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爱拉囡囡:相亲以后

(2009-04-28 10:17:55) 下一个

  1、原罪
  从陌生的空间里醒来,任何人都会本能地感觉到恐惧。向阳光透来的方向望去,立刻被眼前如油画般的美景震撼。纯白的纱帘前站着个背对我的男人。他披着件棉浴袍,湿发间的水珠在阳光下晶莹闪耀。金色的光线笼在他身上,勾出完美的体形。
  迟疑的瞬间,神仙哥哥缓缓转过身来。那张脸更是惊为人天,笔挺的鼻梁将脸部线条撑得很有质感。勾魂的杏眼,精致的薄唇,修长的脖颈,配上小麦色的皮肤,美男二字被他演绎地淋漓尽致。发尖的水珠伴着七色阳光滑落在他微张的唇瓣,转而顺着曲颈滚入敞开衣襟的胸间,又流向只用带子松系的低腰处,最后隐没在袍底深处的身躯里。整个画面随着水珠的动径变得生动,遐想抑制住恐惧占据我的全部思维。
  “你醒了?”男人浅笑着跟我说:“早上好。”
  我回应了他的问好,又轻轻支起身体,迅速环顾四周。浅蓝色的墙纸和暗金属的装修风,家具都是尽简。床头柜上的原版哈里波特和玻璃相框说明这不是酒店。努力搜寻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记忆,脑袋沉甸甸地迷茫着,思考被太阳穴的胀疼打败——是宿醉。
  “这是我家,你可以用浴室,里面有干净的浴巾。”他用平常地好像招待客人一样的语气指示我去洗澡。
  从窗缝里漏进来的凉风赶走我记忆里的浑雾,昨晚的相遇也渐渐清晰。他就是跟我在那家装修很小资的红叶餐厅里相亲的男人!天呐,我怎么会一大早在相亲对象的家里?眼前的情景早已说明一切,我立刻以最恶毒的语气在心底用国骂把自己昨晚的糊涂问候三遍。
  如果人生来就是带罪的,那我一定是罪恶深重的那种人。
  坐直后抬头看他,却发现对方的眼神刚从我上半身扫过,这才注意到一被子的春光都随着我的起身轰然外泄。不管昨晚是如何的激情,我显然还没准备好跟眼前的帅哥“坦诚相见”。尴尬中从地毯上凌乱的衣服堆里捡几样遮在身上,推门躲进男人身后的浴室。擦身而过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他嘴角弯起个小小的弧度。
  My God!丢人丢到家了……

  2、熟女的条件
  现在有很多时髦词汇形容我这个年纪状态的女人。
  比如剩女。中国女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周岁。如若二十三周岁为初婚,就算是晚婚。一般都市女性二十五岁为正常结婚年龄。照这么算起来,我这样实岁二十七,不仅没有结婚,连个正常交往的男友都没的女人,就完完全全可以被称为让人挑剩下的“剩女”。
  不喜欢这样的提法,谁说没结婚就是被人挑剩的呢?也可以是没男人能入我法眼,所以更多时候我称自己为熟女。这个词是从日本娱乐界流传过来的,三、四十岁的女人,虽然不再青春、稚嫩,却有岁月提炼出来的成熟、自信和品味。这解释多让人舒心,哪怕是要我提前进入三十也比跟人承认我是滞销品的好。
  现代人特别喜好泊来词,因为没人能真正理解它们的含义,大家可以用张显个性的方式去演绎自己的理解。熟女到底什么地方跟幼齿(青涩小女生)不同呢?
  有人说熟女是不再有第一次性的女人。大龄未婚女性想要找人发泄身体欲望早已经见怪不怪,目前的道德观是必须做好为人为己的安全防护措施,且不以破坏他人***家庭为底线。有人认为这么做太过开放,可女人中有多少期待着自己老公是处男?如果对方也不是处字级的,何必压抑自己让身体跟着受罪!但这么说并不代表可以乱性,比如时下流行的一夜情,我就没有足够的心理素质去搞。
  可悲的是,昨天晚上我乱性了。相亲相到对方的床上,想来很多人都不会谅解,实话说我也不理解自己。脑袋里还是滚着团迷雾,到底是什么促使我跟对方匆促上床?有点小小的悔意,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周六阳光明媚,大好天气让满城人倾家出动,排着长龙的汽车阵显示着发展中国家硬件建设的迟缓。车子被堵在高架桥上一动不动,心中的郁闷成倍增长。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突然自奏自跳起华尔兹,拿起一看是小麦,我的姐们。
  “美女在哪里?我和范妮在写意咖啡,你来吗?”小麦空灵的声线像一股清泉,让我在憋气的等待中精神大振。
  “去去去!怎么不去?我被堵在高架上,再过半小时就到。”我对着电话激动地乱喊。
  熟女有两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化妆品和姐妹淘。不再年轻天然的皮肤需要精心保养和认真化妆将外表上的自信提升到最高,以此散发出成熟女性独特的魅力。而姐妹淘则是帮助心灵重建的精神食粮,也是最好的狗头军师。三个女人一台戏,常常用唱戏来自娱自乐也是种享受。
  现在为了尽快找到我的军师们帮我摆脱烦恼和迷雾,挂下电话我就睁大眼睛找缝插。旁边缓慢行驶本田车不肯让我,驾驶座上的GG露出不爽的表情。我今天实在没耐心等待,必须在爆发前逃出困住我的车龙阵。隔着车窗抛去一个大大的微笑,本田GG立马舒展皱起的眉头,减慢车速让我插队。女人嘛,正确使用外貌条件是生存的基本技能,也是熟女都懂得利用的Tips。抓准时机,一踩油门追寻前方的士大叔而去。
  半小时不到,我已经坐在写意咖啡里吹湖风。
  “说!昨天相亲如何?”小麦开始逼供,真不枉费她电台八卦节目主持人的身份。
  “哦,那个啊……咦!怎么我的奶茶还没送上来?”早上的场景如此震撼,脑袋还没想好如何组织语言,转移话题为上策。
  “吼吼!不要叉开话题,看来有戏哦。”主持人就擅长掌控现场,小麦一眼识破我的心思,跟坐在沙发上低头发消息的范妮交换眼神后继续问:“那男人长得帅吗?”
  “嗯!帅的。”洗完澡出来看见已换上紫色T恤和纯白裤子的油画美男更是人模狗样。
  “哦?不错!”范妮终于放下手机,饶有兴趣地回应我的答案。这个女人只要听见有帅哥就来劲,当然她永远不会忘记加问一句:“多金吗?”
  “嗯!钱应该不少。”想起衣服上HugoBoss的标记,客厅一体化家具背后意大利皮具的出口商标,白色坐驾前BMW的环。我没说他的“金子”就差植到脸上美容,贴到墙上当墙纸已经是大大的诚实。
  外貌和金钱是我等熟女辈看男人的基本方针。都大把年纪了,自身条件也不差,谁还乐意嫁个没钱又丑八怪的男人啊!
  “那什么时候结婚?”两美女漫不经心却异口同声。对于自诩是现代女性的人来说,速成是天经地义。有钱有貌的男人不拿来结婚是浪费!只是昨晚发生的一切太诡异,我完全想不到接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小麦见我眉头深锁,马上察觉出异样。她本着记者的天性,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我后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你今天怪怪的,一定有问题。难道他看不上你?文大小姐也会没信心?棋逢对手?遇上黄金男你没主动点?”
  “谁说我不主动。”我从心底发出嘀咕,瞒她们两个人精是没希望的,干脆直接吐露出早上的情景。
  “这么迅猛!”这下范妮是彻底来了兴趣。
  “啊!空窗太久的女人就是……”小麦大吼一声后收住表情,又用非常理解的语气边说边看旁边一脸了然的范妮。
  彻底无语。原来我脑子里的疑团就是空窗期羸弱的控制力!
  “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范妮问。
  怎么办?还没想过。我得先整理一下被酒精缠绕的记忆。 
  昨晚七点,我按照介绍人大沛的指示准点走进红叶,小姐帮我指出预定座位的方向。对照手机里的模糊照片,我确定位子上侧影优雅的男人就是今晚的男主角。走上前去问好,他礼貌地起身,温和地微笑,然后简洁地自我介绍。第一印象十分美好,他不光有让人惊艳的长相,态度也是彬彬有礼,绝对属于优质相亲对象。
  整顿晚餐吃得欣然愉悦,席间他幽默风趣的谈话让我决定在结束晚餐后主动出击。熟女必然是懂得抓住时机的!
  走到停车场,我不着痕迹地邀请他一起去城南最时尚的NIGHT CLUB续摊,他欣然接受。我一度感谢上帝赐我如此完美的男人和泡男人机会。
  在酒吧哄响的音乐里,我兴奋地忘记矜持,不自量力地牛饮使我很快失去意识。在炽热的气氛中,当红唇接触到另一张湿唇时,身体便像火焰般燃烧起来,翻腾地欲望都化在柔软的双人床上。究竟是谁勾引谁已无从知晓,可以肯定的是我做出让自己都惊讶的事。
  回想使脑袋晕得发转,小姐终于送上冰奶茶,饥渴无限地长饮到底。
  “看来他/它来得正是时候,有人正渴着呢……”托着腮帮子一脸坏笑的小麦用熟女间典型的有色语言总结道。

  3.避孕药的关怀
  从舒适的床上醒来,第一反应竟然是确定在不在自己家,看来昨天清晨的场景对我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周日我通常都窝在家里打扫卫生。今天没精神勤快,捡本英文书啃起ABC。不知是长久不习外文还是心神不定,大半天过去一个字都没读进脑袋。
  门铃响得很是时候,放下书跳起来去开门。一张五颜六色的脸出现在眼前。末末,我另一姐们。
  “小姐,大白天别出来吓人!”明明是张精致的脸,却被化得像马戏团的小丑,也只有超凡自信的末末才敢顶着调色板出门。套用鲁迅爷爷的话:这人原本并不一定美丽,说得人多了癞蛤蟆都成天鹅。她就属于伪天鹅一族,被男生们捧得多,脑袋里任何时候都认为自己是最美的。
  “很好看啊!”末末对我的调侃一点都不介意,熟门熟路的绕去沙发上窝着。不管是哪种自信,有便是好事,永远也不会被人伤害到。
  去厨房泡杯养颜茶端给小妮子:“你怎么不打电话就来,万一我不在呢?”
  她皱着白粉乱掉的圆鼻笑道:“以我十五年的经验来看,今天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门的。还在反省中吧?”
  很想痛扁小麦,这么快就把我的八卦卖给姐妹淘里最口无遮拦的末末。虽然被她猜中心思,还是要硬撑一下:“干吗反省?都是成年人,见了入眼的男色肉搏一下当减肥不行哦!”
  “是吗?”末末拿起平摊在茶几上的书看了一眼,用讽刺的语气说:“这看来看去还是第一页,真够认真的。”
  一把从她手里抢过书,没心情斗嘴,直接威胁要赶人。
  “别生气嘛!我这是代表组织来关怀你的。”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盒毓婷,“你昨晚喝多了吧?记得用套了吗?搞男人可以,不过这么大一人了也要懂得保护自己。”
  我的确忘记吃药,不理睬她偷笑的样子,直接拿药就吞。
  “这会儿知道着急吃药,还不快给我全盘交代到底是何方神圣把我们家小培给晕迷糊了。”
  说实话我也没弄清楚对方是何神圣,因为本次相亲的介绍人大沛根本就没跟我透露多少信息。
  大沛是拉风自驾车的小队长,末末也认识。我们一起参加过几次摘杨梅摸河虾的活动。他为人热情,每回活动归来都用邮件把照片发给大家,一来二去很快就混熟了。上礼拜大沛硬要拉我跟他哥们相亲,推不过只好答应。自从25岁后,相亲的事就没少过。虽然不对饭桌上的男人抱有多大希望,却也抵不住美食诱惑,权当多认识个朋友。
  大沛毕竟不如那些大妈周到,介绍时只说对方是个高级主管,叫阿伟,连电话都没给。我想先不留电话可避免相亲后的麻烦,于是委托他全权代理约会。到周五下午我收到大沛的短消息和阿伟的照片。短消息里给出吃饭地点和时间,照片是一张模糊到看不出美丑的半身像。
  等见到阿伟时,我问过他的情况和电话,都被巧妙回避。我想他或许也怕最后大家不合眼留下信息很麻烦,所以就没追问。可谁能想到相亲还会相到床上!现在不知道我们之间算是一夜情,还是进展超级快的相亲。
  末末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眨巴着糊成一团的眼睛说:“这么好条件的男人也难怪你控制不住。相亲相到床上,接下去肯定是结婚啦!你把手机充足电,以我们家小培的实力,这男人一定不舍得玩完。”
  希望承小妮子吉言!这个阿伟还真是符合各项结婚标准的老公人选,我也舍不得就这么玩完。更何况女人对自己献过身的男人总会多出些莫名的爱意,想要放开爱只谈性,恐怕并不那么简单,至少对我很难。

  4.高潮!What else?
  二十三岁前,我根本不把男人当回事,因为有本钱;二十四、五岁时,我把男人当生活的调剂品,反正也不缺;过二十六岁后,我渐渐发现身边的未婚男人越来越少,条件好点的只有在别人的婚礼上才能找到。三姑六婆的闲话让人发狂,这才理解老妈说的“舆论迫人”。
  半推半就地开始接受家人安排的各种相亲,从期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从绝望变成无望。我算是看明白了,要从相亲里找到终身伴侣,比萨科奇接受杨二求爱的概率还低。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当年少点花颠乱爱去安分结婚,现在连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
  这回相亲真是让我从心底里感觉惊喜。要不是大沛事先说阿伟才刚分手,我绝对不相信还有这么优质的未婚男人。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不是也同样具有好感,但要不喜欢我也不会在饭后答应我的邀请,又带我去他家过夜。可相亲男人会跟对方过夜吗?总觉得更像是普通男女的一夜情。
  潜意识里我希望他会打电话过来,在这种愿望的作用下,本周我过得近乎难熬。 周一上午,我隔着会客室的玻璃墙对一个穿紫色T恤的背影发呆,直到前台的LILY走过来告诉我那是会计陈云的老公。 周二中午,因为手机要在办公室充电,惟恐漏接电话的我只能守着它喝矿泉水解饥。周三下午,我违章行驶被抄单,只为追上前面一辆戚戚新的白色宝马。周四晚上,我牺牲一夜的睡眠守着电脑,用GOOGLE搜出上万条关于“阿伟”的图片和视频。我像是得强迫症一样,无法自控地对那个人越陷越深。今天是周五,办公室里的小姑娘们从中午开始就不安分,期盼着晚上跟男朋友的浪漫约会。跟她们一样,我的心思也早不在工作上。打电话给末末,昨晚她说帮我去找大沛要阿伟的电话。
  “妞!我是小培,晚上来我家吃饭。下班去你公司接你……不用?!” 平时要我从城东开车去城西接她出来吃饭的大小姐,居然要在周五傍晚出租车交班的时候自己打车。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其实事情本来就很明显,相亲对象没音讯,介绍人也不给我回复。答案比说出来都直白,但我不愿相信。女人是最容易发狂的生物,一旦陷进某种情绪,就很难再拔出来,所以才会有杨丽娟那样的疯狂粉丝。我现在跟她相差无几,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还知道自己如此不可救药。
  下班回家后叫了外卖,刚放下电话,门铃便响。来的不是末末而是小麦和范妮。
  “末末说今天是lady’s night,我跟同事换班来的。” 小麦边说边放下手里的打包盒。
  “我推了田总来的。”范妮边说边将红酒和啤酒放在吧台上。
  在心底鄙视末末N遍,还把人全部找齐了。就这么点胆量吗?还是怕我伤心喝多了拉不住?
  一个多小时以后,等把小麦带来的凉菜都吃完了末末才姗姗而来。她还没坐下就开始抱怨的士有多难抢。
  “我说去接你吧,你不要。怎么着还怕我不成?”
  “哪儿呀!为了让你少开点路嘛。”
  “我还谢谢你呢!”餐桌上就我跟末末两人一来一去地对着。
  小麦饿得够呛,对着一桌的菜根本没空搭理我们。范妮一直在发短消息,她是可以把手机当饭吃的。
  饭过三巡,我对放下碗的末末说:“菜也吃了,汤也喝了,说吧。”
  “说什么呀?”末末很别扭地想要模糊问题。
  “你打探的事情呗。放心!我穿了维多利亚秘密的铜墙铁壁塑身衣,你说啥都打击不倒我。”
  小妮子鼓鼓勇气,含着汤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答:“大沛说下回给你找个更好的。”
  小麦从一堆碗盘中抬起头来,范妮放下手机看向我。
  不出声了,心中有股闷气不知道跟谁去发,脸色变得很难看。结果早就预料到,现在听见还是很不舒服。大家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席间一时冷场。气氛就像桌上那盘海胆汤,冰了味腥人。
  老妈的狗儿子小米在我家,它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从桌下钻出来,在我膝盖边上乱蹭一番。我摸着它的臭鼻子没头没脑地说:“男人真TMD连狗都不如!”
  末末突然笑起来,转而假装气愤地说:“这个大沛真不是东西,居然找那么烂的男人跟我们家小培相亲!”
  “更糟糕的是男人条件还不赖。”小麦也笑了,起身去厨房烧水泡茶。
  “而且还不知道用什么法术,把我们半年都没做爱的小培勾引上床。”说话这么直接的除了范妮没别人,此刻她正在我的吧台调酒喝。
  她们几个见我态度放软,便开始你一言我一句,也不管我面子挂不挂得住。“你们在我家骗吃骗喝的,不安慰人还要消遣我当饭后甜点!”
  “为什么要安慰你?你该开心这么帅的男人都被你玩过。”范妮递过来一杯马丁尼,眯起媚眼嗲声问道:“他让你这么难以忘怀,应该是那晚高潮迭起吧?如果是这样,到值得把他找回来。”
  范妮是我们中间阅览男人最多的,用一句话概括:范妮上过的男人比她走过的桥还多。此等妖女对男人价值的理解总是与众不同。
  我虽然不算什么贤良淑德的女人,却也热爱正常生活,于是狠狠地白她一眼道:“我要得不光是高潮!”
  “不光要高潮?”妖女露骨地风骚一笑,红唇里媚声媚气地吐出几个字:“高潮!What else?”
  那句英文字正腔圆,标准的伦敦腔。以前我还怀疑她用二十几万人民币在英国一年换回的文凭镀的是不是18K混金,现在发现根本没必要纠缠于此。范妮从英国回来后,英文说得比中文溜,连同行为思想也是完全的欧化。我可以百分百确定她的内心深处已经完全被镀上24K英式黄金。
  我没留过洋,身体里都是被大米饭喂成的中式器官。虽然也从小受到欧美思想的影响,骨子里还是逃不出传统。我希望生活里不光有高潮,还有个跟我一起过日子的男人。阿伟的表象条件是我想要的男人,所以心底不甘心就这么结束。也许我该努力一把,主动争取看看,轻易放弃不是我的作为。
  “末末,大沛有给你阿伟的电话吗?”我问道。
  末末摇摇头说:“他就是不肯给。”
  “你不会真对那人一见钟情吧!”小麦疑惑地看向我说:“我看这男人喜欢性比喜欢爱要多,你那么执着会受伤的。”
  受伤?现在根本没想过这个词。我只知道自己真得没法忘记他在晨光下的完美身影。
  范妮喝下最后一口酒,把头探到我面前说:“亲爱的相信我,拥有高潮很多时候比拥有男人来得有意义!”

