡给你养着,要是你可以养大了一只都不死掉,我就给你开个后院,养一院子鸡鸭狗猪,这样要喝鸡汤吃狗肉什么的,就方便多了,抓了就是。”
  小如掐了他一把,“你自己去养!”
  “要不让你混合养几只宠物也行啊。”
  “宠物?”小如忽然不怀好意地说,“人还是畜?”
  秦然愣了一下,微愠,“潘净如,你的思想什么时候变那么腐败了?!”
  小如嬉笑道:“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腐了……就是你老不让我得手。”
  秦然有些窘,捏了把她的脸颊,小如再捏回去……
  就在两人打闹间,碰到江森和秦紫迎面走过来。
  秦紫低下了头,紧握着江森的手。
  江森对小如和秦然点点头,说:“我先送秦紫回去。”
  于是,擦身而过。

  誓言

  把秦紫送到宿舍门口,江森才一个人慢慢走回去。
  回到宿舍,没有人。
  他没开灯,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发呆。
  今夜的月光很圆很亮。
  朱丽叶说:不,起誓可不要拿月亮,那没有常性的月亮,在三十天里都会变上几回圆缺,免得你的爱也会一样无常。
  江森对着月亮笑,那就用这个月亮起誓吧,愿这份爱,会有遗忘的一天。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唇上亲吻,然后用力向楼下扔去!
  放弃,有时候狠一狠心,也能做到吧……
  月下,草地上,一颗被拔下来的牙齿,孤伶伶地躺着。
  ……
  正式演出的那天,院里领导都来了,还来了很多外系的同学,座位不够,就站在后面看。小如开了个后门,留了个视野很好的位置给秦然。
  众所周知,《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一个悲剧,但整台戏剧在罗密欧死前,都以喜剧的形式在表现。本剧经过篡改后加入了很多现代元素的风趣台词,轻快而无忧无虑的笑声,看起来就像一台青春剧,逗得底下观众一阵阵哄笑。
  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分别属于两个大家族的孩子,这两个家族世代对立,存在着极深的宿怨!他们不共戴天,只想拼个你死我活,可是爱情,却在两个年轻人中间萌发了……
  在一次假面舞会上,两人相遇,并被对方迷住,他们感受到了那样浓得化不开的爱情,感受到了刻骨铭心,可是这样的爱情,又如何能被允许!朱丽叶被家族勒令嫁给一个她不愿意嫁的男人,她跑去找到了当地一个智慧慈爱的长老,长老给了她一瓶假死药,告诉她,吃下去后会呈现假死的状态,一直持续四十二个钟点。
  按朱丽叶家的习俗,他们会给死人穿上最好看的衣服,并不遮盖地放在殡床上,抬到一个古老的坟穴里,与多年前家族的尸骨存放在一起。同时,长老说,他会在朱丽叶未醒时,给罗密欧写信,让罗密欧守着她醒来,然后带她离开。
  可是谁知道,朱丽叶假死了,长老的信却没能到罗密欧手里——那个送信的人,因为别的事被抓了起来!残酷的现实挫败了这个智慧的长老周密的安排,罗密欧,以为朱丽叶真的死了。
  直到朱丽叶独白后喝下假死药,都演得都很顺利,小如的表现虽然有些无厘头,倒也很讨喜,院长大人坐在下面还跟旁边的人说:“这个朱丽叶真有意思。”
  最后一幕,朱丽叶穿着漂亮的衣服,躺在冰冷的坟穴里,等待醒来后看见到罗密欧去接她。
  江森上台后要做的是说一大段台词,俯身吻朱丽叶,然后喝下毒药自杀,可是他走到小如身边,看着她,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底下观众席里的窃窃私语渐响,后台做兼职导演的班导也急了,挥手给江森做提示,而小如在台上躺着不敢睁眼,只能皱着眉头为他紧张!该不是关键时候,森妹忘台词了吧?
  她用最小的幅度,从齿缝里挤台词出来提醒江森:“这是坟么?不,这是光明的天窗,因为你睡在这里,你的光彩,把这里照耀得金碧辉煌……”
  “朱丽叶。”江森终于出声了,四周安静了下来,小如松了口气。
  “朱丽叶,我的爱,我的妻,在这阴暗的地方,你害怕吗?”江森的声音平静而低沉,仿佛已经没有了对生活的热情,死亡一样的安静和平息,以及不带一点希望的苍白。
  台下观众都安静了下来,似乎被这样深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感染了。
  “你会害怕吗?那我来陪你,我们永远也不离开这个昏暗的地方,此地,此生,相守,长眠。如果死亡才可以将命运摆脱,又有何惧。”
  小如平躺着,拧起眉,她怎么觉得这台词不太对劲?
  “死亡不能泯灭你的一丝美丽,只是肉体对这个世界的厌倦。可我依然想,朱丽叶,如果你能睁开眼看我一眼,如果你能伸开双臂拥抱我一次,即便与死神订下契约,我也愿意。”
  江森俯身抱住装死的小如,动作跟排练时的都一样,可是台词的最后一句小如确定他说错了!
  这家伙真的忘词了……!
  “睁开啊,你最后再看我一眼!”江森的声音有些颤抖,演得还算真实。
  小如心下则想:还好,这句台词说对了。
  “我恨你,如同我爱着你……你给了我世界上最美妙的心动,却又将我推向最绝望的深渊!你是一个凶恶的指路人,将我带上了不归路,自己反而转身离去。可是,我却不能抗争……我不抗争,还要给你我最忠贞的:此生不悔。”
  莎翁的台词是这样的吗?……不过无所谓了,森妹的临场发挥总算是像模像样的。那最后一句话,忽然让她联想起了一个人——杨不悔,然后又联想起央视版的一系列金庸武侠剧来。小如还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忽然,就有一个柔软湿绵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
  她震惊之下却分毫不敢动——因为只要她一动,朱丽叶就诈尸了!
  排演的时候,江森都会在接近她唇的地方停下,这次……该不会是他忘了台词一紧张就没掌握好距离吧!虽然她是有点吃亏没错……可好像除了开始的震惊外,也没太大的感觉。
  只是触碰,蜻蜓点水般温柔。小如心想,森妹的唇到也是很柔软么。然后她感到脸上凉凉的,仿佛有水滑过,有些湿润。
  他将她放平,说:“朱丽叶,用这个吻,我与你订下此生的契约。”
  他仰头喝下瓶中毒药,罗密欧就这样死在了朱丽叶身旁。

  成长的代价

  接着长老上场,与罗密欧的仆人一起走进墓穴。
  发现罗密欧已死,长老十分悲痛,这时候朱丽叶应该醒来,小如却僵直地躺着没动。
  洪浩演的长老隐蔽地扯了扯小如的衣服,又咏叹了一句:“啊,小姐醒了!”
  小如还是没动。
  洪浩下了重手,在小如胳膊上掐了一把,于是朱丽叶大叫一声“转醒”过来。
  小如瞪了眼洪浩,其实,她是自己胡思乱想多了,把台词给忘了……
  忘台词也会传染吗?
  “长、长老,我的夫君在哪里?”小如替自己捏了把汗,将台词去繁从简。
  “快,小姐,我们要离开这个不祥的地方!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我们无法对抗,走吧,快走吧!你的丈夫躺在你的胸口上已经死去!”洪浩拖着长长的声调声情并茂。
  朱丽叶从棺柩上坐起来,摇头,“你去吧,我不走。我的罗密欧在这里。”
  她拎起自己镶有繁复花纹和层层叠叠蕾丝的纱裙,跪在江森身边,从他手中抽走瓶子,说:“亲爱的,这是你喝的毒药吗?噢,为什么闻着味道像可乐!”
  好不容易积累的悲情被小如的最后一句话就打破了,底下哄笑,连洪浩也忍不住,控制脸部肌肉不让嘴角上扬,却有抽搐的嫌疑。
  “罗密欧,你真吝啬,喝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给我。”朱丽叶蹲坐在罗密欧身边,歪着脑袋说,“要不让我亲你一下吧,或者那毒药在你的唇上还留下了一点?”
  按照剧本,她应该俯身,做亲吻状。但小如只是用手指在他唇上擦了一下,然后颓败地坐在地上,“不行,一点没沾上。”
  洪浩长老上前:“小姐,你不能这样!我们快走吧!”
  朱丽叶继续摇头,“不!我的罗密欧在奈何桥边等我!”
  罗密欧死在地上,嘴角抽搐了一下——文艺复兴时的意大利,跟“奈何桥”属于同一个文明产物吗?
  这时,朱丽叶终于看到了罗密欧腰侧的匕首,“呀”地叫了一声,说:“好了,终于,一切都结束了,罗密欧,我们去不了天堂,那么在地狱,也再也不要分开。”
  匕首悲壮地刺入胸躺,朱丽叶的身体一个回转,华丽的裙边散开,本来应该完美地倒在罗密欧身上的,结果谁想她的皮鞋鞋跟踩到了江森的手,罗密欧惊叫诈尸,朱丽叶结结实实地摔倒在罗密欧身上,疼得捂着屁股直咧嘴!
  底下哄笑起来,台上洪浩大长老也看呆了,不知道该给他们每人来一下弄成真死呢,还是上前救活他们。
  传说,在那战乱纷繁的欧洲中世纪的意大利,罗密欧与朱丽叶,是用死亡成全了他们的爱情。两个家族的仇恨在这两个年轻人的鲜血之上化解了。
  而在二十一世纪的J大舞台上,罗密欧诈尸复活捂着手抹眼泪,朱丽叶胸前插着匕首坐在罗密欧身上生机无限。
  “罗,罗密欧,你醒了!”小如也算反应灵敏了,惊叫一声,扑上去就抱住江森,夸张地长叹道:“噢!我就知道上帝会把你还给我的!罗密欧!”
  江森黑着脸推开她,将她胸前的道具匕首拔下来,恨恨地说:“当然,你还活着,我怎么舍得去死!”
  班导在后台早已掩面流泪了——百年后让他以何脸面见莎翁啊……
  洪浩干脆把最后一幕都省去了,那本来应该是两家人被两个年轻人打动从此和睦相处,结果长老站旁边为这对年轻人做最后独白:从此以后,罗密欧与朱丽叶过着幸福的生活!
  长老早在前几幕就有句台词,叫“狂暴的欢爱也会有狂暴的结局”,此时,洪浩觉得分外应景,在独白完后,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算是前后呼应。
  果然,狂暴的爱也会有狂暴的结局。特别当这个狂暴的爱以狂暴的演员来演出时……
  观众都笑狂暴了。
  掌声一片,最后院长给他们颁发了一个特别奖:最佳闹剧奖。
  于是全校都知道了,外语学院的院长,那是相当幽默啊。
  结束后,秦然在外面等小如换好衣服出来,小如出来见到秦然,还颇不好意思,抓抓脑袋说:“哎,演得乱七八糟了。”
  秦然摸着她脸上画得厚重的妆,低笑:“不会,我觉得很好,不这样就不是潘小如的风格了。”
  这是褒她呢还是贬她?小如干笑两声,决定不与他计较,挽着他的胳膊说:“晚上班导请客吃饭,要给大家庆功!一起去吧。”
  秦然也不推辞,点头说:“好。”
  地点就在学校边上的小饭店,毕竟班导收入不多,二十多张嘴呢,大饭店可请不起。
  可是江森没来,手机已关机,连一向跟江森狼狈为奸的洪浩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小如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秦紫!江森肯定跟秦紫在一起。
  罗密欧和朱丽叶是场悲剧,今天江森在台上反常的表演,小如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
  她担心地小声问秦然:“阿森不会有事吧?”
  秦然促了下眉,没说话。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是有些东西,除了自己,谁都帮不了。
  吃完饭,天都黑了下来,秦然才接到许陌桑的电话,许陌桑说:“阿森在我这里,看起来不太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
  江森在洗手间把喝下去的酒全吐了出来,连胃酸都快吐完了。
  他撑在水台边的手背上一片红肿,那是被某人的皮鞋踩出来的。
  他用冷水冲了下脸,看到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满脸是水,滴下,沾湿了衬衫。
  他笑了起来,似狂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摊在掌中。
  一颗牙。
  那是一颗被他丢弃过的牙,丢了,又跑到楼下去找。找了一个晚上,找得满手都是泥,满脸都是泪……
  我不是你的罗密欧,可你是我的朱丽叶。
  最后的告白,却也是他爱情的殉葬……
  门被打开了,秦然出现在了门口。
  “你来了。”
  “阿森。”
  江森看着他,半晌,彼此都没有说话。江森想笑,笑不出来,走到秦然面前,忽然低头靠在他的肩上,搂住了他。
  “我要怎么办?”
  秦然顿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置身局内,怎么能告诉他怎么办?
  “哥,我想离开。”江森低低地说。
  秦然并不意外,“去哪里?”
  “去一个,我就算想回来也不容易回来的地方。”江森的声音有些哽咽,依然靠在秦然的肩上,没抬头。
  “阿森……”
  “哥,你说命运是什么东西?”
  “命运,不就是她么。”
  “我们大概上辈子都欠了她的……”江森抬头,哀伤地望着秦然,笑道:“你看,我最后竟然死在了她手里。”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爱情是什么东西。”秦然说,“我只知道,逃不掉了。”
  逃不掉了……可谁又能轻易抽身?江森苦笑,在秦然胸前送了一拳,“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对不起?”
  “你不需要。”
  静默了一会。
  “秦然,你真是个混蛋!”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秦然笑了,眉目间清淡如水墨画,他或许也不是看得真正透彻,或许也知道彼此的悲伤,却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坦然面对。
  这也许便是秦然最残忍的地方吧。