  5.只是陌生人
  喜欢阿伟让姐妹淘都觉得很惊奇。小麦问我是不是因为他有钱,末末问我是不是因为他有貌,范妮问我是不是因为那夜的激情。其实都是,却还有一样更重要的:我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讲得俗点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当然我不是王八,他也不是绿豆。硬要掰,那他就是一颗红豆。在走进餐厅的那刻,我的心就对他敞开。笔挺的粉色衬衫,淡淡的古龙香水,良好的教养,风趣的谈吐,温柔的眼神,永远带着微笑的嘴角,这样黄金的男人如果还不能让一个二十七岁单身女人动心的话,那我就注定孤老一生好了。我以为找到了王子,所以放开心,放开身体,让他这颗红豆种子落在心头,并迅速生根发芽。
  想让阿伟知道,我不希望那夜是被遗忘于白天的激情,所以在网上伏击大沛几次要拿到电话。凡事努力过,才不会后悔。末末也帮我找过大沛,只是他躲我们比耗子躲猫都积极,搞得好像是我追求过度。心有不甘地郁闷几天,终于决定还是放弃。
  失恋并不陌生,只是年纪大后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快速恢复。小麦收到两张赞助商给的SALSA卡,免费好事自然落到心情不好的我身上。
  生活又恢复到原点,失恋对我变回普通名词。只有在老妈提起要我去见见某某阿姨的儿子时,我才会想起那次变味的相亲和那个有温柔微笑的男人。
  小麦跳完一个月后,因为工作时间变动不能再去,她委托我把卡卖掉。在网上发出帖子,没几天就有人回复。想要卡的女孩叫薇薇,在MSN上跟她聊过几回,虽然不能说一见如故但也算投机。她犹豫着一个人去没意思,我便提议可以跟我一个时间。她立刻说好,卡顺利地卖出去。
  薇薇有清纯的气质和古典的容貌,很像演小龙女的刘亦菲。我笑说她该去学芭蕾才对,薇薇解释说学SALSA舞是因为她男友喜欢。又是个恋夫狂,不过有人恋总比空着心得好。
  我们相处得挺好。她不是本地人,几个月前她男友帮她报名成人自考,她便辞去工作准备专生本的考试。我惊奇她的良好气质,完全看不出是个来自小城市也没高学历的女孩。
  跳完舞刚好是的士最难打的时候,我常会送薇薇回家或者一起出去吃饭逛街。不过她是个重色轻友的夫管严,每次男友电话一到,保准放我鸽子。薇薇说她男友很优秀,对她也很好,相处半年从未吵架,所以她也要当百分百女友。说这话时,幸福的模样简直让人嫉妒。
  夏天的城市如火炉般热,暴露在空气中就像蒸桑拿。今天车子被末末借走,我便不想出门。发消息告诉薇薇我打不到车不去健身房了,过几分钟她回消息说她跟她男友可以顺路带我过去。赶紧换衣服下楼,站在路边树阴下等着他们。
  持续的高温让这个城市的人都躲进空调房,路上人烟稀少到连出租车都不见踪影。远远地,一辆戚戚新的白色宝马驶过来停在我身边,薇薇拉下窗招呼我上车。透过窗子望进去,驾驶室座上的男人嘴角挂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微笑。
  哦,是他。
  “等很久吗?前面路口有点堵车。”薇薇转过身来跟我打招呼,又介绍说:“这是瑞涵,陈瑞涵。”
  陈瑞涵?!心底苦笑一声,连名字都是假的。那天他真得是来跟我相亲的吗?还是原本就计划好用相亲钓女人?
  “你好,我是文小培。”尽量控制自己的怒气,却格外留意他的表情。
  “你好。”他语气镇定,神情自然,连眉毛都没皱。有些失望,我以为他或多或少会露出一丝慌张。难道没认出我?
  一路上薇薇维持着礼貌跟我搭话,陈瑞涵就像不存在似的。我没注意听薇薇在说些什么,脑子里空荡荡的,眼睛老是不自觉地看向他。不敢相信啊!这么漂亮的男人居然是人渣。或许他不是那个阿伟?但不会有两个人长那么像,还开一样的车。
  “陈先生在哪里高就?”
  “瑞涵是做房地产的。”薇薇帮他回答,“南城房产。”
  职业对上了!那天他也说自己搞房地产的。
  “陈先生的职业真不错,南城房产在圈内口碑很好。”
  他还是没有出声,薇薇显然很高兴我对他男友工作的赞扬,露出自豪的笑容。
  “南城公司的民用节能房最近很火,看报道挺有意思的。”在饭桌上他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再问一遍就是要敲山震虎。
  “文小姐感兴趣,下次让薇薇带一份宣传册给你。”客套的回话显示他并不想跟我多说,却也看不出一点点不礼貌的情绪。
  “先谢谢了。”他真是高手,居然可以在正牌女友面前如此镇静地把一个月前跟他相亲上床的女人当作完全的陌生人。
  一股厌恶的情绪涌上来,不知是讨厌驾驶座上这条人皮狼,还是对自己先前的白痴思念感到恶心,我无法克制地要把责问说出口:“你……”
  “就停这里吧!小培,我们要迟到了。”薇薇打断我的话。
  我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冲动,差点就要闹出第三者斗大奶的戏码。如此跌价的事情怎么能发生在我身上,赶紧调整自己的情绪下车。
  抬头向后视镜看去,正对上他的眼眸。一丝犹豫后,他掉开眼神。从这一秒钟的间接对视里我确定他认出了我。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找到大沛问清楚!
  只有文小培搞男人,没有男人搞……
  想都想不下去后半句。欲哭无泪,我被人搞了。

  6.豪华大餐里的真相
  站在古朴幽静却气势张扬的三十年代庭院前,我被末末的品位折服。无法想象她也能找出这么有调调的餐厅!
  上礼拜跟姐妹淘说了化名阿伟的陈瑞涵是薇薇的男朋友后,末末就义愤填膺地发誓要帮我把大沛找出来狂扁。结果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大沛居然说要请我们吃饭。本来我的意思是到山里农家喝茶就好,但今天收到末末发来的短消息,竟是来高级鲍鱼餐厅吃饭,摆明了要让大沛好好出血。这么绝的报仇方法也只有末末干得出来。
  车子被专人开走,留给我一串刻上号码的精致手环。服务生引着我踏上红毯向气派的大门走去。此刻我仿佛觉得自己是民国时代的名媛,置身于《金粉世家》里金家的豪华门廊前,只恨没有穿锦挂缎。
  推门进包厢时末末正捧着个玉观音前后看呢。听着有人开门,她差点没把观音给摔了。
  “怎么就你一个,大沛呢?”我看着空荡荡的包厢问。
  “说路上堵车,马上到。”
  “别是嫌贵吓跑了!”看着桌上镶金边的碗和勺子,我真想偷回去,“你这也忒狠了点吧!要宰他也不用挑这么贵的地方,还弄个包厢。我进门时候吓一大跳。”
  “我哪能找出这么奢侈有格调的地方,是他发给我地址的。”末末比我手还快,打开包正犹豫要不要把刻着凤舞的金勺子往包里塞,“你说我拿一个会被发现吗?算了,被抓太丢人。”
  “他那么有诚意?别到时候要我们买单。等下吃完可跑快点,看这里的架势,我连AA都付不起!”我心里诧异,这开宝莱的大沛怎么看都不像那么有米。
  “吃完饭跑太快不就盲肠炎了?”门吱的一声被打开。说话的是个带兰色框架眼镜,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男人。大沛跟在他身后。
  “石然!”我大叫起来,冲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亲热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石然是我的初中同学,上学时没讲过几句话,前几年在工作中遇到才熟悉起来。他是高干子弟,靠着爸爸爷爷的人脉外加活络的头脑,大学没毕业就把自己创办的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去年还被评为全省十大青年企业家,标准的钻石级男人。这人钱不少,名气也不小,但对我这个打小就认识的朋友一直很不错,属于可以知心交谈的那种,时髦话说就是我的“男闺蜜”。年初他去美国进修,说是要半年多,现在在这里见到他让我十分意外也十分开心。
  “公司有新项目就回来了。” 他招呼大沛坐下后接着说:“凌晨才下的飞机,听说您老人家要召见大沛,就跟着来请安。”
  大沛是石然的大学校友,当时我想找个牢靠点的自驾车队跟着去玩,石然就把大沛的MSN给我。
  居然还搬个压得住台面的来。心里老大不高兴,想着原来打的底稿这回全要换,就没声好气地对石然说:“这地儿是你选的吧?这么奢侈的装修我还以为进了老谋子《黄金甲》的摄影棚呢!别跟我说这就是你的接风饭,我可不打算买单。”
  “哪能让你买单呀!这饭是我替我兄弟请你当赔罪的。今天你跟末末就尽量地吃,吃完也不用急着跑,我一个个送你们。”说完露着白白的牙齿对末末一笑,小妮子听见可以在这里大开吃戒立刻笑成花。
  大沛要跟我赔罪?也就是说他知道陈瑞涵有女朋友。我用杀人的眼光看向刚好低头看菜单的大沛。
  一只凉凉的手伸过来按住我,转过眼对上石然白净端正的脸:“小培你来点菜吧,我们先吃饭再说。”
  想用饭来堵我的火?!那刚好,本小姐还没来过这么奢华的地方消费呢。我直接问守在桌边的点单员:“小姐,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菜啊?挑好得介绍。”
  服务生说了一堆鹅掌鲍鱼,九头生翻的,有钱人吃个饭还那么麻烦!求助的眼神瞄向石然,他也不看菜单,直接报了些菜名,熟练地好象点糖排,青菜一样。
  我叫住要出包厢的点单员说:“小姐,先每人上一碗鱼翅汤给我们漱漱口!”
  顿时四下没了声音,三秒以后全体狂笑。连一直不敢抬头看我的大沛都对着我笑得不轻。
  石然边笑边示意点单员加上这菜。
  末末则对我竖竖拇指,小声说:“虽然像了点暴发户,不过我喜欢。”
  效果很不错,气出了一大半,那就先吃大餐再说吧!
  最后一道甜品上来后,我看向闷头吃饭的大沛。
  石然也顺着我的眼光望过去,“大沛,把事情都说了吧,反正也瞒不住。”
  大沛抬起头,尴尬地笑笑说:“小培,其实陈瑞涵也不想来相亲的。”
  切!他要是不想来相亲,那晚殷勤个P!
  大沛接着讲:“我有个哥们叫阿伟,是世贸平基的高管。前段时间失恋拉着我去喝酒,看他要死要活的样子就想给介绍个女朋友救他出火海。听说你还是单身便做了这红娘。本来都说好的,可是阿伟不上道。临到礼拜五才跟我说他正在去南京看他前女友的路上,没准能复合。我也是糊涂,想说都约好的事,取消怕你们笑话我办事不利。你也知道我们北方爷们好面子,所以就找了个代替的。”
  “什么啊?!”末末先忍不住,打断大沛的话大叫道:“你为了面子找陈瑞涵这个有女朋友的来代替?这什么跟什么呀!我说你老爷们的面子值多少钱?有我们家小培的贵吗?她的面子可是每天用SK-II敷出来的,精贵着呢!”
  石然扑哧笑出来,又示意末末让大沛先讲完。
  “是我的错。”他讨好地说:“那时候昏头,想着别放你鸽子,就让阿伟找个代替的人,结果他找了陈瑞涵。瑞涵人品是不错的,圈子里都知道,所以我也想撮合一下。我跟瑞涵联系的时候,他还说不喜欢相亲。是我好说歹说求他来过个场,他才答应帮哥们一把。可我没听说他有固定女朋友,是不是最近交的啊?”
  “那女的说他们在一起都半年多了!”末末帮我回答。
  代人相亲?!然后跟我上床!!这都可以上天涯头条了,友情出演此“相亲门”闹剧的居然还是我。
  “瑞涵的条件挺不错,很讨女孩子喜欢。圈子里都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你就别怪大沛了。”石然帮腔道。
  这种人还说他好,那地球人都成佛了!心里不爽,却也得给石然面子压住火气。决定化悲愤为食欲,石然也不是每天都如此隆重地请客,难得能挥金吃“土”还不用我的钱。
  付帐的时候我向那数字瞄去。晕!一顿饭也能吃掉在法国旅游五天的钱。
  石然根本没开车,说要送我们也就是搭顺风车。吃人家嘴短,我送完末末再送石然。
  “上我家坐坐吧,我有带礼物给你。”车子停他家楼下的时候,石然邀请我。
  有礼物最开心,赶紧跟上。

  7.原始欲望的实验
  两性专家说:女人在性事上处于相对弱势。
  问范妮此观点有没道理,她想都没想便答:女上位就可以让你完全控制身下的男人!
  妖女考虑问题永远都那么“单纯”,我怀疑她脑袋里是不是只有枪和洞。
  专家两个字不是乱按的,一定有其道理。从小麦的节目中,我总结出答案:女人都是先爱再性,而男人把性爱分家,因此女人不能像男人那么随意乱做爱,就相对较弱。
  转而想想我跟陈瑞涵,好象更有道理。心有不甘,不能接受跟我ML的男人居然没有一丝爱我。想找石然帮我分析陈瑞涵的心理,男闺蜜最大用处就是可以用他相对理性的男性思维来聊姐妹淘的特殊话题。
  走进石然自己设计的家,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雅。刚装完我很羡慕,他笑说不收我版权费,让我也装一个。我心道:本小姐要有你那么多钱,还装不出更漂亮的?!这几年看过的房子多了,才发现装修跟钱没关系,主人的品位才是关键,就对具有艺术感的石然多几分敬意。
  我绕过门厅边两个还未拆包的大旅行箱,一屁股陷进软得会把骨头都坐酥的沙发里,顺手接过石然递上来的红酒。
  “好喝!” 拿起瓶子看标签,法国Chateaux Saint-lune,年份1985 。怪不得好,只怕几百美金都买不来一瓶。小农思想的作用下又多喝几口,还往杯子里再加一回。
  石然也不管我,在一边的沙发上品着酒。
  “说吧,我等着呢。”他等我折腾地差不多,才倦倦地开口。
  “说什么呀?”我迷茫地问,现在脑子都在那贵死人的红酒上没空思考。
  “你觉得我干吗请你吃大餐喝红酒?”他诡异地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说:“再加上这东西,换个八卦听总够了吧?”
  我接过一看,是陈瑞涵的名片,印着手机号码。狐疑地望着石然问:“你都知道什么?先说你怎么被大沛找来的。”
  “前几天大沛发邮件跟我说你要找他算帐。”石然解释道:“他跟我说了找瑞涵代替阿伟相亲的事。瑞涵见你前跟他说好不要留给女方联系方式的,结果你和末末却追着要,他只好躲着你们。接着又被你们发现瑞涵是有女朋友的,他就知道把你严重得罪了。”
  “陈瑞涵都说不给我联系方式,你干吗还把他的电话给我?”
  “你不想要吗?那我拿回去好了。”说着他就把茶几上的名片收回口袋,明显耍人。
  从心底里我有想拿的冲动,但我不知道拿来能干吗。想过要报仇,可我怎么报呀?总不能再上他一次大家扯平吧!
  “想听什么八卦?”我决定说故事给石然听,他一定能像往常般帮我平静心情。
  “文大小姐是出名的不在乎男人。陈瑞涵虽说不错,比我还是差点点,怎么就让你如此不能忘怀呢?我想不光是一顿相亲饭能达到的吧。”
  这个鬼商,在他面前我就像个三岁小孩一样,从来没什么可以瞒住他的。我把陈瑞涵的事详细说了,包括一夜情和发现他有女朋友。
  石然跟我的关系很特别,我们几乎无话不谈。我有心情不佳或生活工作不顺的时候,都喜欢找他聊。他总能帮我想出解决办法,或者给我怀抱暂时借靠。姐妹淘一度认为我喜欢石然,但我没有跟他成为男女朋友。一来石然从没说过喜欢我,二来我们家境身份不合适。如今我跟他的关系就是比好朋友还好点,末末说我们是叫恋人未满的第四类感情。
  一瓶极品红酒喝光,我的故事终于讲完。
  石然一直没插话,直到我满脸通红地捂着脸,用酒后的眼泪说明自己对“相亲门”事件复杂的情绪时,他才伸出手把我搂入怀里,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如果这也算失恋,那世界上就没伤心人了。”
  我固执地摇摇头,表示真得很伤心。好不容易遇到个量身定制的男人,竟然像无知少女般被人耍一回。糟糕的是,我到现在还会边恨他边怀念他。
  靠上石然的肩膀,我需要在他强大的保护力下疏通被堵塞的泪腺。对他我向来毫无保留,完全展露我的喜怒哀乐。
  “你喜欢他什么?你们之间不过是一顿饭几支酒而已。”
  “还有一夜激情。”接过纸巾擦干眼泪补充道,“以及我对他的一见钟情。”
  石然抿嘴笑笑,拿下眼镜,靠向同样柔软的沙发背。这男人有张猫脸,要是女人长得像猫会很媚,男人就是精明。所以他喜欢带那幅扮儒商用的GUCCI眼镜,掩盖从他眸底深处透出的聪慧锐光。
  此刻他脱去眼镜的双目却显得有些迷茫,声音很有磁性:“一见钟情?因为帅和有钱?那选我不是更好。”
  泡他不是寒碜我,自己有多少本钱还不知道?虽然平时遇到条件差的相亲对象我都说“连你我都不屑泡,那样的怎么会看得上!”,但我心里绝对明白他不是我能喝得起的茶。
  “是寂寞想结婚了?”他继续调侃。
  很诚实地点点头。
  “没想到你会先对人动心。”
  我也很奇怪这次怎么会先动心,我向来很懂得保护自己。
  石然说过:文小培是不会轻易地先去爱人,也不会喜欢比她条件优秀很多的男人,她只做爱情里的主导者。
  的确,我害怕因主动而在爱情里受伤,就只等人来爱,然后居高姿态去选择接受与拒绝。伤害永远是别人的,我便成为爱情里的胜利者。
  可这次我太过英勇,跨出自己的原则后马上受伤,终于知道做感情的失败者会多难过。像往常悲伤时一样,往石然怀里缩,他很配合地搂上我的腰。二十七岁的我需要一个怀抱,不管是谁的。
  不知道是酒精起作用,还是他家的灯光太过暧昧。弯着头看石然的脸,第一次发现拿掉眼镜,他居然有种高贵的气质。五官并不算漂亮,却很有型。倒钩的鼻尖下,一张被红酒染晕的嘴唇,呼吸间如此性感,我竟有种想吻上去的冲动。
  拿起酒杯掩饰心底的欲望,暗骂自己一波未平又要找死一回。石然不是我能碰的,他深不可测让我无法了解他的内心情感。他家太过有钱,我这样的小康出身也嫁不进去。爱上他且幸运的话,我就准备做一辈子的情妇好了。平常里开玩笑时也会偶尔暧昧,但绝不越轨。可今天有些特别,石然搂着我的手在渐渐收紧。物理原理下两具身体不自觉地越靠越近;酒精的化学原理下原始欲望开始膨胀。
  “他比我好吗?”他轻轻在我耳边咬道。
  “谁?”我给自己挣扎出一个空隙,但思维始终在紧依的身体上。
  “你对他这样深情,让我都要嫉妒。”他的语气还是平常开玩笑的声调,可动作却很挑逗。
  湿唇划过我的脖子,他口中的温热气息跟房里的冷气形成鲜明对比,让我的身体不禁一颤。
  石然很喜欢逗我玩,不能被他看扁。尽量平静语气说:“我老了,空虚了,想男人了,不行吗?”
  “真得?” 他的菱唇贴上我敏感耳根的那刻,我警然地从沙发里跳起来。
  “不要这样!”我用生气的大喊掩饰即将背叛的身体。
  终于理解那个理论了,原来女人比男人更经不起温柔的诱惑。
  石然用男性的目光打量着我问:“怕了?”
  不再理他,径自拿包准备走人。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今天的事都有些过。
  “我送你回家。你喝太多酒不能开车。”话语间石然已经起身,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他拿起车钥匙比我先走到玄观,又突然停下来。
  门后的阴影里,背对我的身影说:“如果那么放不开,就不该放纵自己。你还是适合做等人爱的好女孩。”

  8.男人不能当饭吃
  清早睁开眼睛往闹钟一瞄,“8:45”,连滚带爬地奔向卫生间。边刷牙边跑去厨房煮咖啡,突然脑袋里打起问号。为什么今天我的五个闹钟没有此起彼伏地地唱歌呢?眯着眼看了看日历,原来是礼拜天。
  哎,大龄未婚劳动妇女是多么不容易啊!平时公司里即要跟办公室的白骨精们上演现代版《金枝欲孽》,又要提防男员工们赶超业绩。为什么是男员工呢?因为他们再过几十年都不会生育,他们的产假只有三天而不是半年。所以我这样危险阶段的女职员只好早到晚退,在老板面前兢兢业业,一年中连个迟到都不敢。
  刮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短消息指示灯跳个不停。
  “小培猪猡,早上好!本少爷已经把车停你家楼下,钥匙在保安那里。别忘记你欠我一顿接风饭。”石然的消息第一个跳出来。昨晚他开自己的车把我送回来,我的车就睡他家车库。这人有晨跑的习惯,肯定是一早把车开回来,然后跑步回家。
  体贴的举动让我对他顿生好感,赶紧灭了心底的撩动,对自己骂道:文小培你是老了怎么了?昨晚男人给你点暧昧,就把自己推进他的花陷阱里。大少爷看得起你,就是因为你对他这么些年来几真几假的风花雪月意志坚定。要是你那么容易勾引,跟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你还没人家那些姿色呢!这么钻石的男人玩过就散多可惜,做一辈子朋友让你满足点虚荣心不更好?
  拿起多士炉里跳出的面包来啃一口,念一遍我文小培的超级咒语:嘛米嘛里哄,ALL MAN COME MY HOME!
  男人嘛,会有的。
  再按下一条消息:小培,我是梅姐。太阳能会所的档案你做完没?老板今天下午前要,请你用邮件传过来。谢谢。
  MD!星期天都不让人安宁。公司有规定员工不许拷贝文件回家,这不等于要我去公司一趟吗?而且这个超级麻烦的项目本来是跟我同组的灵月做主设计师,她突然生病就把做了一半的案子交给我这个副手。案子被她设计的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有没学过绿色建筑设计。谁让人家有后台,我只能帮她收拾烂尾。因为时间紧急,我顺着她留的资料把文案整理一下,然后赶了三天的图,到今天排版还没做完。
  气乎乎出门赶去公司。公司给老员工都配钥匙,现代资本家不剥削了,他们要你随时自觉上交剩余劳动力。
  开门进公司一看,原来周日加班的不止我一个。
  “小培姐,你也来了?”隔壁组的一个新人跟我问好。
  “你们怎么都在?”环视一周,负责水暖会所的组全体成员都在。我跟大家打了招呼便去自己位子上。
  文彬是水暖组的主设计师,这个老是假装艺术家气质的男人对我一直很有好感,经常搞得好象跟我很熟络一样。这会儿又走到我身边,一手跨过我后肩搭在座位分隔板上,一手撑在我桌上,明显办公室泡妞状。
  “小培,你也是听说公司的新政策才来加班的吧?”文彬贼笑着问。
  “什么政策?”我将转椅往隔间里面退些以避开他的“拥抱”。
  他迅速调换姿势,直接坐上我的办公桌,一只手搭我肩上,压低声音神秘西西地说:“你不知道啊?老板要精简人员!”
  裁员?!虽然感觉突然,但也不奇怪。公司扩展后招过一批新的设计师,后来刚好是旺季变把人都留下来。如今市场萎缩,裁员是早晚的事。只是这消息对我来说很坏,老板早就在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公司从去年开始就只接一些要跟一年半载的大案子,他怕我做一半去结婚生小孩会坏生意。我不是公司少不了的人才,又没个靠山,裁员是首当其冲的。因此也顾不上躲闪他的身体接触,赶紧装出很热切的样子打听重要的大八卦。
  文彬显然满意我的表情,继续说:“老板不是要我们准备三个方案投标BST建筑公司的那个绿色会所设计吗?听说投标结束,他就要把得分最低组的设计师全砍了。”
  我想也是这样。利用这个机会开掉些可有可无的人员,表面看起来很公平。怪不得灵月要生病,估计早得到消息。现在我到是变成她的替死鬼。
  恨恨地盯着电脑屏幕,心里非常不爽。黑暗的办公室规则啊!
  被文彬发现我没有及时掩饰好的情绪,他趁机假装很MAN地安慰:“别担心,你的能力我知道。没问题的。”
  没问题才怪!没有专业知识的灵月从一开始就走错思路,我暗示过她,但她不听,后来案子给我已经来不及改。并且当时我并不知道公司有这个计划,如果我帮她改,到时候老板也不会认为是我做的好。反正我跟她一组就是好处归她,做烂我得承担责任。
  心烦意乱地草草把最后排版弄完,立刻收拾东西回家。
  拿出手机,短消息指示灯又亮了。是范妮:美女,中午一起吃饭?
  打电话过去她跟末末在一起,正准备去吃19楼的自助餐,等下小麦也要去。于是跟她们约了餐厅见,便直接赶去。
  工作再不顺利,饭还是要吃。吃完饭血糖升高,所有不高兴都可以暂时忘记。这就是我文小培热爱美食比热爱男人还多的原因。