  成长的代价Ⅱ

  小如坐在外面百无聊赖,拿着手机上网聊天。
  见江森和秦然从洗手间出来,才收起手机,很痞地对江森说:“哟,这是谁惹了我们家罗密欧妹妹?”
  江森别过脸,提不起跟她说话的兴致。
  小如很大度地原谅了他欠扁的态度,把桌上的塑料袋打开,端出一只碗,打开上面的密封盖子,里面竟装着蛋花粥。
  这是她特地跑了很远的路,在本市一家很有名的店里买的。
  小如把勺子递给他,说:“还热着呢,吃吧。”
  江森有些发怔,一时语塞。
  小如把他拉坐下来,勺子塞他手里,双手拖着腮撑在桌面上催促道:“吃点吧,不然会胃痛。”
  秦然走过来,坐在小如的另一边,轻轻揽住她,柔声道:“这是小如去买的,怕你饿坏了。”
  小如见江森直愣愣地看着她,习惯性地踢了他一脚,“别这样看着我,真肉麻!不就是一碗粥么,瞧你感动的……好像我平时都吝啬得一毛不拔一样!”
  江森接过勺子,低头一口一口喝粥,他不敢抬头,把这时的情绪连同蛋花粥一起咽下肚,认真而虔诚。
  温暖的蛋花粥,一下字暖了他空而冷的胃,暖得他几欲流泪。
  从许陌桑那里出来,晚风颇凉,江森想吹会风,让他们先走,但小如执意要跟秦然一起陪着他。
  小如不会因为江森在台上亲过她而对他改变想法,同样江森也不会因为一碗蛋花粥就对她温柔以待。
  两人边走边吵一刻都没停过,秦然则面带微笑做忠实的听众。
  五岁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似乎三个人一直都以这样方式在相处。然而不同的是,当初的秦然是小如的小朋友,而现在,是男朋友。
  夜风里夹着花香,舒畅了四肢百骸。天空能看到星星,虽然不是那么明亮,却还依稀能分辨得清哪里是北斗七星。
  小如指着其中最亮的一颗星星说:“那是北极星!”
  江森不客气地嘲笑她,“北极星什么时候给你搬家了?有点常识好不好,你指的那是北方吗?”
  小如哼了一声,扭头问秦然,“我说错了吗?”
  秦然揽过她的肩,笑道:“北斗星的勺尾指着北极星,所以你只要顺着勺柄的方向就可以找到北极星了。并非最亮的才是。”
  “嗯,亲爱的,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是你。”小如眼神烁烁地望着秦然。
  秦然笑起来,眸子比星星还亮。他宠溺地捏了把小如的鼻子。
  小如抗议道:“不能捏了,再捏要塌了。”
  江森出于本能地打击她:“本来就是塌的。”
  小如活动了下筋骨,“森妹,你皮痒了吗?我靠山在这儿呢,你也敢来挑衅?”
  “跟你斗太没面子了,直接派你靠山来吧!”
  小如一拍秦然的背,“靠山,上!”
  “上去干吗?”秦然懒洋洋地问。
  “SM了他!”
  “……”
  走路是项很好的运动,但是边走路边说话,很容易口渴。
  路过24小时便利店的时候,小如对秦然说:“去买瓶绿茶。”
  “遵命,老佛爷。”秦然乖乖领命。
  江森发现身边烟没了,也跟进去买。小如懒,不想动,就站在路灯下等他们。斜对面是上海的一家著名大酒店,从外面看起来,那里灯光闪耀,金碧辉煌。
  小如站在陆灯下,无聊地数着停在酒店门口的车。第一辆是宝马730,第二辆是帕萨特出租车,第三辆是奔驰S350,第四辆是桑塔纳2000型的出租车,第五辆是……迈巴赫。
  小如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那第五辆车的车牌,拧了下眉。
  9888,那不是她老爹的车吗?
  门童将车门打开,车后分别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小如的爹,另外一个……是个身姿婀娜的女人!
  小如知道,她爸爸跟妈妈分开以后,身边的女朋友就没断过。
  她读初二那年,有一次约好了在饭店跟爸爸吃饭,她早到了半小时,在饭店透明的玻璃窗内看到她爸爸的车子远远开来,停下,司机给他开了门,他才出来走了几步,车内就追出来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叫住他,把他遗忘在车内的物品递给他。
  当时小如很震撼,震撼的不只是她爸爸有那么年轻美貌的女朋友,还因为那个美女,竟然是她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清纯偶像!
  小如小朋友的偶像梦就这样破裂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喜欢过什么女星。
  “发什么呆呢?”江森从便利店走出来,递了瓶酸奶给她。
  小如接过,打开瓶子喝了一口,视线依然放在远处的迈巴赫边上。她怎么觉得那个和她爸爸一起从车里出来的女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小如?”秦然跟在江森后面走过来,叫她。
  小如浑身一颤,酸奶瓶掉在地上,白色的酸奶溅到了她黑色的平底小皮鞋上。
  她不是被秦然的声音吓到了,而是被她见到的那个身影。
  “小如!”江森还未来得及拉住她,小如就忽然跨过栏杆,向对面跑过去!
  秦然目光扫到宾馆门口正要进去的两人的背影,脸色一变,扔下塑料购物袋就向小如追上去!跑到宾馆门前的时候,秦然追上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顿了一下,才问:“小如……你,怎么了?”
  小如的爸爸和那个女人已经进了宾馆的大门,小如想跟进去,秦然却拉住她一动不动。
  “快放开我,我要进去。”小如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玩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学校好不好?”秦然不但未放开,而且握得更紧。
  “秦然……”小如几近哀求地看着他,摇头,快要哭了出来,“放开我……我看见了……”
  秦然心中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下,不忍,但终是松开了手。
  要怎么样对她才算好?那天江森跟他打架的时候是这样说的:秦然,你只知道用你所能做得最好来对小如,可你想过她要的是什么吗?小如不可能永远是孩子,她总是要长大的。或许这是她成长的代价,或许这样的代价要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之上,可是她总是该学会去面对,而非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之下。
  小如推开了侧面的旋转门,那是一扇透明的,布满了金黄色花纹的玻璃门,门的那一边,仿佛永远都是春天。
  “爸爸!”她的声音很清脆,在那金碧辉煌的大厅内荡漾开。