  9.生活,我应付不来
  遇到感情困扰,通常我更愿意跟男性朋友叙说。感情失败时最需要的是一种被爱的感觉,当自己感受到保护和依靠,那么未来的日子就不再害怕孤单。对男人吐露心中的情伤,他们也许不能像女人那样安慰我,但能给我一个可以暂时温暖的怀抱。
  可在工作遇到危机时,我更乐意和女人讨论。女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她们表面柔弱,却有最坚强的心和最缜密的心思。就算是盛唐和清末那样的男权时代,还是出了武则天和慈禧两个女性最高权利者。所以如果要比手段,女人一定是狠毒过男人,而恰好现在我就需要这些。
  自助餐还不到第三轮,拯救我职场危机的方案就有三种。
  末末版:“你就把骗陈瑞涵上床的本事拿出来,绑了石然跟你去民政处登记。从此以后吃香喝辣都刷男人的卡,还可以顺便带上我。风光够就气势汹汹地去把你们没眼光的老板给炒了!”
  这个女人昨天吃了石然请的一顿鲍鱼,肠胃没事,脑子烧坏。这么狗血的主意也想得出来,幸亏我没说石然昨晚那些举动,否则她以后就直接叫我石太太。
  范妮版:“你趁某个中午,同事都去吃饭的时候,穿上最性感的紧身裙,要长及膝盖却侧开口到大腿根的那种,然后推门进老板的办公室……嘿嘿!你那老板不是才三十七岁吗?如狼似虎的年纪啊!以后你就自动升级为二老板娘,还把那个什么什么灵月的放眼里?!”
  还以为末末是最疯,那只是因为我还没听见更颠的。想到那个三十七岁的秃头肥肠,我连吃盘里龙虾的胃口都没了。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人是正常的话,那就是小麦跟我。
  “你刚才说那个建筑公司叫什么?”小麦问。
  “BST”
  “我记得同子正在跟他们公司重组的新闻,没准能从那里通通路,让他们别给你的案子打最低分。”同子是电视台的记者,也是小麦的准男友。准男友就是男方正在努力追,女方还在考验对方中,所以目前情况下求他办事效率最高。
  虽然这个方法的希望很渺茫,毕竟投标对双方公司都是件大事,要作弊不太容易,关系不硬就连门都没有。可总算是个“曲线救国”的办法,比另外两位要我直接卖身好上天了!
  不管计划如何脆弱如冰,也能安抚些我的心烦。吃完饭,范妮提议去正在店庆打折的百货商店逛逛,于是四个女人结伴败家。扫荡两千块的化妆品后,心情大好。谁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只要给我点钱让我SHOPPING,天下就没有能让我烦恼的事。而我老爸说:这个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算个事情。瞧这女人多好养!
  星巴克气氛舒适,喝着咖啡晒晒新买的货,我的心情指数又上升一级。
  “喂,你们看那个小孩在跟我笑呢!”末末撅着嘴,眨着眼门口一个男人手上抱的BB做鬼脸。她是天生爱心专家,就算再丑的小孩在她眼里都是天使。
  我扫了一眼小孩,没有太大反应。范妮看看末末,翻个白眼。小麦看也不看,低头边翻广告册边说:“你那么喜欢就赶紧生去,别在这里招我们嫌。”三个天生没爱心也没生过小孩的女人,人生最怕的事情除了蟑螂就是麻烦的小孩。
  “你也太没爱心了!”末末转过身来拉着我说:“小培你看他笑得好开心哦!”
  看看小孩,说不上可爱。胖胖的脸,眼睛细细的还算有神。小家伙是引不起我的注意,不过他爸爸还蛮有意思的。这个男人看上去跟我们一般年纪,右手抱着小孩,左手拎了好几个商场打折的袋子,肩上还背个五颜六色尿布袋,看来刚陪夫人扫完货。这年头肯陪老婆逛街的男人也不多了,顿时对他心生赞扬。
  BB爸左顾右盼地像在找位子,开在商场里的星巴克周末生意特别好,大家逛累了都会来坐一会儿,现在的时段找位子的人很多。看他负重吃力的样子,再看看我们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喝得差不多,便跟末末说:“咱们散吧,把位子让给你那个可爱的BB。”
  小麦和范妮也都倦了,于是末末招呼BB爸过来,我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BB爸非常感谢我们,一直说谢谢。
  “文小培?”一个年轻女人端着两杯咖啡走到我们桌边。
  看着眼前带着疑惑且微微有些细纹的脸,我在脑子里急速搜索她的名字。
  “珠珠,你们认识啊?”BB爸很开心地说。她应该就是BB妈。
  啊!想起来了。丁珠珠,我初恋男友的第二个女朋友,也就是我把他踢后跟他好上的那个。
  “是你啊!”我假装热情地跟她寒暄一阵。丁珠珠原本是我的学妹,一直暗恋我的初恋男友,我们分手后她狂追那个男人便好上了。前几年还听朋友说他们仍在一起,现在她居然连孩子都有了,BB爸却不是他。
  不熟悉的人也没很多话题,说几句便提到我们共同经历过的男人。
  “鸣日也结婚了,上个月生了个儿子。”珠珠说。
  “是吗?那要恭喜他。”
  “你呢?结婚了吧。”
  “还没有。”
  珠珠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奇的表情,配合着遗憾和怀疑的眼神,却用有些伪装的声音说:“你一定是挑花眼,决定不了嫁给谁,小培学姐当年很多人追的。我真羡慕你,保养得那么好,身材一点都没变。看我生完BB后变胖不说,为了照顾BB连工作的时间都没有。幸好BB爸还算能干,我暂时不工作也没关系……”
  不知道结婚以后的女人是不是都会变得话多。我不想再继续这段对话,因为不喜欢这个话题,也不喜欢珠珠假装羡慕来表达自己幸福的虚伪。我没有挑花眼的男人可选,而唯一在这几年能让我动心的相亲对象却只想跟我一夜情。我也没有可以养我的BB爸,只有一份就快失去的工作。
  逃开喋喋不休前,我回头看看哄着宝宝的BB爸对珠珠说:“你老公很疼你,你真得很幸福。”我不喜欢虚伪,这话出自真心。
  道路还是一贯挤,顶着黄昏前的酷暑回到家,无法再找回败家时的愉悦心情。手机在我回到家的那刻叫起来。是薇薇。
  自从知道她是陈瑞涵的女朋友后,我已经借口说生病,一个礼拜没去健身房。天生就不是偷吃的料,从小到大连考试作弊都不敢。如今要我再去面对她,老有种内疚的感觉。
  “小培,你好点了吗?”
  “没事儿,就是点小感冒。”
  “下礼拜一要换教练了,我看照片还挺帅的。你来吗?”
  “是吗。那不错。下礼拜我不能确定,公司最近有个很重要的项目要竞标,我估计会挺忙。”脑袋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借口到不是编的。
  “这样啊!那你好好工作。等忙完了联系我,一起去吃冰激淋。我知道湖边新开一家店,那家店的装修……”
  心不在焉地应付几句便挂了电话。对她我有嫉妒,有同情,有好感,有愧疚。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感情一旦复杂,想要像从前那样相处便显得力不从心。
  薇薇的电话又把陈瑞涵拉回我的脑袋里。今天在车里看见一张写有陈瑞涵电话的纸条,应该是石然留给我的。难道他也觉得我爱上了这个男人吗?陈瑞涵表面上的优秀让我像飞蛾扑火般想要得到他,但当我知道他是薇薇的男朋友时,被欺骗的恨意盖过一切。只是静下心来,我又有些舍不得手里这块罕见的鲜奶酪就这么坏了扔了。想找他问,不知道要问什么。纸条上的号码是我一个多月来固执想要的,如今却没有拨打的力气。
  生活不是只有爱情,而我连爱情也不曾拥有。失业的危机紧紧压在我心头,偶遇珠珠让我产生一种未名的嫉妒感。我的人生陷入前所未有的逆流,并且这股逆流是我所不能控制的。
  把号码小心收好,我吃力地靠回沙发。曾经给我自由的空间,让我觉得温馨的小屋,现在看来却因为空荡而阴森。将身体缩进沙发里,用手紧紧抱住双腿,我第一次对生活感到无助。

  10.女人,美丽也不是万能的药
  女人年龄的分界岭在二十七岁。二十七岁前是傲然怒放的花朵朵,吸饱天地间的精华,任她如何上网、熬夜、抽烟、酗酒,外加涂那些连个商标都不完整的化学产品来糟蹋,也照样是娇艳欲滴;二十七岁后的是秋时的枯黄叶,任你如何节食、减肥、早睡、运动,外加每天敷燕窝面膜来保养,还是挡不住岁月的滑痕。
  我今年正好二十七岁。你可以说我是花朵朵晚期,也可以说我是枯黄叶早期,反正在我身上可以明显找到衰退即将到来的征兆。比如今天早上起来照镜子,沉甸甸的眼袋充分说明昨晚休息不佳。
  时尚教主说过的话要牢记:如果我们本身不够美,就要用十二分的力量去把自己变美。这个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不化妆不打扮的笨女人。
  现代女性有大牌化妆品可以拯救自己。文小培其他本事不见得有,扮靓却是炉火纯青。不出一刻钟,刚才镜子里萎靡不振的衰女顿时眼眸生辉。有了伪装的外表,自信心狂增。不管内心是如何忐忑不安,至少已经有勇气去面对。踏着五公分的高跟鞋向公司出发!
  “小培,等下开完会你留一下,老板找你有事。”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站我身边的梅姐小声跟我交代。
  例会跟以前每个礼拜的没有任何区别---无聊。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坐在下面的人看起来似乎都很认真。也没人发短消息,也没人出去接所谓的业务电话。好多员工都在本子上画画写写,看着像是在做记录。不用说,文彬说的八卦已经传遍整个公司,面对裁员前夕不做做样子,还要等待何时?!
  我的右手在本子上画圈,左手在桌下握着拳头缓解心头的紧张。老板找我要说什么呢?会不会是暗示我自己走人?他昨天看了那样一份太阳能会所的报告,今天要是还没点反应才奇怪。环视一下会议室,没见到灵月的影子。靠!还装病呐。都两个礼拜了,做月子的也该下床了。
  正当我思想有些走神时,突然发现会议室有些安静的让人怵然。抬头望一眼前方主座,秃头肥肠正式讲话。
  “大家都知道我们公司要参加BST建筑关于绿色会所的招标案。这个案子对我们公司实行新的营运策略有很大影响。所以设计部特别派出三个小组分别策划三种形态的绿色会所。策划方案我都看过了,基本上做的不错,大家辛苦。”老板真是天生的演员,说到这里脸上还配合着知人疾苦的表情,紧接着又说:“不过,我们这次面对的几个竟争对手是很强大的,我也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他们的方案都很具威胁力。所以我们必须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努力一把,好好修改完善我们的方案。如果投标获胜,公司将用奖金形式对获胜组加以鼓励。”
  此话一出,文彬组的成员面有喜色。谁都晓得他们做的那个水暖会所是最近市场最红的,也是我们公司特色之一,他们小组拿奖的希望很大。老板微笑着配合大家的兴奋,等气氛稍微平静点,又缓缓地说:“不过在这里也要宣布另一个消息。由于最近市场不紧气,公司决定调整人员结构,要对设计部门做一次精简。为了公平起见,就以这个案子里的投标成绩作为参考。”真是几家欢喜几张愁,我们小组的成员都是些没背景的小喽喽,也知道太阳能是早被用烂的设计,投标时竞争力很小,到时候输了被炒的可能性就很大。
  开完会我还是坐在位子上,等人走光后梅姐退了出去,顺便把会议室的门轻轻带上。老板把我叫到前面座位谈话。
  “小培啊,你们组的太阳能会所策划我看过了。基本上符合BST公司对绿色建筑成本和功能的要求。灵月突然生病把案子交给你来负责,一个人做了这些的确不容易。辛苦了!”老板开口道。这种先鼓励后大棒的说话方式我早习惯了,等着听他后面的“但是”呢。
  果然,他又接着说:“不过这个方案里还是有些技术上的问题要再做改进。比如对方已经说会所向阳面在南北面,你们设计时主光源板却放在东面,这样我担心自然能不够,启动不了里面的主机。”
  我当然知道这样是有很大风险。太阳能设备原本也是很有竞争力的,但是因为这个会所地势特殊,设计上很有难度,对主设计师的专业能力是种考验。灵月因为技术不过关,无法解决遇到的难题,只能对其视而不见。当时我提了建议,并且让她先请数据部门做个东西方能源测试,可她却问我谁是老大!这话我要是录下来,现在就放给老板听,可惜我没那个先见。如今要是我辩了,还要反被人家告诽谤。于是只好点头称是,然后耐心等待他的谈话重点。
  老板换了口气,用很恳切的口吻说:“你也在公司做很多年,算是老员工。我看着你从刚进公司做打稿开始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子。对公司一手培养起来的年轻人,我是很有感情的。刚才你也听到公司要精简人员,为了公平原则我不能偏袒任何人。实话说你们组的方案目前是最弱的,我今天把你留下来就是为了特别提醒你,要在这最后的一个礼拜再加把劲,好好把策划修改修改,希望下礼拜投标前能有大的进步。”
  我点点头不作声,因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呢!一个礼拜想要改掉基础策划就错的方案?没门!如果要我翻译他刚才说的,我只需要一句话:文小培,投标你们肯定输了,就准备好我炒你吧!
  老板还说了个“很有诚意”的方法来表达他想要挽留“人才”的提议:让我调去出图部。搞笑!一个有四、五年工作经验的设计师去给人家画成品图?这到底是为我着想还是侮辱我啊?他有心请我,我还没脸去呢!
  最后老板说了些怀旧的话,似乎是要抚平我的情绪,其实我的情绪早被复杂的生活给磨平了。也只是为以后能从他那里拿个好的推荐信去找下个饭碗,就最后再配合一次他的表演吧。
  出了会议室走进洗手间,在密闭的室内太久便失去了呼吸的能力。用水扑上脸似乎才能透过气来。只是花了的妆容点在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疲倦感。拿起粉饼盒子准备补点妆,却又放下。
  女人不是光有美丽的外表就能生存的,再娇艳的容颜也拯救不了我已然冰冻的心情。收拾东西冲去露台,拿起电话拨给小麦。这“救国”的事一分钟也耽误不了了!

  11.曲线救国
  下午没劲乖乖坐班,上网看看人才网站的相关工作。几家大点的公司招人条件都挺严苛,待遇却不到我现在工作的一半。为猎头公司工作的朋友AMY在MSN上,我对她说明我的情况后请她帮我留意好工作。AMY跟我挺熟的,听完就劝:以你的工作经验要换公司不太难。但是你的年纪和个人情况就比较麻烦,老板都不喜欢生育期却没生育过甚至连婚都没结的女人。你公司给的工资待遇在业界不错了,能不换就坚持一下。她的专业意见让我对换工作感到有些灰心,只好寄希望案子不要拿最低分。
  同子办事很利索,晚上就约好接待他采访的BST公司公关经理李女士。问小麦要准备什么礼,她说先探探口气再讲。于是我做东,小麦和同子做陪,请了李女士来给我指个后门的方向。
  李女士已经听同子说明我的事情,她见到我后说话也爽快,直接告诉我这事她就是想帮也帮不了,因为投标都是董事会管着。这个我早前就有想到,她就是有能力帮,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也不会卖我这么大的人情。不过她说有什么需要她引见的人,愿意介绍给我。
  人家那么直接,我也不绕圈子。顺着她的话问:“以李经理看,我这个事情找谁说说比较有效。”
  “如果你认识董事会的人,这个事情就不那么复杂。也就是找个门路让人别给你的案子打分低于你们公司其他案子,又不是一定要中标。”
  我连忙点头说是。
  她想想又说:“问题是我们公司高层是由专业的管理公司派的,公司里只有总经理是董事会下派的。”
  这可难了点,要接触总经理才能达到目的,怕是李女士也没那么大面子帮我引见。只能问问总经理身边有没什么人可以让我见见的。李女士说她跟总经理助理VIVI还算说得上话,到是可以帮我安排。只是现在VIVI在香港,要周四回来。周四虽晚点,且见VIVI也不一定管用,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谈完事情,大家举杯吃喝。席间同子展露他作为记者见多识广的一面,气氛不但没有冷过,还十分热烈。我这才知道同子为什么招小麦喜欢了,看样子他很快就能进入我们姐妹淘后援团。
  第二天晚上小麦叫我去吃饭,末末和范妮也来了。大家一起说说笑笑,麻烦就被抛在脑后。吃完饭,小麦拿出个单子,她说同子利用新闻部关系拿到几个BST董事会成员的名字以及简单介绍,让我找找关系看看有没办法联系一个。末末和范妮也凑过来看。
  “田奇!”范妮叫起来。
  “你认识他?”我们三个惊奇地问。
  “这照片就是田总啊!不过他说自己做地产生意的,没听过是BST建筑的董事。”范妮边说边拿出手机开始发短消息。我第一次觉得她发短消息的样子是如此完美,发誓以后都不再厌烦她的手机了!
  “喂。”马上有电话打进她的手机里,我想是田总。“真的吗?你是董事啊!那你现在有空吗?不要啦,很急的嘛。”范妮撒娇的声音腻得像麦芽糖,平日里总是听得我鸡皮疙瘩满地,现在简直如同天籁之声。不愧是做公关的,三两下就把田总约在两岸咖啡会面。
  这还真是“曲线救国”:从小麦到同子,从同子到范妮,从范妮又到田总。听范妮跟田总打电话的语气,这回有戏了!我说职场危机找女人说有用吧,因为面对男人,我们有特殊的软性优势。
  可是见到田总才发现事情并没想象的简单。他听完我的叙说后,只是不语。在范妮软硬皆施下,他说道:“这事本来不难,可是最近因为一些商业上的变化,你找我也没办法。今天要不是看范妮的面子,这路我是不会指的。”他为难地皱皱眉头,看了范妮一眼,叹口气又摇摇头,压低声音说:“如果有认识方石实业的高层……你明白的。”
  我心道:范妮面子还真不小,田总刚才可是说了个还未对外公布的收购呀!
  等下,方石实业?!
  “田总,你说的是南海方石实业吗?”
  田总轻轻点头。
  “行政总裁是石然的方石?”我兴奋地提高声音。
  田总怪异地看我一眼,眼神里有些怪我的失态,还是点点头。
  “哎呀!田总你也真是的,不早说!”范妮噘嘴推了一下田总,又笑盈盈地对我说:“这回开心了吧!还不找他去。”
  当即跟田总告辞,一坐上车就给石然打电话。
  “喂,我是小培。有事找你,现在有空吗?”
  “我在宝丽会所,你可以过来。”
  半小时不到就到了宝丽,石然已经在休息室里等我。
  “我问你,BST跟南城房产合作的招标是不是由你们公司负责?”
  石然抬起头,眼睛里是难得流露的惊奇。“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是打听来的。你知道我们公司有投这个项目,居然不跟我打招呼!”
  “我的原则你知道。公是公,私是私。”石然很平静地说。
  我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霸道。都是这几天到处托关系陪笑脸求人害的,真是恨死这样的感觉。于是赶快换语气把我工作上的事说了一遍。
  石然只是听着,连表情都没。我这点职场烦恼对他来说还真不比芝麻大,但现在却是我这个普通小民最关心的问题。
  “这事对你不难吧。我不用中标,只要不给我打最低分就好了。”我看他没反应,就直接把要求说出来。
  “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他淡淡地回答。
  什么?!我张大嘴巴:“你不肯帮我?那我就失业了!”
  “你了解我的,工作上我绝对不讲情面。今天就算我有能力帮你,也不会做。更何况你的消息不完全正确。”石然很坚定地说。
  对,我是了解他的工作作风,可是现在是对我呀!你的好朋友二十七岁没有对象的文小培就要失业了!这忙你也不帮,等于见死不救。再看他一眼,丝毫没有动摇的样子。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以这样的态度对我,一气之下起身开门就走,刚好撞上门口站着的高大男人。
  抬头一看,又是他。

  12.梦中情人
  网上说男人边打飞机边性幻想时,得到的快感比跟一个真实女人做更高。在某种意义下,女人也是同样道理。没有相处过的,几乎是纯粹活在脑子里的爱恋对象往往最完美。想象的爱情比现实的要美好,因此如今用幻想维持自己与偶像感情的粉丝以小强的速度在增长。
  像大多数人一样,我也用幻想抚平生活无法给予的快感。夜深梦倦,白日里被称为理智的神经睡着时,我会偷偷地想起陈瑞涵,情不自禁地去想他。清醒的时候我问自己陈瑞涵那个脚踏几条船的男人有什么好,不过是长得帅点,钱多点,并且跟我上过一次我连是否有快感都不曾记得的床。但夜里半睡半醒中,我就像怀春少女一样,忍不住想起他的魅力风趣和温柔微笑。然后我的整颗心都被想象中的爱滋润到满足,最后再拥着这份醉人的酸甜情意轻轻睡去。
  我幻想过跟他再次见面时的情景,想象着自己要跟他说的话。梦多于醒时,画面是我站在那扇充满阳光的落地窗前对他微笑,他渐渐将我搂于怀中;醒多于梦时,画面换为我站在繁华的大街上,把爱恨化作耳光,重重落于他脸上。
  现在当他真实而突然地出现,我却忘记要说什么做什么。想象中的勇气都不知道跑去哪里。
  陈瑞涵完全没有表情地看着我,侧侧身让行。
  又装不认识我吗?刚才想要甩门来表达我对石然的怒意,却被他破坏。他无视我的样子,让我心中集结的怒火有增无减,对他吼道:“你这人懂不懂礼貌!偷听很光荣吗?”
  他斜着眼瞟我,径自走进休息室,坐在石然身旁的沙发上很平静地答:“我只是刚好要进门。”然后就拿起手边的报纸看,当我不存在了。
  愤愤地盯了他几秒钟,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发火的样子只有丢脸而已,便转身就要走。
  回头再看石然,他的目光一直追着我。想了想就对他说:“石然,我刚才太冲动了,对不起。你不愿意帮这个忙,我不勉强你。先走了。”说完心底一酸,转头瞬间连眼泪都要掉出来。
  石然对我一直不错,除了朋友之间玩闹开心,他还会像兄长一样包容我的小脾气,指点我在生活工作里遇到的问题。每次有不开心,我都爱找他去说,他也总能开导我和帮助我。我想我是习惯了他对我一贯的顺从,因此遇到他那么坚定地说“不”的时候,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不帮就不帮!我心道:文小培你就不能有点骨气?没了工作又怎么样,大不了脸皮厚点回家让老爸养。这个世界上要是有个男人是一辈子真心诚、无怨无悔用生命去爱你,那就是你老爸。
  想到这里,呼出一口气,挺挺胸,走人。
  “石然,你不是说有人找我吗?”身后那个冷冷的声音问。
  “那个人说她要走了。”石然从刚才就一直没开口,现在突然提高声音回答。
  我停住脚步,转回身狐疑地看着石然。是他把陈瑞涵找来的?
  石然回看我说:“文小培,你不是找人来帮忙绿色会所的投标案吗?现在能帮你的人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靠!亲爱的老妈,请原谅我骂人,可是石然这一手也太戏剧化了点。我愣在原地,走回去吧,太小人,丢脸;不走回去吧,有点舍不得,去老爸老妈家蹭点饭是没问题,车子房子谁帮我埋单呀。不过再看坐在那里一脸冷漠的陈瑞涵,就想任性一回。我从认识他到现在,要么是荡女一样跟他一夜情,要么就是今天不顾形象的失态,没做过有气质的事情。现在再求他帮忙,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抬脚正要走,石然已经起身走过来在我耳边轻轻说:“今天在MSN上遇到末末,她说你这两天为策划案到处托人。刚才你打电话来说有事找我,我就想到是为了投标。”看他一脸了然的样子,心里更毛了。那刚才是耍我呐,好玩吗?这么一想,脸马上变青。
  石然发现我表情的变化,想笑又忍住。他看看陈瑞涵说:“这案子只有瑞涵能帮你,你们也认识,所以我就直接把他请过来。”说完手轻轻搭在我肩头,顺手把我推进休息室。
  给我个台阶我就下吧,谁让俺还是贫民呢。
  石然关上门,进来坐下后简洁地把我的事跟陈瑞涵说了一下。陈瑞涵一直认真地听,等石然说完后接着说:“既然是石然开口,那文小姐明天下午来我办公室谈吧。”顺手给我一张商业名片,只有公司地址跟办公室电话。
  还去办公室?要我一个人见他?我没有把握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怪事,说出什么怪话。这会儿还文小姐,文小姐的,他在演哪个自己?是那个在床上跟我翻云覆雨的假阿伟?是车上跟薇薇亲亲密密的瑞涵?还是由石然介绍给我认识的陈总?不管了,现在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先保住工作再说。
  这么想到觉得眼前的陈瑞涵对我并不是那么重要。原来我一厢情愿的爱情也有被花花绿绿的人民币打败的时候。再次证明我文小培不过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庸俗得不能再庸俗的女人。
  谈完事情,陈瑞涵出去了。说再见的时候,我又看见他礼貌的笑容里含着的那个酒窝。好吧,我承认我又沦陷,并且连薇薇是谁都忘记了。
  “别看了,明天去他公司你可以看个够。”石然跟我一起望着那关上的门。
  “石然,今天谢谢你。”我是真心谢他的,虽然最开始他有点过分。
  “你刚才可是很生气。”石然假装害怕。
  “因为你的做法太过分。”想起来还有点气,“你拒绝帮我!”
  石然看进我的眼睛,认真地说:“小培,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是你的朋友,能帮的都会帮你,但我也有我的原则。”
  回看他的眼睛,镜片里的目光让人感到安心。就是因为他的这种目光,让我以为无论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依靠他。女人在慌乱时总是喜欢乱找肩膀,不过石然说出一个很重要的词---朋友。对!文小培,你以后要牢牢记住:跟石然是朋友,是好朋友,却也仅仅只是朋友。
  回家的路上给范妮打电话,跟她说刚才的事情。美女听说我要去见陈瑞涵便提醒道:“这回你有机会了,可抓住啊,骗到手再说。”
  “说什么呢!他有女朋友的。再说他脚踏两条船。”
  “他再坏你也不是照样喜欢他!有女朋友怎么样了,违背自己的心才要死呢。现实生活里没有圣女,不是我们不想当,只是世界太黑暗。抢到玩够再甩,你的仇不就抱了?”
  “玩?我要是只想玩玩,相亲干吗!”
  “那你要怎么样?天长地久?”范妮在话筒那边露出惊讶,“当我什么都没说,愿上帝保佑你吧!”
  挂下电话,心里突然有些清晰。我要的恐怕真是天长地久,那么现实中的陈瑞涵显然不是理想对象。美丽的男人就留着他的脸皮在梦里看看吧,生活是不允许有梦幻的。

  13.完美生活
  邓小平同志说:建设社会主义国家不仅要抓物质文明建设,更要抓精神文明建设。在改革开放春风下出生和成长的新时代女性必须拥有的完美生活也不光需要物质基础,更需要精神释放。
  什么是新时代女性最完美的精神生活呢?拥有一个平凡爱你的老公,每天柴米油盐中体会生活;一群亲密无间的姐妹淘,让你偶尔从家庭烦琐里解脱出来享受属于女人的世界;最后找一个像兄长又像情人的钻石男人,使其成为精神出轨的幻想对象。
  小麦说能活成这样的女人恐怕只有连万分之一都不到。我偷笑地想:那一万人里的唯一一个应该就是我。任何阶层的正常女人都会有几个要好的女性朋友组成小小的姐妹淘,像我们几个这样外貌和自身条件都OK的女人要找个适合老公也是迟早的问题,唯一比较难的就是拥有完美精神出轨的情人。可是别人没有我却有,那就是石然。他的钻石度不必质疑,而我们之间超越友情仍非爱情的第四类暧昧情感正是精神出轨的最佳选择。
  完美生活近在眼前,只要找到那位平凡先生我便可以成为万里挑一的幸运女人。因此我要保持状态,在一份体面的工作和尚未衰老的容颜支持下赶紧找个好老公。
  为了工作我又得去见陈瑞涵,这个让我在二十七年里第一次像白痴般被玩的男人。早上到公司偷偷打出几张提纲后就跟老板告假说去图书馆查资料。老板很快答应了,反正他对我这个策划案连百分之一的信心都没。
  刚出写字楼末末就打电话来约我吃午饭。她是做导游的,常常做一个礼拜休息一个礼拜。看看时间还很多,便跟她约去避风堂吃点心。
  “这是什么?”末末看着我手边封面很漂亮的策划案提纲问。
  我抬头看看她,不可置信地发现她竟然穿了件全身都是洞的黑背心,还画了个超级大的烟熏妆。天哪,这是走得什么朋克路线!加上眼睛边上那两个大黑团,简直就像走赵半狄大叔那场熊猫时装秀里的芙蓉姐姐。
  我们姐妹淘四个平时都有自己的穿衣风格:范妮走得是女人味路线,永远S型的装扮,充分发挥女性魅力;小麦是做情感夜话的,装束就比较知性温馨,给人大姐姐的感觉;而我每天出入写字楼,得体套装是标准的职业化。只有令人头疼的末末,她的风格就是什么流行穿什么。
  “赵半狄给你多少钱了?让你这么大热天的帮他出街做宣传。”讽刺她是我人生一大乐事,可恶的是她永远听不懂。
  “谁?赵半狄谁呀?”她看也不看我,抬头招呼服务员点东西。“怎么都没人理我!投诉去。”
  人家是怕你了吧,连我都不忍看啊!
  等东西都上齐了,末末边往嘴里塞东西边说:“昨天找石然怎么样?”
  还问呢!要不是她“好心”透露给石然我找他的原因,他也想不出那么衰的办法整得我发火。没声好气地说:“你现在是跟石然越来越亲密了,居然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他。要不要我给你们创造点机会?就怕胖子知道了把我给活埋啊!”
  “看你紧张的。早跟你说石然不错的,叫你去追不追。他那外型没有100分也有80分。男人只要有人民币,长什么样都好看。再说身高又有一米八二,保证后代体型优良。人很聪明,温柔体贴。你跟他是朋友,他就对你这么好。你要做了他女朋友,还不是公主皇后那样伺候着!我看你是脑袋坏了,送到面前的金佛都不要,反到是被陈瑞涵那种男人迷晕。现在自己不要的人还不舍得让别人碰。”
  “这你就不懂了。石然留着有另外它用呢。” 我以教育地口吻对末末说。石然可不是拿来当老公使的。一来我使不动也由不得我去使。我要是动他脑筋,那只有两个结果:要不两情相悦,百年好合;要不玉石俱焚,老死不相往来。前者的可能性几乎是零,这个男人聪明得紧,他把我看得那么透,怎么不知道我是等着别人来爱的人。他要是有心跟我两情相悦,也不会在几年里只把暧昧扮演完美。对我好没准是他的习惯,没准是他无人可爱,没准就是把我当兄妹。所以不管他这颗钻石有多大多耀眼,我都不会随便乱偷回家。二来石然留着还有大用,他可是我幸福生活的一颗重要棋子,是我精神出轨的最完美对象。
  “有什么用?别等他有女朋友了,你才后悔莫及。”末末从鼻子里哼出声道:“真看不懂你们,那个《大天使小天使》的故事可把我们给感动死了,结果你们却什么行动都没!”
  末末是个没心没肺的,在她脑子里想出来的事情都是不拐弯的。所以她看不懂我的心思,更不懂我的完美生活论。她提到的《大天使小天使》的故事正说明石然是也永远只能是第四类感情者。
  有一回跟朋友们在酒吧里拼故事,谁输谁喝。抽出来的主题是恒古不变的爱情,PK的两人是石然和我。我和他不约而同的选择宗教故事。宗教是种信仰,信与不信由人。我信,石然也信。只是我信的是佛,他信的是主。
  我说:佛前有根燃了千前的红烛,见了一眼来佛前辞别去人间的酒仙,打开了一段前缘。从此她便长跪菩提树下,只求再见他一眼。求了五百年,佛用拂尘送她去人间。断桥上,红烛姑娘与酒仙插肩而过,她在他心底留下一颗烛泪。佛问:这一眼让你失去了千年的修行,值吗?红烛答:他的心底已经印下了我。
  石然接过故事说:主的跟前有大小两个天使,小天使受了蛇的诱惑吃下苹果,化人入凡。大天使请主把他变为人去陪她,主说:我没有办法把你变人,却可以把你变成她背上的一道图纹,让你用你的翅膀为她挡风遮雨。从此,他变成了她的守护天使,看着她结婚生子,享受天伦。主问:她永远都看不见你也不知道你为她做的,值吗?大天使答:只要她能幸福。
  故事怎么能分出胜负,酒我们两个都喝了。酒醉梦滢间我问石然:你说天使会移情背叛吗?石然缅着笑用手摸摸我脑袋说:守护就是一辈子的。
  这几年石然一直没有固定女朋友,外面都传他是GAY。我问他说怎么不找,他说他找了就没空管我这个大麻烦了。知道他这是拣好听的说,但不管真假都让人开心。总觉得我或许就是故事里的那只小天使,永远拥有他的守护。
  末末见我甜笑着发呆,突然转变话题问:“你今天怎么不上班?”
  “下午要去找陈瑞涵帮忙保住工作,所以就早点逃班了。”
  “怎么是他?范妮说你找石然就能搞定。”
  “石然说他帮不了我,只有陈瑞涵才行。”
  “石然居然把你拱手让给他!”末末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大喊:“肯定是要给你制造机会报仇。”
  没有作声,有个天真可爱的好朋友生活至少不会无聊。
  “下午我陪你去吧,我要去看看陈帅哥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就说我是你们公司的。”末末边吃边说。
  不会吧!就她这个装束跟我一起去人家公司?怕是连大门都进不去了。赶紧回她说:“谈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带着你怎么谈呀。”
  末末听完就沉默了,过一会儿又说:“我看着南城的几个小区做得不错,想去看看。等下跟你一起去,我在楼下的售楼处,你谈完了来找我去逛街。”
  原来是想搭顺风车,只是她怎么突然要买房?
  “南城的这期的蓝色海岸挺贵的,又是百来方的户型,你难道是……?”我张大嘴巴,脑袋里的想法立刻得到证实。
  末末羞红的脸袋跟她的装束完全不合,她假装自然地说:“胖子让我看好房子,明年结婚。”
  OMG!末末真得要嫁给胖子了!我们姐妹淘终于有人要嫁出去了!胖子其貌不扬,也不是大富大贵,刚开始追末末的时候被她损得差点要去看心理医生。她放言说:哪怕跟世界上最后一只公狗成亲都不嫁给又丑又穷的死胖子。如今一年不到,居然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抓住末末的手,一屁股移到她身边问:“真的吗?他做什么把你感动了?”
  “也没什么。就是我半夜说想吃麻辣烫,他光屁股下床就给我买去。打车转了半个城市才找到一家,买完又打车送来我家。然后我就……”末末的脸上写满幸福,不用看都知道她正在热恋中。思春半天又忽然转向我说:“你说如果我每天都觉得幸福,那算不算生活完美呢?”
  我笑着点点头。其实完美生活是没有条条的,拥有幸福比拥有任何人和物都有价值。