  真相

  “爸爸!”她的声音很清脆,在那金碧辉煌的大厅内荡漾开。
  潘熙成本已走到电梯口,听见声音,回头。见是小如,他愣了一下,续而温柔微笑,手从身旁美丽女郎的腰上收回。
  “小如,你怎么来了。”他笑着说,等了两秒,却发现小如没像他预料中的走近,而是站在原地,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身边的女郎。
  小如不是第一次见他的女朋友了,虽然他没有刻意介绍小如认识他的女朋友们,却也没有刻意躲着。
  “小如?”潘熙成见她一脸受伤的表情,疑惑地又叫了一声,走上前。
  小如却连连后退,撞到站在她背后的秦然。
  秦然扶住她,她却忽然推开秦然,转身就向外跑出去!
  “小如!”潘熙成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要追上去,刚到门口却被秦然拦住,秦然一句话没说,一拳就打了上去!
  “不要!”潘熙成身边的女人忽然护到了他身前。
  “秦紫,你让开!”秦然上前一把拉开秦紫,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又一拳迎上尚未反应过来的潘熙成!
  但也只能到这里,因为宾馆的保安立即上前架开了秦然。
  潘熙成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把秦紫从地上拉起来,问她:“你认识?你朋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她精致的脸庞落下,。
  “我是她弟弟。”秦然说。
  潘熙成愣了愣,眼里隐忍着愤怒,对那几个保安说:“报警。”
  “不要!”秦紫拉住他,拼命摇头。
  这时候宾馆的大堂经理闻讯赶来,暗示保安们将秦然拉下去,对潘熙成讨好地笑道:“潘先生……真对不起,这种事在我们宾馆发生,我一定让他们回去好好检讨……”
  秦然眼神犀利地盯着他,忽然扬起了一边的唇角,轻轻一笑,顺着保安走了,没有挣扎。
  小如跑出宾馆,眼前雾蒙蒙地都是泪水,什么也看不见。她恍惚间撞到了一个人,向后弹出去,却又被一双强壮的手臂扶住。
  “小如?”
  “怎么会这样……”
  “小如。”
  “阿森……他们怎么会这样……”
  江森没有再说话了。
  “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瓜一样被瞒着,是不是?!”她用力捶打着江森,江森一动都没动。
  “所以孩子也是……是不是?”她紧紧抓住他了他的衬衫,仿佛以此维系站直的勇气。
  江森轻声说:“小如,原谅秦紫,好不好?”
  “可那是我爸爸!”小如失声痛哭,“是我爸爸啊!”
  江森轻轻拍着她的背,“人都会犯错误,小如,感情会让人犯错误。”
  “他们怎么会!他们怎么可以?!”小如抽泣着几乎快透不过气来,“阿森,阿森……”
  “别哭……”江森无措了,语气轻柔下来,大掌贴着她冰凉的脸,拭去了上面的泪水。
  小如却哭得更加厉害。
  “好了,别哭了,丑死了。”江森并不懂如何安慰女生。
  小如点头,可眼泪却停不住,紧紧抓住他肯不松手。
  都说爱情是个人的自由,小如知道谁都有相爱的权力,可是……若是潘熙成和秦紫,那她要情何以堪?她能够承认的爸爸的女人,就只有妈妈一个!
  如果是那些不相干的女人也就算了,可这次是秦紫啊——秦然的亲姐姐,江森心底喜欢的人,还是她的同班同学,一个她当作朋友来看待的人!
  她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恨到了骨子里!
  小如的爸妈曾经因为双方家长反对,私奔了才结合在一起的,可以想象,他们的感情又多好。而对于双方家长当初为什么会反对,小如的外婆在很多年后跟她说,那是因为小如的奶奶曾经极力反对。
  小如爷爷是军区首长,自是条件相当好的人家,而小如的外公只是一个技术工人。小如奶奶看上了另一个有着同样背景的女孩,不想让平民家的小如妈妈嫁进潘家。中国三千年封建社会的门当户对制度,从来未曾消退过,哪怕是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许多人依然保有这样的观念。而小如的外公虽然只是一个技术工人,但自己家女儿从来也是宝贝,见对方的母亲如此跋扈,怕女儿吃苦,对这婚事也就不赞同了。可谁知,这两孩子,就这样私奔了。
  等他们私奔回来,有了小如,可谓生米煮成熟饭,大家不认都不行,于是就给他们补办了婚礼。可是王子和公主经历万难结婚了,却不见得从此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裂痕的?是她懂事了以后吧,从奶奶住进了她家的房子,到争吵越来越多,到不再争吵,到潘熙成不再回家,到小如妈妈带着小如离开……爱情其实并不是强大不可磨灭的。爱情是美丽的种子,需要悉心照料,才能开出鲜艳的花,结出甜美的果子。
  小如知道,妈妈跟奶奶从来就不合。
  可是妈妈爱小如,奶奶也同样爱小如。
  小如曾经试着想调解她们的关系,结果以失败告终。就跟她爸爸一样。
  这场婆媳的战斗,谁赢了,谁输了?那些伤痛和眼泪,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可是小如知道,她的妈妈,其实还是爱着她爸爸。而她爸爸,或许已经不爱她妈妈了。
  她爸爸可以身边不间断地有女人,她妈妈却还为他守身如玉,这或许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也曾因此,她一度都不相信男人的爱情,不相信秦然。
  江森的手机响了,他边安慰着小如,边接起了电话,才说了几句,脸色就变了。
  小如擦干泪,这才想起秦然没跟她出来,转身看了看周围,又没见到秦然的影子。
  “好,知道了,好。”江森应付了电话几句,挂上。
  “是秦然的吗?”小如问。
  江森脸色凝重地看着她,说:“秦然打了你爸爸。”
  小如一怔。
  “秦然被带去派出所了,你爸报了警,秦紫阻止不了他。”江森握住了她的手。
  “阿森……”小如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森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我陪着你。”
  他知道她不愿意去面对他们——至少现在不愿意。
  重新走回宾馆,保安一看到小如,立刻拦住,刚被经理教训过,他可还记得。
  大堂经理对坐在大厅沙发里的潘熙成道歉,而潘熙成看着他身边的秦紫一言不发。
  江森架开保安,让小如进去,保安一看江森这闹事的架势,赶紧招呼他兄弟过来,顿时门口又一阵喧闹。
  潘熙成看了眼门外小如的身影,对大堂经理说:“带他们进来。”
  大堂经理赶紧亲自出门让人放行。
  小如直直地走到潘熙成面前,视线扫过他挂伤的脸,最后停在妆容精致到完美,却毫无血色的秦紫的脸上。
  “小如。”江森在旁边拉了她一下。
  潘熙成发现小如眼睛早已哭得红肿,再看了眼江森触碰小如的手,皱起眉,严厉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如视线转到潘熙成脸上,淡淡地说:“放了秦然吧。”她的声音几乎嘶哑得说不出话来。
  “秦然?”潘熙成愣了下,忽然间恍然大悟,转头看着秦紫,“刚才那个,你弟弟,叫秦然?!”
  不等秦紫回答,小如已经失控地大叫:“秦然是我男朋友!打你的那个,你要关的那个,是我的男朋友!”她声嘶力竭,喘着气,嗓门像被火烧了一样疼痛。
  潘熙成惶然站了起来,一向泰山压顶而不动的他,一时间竟然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小如强忍着眼泪,吼道:“我要见秦然,现在!就现在!”
  潘熙成默然,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大约四十分钟后,警车开到宾馆门口,将秦然送了回来。
  大厅的气氛压抑得有些吓人,潘熙成抽着雪茄,也不说话。
  秦然一进来,小如就几步上前就抱住秦然,埋在他的怀里哭,潘熙成的脸一阵发白,夹着雪茄的手指都有些抖。
  秦然的脸上有青肿被打过的痕迹,但不是很严重。他拥着她,轻柔地在她耳边说:“小如,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她摇头。
  “别哭。”他抚摸着她半长的发。
  “嗯。”小如抬起头,却怎么都不肯松开抱住他的手。
  潘熙成全看在了眼里。
  那个从小缠绕在他身边需要他保护的女孩,那个他为之付出了所有爱的女孩,那个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如今,需要的是别的男人的怀抱。
  一时间心里像打翻了无味瓶,什么滋味都有。潘熙成掐灭了雪茄,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
64 . 她爱着谁?


晚上小如没有回学校,在外面和秦然开了个房间,一个晚上都抱着他,不肯松手,直到睡着了,秦然才把她放成一个舒适的姿势。
第二天早上她没有去上课,下午跟秦然去图书馆的时候,在楼梯口遇见了秦紫。
秦紫看起来很憔悴,一夜未眠的那种憔悴。
秦紫热切而悲伤的看着小如,小如却失去了与她说话的热情,只想拉着秦然往楼上走。
“小如!”秦紫叫住她。
小如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秦紫似乎急切的想说什么,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低喃了三个字:“对不起……”
小如还是不说话。
秦然叹了口气,拍拍小如的手,却被小如一把甩开。
“不许为他说话!”小如怒吼道。这样的情绪压抑的她快要崩溃。
秦然愣了愣,无辜地望着她,那眼神,让小如又伤心又委屈。
她转头,面对着秦紫,说:“现在说对不起会不会太晚了?你跟我爸上床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秦紫身体一颤,向后退了一步。
“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他是我爸爸,我和他一个姓!我的脸和他长的一模一样!任何人看过一眼就会确定我是他的女儿!”小如向前迈一步,“你那么聪明,会不知道吗?不可能!可你知道了还跟他在一起!”
秦紫连唇上的血色都退了去,眼泪开始泛滥。
“小如!”秦然不忍心再看下去,拉住她的手臂。
可小如哪里愿意这样停住。
“现在来跟我说对不起?会不会太假了?虽然我爸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如果他知道你是我的同班同学,他一定不会和你在一起!秦紫,你到底有多贱?”
“小如!”秦然打断她,她说的有些过分了。
可悲哀的是,虽然过分,却句句说中了。
小如见秦然护着秦紫,愈加愤怒,他用力甩开她,吼道:“反正是你姐姐!你帮着她好了!”
这一推,小如用了十分的力气,秦然怕伤到她也没敢强拉紧,结果她就仰面向后倒去!就在这时,站在她身边的秦紫忽然上前推住她的背,使小如向下倒的趋势缓了缓,秦然一步上前拉住她,而秦紫一脚踩空了阶梯,整个人翻了下去!
小如傻了眼,回过头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的秦紫!
血从她白色的裤子里渗透了出来,触目惊心!
秦然冲下去抱住秦紫,对小如叫道:“不要发呆!快叫救护车!”
……


病房外,小如全身都在颤抖……都是她害的!尽管她不能接受秦紫,不能接受秦紫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亲手扼杀他们!
秦然从输血室出来,看到小如失魂落魄的样子,也顾不得捂住因抽血而留下的针孔,只上前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秦然,秦然……”小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甲陷入秦然的皮下都未发现。
秦然搂住她,抱紧。
潘熙成接到电话也赶了过来,在转角处看到抱在一起的小如跟秦然,脚步慢了下来。
走近的时候,小如看到他,下意识松开了秦然,站了起来,两眼泪汪汪的叫了一声:“爸爸。”
潘熙成走过去,轻轻按了下她的头。
眼泪再也忍不住扑哧哧落下:“爸爸,对不起……孩子没有了……”
“没关系,不要哭。”潘熙成轻轻拍着她的背。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秦紫怀了他的孩子,秦紫什么都没说……
出于私心,他也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倒不是怕“负责”这样的说法,而是他觉得,他应该把所有的爱都给小如。
小如,一个就够了。
小如进了病房坐在秦紫的床前等她醒来,秦然则和潘熙成站在走廊里。
潘熙成说:“小如是我的宝贝。”
秦然淡淡地回道:“秦紫没有父亲,却有母亲。她也是她母亲的宝贝。”
潘熙成一愣,笑道:“看来你对我充满了敌意。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从来没有过不尊重秦紫的意思。”
他说得很含蓄,换句话说,一切都是两厢情愿的。
这却是秦紫最不堪的地方。
潘熙成见秦然唇线紧闭,叹了口气,又说:“你是小如喜欢的人,我不希望你对我有什么误会。”
秦然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小如是你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我想这点上,我们可以达成共识。”
潘熙成没想到秦然会这么说,他扬了扬眉,道:“那小如以后要麻烦你照顾了。”
秦然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门内的小如,说:“不麻烦,这是我的责任。我爱她。”
潘熙成愣了下,仿佛在体味他这句话,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良久,他笑了:“我先走了,秦紫若醒来,打电话给我。”
擦身而过的时候,秦然忽然问他:“就这样吗?你爱过她吗?”
潘熙成顿住脚步,转头看着这个愠怒的年轻人,笑了:“我喜欢她,可是并不爱她。”
“那为什么?”秦然逼问。如今这社会,上床跟爱情可以完全分离,他并非不了解,但若是潘熙成有任何玩弄秦紫的意思,他绝对不会放过。
潘熙成温柔的看向病房内那个坐在床边的孩子,说:“你觉得,秦紫爱的人是我吗?”
秦然一愣。
潘熙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孩子,爱一个人,并不一定可以在一起;在一起的,也不一定是相爱的。如果说各取所需,未免显得太过无情,那就说,是有互相吸引的特质吧。因为彼此吸引,喜欢,而在一起。如果有一天,没有了那种感觉,就自然会分开。所以那不是爱,可也算是真实的感情吧——可是,你知道,有时太过真实,会让人觉得残忍。”
秦然皱了下眉头,不完全理解。
“比起我来,秦紫或许更愿意看到另一个人,”潘熙成轻笑,挥了下手,转身离去……


秦紫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秦然。
“感觉怎么样?”秦然问。
“孩子……”
“没了。”
秦紫点点头,情绪竟然很平静。
“你真傻。”秦然叹口气。
秦紫却笑了,问:“小如呢?”
“给你买粥去了。”秦然说,“她最近很热衷于替人买粥。”
“咦?”
“我都被她强迫喝粥好几次了。”秦然摊了下手,笑道:“现在看来她找到更合适的目标了。”
秦紫听得很认真,眼神异常柔和。
“不要怪她。”秦然说。
秦紫微笑:“不会。”
怎么可能怪呢……
秦然犹豫了一下,又说:“潘先生来过了。”
“恩。”秦紫点头,反应依然平静,就跟听到今天中午吃萝卜还是青菜一样。
大约真是像他说的,她爱的人,也不是他。
那么秦紫心里的那个人,会是谁?


病房被推开了,小如和江森边对骂着,边一起进来。
江森抬着粥进门,见秦紫已经醒了,立即笑得灿烂如七月天午后的阳光:“宝贝,我来了。”
“秦紫。”小如想到她昏迷前自己说的话,颇有些尴尬。
秦紫却依然微笑,就像她们之间从未发生过难堪的事情。
“快进去,别堵在门口。”站在小如身后的江森推着她向内走去。
小如顺势进门,乖乖站到秦然的身边,秦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看了眼秦然,然后对秦紫低声说:“对不起。”
秦紫愣了下,摇头,笑得很开心,眉宇间尽是不容忽视的倾城之姿。
“可是,在那件事上,我依然没有办法原谅你。”小如又说。
秦紫一愣,垂下长长的睫毛,有些颤抖,唇角勉强保持着微笑。
江森坐到秦紫床边,端上温热的粥,说:“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出去吧,别妨碍我们。”
秦然拉着小如走出去,小如问他:“你有没有觉得我很过分?”
秦然摇头:“立场不同,价值观判断就不同。就像我对你父亲心存芥蒂,而你不原谅秦紫。”
小如靠在秦然肩上说:“可我爸爸比她要大上将近二十岁啊!她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她不是那种会为了金钱出卖自己身体的人。”秦紫虽然美得令人不敢直视,但平时都是很低调的,读书用功,穿着也以简单利落的白衬衫为主,干净圣洁的向朵百合。这样的女生,怎么看都不像会给有钱人做二奶的。
“她不是。”秦然叹,他总还是站在秦紫这边的。
“难道,是因为,所谓的爱情?”小如皱眉。虽然当下二三十岁嫁七八十岁的都大有人在,她也相信相差二十岁产生爱情无可厚非,放在平时她说不定还会觉得唯美浪漫......可是把主角安在她爸爸和秦紫身上,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爱情?秦然忽然想到潘熙成走前说的:你觉得,秦紫爱的人是我吗?
......


秦紫安静的喝下粥,那样的安静,像是心里已经一片死寂,徒留废墟。
江森接过空了的碗,忍不住握紧她的手。
“阿森,我很好,我没事。”秦紫浅浅的对他笑。
“真的好吗?”江森声音有些哽咽。
秦紫不说话,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爱着,却不能说,会好吗?”江森的声音很低很低。
“不好,一点不好......”秦紫哭了。
“你真是傻瓜。”江森骂道。
“你不也是一样......”秦紫吸了一下鼻子。
“我才没你傻。”这话显得很无力。
“阿森......”
“用这样的方式......你才是最傻的那一个!”江森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若不是到了绝望的地步,又怎会这样......



65 . 青春无限


天气渐热,秦紫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但是大家都仿佛经历了一场重创,对视时很难再拥有那般简洁无暇的笑容。
六月十六,是小如和江森的生日,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也算是另一种缘分吧。
周岁十九,虚岁二十。
小如问江森,“你有没有觉得青春不在了?”
江森笑:“女人因为年长而色衰,男人因为成熟而更具魅力。小如啊,从这个生日开始,你要越来越紧张了,而我的行情,会越来越好。”
小如翻了个白眼。
江森又说:“所以,你要抓紧秦然啊!”
小如很难得没有反抗,慎重得望向秦然。
秦然那厮却亲昵的敲了下她的脑袋,说:“怎么?你不是宇宙无敌美少女吗?”他狭长的双目轻轻一眯,眸光透过长长的睫毛,仿佛穿越了时光年轮得光芒,将小如电的直发昏!
小如拨开秦然的手:“你现在年纪还轻,未来十年,不知道该祸害多少无知少女了!我还是日行一善,赶紧把你收了吧!”
秦然眼睛一亮,笑得很欢:“怎么收我?”
“等你满二十二周岁了,我们就去领结婚证吧。”小如认真地说。
洪浩将口中的啤酒喷了出来。
“宝贝,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吗?”秦然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是求,是告知。”
“戒指和鲜花呢?”
小如目光犀利起来。
秦然不为所动,继续散发他迷死人的笑容:“要钻戒,不能小于一克拉。”
小如终于拍案而起:“我娶你,以后孩子跟我姓潘!”
秦然伸手把她抱住,放到膝上,笑道:“那还是我买钻戒给你吧,反正最珍贵的戒指已经被你摔坏了。”
秦然说的颇幽怨,小如一阵心虚。那个戒指,她自己想着都心痛......
秦然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和地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不怪你,真的。”
......
这话怎么听起来跟字面表达的意思完全相反?


“来来来,关灯许愿。”齐娟把十九根蜡烛插在一个超大的蛋糕上,点燃,许陌桑关掉了包房里的灯。
江森和小如面对面坐在蛋糕前,他见小如已闭眼许愿,自己又不信什么许愿,便别扭的说:“干嘛我们俩要用一个蛋糕啊?”
洪浩拍了他一下:“你不乐意?我还不乐意呢!送两份礼物,就吃一顿饭!多亏啊!”
江森乐了,推开他:“看到你亏了,我就真高兴,今天果然是好日子!”
小如睁开她乌溜溜的大眼:“我许好了!”
“许的啥呢?”江森痞痞地问。
“不告诉你!”小如对他吐了吐舌头。
“快吹蜡烛,我要吃蛋糕!”洪浩吹了声口哨。
江森很顺手的用食指沾上白白的鲜奶,向洪浩脸上划去。洪浩愣了一下,就地反扑,场面顿时一团乱,小如叫道:“啊!我的蛋糕!混蛋!不许动我的蛋糕!”
“打翻了打翻了!”
“靠!小心蜡烛!我的衣服着火了!”
“你丫的踩到我了!”
“我的新衣服!!天啊!!!”
“啊——”
黑暗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许陌桑站起来开了灯。
能把生日过成这样,天底下到底不多见。
这些孩子,不知道十年以后会不会还是这样?但无论如何,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青春,他们的这份青春,飞扬如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帝开始唱歌,人间便开始疯狂。
二十岁的天空,晴朗的仿佛会有白色的羽毛落下。


闹了一个晚上,小如最后倒在了秦然的怀里。
秦然抱着她,亲吻她的额头,鼻尖,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许久。

..........
(正文完)