  14.没有白吃的粮
  南城公司不愧是做品牌房产的,走进写字楼就像进了皇宫,大厅里装修富丽堂皇却不艳俗,处处透着高贵的文化气息。拿着名片问前台小姐找陈瑞涵要怎么走。漂亮的前台抬眼看了我一下问:“小姐贵姓,跟陈总有预约吗?”
  “文小培,有预约的。”
  前台拿起内线电话拨通,轻轻对着话筒说了一通后问我:“您是什么公司的,什么时候的预约?”
  真是严格,大公司没办法。这就是我从来没去过石然公司的原因,去了以后就得怀疑你到底是他朋友,还是要杀他的恐怖分子。
  求人耐心第一。什么公司是不能说的,被人知道我来这里找他作弊对谁都不好。我只答道:“是昨天晚上跟陈总口头预约的。”
  小姐按下指示灯,然后让我去坐电梯上十八楼。走出电梯一看,这回到是跟所有公司的高层所在一样了。贵气而严谨的灰金装修以及安静的环境让人不由挺胸,高跟鞋踩在咖啡色的土耳其地毯上还需担心出了声音。
  又是一个前台,这陈瑞涵看来还不是个小官,这么高级别的待遇。“文小姐吗?请往这边走,陈总正在等您。”
  我等等头,跟着美女拐进一间办公室。气派的办公桌后坐着个帅哥,他正低头在工作,直到前台跟他报备后才起身走向我。眼前身着正装领带的人让我不由一怔。他真是天生的衣架子,毕竟是有肌肉的人,穿起西装到是比高出他几公分的石然还多些架势。深蓝色暗点领带配上粉色衬衫,再加上一套黑色双排扣阿马尼西装,整一个巴黎时装周的男模。
  他跟我点头问好,又对前台小姐说:“你去把资料拿来。”
  美女迅速拿一堆材料进来,又退出去把关门上。
  “请坐。”陈瑞涵退回到桌后坐下,正经的样子好像见客户。
  我也没空多想,拿出策划案的提纲请他过目。
  他接过大致一翻便放下,指了指桌上的资料说:“这里有些欧洲绿色联盟设计的太阳能建筑,你拿去看一下。明天晚上前按照BST的要求做出个太阳能会所的策划提纲,拿去宝丽找我。”
  明天晚上?我就算不睡觉也赶不出来呀!那厚厚一叠英文资料,我看完它们也已经明天了。再说做这些干吗?是不愿意帮我吧!
  “陈总,我其实只是想请你……”
  “文小姐,”他打断我的话说,“你来找我,就请按我的方式。”
  不笑的时候他脸部的线条很俊朗,眼里是不容置疑地态度。
  “陈总,如果你不方便帮我可以直接说。”想来他昨天接下话是卖给石然面子,现在找机会想推了我。
  他拿起我的策划案提纲说:“文小姐,如果我们收到的竞标策划还有比这个更差的,我想这次投标活动就该取消了。”
  我看着案子放到我眼前,心里很愤怒。虽然我也知道这策划很烂,但是他那么直接说出来等于在侮辱我。“陈瑞涵,你比我想象得还烂。”
  我竟然会对如此龌龊的男人心动,还恋恋不忘!我早该意识到会背着薇薇那样的好女孩出来偷吃的男人肯定是混蛋。丢了工作就算,丢不起人。立刻拿起我的策划案转身就走。
  “文小姐,原来你的能耐比我想象的还低。”停住脚步听他说:“为什么石然不帮你在投标里提分?谁都不会拿自己公司开玩笑的,要我给你走这个后门没可能。但是既然他开了口,我给你重做的机会。这个策划是城西绿地的配套项目,给你的资料是我们公司对会所的期望。你要是没能力做,也不必白吃你们老板的粮了。”
  我怔怔地站着,被他刚才的话一激,心里的傲气涌了上来。
  陈瑞涵从桌后走了出来,到我身侧低头轻声说:“石然的人,我以为会比以前跟我上过床的女人有意思点。”
  愤怒地目光扫过去,他居然讲出这样的话,果然是把我当作一夜情的对象。如果不做出点东西给他看,我这辈子都会恨自己的。拿起桌上的材料放进包里,抬头迎上他讥笑的目光说:“明晚给你提纲。”
  金山词霸真是个好东西。用扫描器把陈瑞涵给我的材料全部放上电脑后,再加上词霸的屏幕取词功能,那些ABC读起来也没那么难了。只有在遇到专业词汇的时候,才需要用纸皮大字典帮忙。
  一夜未睡总算大致看光所有的文件,并将材料按功能分好类。又花两个小时把脑子里的信息整理并写出设计大纲后,就赶去公司上班。走进我们办公室,我们组的小芬跑上来关切地问:“小培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昨晚看资料晚了有些累。”早上出门太急,连妆都没化,虽说自然的皮肤还没到吓人的地步,但是对看习惯我化妆的同事来说肯定不习惯。感谢她的关心后,也请她把小组的成员全部找来。
  昨天被陈瑞涵一激,我已经决定要做出一份新的策划。虽然要全部完成时间上赶不急,但只要能做出详细大纲并辅以数据就能向他证明我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再为那份灵月做的策划背黑锅。最差不过丢了工作,何不一搏!
  小芬出去十几分钟,终于把我们小组剩下三位都请来了。他们懒洋洋地坐下,什么资料都没带,一看就是断了志气的样子。管理学跟兵法是相通的,哀兵需激。怎么个激励法呢?
  “这几天公司其他两个小组都在做投标策划的最后修改,我们组却没有动作,大家也许以为我这个代理组长对太阳能会所的案子失去信心,所以撒手不管找工作去了吧!实话跟你们说,我的确对我们的策划案很失望,如果知道老板会以这次投标分数来做裁员决定的话,我是一定不会按照灵月交给我时候的设计思路来做。”我提到了灵月,大家都是一个小组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情,现在我需要我的组员们信任我,就必须把她推出来做众矢之的。我接着说:“事实上我并没有放弃案子,这个礼拜一直托关系去打听内幕消息,也求了些人。现在呢,我手头上拿到一些非常有用的资料,很有希望让我们转败为胜,甚至中标。我昨晚花了点时间整理出来,大家可以先看看。”我边说边把昨天拿来的资料和我整理的提纲分给大家看。
  陈瑞涵给我的资料应该是从欧洲专业的信息公司高价买来的,都是非常先进有创意的设计,还配有详细的文字说明。对于搞绿色节能建筑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瑰宝。我们公司当然也有些专业资料的收藏,但因为太阳能系统并不是公司强项,所以这方面参考的东西就很少。看过我的摘录手稿,小组的其他四个人脸上就出现些光彩。
  “这些资料来得很不容易,你们都是学这个专业出身的,应该知道如果我们能好好利用这东西,一定能做出比水暖会所更有价值的策划。”我看向那四双同样神色兴奋的眼睛。
  “可是小培姐,我们现在要改策划案也来不及了。”小芬说出了大家心底的话。
  我扫了一眼他们光彩退下后带有犹豫神色的脸说:“我知道要用这么点时间做完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拿原来那份稿,被公司扫地出门的一定是我们小组。今后再找同样工作,别人一看你以前做的案子质量,谁还要你。死活都这样了,为什么不最后拼一把呢?就算你们不在乎有没工作,难道愿意为了一份并不代表自己能力的策划背黑锅?”看着他们还有些动摇的神情,我知道得最后烧一把火了。“也就剩下四天了,你们都是年轻人,连这样有可能换回一份工作的四天辛苦都不愿意去花的话,我也不勉强。只怕你们以后会后悔。”
  “小培姐,我跟你做。”小芬是一点资历都没的新人,她好不容易进了这公司,当然不想被开出去。
  “我也想试试,小培这材料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就当自学读博研究一下。”LUCK是海归,年纪虽不大,见识到不小。他看出了材料的价值,也希望能试一下。
  雨明也是一个劲点头,他年轻气盛,早就对灵月的案子颇有微词了。听了我的话,脸上的表情早转为坚定了。
  最后剩下的朱亮中专毕业就开始做设计,后来考了成人大专进了我们公司的。他的设计年龄比我们都大些,要找份工作不难,所以刚才到是不急。他本想偷偷懒,毕竟要在周一前做出个能让行业看懂也拿得出手的初级提纲是很花精力的。但见大家都要重做策划,也附和说试试看。
  见他们都点头了,我给他们每个人分了一类资料,要他们下午之前读完,然后整理出例子里出色的设计点,下午拿来大家一起讨论。他们四个拿了资料就自己去做事情,我从电脑里调出老的策划案,虽然里面的基础设计有问题,却还有些图片和数据能用。几分钟后所有的人都投入到工作中,房间里轻得连蚊子飞的声音都能听到。大伙儿都意识到时间实在太少了,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做事。
  中午吃过送上来的外卖后,小组成员又重新围坐一圈。伴着提神的咖啡香,一个早上的工作要汇总了。结果比我预期得要好。英文功力深厚的LUCK不仅看了两人份的资料并做出了重点提纲,还将他在资料中读到的新技术结合太阳能会所的要求做出了初步设计。小芬跟雨明也不错,到底是刚出校门的研究生,英文功力不错,他们也看完资料做完了重点提纲。早上分材料的时候考虑到朱亮英文不怎么样,我给了他一份我已经看完标出重点的图片资料,里面只有很少的文字解释。所以他也很快就读完资料,并结合我标注的重点对太阳能会所做出了外型设计。
  按照这个进度,今天晚上前要做出一份初级提纲是有可能的。昨天在陈瑞涵办公室里,我根本忘记了自己的身后还有整个小组。从来没有领导过人的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么黄金的人力资源。看着摆在我面前的成果,我倒是要感谢陈瑞涵了。要不是他那么一激,我还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管理能力。
  不过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原来那份策划最大的失败就在能源板安装方位错误。那份策划从最开始就是我帮灵月一起找资料做提纲的,我很清楚她这么做也是技穷之策。这个会所最难设计的地方就是BST公司严格写明:会所正门需为开放式,南北墙面必须由透明玻璃做出景观效果。我仔细看过会所给出的模拟图纸,会所背后的东面是座山,因此可以做实体墙。其他绿色设计都是将节能主机放在那里,可是我们的太阳能板却不能,因为背山处太阳能不够。灵月根本没想出解决这些矛盾的方法,所以她只好不去管数据论证而做出一个没有用的设计。解决这样重大矛盾的方法通常都是由主设计师负责的,现在小组归我管了,就也得我来解决问题。昨晚我把所有资料都看过一遍,之前我也在网上找了很多相关材料,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办法。
  “小培,朱亮他们的提纲我都看了。只要能解决能源板位置,我们的设计可以做的很先进和完美。我刚才算了一下,如果使用小芬那资料里的二级材料运用法则,我们这个设计的建筑成本可以节约百分之三十!再加上刚才朱亮画的那个折光玻璃版和雨明总结的开放式空间节能原则,这个太阳能会所将是本市甚至全中国最好的绿色建筑了。”LUCK很激动地描绘着太阳能会所美好的设计前景。其他三人也抬起头,不时附和几声。我知道有这些材料,加上我们小组的设计能力,做出一份好的策划是不难,但前提是解决那另人头疼的能源板问题。
  我看大家吃完饭一脸瞌睡的样子,就让他们去休息半个小时。我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走去阳台吹吹凉风。一晚没睡,再加上早上精神过于集中,现在竟然有反胃的感觉,实在是压力太大了又太疲惫。
  “小培,你躲在这里啊?这几天都没看见你,忙着改策划去了?”我转身一看,是文彬。看他也是一脸疲惫,肯定这几天也没睡好。我不太爱理他,因为他太喜欢对我动手动脚。只是他职位比较高,所以我只能默默承受性骚扰。
  浅笑表示问好,并不想跟他说话。
  “呦,你脸色那么差,生病了吗?”他走上前摸向我的脸。
  一夜没睡也没化妆,能好去哪里。我侧头躲了下,还是被碰到了。但礼貌上我回他说:“是啊,我感冒了。”
  “呀!感冒。是被传染上的吧。谁啊?公司有人感冒吗?要叫大家吃药,要不这么关键时候就完了。是你们小组的小芬吧?还是朱明呢?我看是……”他小男人一样碎碎念着,就是不肯把我宝贵的休息时间还我。
  “是我们家狗。”受不了这个唐僧了。
  “你知道吗?老板拿到UV中水系统的独家代理权了。伦迪他们组已经加到自己的设计里了。”这男人真是个八卦中心,他向我靠了靠就差贴身。又低声说:“你知道他们原来光靠节能玻璃墙节能率不过百分之二,比你们的太阳能要差多了。现在UV中水系统给出的技术转让费很低,老板要力推,我看他们有戏!”我看着他蜡黄的皮肤和有些浑浊的眼睛,终于知道为什么他那么累了。肯定是为了那中标奖金努力呢。本来他们水暖设计挺有希望中标的,价格不贵,节能性很好。现在估计怕是要被UV中水系统打败了。
  “那你们小组找出对招了吗?”我喝了口咖啡接话道。
  文彬一脸地自豪,神秘西西地对我说:“哎!我可是自己花了钱请水暖主机公司的路总吃饭的,终于下了五个点。”
  五个点,我在心中暗自算道,那不是也不比太阳能贵多少了!这人人品不怎么样,工作上却是可以的。
  草草结束咖啡时间,回会议室继续工作。整个下午我们都在数据上停留,想了N种办法,比如太阳板位子提高到山上用能源线下传等,但是成本演算就可以看出都不行。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士气又下降了。我在纸上画着草图思考着,脑子有些蒙,心里很急。晚上要把新的提纲拿去给陈瑞涵看,他昨天看我的眼神里满是轻蔑。我得到了我等了一个半月的答案:他根本不是不喜欢我,而是讨厌我。他以为我是用身体钓金龟婿的花瓶女人。我可以不要那个男人,但是不能让他看轻了我。必须用整个策划案让他知道我的能力。
  想着想着,思想又集中不起来。头昏的时候居然文彬那张猥亵的脸也冒出来了,外加他那特有的尖嗓子和用嫉妒的语气说伦迪小组是非的样子。对了,他刚才说什么了?伦迪他们把UV中水系统加进他们整体节能设计里?我怎么没想到!太阳能不够用,我可以找出其他节能能源来补充。。
  我赶紧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朱亮跟LUCK都激动起来。小芬和朱明就干脆打开电脑,开始在节能网站上找其他能源的报价。我定定神分别对手下的组员们交代:“LUCK,你赶快估算一下我们把太阳版放东面能得到最大的能源量,然后算出还需要多少能源。朱亮,你趁这个时间整理一下中午提出那些点,算一下具体能给太阳能设计的成本下多少点。小芬和雨明把最有可能用的几个的价格打出来,算好节能性。”
  我也坐到电脑前,开始用公式计算如果用公司主打产品水暖做补充能源会有多少可能。刚才文彬说他拿到百分之五的折扣,听起来用水暖好象不错。忙碌三个小时,大家分析了数据又做了多种演算,发现我们如果下降百分之五折扣的水暖用于补充太阳能,成本和节能性看都是非常完美的。
  大家突然非常高兴起来,得出这个结论意义重大。首先我们先前的策划案中就有很多部分可以用;其次太阳能是最节能和省钱的能源,外加材料给我们的那些新点子使其性能又有提高,我们的设计不仅不会是最差的,还可能是最好的。
  “小培,我怕是我们拿不到那百分之五的折扣。”朱亮说。
  “文彬他们要是知道这个方法那么好,自己加了太阳能进他们设计,那我们不是白干了?好处都要被他们抢走的!”小芬是个心细的女孩子,已经考虑后一步了。
  是啊!要头疼的事情还很多。如果跟他们说的那样我该怎么办呢?又头疼。工作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有骨气有信心有能力,如果没有心计手段怕还是不行。
  外面已经有走动声,看看表到了下班时间。我问过两个年轻的晚上没什么事情,便请他们留下帮我一起完善提纲。LUCK也说要来做出数据总结。朱亮刚新婚,我就让他回家去画水暖加太阳能的设计图。晚上八点我们终于做完成了提纲的文字说明,再加了几张手绘的草图和LUCK做出来的初级数据演算,这已经是一份比较完善的提纲了。如果不去想如何从老奸巨滑的文彬那里拿到下了百分之五个点的水暖,那今天的工作是我出了校门以来最完美的。拿着所有的东西我冲去停车场。
  陈瑞涵,你等着,我要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白吃粮的!

  15.刺激你,是我的荣幸
  “东西我做完了。”把宝丽那么大个场子翻了三遍,才找到正在酒吧泡大眼性感女郎的陈瑞涵。
  他侧过脸瞟我一眼说:“什么时候,宝丽连不化妆的女人也放进来了。”他身边的大眼女捂嘴笑起来,眼睛直勾勾地往我身上扫过来,满眼都是歧视。
  如今是出来做鸡的都可以光明正大轻视我们这种辛苦奋斗的白领女人了。世道啊!
  “不是要被开除了,没钱买化妆品省着点用吗?”我不生气,我不能生气。这提纲是整个组花了一天时间做出来的,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心血,我要让它变成有价值的东西。一种领导者的责任感油然而生,顿时变得能屈能伸。
  陈瑞涵没想到我居然会对他低头,表情一下子变得有趣。他凑到大眼女脖子边上轻轻说几句,女人对他嗲嗔一翻,就扭扭屁股走开了。陈瑞涵看人走远才回过头来,脸上笑僵的两个深深的酒窝印子还没消下去呢。
  呸!是个女人你就泡,你还真是不怕撑死。心底往死里骂他是少不了的,行动上还是主动把材料送了上去。他拿起漂亮封面看了看,嘴里念道:“有些人表面文章到是做得不错,自己怎么也不收拾收拾。”
  还用那么隐晦吗?不就说我今天很丑。虽然我刚才已经后悔没有扫个粉再来,不过现在心思在案子上,先不管了。
  见我今天态度奇好,陈瑞涵不讽刺我了,直接带我拐几个弯去了VIP房间。他一进屋子也不招呼我,自己找个大沙发坐下,马上认真地一页一页翻看提纲。我不打扰,选择在他对面坐下。待最后一章看完后,他抬头问我说:“这提纲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你确定能拿到水暖百分之五的下降折扣?”
  刚才我在车上给技术部的熟人打过电话,她说百分之五的折扣全公司只有文彬能拿到。这小人好象是签了什么合同的,以后他可是要帮人家卖一年的水暖,还得保证销售量。我手头没什么关系,接不到很多做水暖的业务,所以说为了那百分之五的下降折扣我只有去跟文彬合作。可是他肯跟我合作吗?
  陈瑞涵并没有纠缠于刚才的问题上,我正想着的时候,他已经拿出纸笔在白纸上刷刷画起来,时不时还频眉深思一下。
  BI-BO,BI-BO,谁用神经病院的救护车声当手机铃?
  “喂,你好。我是陈瑞涵。”就知道是他,这人跟铃声还真是相得益彰。选得好,选得好。“是吗?那我现在过来,你把东西准备好。”
  他挂了手机,把材料一收对我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个半小时后我再回来。”也不等我说话,风一阵的飞出去了。我一看手表已经9点半,那不是要等他到11点才行。昨晚没睡觉我实在太累,现在只要给我个地就能合眼打呼噜。为了不在这里出丑被人赶出去,还是去喝杯咖啡吧。
  我在咖啡吧找了个位子坐下,刚拿起酒水单就听见后面有个声音在说话:“你看钢琴旁边第一桌的那个穿白色POLO衫的男人,听说他很有钱。能泡上他就不愁吃穿了。”
  黄金男!我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个女人。不会吧,真是冤家路窄,又是那个大眼女,这回还加一个肉肉胸突点的妖艳美女。二号美女接话说:“是啊,那男人很有名的,人也很有礼貌。就是不好搭讪,听说是个GAY。”
  GAY!三八什么样,就是我文小培这样。尖着耳朵听完他们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向那桌子望过去。石然!原来是说他呀。哼,石然才不是GAY,最多是个BI。就算是GAY也比喜欢你们这样的女人好。我为刚才她看我的眼光生气呢,心里也帮石然不爽,脑子中就冒出了坏念头。刚才不是轻视我吗?让你们看看老娘的本事。我故意把椅子背重重地往后一靠,撞得两女人向我看来。起身说抱歉,大眼女已经认出我,眼睛里的不悦更加深一层。怕是恨我刚才打扰了他跟陈帅哥的勾搭吧!我无视她的目光,直接向石然那桌走去。
  “石然!”我用甜糯地声音在离他还有一米的地方就喊开了。这距离刚好前后桌子都能听见。
  石然回过头来,见是我便很高兴地招呼我过去。看他转过来的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我赶紧把戏演足。跑上前去勾着他的手臂坐下,故意还把距离拉近点。感觉身后四条火辣辣的目光射过来,我整个后背都被烤热了。石然也随着我勾,只是嘴角露出小小的笑意。
  我附到他耳边说:“别笑,本小姐为你演戏不收钱。后面两个女人说你是GAY,为你自己最好跟我配合点。”
  话还没说完,石然脸上的笑就荡开了。我认识那表情,他要开始耍性子玩了。果然,他轻轻拨开我的手后直接把我搂在他肩膀下,一用力我就干脆整个人靠他怀了。姿势摆好后我们很有默契地一起侧脸微笑,跟旁边的哥们打招呼。从背后看,肯定很像一对热恋情侣相会呢。石然还不肯完,凑我脖子边上以唇对皮肤的距离轻轻问:“你来干吗?”然后又把唇离开。在电影里这就是借位亲吻法,现在用于刺激后面两位效果良好。火焰已经升级到森林大火的程度,我的背简直要被烧焦。求上帝保佑我,今天穿得可是去年才败的纪凡希套装,别真灼出洞。
  “找你给我介绍的陈总谈投标贝,被人晾这里喝咖啡了。我可是一晚没睡。”
  石然看看我疲惫暗沉的脸问:“要不先去房间睡一下?”
  “不了,我坐这里等着他。”咖啡吧是宝丽进门必经之路,坐这里可以看见陈瑞涵回来。
  “那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和欧翔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欧翔是石然的熟识,跟我也认识。起初见我们两这样,还纳闷呢。之后看石然脸上表情变化,便摸出了门道,很配合地当起电灯泡。
  那本小姐就不客气了,枕着石然的人肉靠垫呼呼大睡起来。有他在,我再怎么打呼流哈喇子也不会被人赶出宝丽。
  “图门烤肉见!”我大叫一声。眼睛是在第一时间睁开,脑子却还是茫然的。刚才站我旁边的末末以及他们家胖胖呢?我不是在电话里跟范妮说去图门吃夜宵吗?抬头看,一双带着蓝框眼镜的细长眼睛正以无语的眼神看着我,距离不到30厘米。
  “啊!石然是你哦。”赶紧捏捏太阳穴把意识给抓回来。
  “你没吃饭?”石然帮我了一把,让我坐直身体。
  “是啊,饿死本小姐了。”热爱美食的我最受不就是挨饿。饿的时候别指望能让我说出什么好听得来,继续骂骂咧咧:“还不是那个上天下地都不得好死的花心大萝卜陈……”
  转身间突然看见对面帅脸一张,乌黑的大眼正玩味地看着我。都说不要在人背后说坏话,家教不够啊。换词:“陈,陈,程咬金,让我做梦都想吃的。”27岁反应还能那么快,多亏我每年有吃脑白金。
  “文小姐看来已经醒透,思维很敏捷。”陈瑞涵笑咪咪地看不出高兴与否。
  嘿嘿。先干笑一下缓解尴,然后问石然:“我睡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吧。”
  “小培,你睡觉干吗还磨牙?”欧翔还在,这时候也不甘寂寞地凑上来讽刺我几句:“我跟石然一直讨论要不要把你就扔这沙发上。”
  死劲白石然,心道:我看你敢,还想不想做朋友了?我还没让你两肋插刀呢!
  “好了,你先跟瑞涵谈事情吧。我跟欧翔再去打一局球。”石然也不理我,直接起身走下高起一层的咖啡吧,站走道上时又喊我过去。我也不明白还有什么事,直接上前去。他一把拉我近身,又来那招借位吻法在我耳边说:“刚才你帮我,现在我帮你。今天我们扯平了,等下谈完来找我吃夜宵,你请。”说完转身就走。
  谁要你帮啊!边“切切切”地念了好几声,边走回咖啡吧。陈瑞涵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有些不削,有些讽刺,有些调侃,但我并不研究到底是什么。要是你为这有些吃醋,那我心里还是蛮爽的,也让你知道我面对薇薇和你时是什么感受;要是你认为我是石然情妇而看不起我,那也没什么,看石然面子上你也不好刁难我的投标案吧!心里这么想着,就露齿一笑,找了位子坐下。
  整整衣衫,很职业化的语气说:“陈总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陈瑞涵又看一遍图纸后说:“你所谓的节约投资都是靠我给你资料上的那些技术,你能确保在我们的会所里可以实施吗?”
  “从资料上看没问题,但是需要土地的基建图纸。”
  “图纸你可以问基建部拿。”陈瑞涵合上策划又问:“你有把握拿到下了五个点的水暖?”
  又是这个问题。我老实地把情况都说了,也讲了想跟文彬合作的念头。他像是已经知道我的答案,又问:“你有把握让林文彬跟你合作?拿到那百分之五折扣的人是他。我估算过,他的设计成本不会比太阳能贵很多。”
  我拿出LUCK总结的数据资料。用资料上的新技术加文彬拿到的水暖设备的折扣,我们组的设计比纯水暖设计要便宜四个点。这个数据论证下午我就让LUCK算好了。也是凭这点,今天晚上我才有把握来找陈瑞涵的。是他自己说要为自己公司负责,我们这个便宜好用的设计,他没有理由不接受。我递上数据资料,还不忘加一句:“陈总,我们的太阳能加水暖可以帮贵公司节约投资。你也不会想这么好的策划流产吧。”言下之意就是我们现在一条船了。
  如果文彬跟我合作,设计效果一定好过伦迪,甚至比现在我们公司拿出的任何一个投标案都好。就算他不乐意把奖金分给我们小组一半而执意要拿自己原先的案子去投标,那老板也不会不帮我。毕竟价格越低,中标率越高。谁也不晓得别的公司有没比纯水暖设计更好的案子了。
  “文小姐考虑事情很周到啊。”这男人也有赞扬我的时候,我心里到是有点得意起来,不晓得这算不算我认识他到现在最有气质的时刻。不过怎么觉得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带点讽刺。果然,话在后面呢。他拿过数据总结看了一眼,表情就变得有些讽刺。陈瑞涵歪着嘴笑的样子像陈冠熙,他说:“你的设计的确比较便宜,不过靠得都是那些资料上给的新技术。既然你一天被可以弄出来,难道林文彬不可以吗?”
  完了,我忘记这个了。难道资料他已经给过文彬?没道理啊。看过去他那没有波澜的标致脸袋上透着一股阴森笑意。这男人是不是以耍着女人玩为乐,干吗这么兴灾乐祸。虽然心里不爽,还是不能任性,很好声好气地试探:“文彬也问你要过资料啦?”
  “文小姐,我给你的资料是卖给石然面子,是有保密级别的资料,只是不晓得你有没有保护好信息资源。”陈瑞涵用一种上级对下属的语气对我说,还强调了一下石然两个字。我走的时候把资料锁在我的抽屉里,应该没人偷。
  “谈完了吗?去吃夜宵吧。瑞涵要一起去吗?”石然走过来,汉涔涔的,像刚打完球。T恤有些湿了,贴在身上很性感。男人们,有点味道才招人喜欢。不过他居然还叫陈瑞涵,是要我吃不下饭吗?幸亏这人有自知知明说不去了。
  走得时候,陈瑞涵给我一张私人名片说:“明天请你确定好能拿到那百分之五的水暖折扣,然后做出设计图草稿,拿来见我。”
  握着名片,心里很开心。女人么,有时候也不用靠美丽外表去吸引男人。从商业名片到印有私人电话的名片,这就是一种肯定,也是我的另一种胜利。现在,我可以肯定我在陈瑞涵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糟糕了。不管我还喜欢不喜欢他,这都是个好事。
  拉着石然的手在陈瑞涵面前走出宝丽。这个死男人要我请客,那就再卖力帮我演出一次。感觉地到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我,至于为什么看我,现在太饿想不出来也不想去想。这一刻,我只知道石然的冰凉大手捏着还是蛮舒服的,特别在这种夏末的夜。