  后来的后来

  江森推掉了雪莉的约会邀请,买了猫粮回家喂那只叫做“小如”的肥猫。
  猫小如是三年前他刚到纽约的时候在出租房门口拣到的,当时,它正被其他流浪狗、流浪猫欺负。江森充当护花使者将它救出,而它已被咬得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
  江森推开门,打开灯,一只肥猫就“喵”地叫了一声,从角落里蹿出来,直围在江森脚边打转——准确地说,是围绕在那袋猫粮上打转。
  江森清理了猫砂,喂了猫,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又拿出刚买的热狗,坐在沙发里边吃边看西甲联赛。
  猫小如吃饱了,跳上沙发,躺在江森的腿上陪他一起看球赛。
  注意,它确是仰面“躺”着的,四仰八叉,跟大爷一样。由于它肥硕的身体脂肪含量太高,因此一躺下,满身肥肉就在重力作用下,从原来的足球球形变成了铁饼型……
  而自从它被养胖后,江森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揉捏它柔软肥硕的身体……猫小如的毛,跟它的肚子一样软。
  “唉,小如,你是不是该减肥了?”江森拍拍它的脑袋。
  “喵。”猫小如叫了一声,懒洋洋算是在搭理他。
  “你这样下去就找不到男朋友了。”江森轻轻搔它的脑袋,猫小如舒服地眯起眼仰起头。
  猫小如因为幼年阴影,从不接近同类。
  猫小如脑袋在江森掌心蹭了蹭,娇滴滴地“喵”一声,然后闭上眼躺在他腿上小寐。
  江森看着它有些发怔……这只猫,和那个跟它同名的女生,像极了。
  算算,他和她分开了有三年零十个月又二十八天。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后来因为不舒服,去厕所里吐了。出来的时候,他在走廊的转弯处遇到了刚好要去上厕所的小如,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抱紧了她,怎么也不肯放手。
  那是他第一次失控。
  她拍拍他的背,说:“喂,森妹,你认错人了啦,我不是秦紫!”
  他收紧手臂,埋首进她的发丝里,生怕自己会呜咽出声。
  “唉,你这是何苦。”小如轻轻拍着他的背。
  何苦?是啊,何苦。
  小如安慰道:“阿森,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要怎么样才算好?
  “其实我挺舍不得你走的,不过秦然说,这对你而言,是好事。”
  舍不得……是件糟糕透了的事!
  “阿森,你进入一个新的环境,会认识很多新的朋友,也会有全新的开始。”
  是啊,全新的开始……可是为什么要新的呢?不要!不要!!
  “阿森,我会想你的。”
  可是我不会想你,我会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不再想你……
  “去了那里也要记得跟我联系,没事给我打打电话什么的。”
  眼泪再也克制不住,流淌下来。
  小如感到了肩上的湿润,愣了一下,拍着他的背笑道:“你会不会认识了漂亮女生就把我忘掉了啊?”
  如果这样就可以把你忘掉,我又何必离开?
  “唉,江少,你手下留情,少荼毒几个无知少女吧。”
  她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越扯越远了。
  “要荼毒也要不能找咱同胞,找资本主义的坏女人吧。嘿嘿,洋妞身材都很丰满,你似乎就喜欢丰满的?”
  是的,喜欢丰满、性感的女人,绝对不是你这样的!
  “哎,我真是笨蛋,你都醉得连人分不清楚了,我还在自言自语。”小如自怨自艾,“我说,我不是秦紫呢,哥们,你抱错人了。”
  醉得人都分不清楚?怎么会分不清楚?胸口处一直在叫嚣着一个名字,你可曾听见?
  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和压抑住的哭泣,小如双手放在他的背上,安抚他说:“好了,阿森,没事的,会好的……”
  拥抱她的手却收得更紧了。
  “森妹,你要把我勒死了~”小如坚持不住,抗议了,再这样下去江森没倒下,她先要英勇就义鸟……
  他死死抱紧她,仿佛溺水的人抱着汪洋大海中唯一的一根浮木……他用力呼吸着她发间的余香,他要将她铭刻,以便在未来苍茫的岁月中,以便在每一个不眠的夜晚,想念。
  想念,三年零十个月又二十八天。
  江森喝下最后一口牛奶,拿起了电话。
  彩铃是一首欲让人流泪的歌:When you're gone,the pieces of my heart are missing you;When you're gone,the words I need to hear will always get me through the day and make it OK……Do you see how much I need you right now?
  I miss you……
  “喂?”一个暗哑,迷糊的声音。
  他的心脏开始不听指挥地乱跳,仿佛要跳出这个胸膛……定了定神,江森才说:“小如,你是猪啊,你那里都快十点了,还在睡?”
  “咦?森妹?”小如说话拖了下音调,令人发狂的动听。
  “是的,是我。”他的声音比他自己所想的还要柔和。
  “我睡了还不到三个钟头啦!都是秦然那混蛋,他晚上睡不着,竟然把我拖起来陪他玩魔兽世界!”小如哀嚎。
  “是你自己想玩吧?”江森了然地说。
  那头静默了一会,小如哭道:“森妹,你怎么能拆穿我……呜……人家不活了……”
  熟悉的装腔,熟悉的撒娇,却让人连心脏都开始抽痛。
  小如装够了,才问:“你打电话给我有事?”
  “没事……”
  “嘿嘿,我知道,你是想问秦紫吧。”小如邪恶地笑。
  “她还好吗?”江森顺着她的话问。
  其实,他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小如柔声道:“一切都好。如果你能回来,就更好了。”
  “……”
  “森妹,今年暑假你会回来吗?”
  “不知道……”
  “都三年了!”小如不悦道,“如果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心脏仿佛被狠狠扎了一下,他握着电话的手开始颤抖……一种叫做“渴望”的情绪开始泛滥。
  小如发挥她一贯的任性,说:“就这么说定了啊,你是要自己回来还是我去接你,自己看着办吧。”
  “小如……”
  “什么?”
  “没什么……”
  “那我睡觉了,我刚才说的你认真考虑一下。”
  “哦。”
  “乖啊,睡了,bey-bey。”
  “等下!”
  “嗯?”
  “……”
  “怎么了?”
  “……”
  “喂?在吗?你要说什么?”
  “没事……线路不太好。”
  “嗯,那我挂了啊。”
  “好……”
  然后电话里传来了刺耳的盲音。
  “小如……小如……”他捏着电话,埋首进膝盖里,哭了出来,“我想你……”
  那三个字,艰难得仿佛会将他三年的时间全部抹杀……
  我不会想你,我会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不再想你……
  可是小如,我错了,我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
  “喵~”猫小如用脑袋蹭了蹭江森的腿,以为他口中的“小如”是在叫它。
  江森抬起头,看着它。
  “喵~”它又低低地叫了一声,琥珀色的眸子水润闪亮。
  “我很好,别担心。”他抹了把脸,抱起它,放在怀里轻轻揉捏,“小如,我很好。”
  它开始在他怀里撒娇。
  有多少人知道他这三年来唯一的奢望就是能够回去?当着某个人的面说出自己一直想说的一句话……那是在醒着的时候永远无法说出的话。
  我是那样爱你,虽然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得到回应,还是爱了下去。
  六月十六日,雪莉过来找他,说:“森,生日快乐。”
  今天,六月十六,是她二十三岁的生日。
  北京时间19点30分,美国东部时间早上7点30分,小如打了个电话过来,跟他说:“森妹,生日快乐。”
  那时候他还躺在床上,只觉得整颗心柔软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你也是,生日快乐。”他说。
  小如电话的那头声音很嘈杂,他听见了秦然的声音,洪浩的声音,齐娟的声音……能够跟她在同一天生日,他该有多幸运。
  胡扯了一会儿,才挂上电话,江森又躺了十分钟,才起床。
  他的起身惊动了卷缩在他脚边睡觉的猫小如,猫小如不满地发出了一阵“咕噜”声,身体跟个球一样滚了一圈,才继续睡去。
  猫小如的睡相很不雅观,这大概跟它的体型有关。胖成那样,哪里还有一点猫科动物特有的灵动气质?
  江森无奈地看着猫小如摇头,不知道宠物医院有没有专门给宠物减肥的服务?
  跟雪莉出来约会的时候,江森带上了猫小如。
  雪莉很不明白江森为什么能将一只瘦小的,受了重伤,濒临死亡的流浪小猫崽养得那么胖……不只是胖,还懒得出奇,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猫小如的尾巴在它被江森拣到的时候就已经给它的同类咬断了,只留了一小截,跟兔子尾巴似的。所以事实上,它是一只残疾猫。
  尾巴是猫用来保持平衡的杠杆,没有了尾巴的猫小如,走路姿势当然不能跟它同类的“优雅”相比较了——其实它那么胖,大概有了尾巴,也无关优雅。
  雪莉把猫小如抱在怀里,抱了一会,就有些承受不了它的重量,于是又交给江森。
  “小如,你自己走吧,该减肥了。”江森不顾猫小如抗议,把它放在地上。
  江森配合着雪莉的步伐向前走,猫小如本想耍赖,但见他铁了心不回头,也不等它,就只好不情愿地跟上去。
  “雪莉,你要带我去哪里?”江森问。
  雪莉嫣然一笑,“我住的地方。”
  雪莉是个文静的美国姑娘,家在西雅图。认识她的时候,他刚到纽约。
  那时候小如在电话里问他:“森妹啊,美国姑娘是不是都像电影里的那么HOT?”
  美国姑娘是很HOT,但雪莉很文静。正如中国姑娘都很含蓄,但小如很豪迈。
  雪莉会做中国菜,那是认识江森以后学的。而小如,到现在也不知道煎鸡蛋应该先放油。
  雪莉在自己住的地方给江森开了个party,他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几乎都来了。其实江森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生日,而雪莉是在无意间看到他的护照才知道的。
  知道了,就记住了。
  美国人很能闹,其实江森原本也很能闹,但在他们眼里,江森有点“内向”。江森做过一个心理测试,题目是:当你参加了一个狂欢party后,你的选择会是:一,回家休息;二,继续去一个更狂欢的party。正常的中国人都会选前者,江森也不例外,于是屏幕上就跳出了一个结论:你很内向。
  囧。
  内向的江森本来就没把自己的生日放在心上,因此见到眼前欢腾的场景,多少有些意外,只好内向地抱着猫小如傻笑。猫小如也被这阵势吓到了,“喵”地叫了一声,肥胖的身体直往他怀里钻。
  不断有人跟他说“生日快乐”,他不断说“谢谢。”
  不断有人给他塞礼物,他不断地说“太好了,我太喜欢了,谢谢。”
  美国不是一个懂得含蓄的国家,他们习惯于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情绪。喜欢,就要声情并茂夸张地说:“太棒了!”
  所以即便像雪莉那么温婉的女子,在表达她的爱慕的时候也丝毫不含糊。
  她喜欢江森。
  江森也知道,她喜欢他。
  江森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她喜欢他。
  六月十六,他的生日,她的生日,他喝了很多酒。
  多到他不得不睡在雪莉这里。
  这是雪莉的一片心意,他即使不愿意,也不想当着许多人的面去拒绝她。谁能比他更清楚单恋着一个人的快乐和苦楚?
  所以他只好灌醉自己。
  雪莉把朋友送走回来的时候,江森躺在沙发里睡得正香。她静静地走过去,不想吵醒他。走得近了,她就悄悄俯下身,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出神地看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一个发光的存在,从初遇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他深深吸引,纵使知道那是妾有情君无意。
  好在他从未拒绝,也没有显现出尴尬,对她一直都是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友好。
  雪莉已经等了三年了,她用美国人特有的自信和天真去相信,胜利不会很遥远。
  手指勾勒过他的眉,他的目,还有那亚洲人少有的挺直的鼻梁,和性感的嘴唇。越来越近的距离让他的面容清晰起来,浅浅的呼吸拂在她的脸上,带着酒的醇香,将人迷醉。
  “小如……”他轻吟。
  即将触碰到他唇的那一瞬间,雪莉停下了动作,最终只在他额头轻触一下。
  “喵~”猫小如不知道从哪里踱步回来,跳上沙发,在江森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蜷成一团,闭眼睡觉。
  小如,这个名字,陪了江森三年,从未离开。
  雪莉知道,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这个名字的发音她怎么都读不准,读不准,她就不知道要怎么叫猫小如,于是江森说,那个字的发音类似于“room”,你就叫小如“room”吧。
  所以猫小如还有一个洋名,叫room。
  雪莉给江森盖上毛毯,又把趴在江森胸前睡相极差的猫小如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它在毛毯下露出了一个脑袋,这才转身回房。
  脚步声渐渐远去,江森睁开了眼睛,看着微开的那扇门。很久,他揉着猫小如的脑袋,低语:“你说她有没有希望?”
  没有人回答,只有猫小如被吵醒后烦躁地低叫了一声,用肉爪拨开江森的手。
  夏天来临的时候,江森还没决定是否要回去,小如就履行承诺跑来找他了,并且一点前兆都不给他。
  那天早上九点,她忽然打了个电话来,说:“森妹,我在机场,快来接我。”
  这话对他来说,就像是凭空的一阵惊雷。
  在机场他看见了她,头发比以前长了,皮肤晒得有些黑,但是精神很好,眉目间依然是她特有的飞扬神采。近四年,她的气息,还是未曾改变。
  他呆站着,穿过人群看着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困顿和挣扎。
  可惜,小如很快就发现了他,对他招手叫道:“森妹!我在这里!”然后就丢下她的皮箱,扑过来对他抱个了满怀。
  “森妹!”她撒娇地脑袋直往他胸口蹭,他却将她推离。他害怕,害怕她听见自己失去控制的心跳。
  江森清了清嗓子,张望了一下四周,问:“秦然呢?”
  “没来,我一个人来的。”小如回头将她的皮箱拉过来,嘿嘿一笑。
  江森挑眉,“吵架了?”
  “哇,森妹,你好厉害哦!真是料事如神!再世诸葛!”小如的狗腿样一如往昔。
  江森翻了个白眼,这个女人,见不着的时候疯了一样想念,见了面……就只想掐死她。
  到了江森的公寓,小如和猫小如一见如故。
  “它叫什么名字?”
  “room。”江森见她一脸迷茫,解释了下,“房间的room。”
  “好奇怪的名字哦!难道你是讽刺它胖得撑了整个房间?”小如哈哈大笑,“不过这猫可真够胖的。”
  “是啊,太胖了。”江森低头,揉着猫小如肥肥的肚子,不敢看她的眼睛。
  猫小如很少主动跟人接近,连认识了三年的雪莉它都是保持距离的,可对小如,偏偏亲切无比。
  江森想,邪恶的生灵果然都很善于发觉自己的同类。
  原先江森只需要伺候猫小如一只,现在,他需要伺候两个小如。
  “吃饭了!”他对在房里玩得热火朝天的人和猫说。
  两小如不理,继续造反,将他房里搞得一团乱。
  “吃饭了!”他又叫了一声。
  两小如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继续斗殴。
  “吃饭!”江森怒了,冲到门口,“你们两个!给我从床上滚下来!”
  两欺软怕硬的邪恶生灵真才乖乖下来,低着脑袋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间。
  客厅里多了一个人,雪莉。
  雪莉是江森发怒冲到房里的时候来的,她手里本还拎了一袋苹果,结果全部滚落在地。
  她一来惊讶江森屋里多了个女生,二来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江森对人吼叫。
  江森看到雪莉的那一刻,忽然有些窘迫。他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对她介绍:“雪莉,这是小如。”
  小如这名字对雪莉来说,如雷贯耳。
  而显然某小如本尊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知名度,还对眼前金发碧眼的美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森妹,你果然不老实,还对我说没交女朋友。”小如踢了江森一脚。
  雪莉听不懂小如的话,却还是竖起耳朵来听。
  小如的英文程度实在不怎么样,能够看懂学术文章和能够熟练运用生活用语其实是两码事,她远远没达到想表达什么就能直接表达出来的地步,所以只好吃力地慢慢跟雪莉磨,幸亏雪莉耐心好,努力听明白她想表达的东西,然后用最简单的英文来回答。
  江森头疼地看着这两个彼此都怀有私心并都对对方意图不轨的女人,心下暗想幸亏她们交流有障碍,否则他可真顶不住了。
  “小如你别胡闹,人家正经姑娘呢,不是我女朋友,我们是纯洁的阶级感情!”
  “这姑娘对你可没阶级感情纯洁。”小如暧昧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江森假装没看到,说:“那是少爷我魅力大,你嫉妒了?”
  “没,我就是想,跟洋妞谈恋爱也不错,以后生个混血多漂亮啊!”
  “你想多了……”
  “没想多!经过我火眼金睛的一番探究后发现,只要你点头,人家雪莉一定愿意替你生娃!娶老外还不用计划生育呢,多划算呀!要不你多生个给我怎么样?”
  “靠!你疯了?!”江森瞪她。
  小如嘿嘿直笑。
  雪莉看着他们一来一往,心渐渐往下沉。
  她以前还为江森对她的友好而庆幸,现在却发现,她其实根本就插不进他们的世界。
  友好,是因为疏远。
  晚上江森送雪莉下楼的时候,她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爱她?”
  江森抬头仰望漫天繁星,笑道:“雪莉,这一生,她都是我的一个梦。”
  她疑惑地看着他说:“我不明白。”
  江森把雪莉送到她的车边,轻声道:“梦一旦醒了,就永远失去了。”
  她依然似懂非懂。要美国人了解中国人的含蓄表达,实在有点难度。
  江森轻轻在她额前亲了一下,柔声道:“晚安。”
  雪莉的思绪因为这个吻从小如身上全线撤出。这是江森第一次主动对她亲近。
  “晚安……”她呆呆地说,然后呆呆地被江森拉开车门塞了进去。
  磨蹭了半天,车开走后,江森才往回走,下意识抬头,便看到小如抱着猫小如正趴在二楼阳台上对他坏笑。
  夏日夜晚的凉风娴静舒适,带着清爽的青草味道,扑面而来。
  “还纯洁的阶级感情呢,森妹你真违心。”小如说。
  站在楼下,江森仰视着她,莞尔,“你真八卦。”
  “人之初,性八卦。”
  “小如。”
  “啊?”
  “我马上就毕业了。”
  “嗯。所以我才来接你回去。”
  “你想我回去吗?”
  “想。”
  江森笑,他和她现在的姿态,正是罗密欧约会朱丽叶时候的姿态。那个爱情的露台,朱丽叶站在上面,罗密欧站在下面,于月光下,宣读他们的誓言。
  “小如。”
  “什么?”
  “我跟你走。”