  16.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
  在男人和女人的战场里,唯一的兵法叫《动心》。只要能管住那颗心,无论在任何时刻和任何条件下都坚定如磐石,便是度成了佛修成了仙,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把它伤害。反之,输就是必然,或许已是最好的结果。
  相亲那回,我面对陈瑞涵的帅脸时居然忘了这点,在摸清“敌人”之前打开心,埋下红豆,结果当然是输。如今输了心的疼像一株毒蔓攀上发了芽的红豆苗子,在我心中演绎爱恨情仇。对他坚定冷漠的心,我有种征服的欲望,想要让对方也和自己一样输一场的思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生进脑袋里。
  早上睁开眼睛我是笑着的。昨晚我拉着石然的手离开时,背后投来的目光是什么不重要,但我知道他的心已不再坚如磐石。是对我好奇了吗?总是有些刮目相看才给我的私人名片吧!我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图上薄薄的唇彩后,噘嘴摆了好几个性感表情自我欣赏,最后用超级臭美的声音说:等着瞧,陈兔子。我要你看看当代无敌职业女强人文小培是如何成功灭了你们这些职场大爷的!就着这份自恋后的愉悦,踏着猫步出发。
  早晨要去南城技术总监那里拿图纸,我已经用邮件给组员分配好工作。同时也跟老板的秘书梅姐约好下午找老板谈策划案。拿好图纸驱车回公司,到的时候离中午吃饭还有些时间。受陈瑞涵话的影响,我先去办公室锁着的抽屉里瞄一眼保密级资料还在不在。我之前没意识到它们那么重要,想来女强人还是经验不够。答案当然是没事,连不小心夹到的一根头发还挂在抽屉边缘呢。马上拿了资料去小组工作室,尽管我不在,大家仍工作得不错。他们已经从之前那份策划里找出可以用的那些部分,并添加进我们昨天的提纲里。高效率让我心里的美好前景又搭高一层。
  拿出图纸跟大家讨论一翻后,我又将新的工作分下去。这回我留了个心,吃饭前还特意收了图纸放进橱里锁好。现在就等着下午找老板去谈跟林文彬合作的事情。
  踏进秃头肥肠办公室的那一刻,我才感觉到有些紧张。老板接过我趁中午休息赶出来的合作计划以及昨天给陈瑞涵看的那本提纲翻了几遍,也不说话。油轰轰的胖脑袋正转着算钱吧!少许片刻老板通过桌上的电话吩咐梅姐:“让文彬带上他的文案过来。”
  嘿嘿,有戏。我心底暗自高兴,眼睛不敢离开老板。他说完又去看提纲,特别是数据论证和我们公司的赢利点都是看了再看的。
  “启总,你找我啊?”林文彬很快就来了。
  “坐,坐。”老板招呼他也坐下,把我的材料递给他,又示意他把他的文案给我。“你们都看看吧。”
  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打开文彬带来的一本材料看起来。什么啊!!!!当我的眼睛看到几张复印的太阳能节能资料时,一下子就脑瘫了。再仔细看,文彬的材料里有张太阳能加水暖的策划书,他做的提纲当然没有我们的那么详细,而且可以看出是紧急赶出来的,并且那思路都是抄了我们的!再看他那些太阳能新节能技术,虽然不是我们找出的全部,资料也不过复印了十几张,却都是几个大的节能点。不用多看,我知道我的策划被泄露了,而且是被小组的内鬼背叛了。愤怒很快填上我的心。
  我合上资料看向老板,老板却望向还在仔细研究我那份材料的文彬。林文彬真是天生贱男,居然可以不顾气氛,拿着我们标有详细解释的几个重大技术节能点看了又看。难道这人还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当面抄袭?!
  “呦,小培你也看过这份太阳能新技术的资料啊!”文彬假笑着说。
  什么我看过,该我问你看过没吧!我心底说不出的恨,脸上却还要保持平静:“我不知道你也有这份资料,这可是保密级的。林设计师还真是人脉广阔啊。”
  文彬笑笑不说。到是老板开口说:“文彬啊,小培的东西你看过了吧,她想和你们组合作。”
  “哦?怎么个合作法?”文彬问。
  “用我们做的太阳能新技术点,加你的下了五个点的水暖设备来做一份新的策划。”我看了看文彬,不知道他这份东西老板看过没。我想老板已经知道他要用太阳能加水暖了。XXX,现在心底我已经把最难听的词骂出来了,没见过这样的,居然偷了别人东西的人还能先来炫耀。但是都这个份上了,话还是要说完,“你们组不过只有个意向而已,我们可是做出论证的。”
  文彬奸笑说:“这材料是早上我跟老板谈的时候的草稿,具体的论证我们组也在做了。没想到我跟小培的想法到是一致,都想到用太阳能加水暖了。”
  你想到的?真是多混几年社会的人,说瞎话还真就可以不眨眼。心里想着该怎么说,老板又开口道:“早上文彬来跟我说过这个意向,没想到你也有这个想法。不过这合作的事情我说了不算,都是技术上的事我也不太内行,还得听听你们两个的商量啊。”
  文彬终于看完我们的资料,估计这会儿连剩下那几个点他都记脑子里了。“小培的策划很不错,不过大致上跟我们这份也差不多。所以说要合作,我怕我们组的成员会不同意。这个投标本来就是一种竞争,大家有一样的思路,设计出来的东西不一定一样。我们公司有三个名额,我看没有浪费的必要。不如大家都来做做,做得好的就中标了。”
  这种情况下,他这样的人渣要是愿意分出一半奖金就神奇了!我不说话,老板叫文彬先去工作后对我说:“小培啊,我知道你很认真也很努力,策划我很满意。不过文彬早上就拿来跟我谈过了,刚才看你那份的时候就知道你们撞设计。”他说话到是很客气,但是看了我们的详细策划后老狐狸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吗?只不过他没必要得罪文彬来帮我,反正人家也基本上有我那些新技术的资料了,就算之前不详细,刚才看那么多时间,白痴都能背下。老板又说:“我觉得文彬说得也有道理,技术上设计撞了,还有外型设计呀。你们的设计上有几个点还是蛮出色的,比如那个风向通暖的,文彬他们就没有。大家可以竞争一下的。”
  我看了一眼这胖子,还真是谁都不得罪。我干脆就把话说明:“启总,这样的竞争很不公平,文彬他们有下百分之五的水暖。我们怎么做得过他们呢?说实话,我现在心里的委屈恐怕是说都说不清楚。”换很悲愤的声音继续说:“我和文彬的策划,你都看过。我那份资料是从哪里来的我不说,你恐怕也看得出来。给我的人说那是保密级别的,原件现在在我抽屉里,到底是谁偷了谁的,不说也知道。要我这样来竞争,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老板摇摇头,安抚我说:“小培啊,这就不对。这个水暖的五点折扣是文彬谈来的,不过公司也满足路总的好几个要求。况且合同也是公司签的,没有什么只能给文彬的说法。至于资料的事,我不想追求也不要追究。信息嘛,最容易流通的东西。现在你们的东西我都看过了,你们组还是很有机会的。这么年轻,竞争总是不怕的。”这男人是怕多事闹开不好看吧!有那下了五个点的水暖设备的确是不错。于是我不再争辩,因为辩与不辩都没了选择。
  走出老总办公室,我又去露台整理思路。现在和文彬组技术上是力量相当,要竞争就只有外型设计。我们公司是做绿色建筑结构设计,平时遇到大案子的外观设计就会找专业建筑设计公司合作。这个会所外型要求是基本定下的,不需要请外面的公司专门设计。文彬组有个得过奖的外观设计师叫ERIC的海归,在这样外型没有太大发挥的策划里,要真说比外型设计不如说是比设计师的名气。所以要赢过文彬他们组,又成不可能的任务。不管怎么样,做还是要做完。毕竟做完了才有可能超过伦迪小组而不用丢工作。
  心底有很多不甘。之前工作丢不丢是最重要的,但是现在却很想赢,特别是赢过文彬这个小人,否则就算保下工作又有什么意义了!
  拿着那份有漂亮外表的提纲走进工作室,四双期盼的眼睛向我看来。望着那他们的眼睛,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心酸。昨天,我们是如此团结和辛苦的奋斗,共同努力给我们同生共死的精神,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做好一份出色提纲。可是现在在这四双本该是亲切的眼睛里,竟然有一双属于隐藏在真实背后的背叛者,这样的打击对一个团队的领导来,是最不可容忍的。我留恋同甘共苦的奋斗精神,不想面对这种背叛。
  这一刻,我是如此不喜欢生活,不喜欢这个社会,不喜欢被人骗的感觉。也许根本就是我还没准备好适应这个世界。
  石然说过:小培,你的内心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真。
  我想他说错了:我不是纯真,而是天真。

  17.复杂口味的巧克力套装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会得到什么。
  --《阿甘正传》
  这个礼拜,上帝送了我一盒圣诞特别版的费列罗三合一巧克力。从丢失工作的压力到了解暗恋对象对我的轻视态度;从好朋友的拒绝帮助到接受花心男人的挑战;从默默无闻的白领到领导小组做出成绩;从陶醉在胜利的曙光中到了解背叛的辛酸,各色感受齐聚。我没有权利拒绝这盒口味繁杂的巧克力,能做的只有细细品位,无论甜与苦,这就是人生。
  背叛者是谁?我很想知道。望着那四双眼睛,我恨不得挖开额头装一只二郎神的天眼,把人心都看个透彻。可是我却不能,我甚至连提都不能提这个事情。说出来,只会打破了小组成员间的互相信任,工作效率会下降很多。剩下时间不多了,我们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泄露的信息要追也追不回来,与其现在调查谁是谁非,倒不如先战完这一场投标。保下工作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想到这里,我用微笑掩饰了眼底的恨意,对他们说:"老板给我们那下五个点的水暖设备了。不过我们不跟其他小组合作,要自己做出一份完整的策划。"
  目光扫了一遍下面的四个人,他们并没有人露出一丝反常的表情。
  "那最好。以后拿奖金了我们五个人分还多点呢!"小芬鼓励大家。
  "不过文彬怎么肯放了他谈下来的水暖折扣?"朱亮不解。
  我告诉他们估计老板是要我们好好竞争一下,并且提了文彬小组有些新技术,现在他们的设计跟我们新策划实力相当,如果我们不全身投入,是无法赢的。最后我暗示大家这个策划处于非常时期,要求组员好好保护信息资源,不要跟别的组交流进程。
  工作还是要继续。组员们各尽所能,分工合作地丰富提纲。我偶尔抬头看一眼底下四个认真工作的人,实在无法想象有谁会出卖大家。
  晚上七点,公司的大楼要锁了。我看着明天又要加一天班,就让大家先回家休息。朱亮画出不少设计草图,看上去没有问题却也不让人惊艳。本来这个设计就不需要也没办法搞出花样,只是我明白我们要跟文彬拼就靠这个。我的心底烦恼是少不了的,但表面上却没有对朱亮的设计表现出焦急。做领导的人,风雨无波澜是必备的特质。这一点是从石然那里学明白的,他的心永远也不会让人看透,哪怕是我。
  捧着装有所有材料的纸盒子上了车,我累得只想回家洗澡睡觉。可是还要去见陈瑞涵,说实话我现在没有见他的勇气。早上对着镜子想要打败他的信心,已经被现实击得片甲不留。他早预料到了,我真得被人算计。本该保密的资料却成为共享,不管背叛者是谁,出了这样的事,我这个领导都是有责任的。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拿出名片给陈瑞涵打去电话。按照他给的见面地址,我开车到城西一处富人区。车子开进小区,我有些想起来了,正是那天我和陈瑞涵一起过夜的房子所在。上一次是一夜情,这一次是求他帮忙。如果滤过中间的点点滴滴,我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卖身求胜。深呼吸并甩头想要摆脱灭了我威风的失望,强逼自己重新建立自信,立刻关了车门爬上楼。
  房子还是那样,漂亮的装修,豪华的家具,外加男主人休闲却不廉价的一身衣着。走进屋子,在那套意大利沙发前坐下,递过新出的论证资料,我开口道:"陈总,数据论证初级部分已经出来了,基本证实实施新技术的可行性。具体后期论证我想明天可以做完。另外五个点折扣的水暖已经跟我们启总确定了。"
  陈瑞涵应了一声就拿材料看起来。长长的睫毛浓密卷翘得连女人都嫉妒;鹰钩的挺鼻拉出脸部直直的线条,让精致的五官不失男子的英气;皮肤带些小麦色,但没有瑕疵;丰满的嘴唇边上,两个深深的酒窝随着他表情的变化时隐时现。一直没有那么仔细地看过他,今天在这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地方,我终于有机会静静地欣赏他完美的外表。
  "看够了吗?"他从资料里抬起头,玄色的眸子里带点挑衅望向我说:"想不到你现在还有心思欣赏我的长相。"他把看完的资料合上丢在茶几上,探向我眼底的目光将我的自信一丝丝剥夺我自信。他知道了什么吗?
  长久的沉默后,他用轻蔑的语气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是拿了这份跟林文彬他们的设计相似的东西来。我以为你会更聪明一点已经找到办法,这样就不好玩了。"
  我睁大眼睛惊奇地看向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想要成功的人,怎么那么不懂得掩饰自己呢。"他调侃地看着我的表情变化,又起身从柜子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纸甩在我眼前:"别那么看我。这是你们公司三个投标案的简介,你自己看吧。"
  我竟然忘记了,投标前竞标公司会把会把策划简介交给组织者审核。拿起文彬他们组的提纲一看,封面上一张外型现代的模拟设计图吸引了我的眼球。脑袋里的第一反应是:我们输定了。ERIC的确有些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和这么多的规矩下,他竟然也能独创新意!被人偷了自己的成果却还要看着他们赢过自己,这样的感受就好象别人抄了你的卷子却考得比你好一样让人难以接受。微微抬起头,收回要掉出的眼泪。鼓鼓勇气对等着看好戏的男人道歉:"对不起,我没能把那些资料管好。"
  "恐怕不是你没管好那么简单吧!"都是江湖里混的老狐狸,提纲上技术设计的一致明显是抄袭。他不满地问:"你打算怎么办?他们的外型设计不错啊。"
  有什么办法?只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想得没错,是我们小组出了内鬼,但也是我领导不力。谢谢你借我的资料,我想我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了。"
  看见他的嘴撇了撇,露出对待无能下属时的表情,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能做的我都做了,现在这份策划虽然不如偷窃成果的文彬,跟伦迪总是可以比的。只要他不刁难我,我想工作还是可以保住。于是不想再跟他纠缠,有了要走的意思。
  "文小姐对自己还是蛮有信心的么,不看看你们公司另外那个组的设计吗?"我接过他递上来的那本伦迪小组的策划案提纲简介。一页页地翻,越看我的眉头皱得越紧。那天文彬说老板要推UV中水系统,我没太当回事。没想到竟然被伦迪他们用得那么好。无论价格还是节能能力,都比我预料的要高很多,老板根本是为了推这个新产品而赔着本在做。
  "你觉得你有胜过他的可能?"陈瑞涵问。
  我开始心慌,伦迪的设计是出乎我意料的。就是文彬他们那个策划也不一定比得过伦迪他们组,那我们不是白花功夫了?放下本子,我不再顾面子,看着陈瑞涵说:"陈总,你让我做的我都有去努力过了。希望这次你能帮我。"
  "帮你?机会给你了,你不懂得好好珍惜,还要别人怎么帮你?难道你以为每个跟你上过床的男人都要为你负责到底吗?"
  不可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在这个屋子里听到这话让我对自己还坐在里面感到羞耻。难道他从一开始就以为我找他是因为要他对那次一夜情负责?拿起包,控制着自己怒火打开门走了出去。又回到原点,丢了工作老爸养去。
  一天积累下来的委屈和刚才受到的侮辱让我很想大哭一场。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拨出熟悉的号码。"喂,石然你在哪里?"
  对方的信号有些不好,听不太清楚。"小培吗?我在苏州,正要回来。怎么了?"
  "我想见你。"听到他温和的声音,突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有了可以钻出这浑浊生活去透口气的希望,声音里竟然带了哭腔。
  "你怎么了?"石然在电话那里显得有些担心,"回来要四个小时,我到了去看你。你先回去睡觉。"
  不行,我根本睡不着。如果现在不找人说出我面对背叛的愤怒,不找个坚强的怀抱好好哭一场的话,我会疯掉的。我知道这很懦弱,但我本来就不喜欢心计争斗。要我在这么一天之内适应这一切黑暗,掩藏自己的情绪,并且被人羞辱后还假装没事,真是太太太难了。
  "石然,我去找你。"
  "小培,你……"夏末的江南,天气总是很怪。突然开始下雨,让信号更加不好。我听不清石然说什么,断线后就再也打不通了。发消息过去越在离上海50公里的休息站见,立刻任性地开车上高速。
  现在我只想见到石然。只有他,才能安抚我所有的情绪。