番外:初爱(上)

  潘净如小朋友的生日,是在六月十六号。一般情况下,每一年刚入五月,她就会在身边的亲戚朋友耳边念叨:我要过生日啦,今年你要送我什么呀?
  如此念上一个月,记性再差的人,胆儿再肥的人,也不能、不敢忘记送她小佛爷的生日礼物。
  但是这一年,很反常,一向高调的小如同学竟然沉默着,一声没吭。
  旁人沉不住气了,跑去问她是不是生病啦?或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再不就是暧昧地说:你丫也会沉沦在爱的海洋里,把生日给忘记了?
  呃,可貌似,所有条件都成了真,小如那么自恋的人也不可能忘了自己的生日吧!那些沉不住气,经不住好奇心驱使的同志们,恰是中了她的招,潘小如同学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异常欠揍地叹道:“唉,既然你非要送我,那我就勉为其难想想看,咱现在还缺点什么吧!”
  众人吐血。
  正如我们所了解的,这种故事定然不会发生在秦然身上。秦公子别的优点不谈,就气定神闲这个特征,无人能及。所以这段敏感时期,他丝毫不表现出他的好奇,依然该做啥做啥,仿佛全然忘记了那么一个重要的日子。而小如小姐憋得一脸难受,就是很想上去问他为什么不好奇自己忘了自己的生日!
  唉,她果然没有秦然这般沉得住气,真是忍得她黯然神伤、肝胆俱裂!
  终于熬到六月十五日,那日,又恰逢礼拜五。
  小如把行动计划安排好以后,发短信给秦然:下课后给你半小时梳妆打扮,六点半准时到我宿舍楼下待命,迟到一分钟罚款十块钱!
  小如对秦然经常使用罚款招数,屡试不爽。这不能怪她,实在是她爹妈零花钱抠得紧,每次给钱都不超过一千,想人家普通高中生零花钱也能有个几百块吧,那还是零花钱,她是整个儿的生活费哪!
  唉,一切都是为生活所迫啊!不怪可怜的小如同学想尽办法从秦然那里剥削钱财来填补家用了。所幸秦然在这方面对她比较放任,才能让小如同学尽早脱贫致富,保温饱、奔小康!
  秦然对她的短信,只回了一个字:哦。
  好,此番作为,又犯了小如的禁忌!
  想当初秦然还在追求她的时候,他是很愿意与她发短信的,她哇啦哇啦说一堆,他也能一一应上,可后来真的好上了吧,小如就发现秦然真是个没情趣到极点的人,她的短信还是能哇啦哇啦说上一堆,但他每次都回那一两个字!如果问题复杂需要他解答的话,他会干脆打个电话过来,用嘴巴说。总之就是懒得敲那几个字,还找理由说啥,啊,那手机按键太小了,他手大,不方便!
  啧啧,明显是借口,当年追求她的时候他的手就小了?追上她了那手就忽然发育长大了?她又不是生长素……分明就是瞧不起人!
  自此,小如领导给他定下了规矩:回复亲亲小如宝贝的短信,每次不得少于10个字,若少一个字,便罚款十块钱!
  于是,当下小如就回了个短信过去:罚款九十,请于今日见面时一次性缴清。
  不一会儿,秦然给了回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数了一数,刚好十个字。
  囧哗哗,他还真是天才。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如坐在教室最后排,宝贵的青春光阴就在她的异想天开中度过了。
  因为临近考试,很多同学下了课就去自修教室占位置,当然更多的是到食堂抢饭。小如跑步前进,一回到宿舍就开始梳妆打扮。
  今儿晚上有某电影的首映,她早就以自己生日为借口,让她爹去弄了个包间。当然电影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暧昧的包间和与她一起呆在包间里的人。
  她打扮了半天,还喷了点香水,施施然下楼,优雅地抬表一看,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了……
  秦然同学当然早就在女生楼门口等着了,倒也没有不耐烦,只是靠在大树下面优哉游哉地听着音乐。
  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习惯了。
  天气很好,几乎没云,夕阳在地平线上做最后的挣扎,在昏暗的天色里透出最后一缕彩霞的光,异常美丽。被这样的光彩打在身上的秦然,也异常令人心动。
  小如叹了口气,早知道该动作快点的,他家男人怎么能被晾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那么多人白看了呢?
  罪过啊罪过!
  秦然依然那么玉树临风,随便往哪儿一站,都让人无法忽视。但小如还是有那么点儿小失望。这个男人,不是让他打扮了么,为什么还穿着白衬衫牛仔裤?
  没情趣啊没情趣!唉,少了她的监督,他自己果然是不行啊!
  秦然衣柜里最多的就是白衬衫,他是个懒人,在小如干涉他着装自由之前,他自己上街买衬衫都是三五件一买,同样的款式,而且只会买白色的。心理测试分析说,一般这样的人,往往性格上有残缺,对某些事务会格外执拗。这话听起来挺可怕的,像心理变态一样。
  小如走上前挽住秦然的胳膊,说:“媳妇儿,晚上去吃什么呀?”
  秦然挑了挑眉,道:“给点提示吧。”
  曾经小如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段话,说女人在跟男人征求意见时,心里往往已经有了一个范围,要是男人提议的没在这个范围内,女人就会变得很暴躁。当时她把这段话读给了秦然听,秦然深以为然,于是每次她在询问类似问题的时候,他都会先要求给个范围,以免被她的凤尾扫到。
  “瞧你这点出息!”小如翻了个白眼,伸手到他面前,说:“先交罚款。”
  秦然把钱包掏出来放她手上,见小如不客气地翻他钱包,便忍不住戳了下她的脑袋,回敬道:“瞧你这点出息。”
  结果,两人商量下来,去吃了川菜。夏天吃辣,可不是一个爽字了得!吃罢小如拿出电影票来献宝,说:“亲爱的,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首映票哪!”
  “让您老费神了。”秦然接口道。
  “那是!”小如点头,对这个话,相当满意。
  其实看首映挺烦的,整一个秀场,弄得跟演唱会似的。好不容易等众名人把话说话,电影开始放了,小如已经无聊地打了好多个哈欠。
  那是一部在当年还算有名的电影,导演也是说出来大家都知道的名导演,制作费据说也是天价。那电影场景倒是真做得不错,可就是内容看不大懂。
  小如靠在秦然肩膀上,把玩着他的手。秦然的手很好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指甲饱满。但是因为从小练小提琴的缘故,他的左手指腹跟常人不太一样,显得更厚实些,指骨也软,可以向后弯一个弧度
  小如捏啊捏的,捏得秦然手心里出了汗,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你今天怎么了?”
  平日小如好像不会粘人粘那么厉害。
  小如其实很想说:过了午夜零点就是我的生日啊!但还是忍着没说,继续蹭。
  他们包间位置很好,空间也够大,够五六个人呆的,小如偏对秦然粘得紧,把秦然都捂出了汗。
  秦然一手搂住她的肩,另一手从果盘里插了片西瓜到她面前,小如乖乖张口,吃掉。
  “秦然。”她在他怀里蹭蹭,以引起他的注意。其实她一直在悄悄打量他,而他一直认真地看着那莫名其妙、故弄玄虚的电影。
  “嗯?”秦然懒懒地应了声。
  “来亲一下。”小如嘟着嘴靠近。
  秦然撇了一眼,把自己的脸凑过去。
  小如扭,不满地说:“嘴!”
  秦然犹豫了一下,问:“你刚才吃大蒜了么?”d
  嗯?啊,好像吃了诶……啊啊啊啊啊!该死的川菜!
  (川菜:你自己要吃蒜跟我有嘛关系啊- -b)
  秦然与她进行了一番眼神的交流,然后一脸了然的表情。
  小如内心极度不爽,决定在沉默中爆发,双手捏住秦然的脸,拉向自己,嘴巴嘟了上去!
  强吻啊,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强吻!
  秦然默默的,毫不抵抗的,承受住了。
  小如吻得有点欲罢不能,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想把他吃下去呢?这个男人她太喜欢了,只要一想到,就觉得心里有个猫爪子在挠……难道说,她变态了?
  唉,原来变态也是会被传染的。
  “你说我正常么?”小如忽然问,手没停下,在他身上吃着豆腐。
  秦然先是一愣,转念就明白了她跳跃的思维,乐呵地说:“这不怪你,潘同学,是我的问题,魅力太大,不怪你抵挡不住。”
  秦然很少开玩笑,没想到说个笑话也能一本正经。
  小如大笑,跨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对准他的唇啃了起来。
  这天小如穿了一条及膝的波西米亚风格的裙子,裙摆很大,所以一点都不影响她的行动,反而让秦然忍得有点难受。
  吻着吻着,她开始解秦然的衬衫扣子。其实穿衬衫最大的风情,在于解扣子的过程,一颗一颗纽扣解开,要比T恤一整件脱下来有情趣多了。秦然被她弄得气息不稳,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小如……这里是电影院……”
  电影屏幕上幻彩的光映在他的脸上,音响里忽然传出来男主和女主欢爱的声音……
  配合得可真默契啊……
  小如扭着身子挣脱秦然,秦然怕弄疼她,也不敢用力,只好随她。于是她的手又不安分地伸入他的衬衫内……扣子被解了四个,胸前大大地敞开了!
  “小如……”秦然从不认为自己是圣人,一直以来都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在强忍……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小如有些委屈地靠在他胸前,做小女人状。
  秦然叹息,“知道。”8
  “你说说看。”她与他耳鬓厮磨。
  “过了今天,你就二十岁了。”秦然轻轻抱着她,心下也开始感叹,他的姑娘真的长大了。
  小如听他这一说,坐直身子了,双手放在他胸前,用哀怨的眼神望着他说:“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记得。”秦然啄了她一口。
  “行么?”小如捧着他的脸,逼他正视这个问题。
  秦然笑,“你都已经计划好了,还问我?”
  哟,秦少爷默认了!小如喜出望外原形毕露,蹦跶起来说:“那赶快走!现在就走!”
  “电影还没完……”
  “不看了不看了!”小如穿上鞋子,催促道,“你要看下次买盗版碟送你!”
  “……”
  关于这事,得从头说起。
  潘小如同学自从研究过A片以后,就对闺房之事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本着理论结合实践才能得出真知的原则,她非常积极主动地对秦然同志提出了实践的要求,而秦然通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她。
  作为女生,被人这么拒绝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特别对方还是她的男朋友!
  所以在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斗勇斗智后又不幸以失败告终的情况下,潘小如同学终于发飙了,双手插腰成水壶状,怒发冲天指着秦然道:“我要和别人去实践!”
  纵然秦然大师再心如止水,也是切切不能忍受被戴绿帽子之事的,只好耐心拉她坐下来,语重心长地开导。开导的过程是让她明白某些事情等心智成熟一些以后再进行会比较好,开导的结果是他答应在她过完二十周岁后,一定陪她实践!
  而在这段等待她长大的过程中,他到底用了多大毅力去隐忍自己的欲望,隐忍她怀疑自己的目光,就不在这里细说了。
  总之,秦然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自持力已非常人能够达到了。
  如今,小如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自己的二十岁的生日,便迫不及待把他拐骗了出来!为这一天,她可是做足了准备!
  她先是提前一个月开始健身,跑跑步做做仰卧起坐什么的,企图以她迷人的身姿一次性将他迷死!当然这些运动是否有成效,暂且不提,至少咱态度是端正的。
  后来她又跟她娘亲耍赖撒娇,说人家姑娘二十岁生日母亲都送内衣的,让她家女王陛下也给她买一套内衣,指明要Victoria's Secret。嗯,本来她计划的是买性感的情趣内衣,但是如果女王陛下在旁边的话她就不好开这个口,于是跟女王陛下商量,借她的信用卡刷,她自个儿去买。女王陛下没想太多,拿了卡给她,然后小如就找齐娟陪着去买了,可最后还是挑了套深紫色的看起来挺性感其实还挺保守的内衣。
  齐娟嘲笑她:有贼心没贼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小如叹气,算了,想秦然那小伙子也是第一次,第一次就太刺激了,怕会不利于他长期稳定的发展,那总是不大好的。
  齐娟无言。
  离电影院不远的这间金碧辉煌的酒店的豪华套房,是小如骗了她爹的VIP卡来定的,她早就查过了,凭他爹卡上的积分,够她在这间她连吃几个月馒头也住不起的套房内住上一礼拜了。
  唉,你见过那么小气爹么?自己吃香喝辣,对女儿却管那么严!
  小如趴在床上打滚,一侧是整一面落地玻璃,夜都市就在脚下,看起来流光四溢。
  嗯?这里是几十层楼来着?果然还是景观房好。小如跳下床,蹲在落地玻璃前看着黄浦江江面上倒影的灯光,一时陷入沉思。
  秦然说,她总是习惯以发呆的方式来进行思考,跟他家那只小黑一样。哦,对了,小黑是阿森养的黑背,因为是黑色的,所以叫小黑。
  瞧,多没创意!好歹也叫小白啊,以此,方能显示主人的与众不同。
  秦然洗好澡出来,见小如蹲在玻璃前发呆,头上还包着毛巾,身上裹了件大浴衣——唉,浪费的内衣白买了。
  “你干嘛呢?”秦然拿了吹风机,坐在沙发上,对她钩钩手指头,“过来。”
  秦然有个癖好,喜欢玩她的头发。
  小如乖乖走过去,坐进他身边的沙发里,背对着他。他开了吹风机,手指温柔地插入她的发中。
  “留长发吧,小如。”秦然不下十次地蛊惑她。
  “不要!”小如不下十次地拒绝。
  “为什么?”秦然不下十次地问。
  关于这个为什么,小如的回答倒是每次都不一样。这次她哈哈一笑,说:“你看你那么喜欢长发,我却坚持短发,可你还是缠着我,那是不是说明,你是真的喜欢我呀?”
  “……有逻辑关系么?”秦然眉一耸。
  “如果你喜欢长发,我又刚好是长发,那就有可能是你喜欢我长发才喜欢我的,是不是?”小如解释道。
  多奇怪的思维!秦然叹气,“傻孩子。”然后温柔地对她后脑勺亲了一口。
  短发也有短发的好处,吹起来快。秦然收起吹风机,小如就顺势躺倒在他怀里,仰起头看着他。
  气氛很好,有暧昧的壁灯,和整个夜都市的流光做背景。
  可是小如问了个煞风景的问题:“你带套了吗?”
  秦然忍俊不禁,“你说呢?”
  其实本来她就是顺口一问的,而秦然这一笑,她倒反而坐了起来,扭过身面对他,叫道:“天哪!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秦然懒懒地伸了个腰,踱步去床边,道:“我怎么敢不准备……”
  “你早就知道我今天出来要干嘛了?”小如不甘心地追问。
  秦然躺进柔软的床里,侧过身子,一手托腮,一手很妖孽地对她勾了勾手指,眯着眼睛笑道:“连你都看不穿,我还能混迹江湖么?”
  小如跳起来,扑上去!在与他口舌相交前,问了个问题:“你带的是什么套套?”
  “嗯?”秦然一时间没想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什么套套。
  “我也带了!”小如挣开秦然的手,蹬蹬蹬几步跑到茶几边,拿过她的包,从里面套出几盒东西,再跑回床上,给他显摆,“你看,夜光的,草莓的,还有颗粒的!我早就想试了呢!啊,不是去年买的那些,去年的我怕过期了不干净,这些是新买的。”
  “……”秦然隐隐抽搐。
  小如顿了顿,一本正经地问:“我买的都是大号的,你可以用吗?”
秦然翻了个身埋进被子里,不知为何,内心一片瓦凉瓦凉……