  18.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雨一直下,眼前的黑和我心中的茫然成正比。我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似乎全部思维都停住。是被陈瑞涵的态度气到了吗?是让小组成员的背叛伤害了吗?是恨自己不够强大而给林文彬这种小人钻了空子吗?都是,都是!开着车子,心却是空的。
  陈瑞涵最后那句话很伤人,但是他并没有错。妈妈很早就说过:女孩子对自己身体矜持,才可以得到男人的尊重。我相信她说的,但是作为八十年代后,我们对自己的身体有另一种信仰:爱是做出来的。
  法国著名社会学家说过:不懂得关爱自己身体需要的女人,活着就连动物都不如。姐妹淘里,无论是看起来傻气霸道的末末,还是前卫真我的范妮,甚至是理性智慧的小麦,对用身体陪伴着心去爱都是从不怀疑的。
  我们错了吗?没有。父母说得没道理吗?也不是。
  要理解身体和爱的道理并不容易。如果你执着于身体,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懂得用它来爱的快乐。如果你像我一样轻易睡上了陈瑞涵的床,那么现在就深刻地明白了妈妈的道理。即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为那一夜负责,在他眼里,轻浮的文小培就是个用身体来交换的女人。所以不管我怎么努力,都会轻易被他的一句话打倒。
  想哭,眼泪却掉不下来。我的泪腺总是只对石然低头。所以必须去找他,他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高速公路的电子板上显示:前方有段路积水要关闭,所有车子绕路省道。堵在出口的时候,我又试着联系石然,可是中国移动总是关键时刻失效。发消息告诉他我要绕走省道后便下了高速,并不宽敞的省道因为高速公路的关闭和下雨天的糟糕路况变得更拥挤,不出十分钟就开始堵车。等了一个小时,听见雨中有警铃声,再看前面有几辆车已经掉头,我知道是出了车祸。这样的情况下,恐怕还要再等上几个小时,心里的烦躁让我不顾一切钻进旁边的陌生小路,想要绕出这片黑暗。
  田间的阡陌小道,放在阳光灿烂的日子是甜蜜的解放,放在现在就是驾车人的折磨。雨让混着泥的路更难开,突然间感觉车子有些偏,似乎是轮胎漏气,又好象是车身某个零件出了毛病。再开一段,问题更加严重。心中就算再难受,命还是要的。停下车去检查,可是找不到原因。拿起电话打给石然,他的手机转去秘书台,留言告诉他我的车坏了。给车友会打急救电话后,我回到车上等待拖车。脑袋里想着案子,想着小组的内鬼,想着陈瑞涵轻蔑的语气,想着石然现在在哪里。闷在小小的车厢里看着满世界的大雨,我要爆炸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感觉自己有些冷。刚才出去检查车况的时候被雨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拖车还没来,估计是路上还在堵的关系。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石然,心里的无助无奈把女强人的幻影打得粉碎。不由想起珠珠,那个看上去并不出色的女人。如果是她被困在这里,背着大尿布袋的BB爸一定会奋力找到她吧。这个世界如果有个人把你放进他心里去记挂,一定很幸福。
  胡思乱想特别磨时间,开始后悔任性地来找石然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只知道找这个不属于我的肩膀解决问题。哭完一场又怎么样?现在这样的时刻,一切还是要靠自己去撑。不知道是不是水气入了骨,竟然有点发烧前的头晕。求上帝千万别惩罚我,病可以磨去人的所有意志。昏昏沉沉中看见有车灯的光线照上来,转身向身后看去,大雨中出现一辆越野车的影子。
  石然!只有这个人才不在乎用花翘的跑车来显示自己的身价,而是选择能翻山越岭把世界压在脚下的HUMMER(悍马)。
  推开门冲出去,如果这时候需要剥开身体挖出心来证明激动,我也是愿意的。这个世界最为可怕的事情就是独自面对黑暗,现在石然在我心目中就像救世的上帝,而亮着灯的悍马如同撒满阳光的天堂一样吸引我的灵魂。
  "你怎么找来的?" 见到他让我以为自己是在拍电影。跑上前去抱住石然,等到确定这不是我的梦后,赶紧先发泄好奇心。
  "刚才看见高速公路来的道关闭了,省道也堵住,我又没办法联系上你,所以打电话去车友会查你GPS的位置。他们告诉我你车子坏了被困在这里,我就找来了。"现在我真要感谢发明GPS的科学家,还有给石然生了超级聪明脑袋的叔叔阿姨。石然边说边搂着我进了他车里。宽敞地后座和他特意为我开的暖风,让我全身的毛孔开始放松。
  "刚才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我抓紧那件BURBERRY的格子领子,把身上的湿传过去,顺便偷点体温过来。
  "死在这里,那你的处男计划怎么办?"这个时候他还记得调侃我。
  范妮说不管生活有多难她都要活下去,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还没玩过处男,这样的人生不完整。当然这"理想"是玩笑话,却被末末发扬光大,用于鼓励姐妹淘里对生活绝望的成员。如果说过了二十岁的处女不比熊猫多,那么过了十八岁的处男就是恐龙了,所以大家就有理由永远活下去。有次开玩笑讲给石然听,他居然还记得。
  笑了,他就是有办法点燃人的心情。泪腺也向"主"低下头,笑出的眼泪源源不断流下。什么话都不需要说,只要靠着他我就觉得安心。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度,心底涌出个大胆的念头:将这股温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脑袋里冒出许多疑问:为什么我会害怕告诉他我其实很想喜欢他,如果说出来他会喜欢上我吗?疼爱我对他只是一种习惯吗?为什么他有这样的习惯呢?
  "石然……"还是没有勇气问出来。
  "你在发烧,好好睡一下。刚才车友会说拖车已经出来了,估计高速一通就能到。"石然挖出一条毯子,轻轻盖在我身上。
  发烧了?好。现在我就希望意志能崩溃,这样没准会问出理智存在时不会问的话。
  "我刚才好害怕。你瞧见没,周围连只老鼠都没,好像世界末日一样。我害怕只有一个人的感觉,没有人牵挂,没有人在乎……"像念经一样,我喃喃着把珠珠和BB爸的事以及刚才所想讲出来,直到眼皮沉沉盖上。
  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实听见,有个很像石然声音的男人在我耳边说:"看来你还没看那本书。"
  书,他送我过书吗?我想不起来,可是回家我要去找找。似乎有两片柔软温湿的东西盖上额头,却又好像是幻觉,但是微笑还是慢慢浮上嘴角,因为我喜欢这个感觉。
  睡吧,有石然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19.事实的背后
  范妮说:小培要是说谁是好人,那他一定是坏人。
  我总是很天真地去相信人和事。每次以为自己看清楚了本身,其实内在的真实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看人的第六感唯一正确的那次就是对石然,并且这次正确的判断让我受益无穷。
  石然是值得信任的。侧躺在柔软的后座上,从昏睡中渐渐清醒,感觉自己在开动的车上。我的车子肯定已经被拖走了,开得这么四平八稳的只有是石然的四乘四。继续闭眼休息,实在是太累。这两天一直胃不舒服,刚才受了寒,这会儿又难受着。
  "喂?嗯。还没,我送朋友回家。"石然突然接起电话,语气很温柔,却刻意放低声音:"别担心我。好,你也早点睡,我下礼拜再过去。挂了。"
  他在跟谁通电话?除了安慰我时,平常还真少见他这么说话。心底有些躁动,脑子里搜索着这么晚还会跟他通温情电话的人,不习惯有人跟我分享石然的关怀,尽管早知道会有那一天。头很昏,想要问他电话那头是谁,喉咙却像火烧一样开不了口。
  石然听见了我发出的哼哼声,微微侧过身来问:"你好点没?"
  我指指发不出声音的喉咙,终于了解做哑巴有多痛苦。
  "看来病得不轻呀。你的车子已经拖走,车上那箱资料和你的包都在我车上。回城后我们先去挂急症。"石然三两句就把事情交代清楚。
  用眼神表示我的感谢,早知道有石然在万事不愁。心里还想问刚才的电话,身体却不听使唤,我需要用睡眠换取体力去斗争病菌。
  发烧的时候总是噩梦连连。梦到被开除找不到工作,梦到被老妈逼着跟光头男人相亲,梦到交不出下个月的车子贷款,最后当我梦到石然牵着一只光滑白皙的手走过来时,梦就醒了。眼前是一片白色,周围的嘈杂声渐渐清晰,热烈庆祝我又回到繁华人类中。环顾一下四周是医院,旁边的护士小姐正在拨我的点滴瓶子。白衣天使朝我微笑一下说:"可以拔针了。"
  病了一场,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只知道是石然带我来医院的。走出急症室,看见他拿着手机一脸严肃地讲电话,这样的表情一般是对待工作。一看手表,早上六点了。脚有些软,身体更软,脱虚的感觉很糟。找个地方坐下,清晨从湖面上吹向城市的微风像凉凉的西子缎轻柔抚面而过,带去所有郁结在心中的不快和忧愁。
  "别在风堆里吹。烧退了吗?"石然走过来,摸一下我的脑袋,满意地笑笑说:"走,我送你回家休息。"
  路上他问我昨晚是怎么回事。到底什么事让我如此难受我忘记也不想再记得,只说了小组里有内鬼以及林文彬他们组出色的外型设计的事。石然没说什么,只是安慰我尽力就好。回到家洗洗热水澡,爬上鸭绒床垫,把所有的倦意溶进深深的睡眠。
  手机彩铃奏响了TOKIO HOTEL的摇滚音乐,把我从床上震醒。"喂?"
  "小培姐,我们都在公司了。"是小芬。
  完了,我居然忘记今天还要加班。看我这领导做的,自己没了信心,就放群众鸽子。赶紧道歉,说我刚才在医院挂点滴所以晚了。放下电话,抱着纸箱子打车去公司。
  小组成员看到我的病容,都劝我回家休息。今天在公司坐一天的确吃不消,于是跟他们几个分别谈了一下如何做完自己的部分,又和朱亮确定好外观设计图,我们就散了。明天中午大家会把最后的稿子拿来集中整理。
  我决定在公司再留一下,有些总结性的文字工作要做。中午时候石然打电话来说忘记把药给我,于是下楼去拿了药。男人就是精力充沛,这时完全看不出他一夜未眠。真正做事业的人,身体绝对是革命本钱。谢过他,看黑色悍马飞弛而去,转身继续投入工作。
  一个穿着白色欧式宫廷衬衫的身影飘到我眼前。
  "挺有毅力的,都这样的局面了,还能坚持把活干完。"酒窝加微讽的语气,除了陈瑞涵没有别人。
  "你怎么在这里?"
  "找你。"我跟他还真是有"缘",怎么着都能遇到。
  "陈瑞涵,谢谢你之前的那些资料。不过我们之间没什么了,你要是还不甘心,我可以付你那一晚的钱。跟我上楼,钱包在办公室。"受够了,我的身体我做主,用不着男人来评论对错。你看不惯我,大家不必再见,两不相欠。
  "你不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赢吗?"停下脚步,这个男人是高手,知道如何吊人胃口。如果是昨晚在他家,我很想知道。但是现在我的好胜心都被雨淋灭,被病菌烧光,颓废的心只想早点完事回家休息。
  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
  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他潇洒地用手一挡,侧身优雅地挤进来。这么喜欢拍电影,何必混在商业圈,凭他的脸和身材,去睡几个女大牌不就成名了。
  "决定要钱了?虽然我不记得那晚有没高潮,不过以你的条件让我埋单也是愿意的。"报仇要抓住时机,我现在刚好需要发泄。
  他不说话,只是微笑地看我。男人就是犯贱,好好喜欢他的时候他当不认识你;认真求他帮忙,他嘲笑你;如今不愿意理他了,他到是厚脸皮跟着你。
  "昨晚对不起,我说话重了。"笑着道歉,是开玩笑还是赔罪?
  "没什么,你说的是事实,我的确睡过你。没有对你负责到底我才该道歉。"
  陈瑞涵并不生气,反而挑起眼盯着我看。有种男人从小被女人们宠得太厉害,只对反感他的女人感兴趣。明显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过我没力气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激怒的猫也会咬人,不过咬我还不如花点时间在案子上。总不至于什么事情都要石然帮你扫尾,他做得多了也会厌烦的。"这人换上教育的语气管起我和石然的事情了。
  "石然愿不愿帮我是他的事,轮不到你多事。管好你的下半身,夜路走多了总要失足,到时候被薇薇发现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薇薇?她还没有管我的权利。"陈瑞涵挡在打开的电梯门前说:"钱不用给,我用来买你的设计理念。"
  "我的设计理念?你干吗不找林文彬。"推不开他的手,只好继续在这个特殊包厢里聊天。
  "如果不是江郎才尽了,他也不用偷人家东西。实话告诉你,这个项目后面的商业关系太复杂,我得找个可靠点的人。"
  "伦迪他们的中水系统也不错,你干吗不找他?"这男人是想要缠上我了,白了他一眼。
  "你还真是关着门做事的书呆子。没问过石然为什么介绍我来帮你吗?"他又走进电梯,让门关上后说:"南城房产只有我才会支持用太阳能设计来建会所。"
  刚想问为什么他要支持太阳能,就被他从重新打开的电梯门里推了出去:"去拿你的资料,答应跟我合作对大家都有利。"
  我没有动。男人们的策略跟女人的心计不同,往往裹着一层一层的逻辑,我像是掉进了旋涡想不出事情的经过。
  "你怕跟我一起工作?我有那么不专业吗?放心,我对你已经没了兴趣。不然是你对我忘不了情?"不穿西装的他,看起来就是花花浊公子,专业两个字和他挂不上钩。"这事对你的石然也有利,不想回报他一下?"
  他一边激将法,一边给我丢诱饵,而我的脑袋却没他转得快。公司的大门内侧传来人声,林文彬他们组从里面走了出来。
  "呦,小培啊!你也来加班。设计做得怎么样了?怎么那么累的样子?昨晚熬夜了吧?"这男人即不管站在旁边的陈瑞涵,也不看他们组还有些人在等电梯,直接伸手上来摸我额头。赶紧躲开,只听见他说:"病了回家休息吧,女人在家享享福多好。看把你累得这样,皮肤都没光泽。"
  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吗?如果刚才我还犹豫的话,现在我什么都不要管。只要陈瑞涵能借我点力,把这小偷加淫男从十二楼一脚踢出公司的话,合作就合作。
  "我们走。"拉了陈瑞涵进公司。
  "干吗?"他问。
  我等林文彬他们进电梯后用对白痴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没见我病了,你要跟我合作,帮忙搬下文件总可以吧!难道你要当公花瓶?"
  商场真是男人的世界,我跟不上他们的逻辑。但是如果被他们利用可以让我得到我要的,双赢没什么不好。

  20.变脸
  "你要怎么让我赢?"坐上他的车前,我决定先摸清楚这人的底。
  陈瑞涵也从车里钻出来,丢给我一份材料道:"我当然还备了一手。"
  打开材料看,又是关于太阳能的新技术。翻到最后的数据论证,这个单项技术的节能性竟达到上次那些的二分之一。想不到长得那么花枝招展的男人,居然藏下这份防人的心。
  我不觉心下一寒,眼前浮现自己被人买凶砍杀的画面,知道太多秘密的宫女太监都不得好死。假装无所谓地问道:"这材料是你的老底了吧?给我不怕卖了你吗?"
  "你会卖我,却不会舍得卖石然。"他的语气还挺认真的,只是话不肯说完就回去车上。
  我不懂这笔生意怎么又扯上石然。直觉告诉我,这次的投标案背后那些风风雨雨比我看得见的要复杂多了。坐上车细细想:陈瑞涵是要靠我的太阳能策划来帮他实现某种利益,多半是公司人事上的竞争。这会儿他一定是少我不了,否则以他讨厌我的程度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我的目的是要赢过林文彬,陈瑞涵既然有那么好的资料在手,跟他合作我不会吃亏。下定决心后我就把心思放到那份资料里。
  车子开了一会儿,往陈瑞涵家方向走了。"为什么去你家?"
  "难道你想邀请我去你家?我倒是愿意,只要你不怕引狼入室。"他以为他是风流傥荡的唐伯虎啊!没事就调侃人几句。
  "那我去你家不是羊入虎口!"顶回他的话,灭了这人的气焰。
  "你也不是没送过,多次少次又怎么样?"
  我不再开口,吵下去没完了。有些人就是喜欢跟你抬杠,你回他就是成全他。心底有些后悔跟陈瑞涵合作,这么败类的嘴,恐怕还没工作就要被逼疯。转念一想: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想:当年国共都要合作呢,我得向毛主席学习。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便到他家,走上楼时遇到个搞家政的阿姨。陈瑞涵微笑着跟她打招呼,听他们对话,这阿姨是帮他家搞卫生的。这人也奇怪,有时候对人很没口德,现在对家政阿姨又很亲和。真想撕下那张完美的脸皮,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动心的前兆就是好奇,才认清他的恶毒本质,我可不能让自己掉进这个花粪坑里,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
  陈瑞涵跟石然一样,对工作有着无比的热忱。在他家书房安置下后,也不招呼我就自己画开了。看着他画建筑草图的专业手法,我知道那天石然为什么说只有陈瑞涵可以帮我。没有人会直接给我开后门,想要我的策划有质的飞跃去赢,眼前这男人是给我技术指导和透露内部消息的最佳人选。
  拿出笔记本电脑,我挑了文字工作来写。全览策划后,我发现如果要把这新材料往里搁,有好多地方要改。要我一个人在短短时间里改完全部材料真是工程巨大,况且这么一来负责文字的小芬等于在做白用功。犹豫间停下笔,要不要让小芬停了手头的工作过来帮我一起写呢?
  "文小培"男人开始直呼我名字,"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人,但是不能不相信自己。"
  他并没抬头。这是在提醒我吗?见鬼了,他通灵。算了,我还是自己写。虽然不相信天真烂漫的小芬是小组的鬼,但是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传出去的风险。
  低头工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房间有些暗下来,脑袋开始发晕,自然是休息时间到。
  "陈瑞涵,你们家有水吗?"脑袋疼了才想起石然给我的药还没吃。
  美男手上的笔并没停,嘴里嘀咕着。
  "你说什么?"走去他旁边再问,"水在哪里?"
  "480方乘2是……"原来不是回答我问题,而是口算中。工作时能摈除周围干扰是个好品质,不过对病人用这套也太没人性了。
  转身想自己去厨房翻水,眼睛却扫到画板上放着的几张技术图纸和外型图。拾起来一看,想骂人的欲望就被压下去。短短几个小时,手工的图纸能做那么清晰明确是本事。那个外型图虽然没有ERIC的夺人眼球,却也比朱亮设计的要前卫时尚。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城南房产项目部经理的位子,没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回头再看他的帅脸就顺眼多了,如果这人不开口也算是个极品。怪不得那天我会被他的表面迷惑,爬上人家的床。终于可以稍微原谅自己一下了。
  "你杵在这里干吗?"冷冰冰的语气。第一回吃相亲饭时,我觉得这人挺有礼貌的。怎么现在变得那么令人厌恶,风度都去了哪里!
  "解说文字整理完了,等你的图一起合上呢。"我提醒自己专业点,工作上你不能要求自己的搭档十全十美,能力强就已经是运气。
  "图在画板上,等下扫描进电脑,再用CAD格式整理就好了。"他放下笔,伸伸懒腰说:"厨房里直接通了纯净水龙头,你拿个杯子就可以喝。"
  刚才对那家政阿姨也不见这样说话的,心有不爽便嘀咕道:"这是在你家,给客人倒杯水的礼貌也没吗?"
  男人用陈冠希式的微笑扫过来,然后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水进来。接过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敢喝。这水里没毒吧,被我一句话呛到不像他。
  "在我家而我会帮她倒水的女人只有一种。"陈瑞涵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翘起腿,喝着自己手里的水说:"跟着我回家上床的那种。"
  拿着杯子的手用力握紧,瞟见他眼里透出来的挑衅。说这话摆明是要看我笑话,用我的软肋刺激我让他很爽吧。真想直接把水泼去他脸上,不过发脾气只能让他觉得口头欺负我更有意思。干脆接话说:"作为跟你上过床的女人,再享受一次你倒的水也是合情合理。"说完直接拿出药和着水吞下去。
  "会叫的猫比装乖的狗要有意思。"没有正面还嘴,却把我比做猫狗。这样身价和长相的男人要寻个装乖的狗很容易,但找只舍得对他叫的猫就难了。
  "陈瑞涵,我那天在床上怎么你了?你为什么见了我就跟发飚的耗子似的乱咬人。我承认我之前有喜欢你,可是现在我抱着上帝的脚发誓,除了工作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再跟你扯上关系。你就别欲罢不能地想尽办法刺激我来注意你,我没兴趣。要不你就好好跟我相处,大家认真工作,要不就一拍两散。"
  心道:这会儿可是你求我着我跟你合作。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却什么都不答。两秒钟间表情回复到之前对我冷冰冰的陈瑞涵。男人放下水杯走过来,递给我几张外卖菜单,用很公事化的语气说:"想吃什么自己打电话叫。"
  故意的疏远带来一股子漠然,让我觉得全身颤寒。不过这样也好,大家做完案子后就散,再也没人拿我的私生活来刺激我。人真不能做一件坏事,只不过一次失误的一夜情,我吃了这男人多少苦。
  陈瑞涵给自己订了披萨,想到那上面油腻腻的起士我就反胃。翻翻菜单,也是完全没有胃口。昨晚病了一场,今天也没休息过,现在身体里的器官都已罢工。喝了口水,继续工作,越早做完,越早回家。
  风吹开窗子,吸进几口寒后,感觉身体又有点烧起来,肚子里空空的,胃也很难受。看看男人在餐厅吃饭,就爬上桌子小憩。眼皮子慢慢搭上,呼吸渐渐均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东西落地的声音吵醒。揉揉眼睛,对上工作台后那双大眼。
  "你病了就回家吧。"听不出关切,也不是讽刺。看到身边被我碰倒在地的文件夹,弯腰去捡,身上掉下一块薄羊毛毯。怀疑地抬头去看他,他已经低头继续去写东西。他也真神奇,肯定学过变脸。风度翩翩的相亲男,冷漠恶毒的陈瑞涵,亲切温和得让末末有好感的项目经理,还有这会儿严肃认真的工作搭档。我以为只有石然难懂,原来连他我也看不懂。
  "不用了,我先把工作弄完。"别人投入工作,我也不甘落后。
  "厨房有粥,你自己去吃吧。"这唱得是哪出呀?他煮了粥?
  手机突然响起来,是石然。"喂?"
  "小培,你在哪里?我帮你找了个设计师,你们见见吧。"
  "哦,我在赶策划。你说个地方见吧。"
  "那就菲西咖啡见,十点半好吗?"
  "好!谢谢你。"我开心地挂下电话。关键时刻,石然从来都是会帮我的。看来陈少爷的那碗粥我是没有福气喝了。