番外:初爱(下)
  “我们先用哪种?”小如左看右看,觉得哪个都挺好。
  秦然从他的钱包里拿出一个比较正常的套套,无力地说:“还是用我的吧……”
  小如接过一看,嗯,超薄的。
  “薄了,质量会不会变差?”她认真地问。
  秦然伸手搂过她的腰,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扶着她的脸认真地说:“能不能先不研究这个?”
  “你打算不用?”小如惊恐状,“网上说,目前未婚妇女人流问题很严重啊,特别是那些无知少女们,因为不注意避孕,导致了意外怀孕再去做人流,不但对身体会造成很大的损害,还可能引起一些并发症……”
  “……”秦然压着她,开始亲她的耳垂,“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好痒啊~”小如笑着躲开,“我怎么想太多了?这是多么现实的问题,像我这样成熟的女人当然得先确保自身安全无误,才能进行风险作业,是不是?”
  秦然一口咬住她的唇,听到她喊痛了才放开,用蛊惑的声音说:“一个成熟女人,应该懂得怎样调动男人的积极性,是不是?否则直接作业不起来,你自个儿研究风险问题也是闭门造车,是不是?”
  “闭门造车?”小如眨巴了两下眼睛,“闭门造车是啥意思?”
  “关起门来造车比喻脱离实际只凭主观办事。”秦然一口气说完,开始惆怅。为什么要在床上说这个话题?
  小如两眼一眯,手臂绕上他的脖子,笑道:“你是在暗示我要勾引你么?”
  秦然心想,已经明示到这份上了,还暗示呢……
  他开始吻她。
  她开始不安分。
  秦然的浴衣被她扒下,气氛被点燃。 @
  他在她身上种下了草莓,她在他身下妖娆辗转;他将她的每一寸肌肤点燃,她把玩着他的兄弟不肯撒手。
  一般女生不是应该先惊讶,后羞涩么?怎么这年头的小处都如狼似虎?
  他吻着她的胸口,手指弹着她腰间细腻的肌肤,她却捏着他的兄弟笑场了。
  “哈哈哈哈好痒啊……”小如扭腰,满眼含笑,低下头非常不厚道地打量秦然的兄弟,说,“秦然,这个真的会变大诶……好好玩啊,哈哈哈哈哈……”
  秦然适时封住她的唇。再让她笑下去,那变大的某物指不定得在她手里又变小了……
  他将手指从她腰上移到腿间,小如下意识合并双腿,唇间支吾了一声。
  “放松,别怕。”他轻柔地吻着她,道。
  一些奇妙的感觉令她怀带期待,并同时又真有那么一点……紧张,嗯,不好述说,委实复杂。
  她睁开蒙了层水汽的眼睛看着秦然,秦然的额间因为隐忍已经淌出了汗,但依然很温柔很温柔地亲吻她,并安抚她。
  “如果舒服了,告诉我,如果不舒服,也告诉我。”他在她耳边说,那声音低低地,像细沙慢慢研磨进了心底。
  “嗯……”小如抱着他的背,身子弓了起来。他的动作也有些生涩,在她最神秘的地带进行探索,双眼则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以分辨出如何才是她喜欢的,或者不喜欢的。
  秦然从来就是个有钻研精神的好学生。
  小如尖叫一声,忽然觉得身上的敏感处都集中了在某一点上,四肢开始颤抖,就像在抽搐。她四名抱紧了秦然,张口咬住他的肩,过了好几秒才算缓和过来,很舒畅,身上蒙了层汗。
  难道是……传说中的高潮?
  小如喘着气睁开眼,见秦然看着她笑,拉下他的脖子亲了一口,以示嘉奖。
  其实在这以前,两人虽然没真的做过,但倒也坦诚相见过很多次。况且小如本来脸皮就很厚,纵然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但离所谓羞涩,还差得远。
  秦然俯身亲吻她,手指向下探去,缓缓进入。不过才进去一个指甲盖的距离,小如就叫了起来:“痛!”
  “乖,放松,我慢慢来。”秦然耐心地吻着她,与她唇舌相交,而小如是真的痛,闭着眼强忍着忽略身下的痛楚。
  早就知道第一次会痛,但没想到会那么痛!纵然秦然很忍耐,很温柔,她还是在微微颤抖。
  “好些没?”秦然问,手指就停留在原处,也不敢再向内进入。
  小如双臂缠绕着他的脖子,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紧抱着他说:“一次性进来,我能忍!”
  秦然在她额前亲了亲,她这模样,他也心疼,可这事真不能替她承受……
  秦然一手用力揽住她,吻住她的唇,另外那只手,猛地将一指全部伸入!
  “呜——”小如的呜咽声淹没在秦然的唇齿间,若非秦然抱住她,她定是痛得整个人都能缩起来!秦然一放开她的唇,她就哭了出来,那叫一个梨花带泪……
  “好痛……”她非常委屈地蹭蹭秦然的脖子,泪水混了他的汗水,从他肩头滑落。
  “现在呢?好些没?”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体内,想给她一个适应的过程,但显然她一时间是无法适应这忽然挤进来的异物。
  “疼,别动。”她在他耳边低声道。
  “好……”秦然亲她的脸。
  小如吸了吸鼻子,问:“都进来了么?”
  “嗯?”秦然微微抬了下头。
  “有没有全进来?”她泪眼朦胧地问。
  “……”看着她那期盼的目光,他要如何告诉她,现在进入的不过是他的一根手指?
  小如见秦然面露难色,手便从他肩头向下滑去,路过胸膛,腹肌,下腹……然后是他的兄弟。她一愣,放开,向自己身下探取,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几根?”她问。
  “一根。”秦然说。
  “啊——”小如尖叫一声,忽然把秦然推开,滚到旁边裹住被子,哭道,“我不玩了!”
  秦然握住她的脚,艰难地说:“总要经历这个过程啊小如……”早疼晚疼都是疼,躲不了。
  “呜~~那我不要做了!”小如踢开他,把被子裹裹紧了,说,“我这辈子都不要做了!”
  “……”
  “我不要——”小如用被子遮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秦然。秦然望着她的眸子里带着很深的情欲,凭借动物般的直觉,她也能感受到这样的男人很危险。
  “一辈子都不要?”秦然的声音已经暗哑得不像他自己的。
  “呜~~不要不要不要!”小如猛摇头,最后把脑袋也埋进被子里。
  秦然长长地做了个深呼吸,说:“好。”然后不再理她,走进浴室。
  小如听见了淋浴哗啦啦的水声,这才拉开被子透气,顺便把空调温度打低一些。没多久,浴室门开了,她又躲进被子里,只留了一条缝,看见秦然腰间裹了浴巾,走回床边。
  小如本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哪想到他只是关了灯,躺在她身边,睡觉了。
  宾馆这床很大,小如睡在一边,秦然睡在另外一边,中间隔的距离足够再躺两个人。秦然睡着没动,小如不确定他有没有睡着,但反正她是睡不着的。
  平时两人睡在一起秦然都喜欢粘着她,今日她也知道是自己先挑起了火,又听说男人发情的时候会很冲动,想想他也真够不容易的……
  “秦然。”小如向他身边挪了挪。
  秦然没说话,仿佛真的睡着了。
  “你生气了啊?”小如再挪过去。
  秦然还是没说话。
  “我知道你没睡着!”小如拉开被子,霎时觉得一阵清爽!唉,她都给捂出一声汗来了,也挺不容易的。
  因为捂久了,身上很烫,而秦然刚冲过澡,皮肤光滑又清爽,小如贴上去就觉得一阵畅快。
  秦然的身体僵了一下,气息有些不稳地说:“小如……别这样……”
  “你生气了么?都不理我!”小如把胸口贴着他的背,手伸到他胸前抱住。
  啊,皮肤真好,冰凉舒适啊!
  “不是的……”秦然有些急了,拉开她的手,但她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不放,腿还缠上来,跨在他的大腿上。
  秦然无奈地叹气,转过身,平躺着,侧过脸看着她,低声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嗯。”小如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秦然的味道,亲多少次都不会厌倦。
  “我……”秦然被她这举动弄得不知该哭还该笑,最后只好长长地叹口气,道,“小如,我或许没你想得那么能忍……”
  小如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臂横过他的胸口,顺手吃点豆腐,问:“就这样不好吗?”
  “你没感觉到我的心跳吗?”秦然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
  “你紧张么?”小如好奇地问。
  秦然痛苦地呻吟了一下,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扯进怀里,然后将她贴在他胸口的手向下移去,伸入那还裹在他腰上的浴巾里。呃……男人果然容易兴奋啊。
  “很烫。”小如做出评价。
  “嗯。”秦然尽量平复自己的呼吸,可是很难做到。他心里一直念着的那个姑娘如今什么都没穿躺在他怀里啊……能平静下来才是见鬼了!
  “不能让它缩回去吗?”小如认真地问。
  秦然无奈道:“它不听话。”
  “不听话就打。”小如手上稍稍用力,便听见秦然急促地鼻息喷到了她的耳际,竟也有了点感觉。
  “小如……”秦然低头,用力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然后将她松开,收回手臂,并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说,“睡觉吧,不要碰我,没事的。”f
  小如见他这般忍耐,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拱了他一下,问:“要不,我不碰你,我就让你碰碰?”
  她贴过来,秦然却不能再向床边让了,再过去就要掉下去了!于是他干脆起身越过小如,躺在另外一侧,说:“不行,我说真的,不管你碰我还是我碰你……我忍不了……”
  小如长叹:“男人好麻烦。”
  “……”秦然背对着她,窗帘拉得不那么严实,透出了一点点光亮。
  过了一会儿,小如翻来翻去按捺不住了,蹭过去说:“要不,再试试?”
  秦然保持沉默。
  小如的手顺着他的腰向下,握住他那还清醒着的兄弟,柔声道:“还装睡?”
  “再试试?你又要喊痛了。”他嘀咕。对小如他还是了解的,非常了解。
  “那怎么办?总不见得真的永远不做吧?”小如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问,“有没有办法让我不痛?”
  “比如?”他问。
  “打麻药?”小如挑了下眉。
  “那你还有感觉么?”秦然几欲崩溃,哪家姑娘是靠打麻药来过初夜的?说出去不要笑死人了……
  小如咽了下口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说:“来吧,我忍!”
  “真能忍得住?”秦然不是怀疑她,是真的真的不相信她。
  “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小如怒了,“不就是痛点么,能痛得死人么?!老娘拼了!”
  “……”
  “来吧!”小如爬秦然身上,跨坐在他的腰际,居高临下,女王模样。
  秦然手先放在她腰侧,慢慢轻揉着移动到她的后背,他的手指很温柔,小如舒服地发出了一些不太像她自己的声音。
  他的大手又从她后背,慢慢向前移,她的胸不大,但形状手感都很好,他用滚烫的手心,将它们包裹了起来,听到她微微动情的吸气声,才开始轻柔地抚摸,从周围,到中间。
  小如的呼吸骤然变快,牙齿咬着下唇,仰起头。
  “喜欢就叫出来,没关系。”秦然用嘶哑性感的声音诱惑她。
  “嗯……”小如握着他的手臂,好吧,她承认,她很动情。
  秦然眸色一沉,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含住她胸前的花蕊,轻挑慢捻起来。
  “喜欢吗?宝贝。”他低声问。
  小如的手指插入他的发丝,抱着他的头,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要是说喜欢,会不会太过淫荡?
  “不要问这种问题……我是良家妇女!”小如咬牙道。
  这下轮到秦然笑场了,她这是什么逼良为娼的良家妇女啊……好在秦同学自制力一向超强,只笑了两下,就收敛住了,继续干活。
  他的唇向下移动去,到腰,腹,然后再向下……
  “啊!秦然……”小如一惊,秦然却早已分开她的双腿,舌尖占据了她的敏感部位。
  “那里……不要……”小如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那濒死的猫叫,她的手指握紧了床单,紧到自己都控制不住,四肢像被电流激过,瞬间绷直,脑海中一片花白,然后开始抽搐。
  “不要了——啊——”她尖叫一声,只觉得有一阵暖意从腿间涌出……
  “放松,别怕。”秦然的手指沾了花蜜,慢慢进入她的身体,很轻很柔,但小如还是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本能地阻止异物的入侵。
  “秦然……”小如低声唤他的名字,带了一些迷茫,和无助,又像是要哭。
  “小如,我在这里,我在。”他亲着她的耳垂,那么轻那么柔地述说着他的爱慕,“交给我,好不好?”
  “嗯……”眼前朦胧一片,泪水向下滑去,小如伸手揽着他的脖子,低声道:“来吧,我不怕。”
  她的身体已经能适应他的一根手指。
  于是秦然试着放入两根,她的身体又开始因为疼痛而颤抖。
  他吻住她,缠绵的舌吻。谁说他不心疼,可半途而废的话,下次依然会这般疼痛。
  待两根手指完全进入的时候,他放开她的唇,她已经哭得一塌糊涂了,还强忍住不出声,咬着自己的下唇。
  “对不起……”秦然吻她的眼睛,罪恶感油然而生。
  小如控制了下情绪,问道:“还差多少?”
  “现在是,两根手指。”秦然实在不太忍心告诉她。
  小如控制不住泪腺,眼泪像珍珠似的,又哗啦啦掉下来。两根手指宽度啊,跟她摸过的他的那个什么,呜……根本不能比啊……
  “直接来吧,也就痛一下!”小如一咬牙,勇敢地说。那表情,当真是视死如归。
  “受得了吗?”秦然心疼地问。
  小如将他的手指抽出来,放在自己的颈边,吻了一下,说:“来吧。”
  想当年革命烈士门抛头颅洒热血,挖地雷炸碉堡!想当年关公刮骨疗毒!想当年……那什么,是吧,她这一点点痛算什么呀!
  “来吧!”小如压低秦然的脑袋,吻住他的唇,心中默默地呐喊:劳动人民万岁!中国人民万岁!无产阶级万岁!
  然后一阵被撕裂般的疼痛,把她那本就薄弱的意志全部打垮!
  口号果然是不顶用的……
  纵然秦然封着她的唇,也感觉到她疼得想死的痛楚!她的指甲深深地抓进了他的背里——幸亏不长,不然指不定血溅当场。
  而事实上,他才进去了还不到三分之一。
  “放松,宝贝,紧张了会更疼!”秦然安抚她,其实自己都快不行了,汗水从额际滑落,他忍得快崩溃了。
  小如说不出话来了,睁开泪湿的双眸,向下探去,发现还没全部进入,哭泣着说:“进来,就一次,全部进来!”
  “小如……”秦然真的疼了。
  “没关系的,速度快点,这样一点一点会更疼!”小如强忍住自己想要逃跑的欲望,亲了下秦然的脸。她知道这个男人是花了多大力气在忍耐。
  秦然不再多语,双臂从她腋下伸过,扳住她的双肩,不让她向上滑去,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问:“准备好没有?”
  “好了。”小如攀上他的脖子,等待那最初的爱。
  这是仿佛是一场祭奠,因为爱情而虔诚。
  他一口气没入了她的体内,完整的,毫无保留。
  很多年以后,小如依然记得当年初爱时的疼痛,那种像是身体被撕裂开来的痛楚。可后来却明白,正是因为痛,所以才能铭记。
  爱情或许也是如此,因为痛了,才会更加刻苦铭心。
于她,于秦然,于江森,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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