  21.疲惫的无力
  十点一刻,我和陈瑞涵到了菲西咖啡。考虑到他比较了解投标要求可以跟设计师更好沟通,就一起来了。在停车场,他遇到个朋友,我便先进去。
  入夜的菲西本不是个谈生意的地方。落地的玻璃大窗被黑色的鹅绒大幕遮得尽暗,宽敞大厅已用紫色薄纱隔出一个个圆柱空间,吊顶上的射灯只能勾出物件的形状,到是借桌上几支水晶蜡烛的柔光可以看清点东西。这些纱幕里的空间,说隐秘吧,其实也看得见;说敞开吧,纱曼柔光映出得都是缭绕身影。这地方换作谈个恋爱说个小情是不错,真要讲些正经事情就显得不得体了。不过这里离我家很近,离石然家也不远,所以平常来过几次。
  刚才石然说在这里见,我开始还有些疑惑,转念一想便宽心。虽说有了陈瑞涵的新资料打败林文彬不成问题,但付出那么些努力,如果能中标就更好。只是对手实力都不容小觑,必须有更好的外型设计才有希望。今天谈策划案选在这里,说明设计师跟石然关系不错,这样办起事情更容易。
  走进门厅也不见服务生,我知道石然一般都坐钢琴台子后面的几张桌子。径直绕到中央花坛,远远看过去台子后面那几幕纱帘里晃动的烛光下都是两个两个相偎的朦胧背影。眼前的景致与耳边钢琴里传来的轻柔曲风到是相配,也应了菲西的靡靡情调。看来好位子都被人抢光了,不知道石然他们到没。转身环顾四周,一片的黑也看不清。这地方下回是不来了,根本就是个约会的地儿。隐约看见角落的料理台前有个服务生,便又摸着过去想问一声。
  小姐问我有没预定,我说有的话就是石先生。她翻了翻预订本子,说请跟我来,便点着花烛灯笼带我在纱幕里绕来绕去。我本是个路盲,还特别怕黑,这会儿早晕了。小姐在中央花坛一拐走到钢琴台边,上前几步拉开一幕帘子请我进去。我看看四周,觉得这地方刚才像是来过也好象没有。进来绕了几圈,我的方向感全失。
  "小培,你去哪里了?瑞涵说你先进来的,怎么才到,不是迷路了吧?"石然挽着笑问。
  我看了眼已经坐下的陈瑞涵,心中也是疑惑,难道我入了妖地?心里发誓绝对不再来这里,嘴上却说:"没有,没有,去洗手间了。"
  "给你介绍,这是卫芸,建筑设计院的。"石然帮我们互相介绍。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边坐着个娇小的女孩子,正起身跟我握手。白皙的皮肤,瓜子小脸。柳眉月弯眼,朱红小唇。一袭纯白连身裙,配着坠了白钻的细链子。江南女子的婉约加上一股娴静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这哪里是个设计师,简直像偶像剧里出来的大家闺秀。握上她的纤细小手,再听着一口吴浓软语的问好声,我更懵了。
  "卫芸,你还真给石然面子。"陈瑞涵转过来对我说:"卫芸的爸爸是中国建筑设计院副院长,她自己在美国修了博士,今年还得了威士建筑奖。我们公司请她做设计,谈了半年了也不见排上期,这回能来帮忙真是荣幸啊。"
  卫芸听着陈瑞涵像似介绍又多是夸赞的话很不好意思,缅红了脸抿嘴对他甜甜的笑。男人真有魅力,不把他放去业务部很可惜,否则一定是杀遍天下师奶手。
  "你是我学长,还老拿我开玩笑。你的多重空间设计现在还呈在美国青年建筑师作品馆呢!要是你当时继续修设计,没准卢福宫前的金字塔就归你改建。"卫芸似乎跟陈瑞涵也熟悉,又反夸起他。
  "那才子佳人,咱们还是来谈这个策划案吧。"石然也笑开,他到是没忘记正事,拿陈瑞涵带来的图纸对卫芸说:"这次投标案子你也知道,对我们方石收购BST建筑影响很大,也是决定瑞涵能不能在城西绿地提用新能源的关键。小培这个太阳能策划如果能中标对我们很有利,具体情况我之后再跟你解释,现在就想请你帮个忙……"石然讲了讲现在我所处的情况,希望她能对外型做出改进。
  我不知道石然刚才的话是要请卫芸帮我才说的还是真的,按今天下午陈瑞涵的所说所做来看我信八分。虽然案子背后的事情他没道明,但我确定赢了太阳能策划对他们一定大有好处。看起来卫芸对这个事情也有所了解,或许比我知道得还多。一直闷头做技术设计的我,从来也没想过这简单的投标案后还关系着这些复杂的集团关系和人情商事。
  石然拿起策划案跟卫芸介绍情况,陈瑞涵时不时插上几句具体解释。我从来不知道石然竟如此了解我的策划案,连细节都讲得出来。他不止解释案子,还会讲出一些BST的设计要求。他跟这个投标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的策划案对他又是什么意义?想要理清思路,却如何都想不清楚,因为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自己是被蒙在浓密蛛网后的小蚁,困住了,想要爬出去、想要看清前方、想要找出道路,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被这网缠得简直要透不过气来。
  没有人告诉过我投标案背后复杂的关系,我也无从看见这些。我只是金字塔最下层的一只无知小虫,被背后无形大手操纵着,在前方乱撞乱冲。一种被利用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真得不喜欢。这感觉刚出校门时常有,那时我们姐妹淘常聚一起感叹世界是如此复杂,我们是如此渺小,天天被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的痛苦折磨神经。范妮说:要不你死,要不你忍。于是我们忍下来了,习惯了,不再计较了。可这并不表示我们乐意接受这样的无力,特别是面对石然。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知道,请陈瑞涵来帮我也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可是他什么都没告诉过我,虽然看似在帮我,却不知道到底是帮我多还是帮他自己多。不在乎帮他做事,但我不喜欢自己被蒙在鼓里。我有些失望,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也对他。
  紫色空间里的另三个人谈着案子,似乎并不需要我。想要听他们说的话,又什么也听不进去。耳边传来致爱丽丝的琴声,如此近,似乎就在我的身后。抬眼看去,这位子正是在钢琴台下,应该就是我之前来过的地方。转身再看对面低头并谈的两个人,此时卫芸正浅笑着侧脸看向石然,而石然的嘴角也挂着微笑对她解释什么。看起来他们是如此默契,微笑间又多有些亲密。我想我是忽略了什么,有些东西用眼看不出来,心却早就感受到了。
  静静地坐着,头有些疼,烧得更厉害,空着的胃也在绞痛,可这些却不是最难受的。左边,那颗跳动着的,渐渐被一种酸酸咸咸的液体充满,沉沉的。

  22.风波
  "小培,你觉得加个吊顶怎么样?"空洞的思维被石然的一声轻语唤回神来。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到紫色的圆柱空间里,参与到另三个人中间。想要去看石然指着的那张图纸,却发现视线被挡在一片朦胧水雾中。
  "你在发烧。"空间不大,坐在我身边的陈瑞涵不小心碰到了我火烫的手臂。
  "又发烧了吗?小培,是不是很难受?我先送你回去吧!"石然发现我疲惫的脸色,很是担心地问。他转身对卫芸说:"你跟瑞涵再坐一下,等我回来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走就好。"我现在没办法单独面对石然。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明明早就知道那个人不属于我,也知道他的温柔总有一天会被人分享,但是真正意识到这天来到时,却是如此难受。也许是恨他对我瞒了那么多事情吧,可是他也没必要什么都告诉我,更何况他没做任何损害我的事,反到都是在帮我。如果迟早要自己来面对所有的残忍,何不从今天开始。
  "我送小培吧。"陈瑞涵跟卫芸交代了几句案子的事情便起身。
  我似乎已经不想思考也不能思考,被他的话牵着准备走。石然也站起来,绕到我身边说低声说:"有事打电话给我。"
  余光里看见抬头望向他的卫芸,连感激的微笑也变得无力。他还是习惯于给我关怀,可是我却不能再接受,守护天使的翅膀只够为一具身体挡风遮雨。很想对他说:石然,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要是有一天你对我不好了,我会很伤心。
  坐在陈瑞涵的车里,窗外繁华夜景飞逝,我却什么都看不见。努力想要收起的眼泪,已经无意识地滑落。心底的感觉就像是被人夺走心爱的洋娃娃似的,要喊也喊不出来,只意识到疼。
  "你想独占他,在背后流眼泪是没有用的。"他并没有看我,话却是对我说的。才不过正常了几个小时,又来刺激我。有些事情跟外人是道不明的,也没想过要他明白我和石然的关系。选择不接话。
  "回家好好睡觉吧,案子我会做完的。"他也有这么好心的时候,怕是为了他自己利益不做也不行吧。我的确没有任何动力再去熬夜赶写,只想用热水澡泡走所有失落。
  回到家踢掉高跟鞋,还没来得及躺上床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往猫眼里一看,一张蓬头垢面的脸正对着猫眼死命往里看。打开门,是末末,她身后跟着小麦。
  "小培啊!你没事吧。"她一进门就扑我身上,摸来摸去的。虽然是根豆芽菜,但现在的我也承不住这重量。
  "没事都被你吓死掉。你别跟小白菜一样苦丧了,我不还活着嘛!"帮她站稳后问:"怎么突然来了?"
  "石然说你病了,他有事走不开,要我来看看你,我就叫上小麦。"末末拉我去沙发躺下。
  小麦在茶几上打开手里的袋子,是几个外卖盒子。"不知道你吃过没,买了老陈家的牛肉粥给你当夜宵。"
  心底有些感动,不知道是对石然的细心,还是对姐妹淘的关心。舒开情绪,马上被粥香熏出了饿。迫不及待地拿起小麦递给我的碗就要喝,还没张口,一股牛肉的臊油味扑进喉咙,突然忍不住想要吐。冲进厕所呕了再呕,吐出来的都是黄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末末跟小麦都跟着进来,又是递水,又是拍背。
  "小培……"小麦迟疑了一下问:"你这个月例假来了没?"
  三个女人面面相窥。人说女人在二十七岁前总都会有次打胎的经验,但是如果有个真正懂得爱护你的男人,这样的痛苦就不会降临。可惜陈瑞涵只不过是个过客,我也忘记了要保护自己。难道真得是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仔细回忆,这个月例假没有很准,不过上个月初有来过,赶紧打消大家的担心。还没透过气来,末末又说:"可是我看书上说如果是宫外孕就有可能来例假。"
  要疯了,这小妮子不吓死我不甘心。"小姐,我可是有吃你带来的避孕药。除非你那药有问题!"
  小麦也想打消紧张气氛,赶紧插句玩笑:"吃过避孕药了还怕什么!除非药是过期的。"
  "其实……"末末有些吞吞吐吐,心都被他抓出来了。"药是鬼子那时候给我买的。"真要被她搞疯,两年前过期男友给的药也拿来让我吃,想把我当老鼠毒?!
  "不会有事啦!"小麦安慰着把我扶出去。"要不叫范妮带个验孕棒来?"
  这是什么倒霉日子,衰到家了。粥也吃不下去了,空着肚子等范妮吧。
  "小培。"事儿精末末又要开口了,我对她怒目而视。是哪根筋坏了,会吃她拿来的药。早该知道这人办事绝对不牢靠。她被我看得心虚,撅嘴说道:"别这么看我!其实我是要说,真有宝宝也不错么。陈瑞涵那么帅,你也不赖,生出来的乖乖肯定很可爱。再说,你不喜欢人家吗,刚好逼他奉子成婚。"
  还没来得及跟她们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现在要我生下陈瑞涵的宝宝,不如让我沉猪笼!
  叮咚!门铃
  "范妮来的太快了吧!"小麦叹道。
  "这么大的八卦,她不凑热闹就怪了。"末末起身去开门。
  "你是……?陈瑞涵!"末末尖叫声从门厅传来。我的老天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人来干吗?
  "你的药忘在我家了,给你拿过来。"陈瑞涵被末末引进来,又跟小麦打过招呼后对我说。
  我感觉那两女人的目光都直直射过来。说什么他家,这帮八婆又要异想天开。
  "小培你在吃什么药?"末末拿过盒子翻说明书,又突然大叫:"完了,完了,孕妇禁用!"
  我要哭了,前辈子倒什么霉,跟这么个白木的女人朋友。我不敢看陈瑞涵,这男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懵了。小麦拉着末末说去楼下买白粥,就狂奔出去。
  "怎么回事?" 美男现在的表情是我没见过的,严肃里带点认真却不失温柔,好象还有点紧张。长得帅,脸上表情也那么丰富动人。
  "我胃难受,她们就乱猜。"
  "去医院吧,你刚才烧那么厉害。"
  抬头看他,男人也是怕了吧。也有他怕的时候,那晚干吗不给我做好措施,我醉了他可没醉!
  他也不管我应不应,直接搂我起来。
  "你干吗?我没事,不要去医院。"人被惹毛的时候,就得发火,对着他轻声揶揄道:"你不会是怕了吧?陈公子出来玩惯的也会怕?"
  他一把拉紧我,厚实的胸膀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头顶上一个带着讥讽的声音说:"我怕?出来玩的谁都知道要做措施,我怕什么。带你去医院是不想你在投标的日子死在家里。案子已经帮你做了,你也得撑个场做出表面功夫吧。"
  "哇哦!"门又被打开了,这么"香艳"的拥抱落在三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女人眼里,换来的是三张张大的嘴和看好戏的呼声。
  陈瑞涵不管这些,只对她们说带我去医院就把我抱下楼。三个人还是范妮反应最快,说她陪我去就跟上。一辆宝马装了四个美女,居然是开向医院。
  小麦人脉最广,在车上就联系好医生。这年头什么都靠关系,看个夜间急症都是有人认识好办事。被问病状,抽血,量体温,化验,反正是什么程序都走了一遍,最后来了个带眼镜的白大褂站到我床前。他们几个也围上来,一脸的焦急还带点期待,不知道的还当是临终遗嘱。
  "急性胃炎,该早点来的。"眼镜兄宣布。
  呼。
  末末又要开口,被小麦拉去付钱。范妮粘上眼镜兄问具体情况。我看向陈瑞涵,没有表情,反到是盯上我的眼睛。等我说谢谢吗?
  范妮问完情况回来交代:"先观察一天,下礼拜安排做胃镜。"
  那么严重!
  "不要,我不要做胃镜,很疼的。"范妮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意识到陈瑞涵还在,便对他说:"明天中午我们组会把做的东西全部拿给我,总结我下午写好,明天晚上跟你汇总。今天谢谢你,回家休息吧。"
  "总结我会写,明天中午我来接你。"他还真是惜字如金,说完跟范妮打了招呼就走。
  爱做就做去,我是病人,我要休息。
  闭上眼,听见耳边又聚来三个女人的声音:"那陈瑞涵不错的。""挺MAN的,刚才……""嗯,还行。怪不得小培……"
  睡了睡了,我的八卦陪她们过夜,其他事情明天再讲吧。

  23.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十五岁时,我读了第一本外国名著《飘》。厚厚的上下两册看完,郝思嘉和白瑞德的爱情没懂,却紧紧记住了最后那句话: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其实也不算记住,因为每次我心情不好时,总是忘记用它来鼓励自己。可第二天当我睁开眼发现天空又重新变亮时,就什么烦恼都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我才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什么是新的一天。也许郝思嘉的话早就植在我脑里,刻上我心尖。
  醒来时,第一丝曙光已经透过窗户照进观察室。我在心底里感谢上帝赐予我们的阳光,让我们对生活重新建立信心。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充满力量。我,文小培,又活了!
  侧身想要起来,一张疲惫带笑的脸跑进我的视线。
  晕!上帝回去睡觉了,阳光躲进云层里,我的活力漏光光。
  是石然。
  "小心手,吊着针的。"他靠上前扶我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末末说你住院,我就过来了。"
  "没那么严重,不过是留院观察。"又是事儿精干的,我都想咬牙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早上。"石然坐到床前的凳子上,一脸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昨晚不知道你病得那么严重。"
  "没关系,已经好了。"我假装没事,很客气地说。
  奇怪,我居然没有跟平时一样引用道明寺的名言:如果对不起有用,还要***干吗?然后顺便再敲诈顿饭。我的潜意识在排斥跟他接近,想要把他划出亲近人类圈,原来是我的自我保护系统启动了。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对任何一种爱都有强烈的占有欲。小时侯爸爸问我:"小培,给你生个弟弟好吗?"我的第一反应竟是爬上床捶我妈的肚子。我没办法忍受父母要把他们的爱分给另一个孩子,哪怕是跟我流着一样血的人。同样,我也没办法接受石然要把他对我的关怀分给我根本不认识的卫芸。尽管我知道这种占有欲已近乎变态,毫无道理。但我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被分走爱像是抽我的筋一样让人疼痛。而唯一能救我的办法就是跟那个人保持距离,如果不再接受他的关怀,从我身上也就没东西可以抽了。
  石然似乎也感觉到我的语气很怪,略皱眉头不语。
  "你回家休息吧,前一天晚上也没能好好睡。"找个借口把他赶走,这样更安全。
  "我没事,你的点滴快挂完了,等下我送你回家。"石然起身去喊护士。
  还是要继续面对他。
  有时候对人好也是一种错误。因为"好"就像海洛因,特容易让人上瘾。如果有一天货源不足,那吸毒的那个人就会死的很惨。现在我就属于自我戒毒期,但要这样对着毒品贩子,成功几率为零。
  烦恼又回来。看来郝思嘉同学忽略一个很重要的事实:昨天的明天还是今天。

  24.强奸性娱乐精神
  石然把我送回家的时候已将近中午,看着黑色悍马消失在路口拐角处,我呼出一口气,沉重的保护壳可以卸下。
  想到还要去公司跟小组成员见面,赶紧上楼洗澡。用热水冲走身上所有的病菌后,我围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门铃恰好被按响,是陈瑞涵。
  "我说了去医院接你的。"他似乎有点生气,白跑一趟搁谁谁都火。
  "对不起。我忘记了。"
  "不让我进来吗?"陈瑞涵掂掂手里抱着的一堆材料和图纸筒,对半躲在门后的我说。
  看看自己的身上的布料,想一秒后让他进来。脱光也被他看过,现在这样已经是该遮的都遮了。他进门看见我的装扮,眼里透出些迟疑却很快把目光移开,径直走向客厅。我跟在他后面心道:到是有点风度,总算没有露出色狼本性。又想:难道是我不够姿色?下意识往自己胸前一瞄,不是挺有货的吗?
  "你打算一直穿成这样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他已经把东西放在沙发上,转身对低头寻找胸部的我说。
  KAO!这是在我家,我不穿你都管不着。心里虽然这么骂,却已经跑进卧室换衣服。五分钟后,我穿了套粉色韩式运动装出来。然后走进卫生间,吹干头发,梳了两个辫子又跑回客厅。走到陈瑞涵面前坐下,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便低头继续看资料。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又猛然抬头,目光直直地逼向我,并且把我上下打量几遍,毫不掩饰他的惊讶。
  "干吗?"我往自己身上瞄了两眼,没什么不对啊。这衣服我平时很少有机会穿,但我喜欢它舒适的质地,特别适合今天这种病体。
  "没什么。"陈瑞涵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你这么穿看起来很年轻。"
  还用你说!我业余时间最大爱好就是试衣服,买衣服,换衣服,外加照镜子。能有不好看的衣服吗?不过看在他终于说出句人话的份上,我打算给他个大大的微笑,来促进接下去的紧密合作关系。只是我的笑颜还没完全展开就僵在那里了。只听到他下一句话,很平淡地说:"不过看上去更傻了。"
  "陈瑞涵!"我差点说出叫他滚。我知道好好相处对我们两个来说绝对是奢望!
  哪个有先见的说过:千万别跟你上过床的男人共事。他们一定会把床上的精神挥发到工作中来。男人在床上是什么精神?就是强奸性娱乐精神。他们喜欢骑在你身上,然后用自己身体上的玩具逼迫你演出欲迎还拒的戏码。如果你忍住不开口,不呻吟,他们就会更加竭力地去干,直到你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你的声音就是满足他们特殊虚荣心的最佳奖励。现在这个男人处处逼我,就怕我不反抗。我知道如果我开口骂他,就就会得到无比愉悦的快感。
  我在爆发前克制住自己,换到他身边的单人沙发上斜对着他,用很暧昧地语气说:"你知道吗?初中时候我们班有个男生喜欢我,但他不敢告诉我。于是他只能每天在同学面前讽刺我,捉弄我,以把我惹火为乐。"
  他向我看来,目光里满是波澜不兴,饶有兴趣地等我说完下一句。
  "你一定要用那么幼稚的办法来表达你对我的喜欢吗?" 以其人之道还之其身。他不是喜欢讽刺吗,我就陪着他玩一把。
  陈瑞涵撇撇嘴,像是听到什么趣文一样。顿了顿后叹息道:"我真不知道石然看中你哪里。"
  又是石然,我现在对这个名字草木皆兵。立刻发声:"你胡说够了没?我跟石然是好朋友,你别把谁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
  "好朋友?"他的这句反问里故意把语调放得很低,还配一声轻哼。在我听来,就差后面跟半句"自欺欺人"了。
  这种人怎么会懂得我跟石然的感情,他有没有心都是个问题。"我看薇薇答应做你女朋友才是最大的悲哀呢!"
  陈瑞涵玩味地看向我:"她跟你说她是我女朋友?"
  "你不会要否认吧?"什么人!连自己女朋友都要不认了。
  "你在希望我说她不是?"陈瑞涵向我靠近,男性的气息混着古龙香水的淡雾味道停在我耳畔轻声道:"文小培,我怕你对我还没忘情。"
  他的话在我心里一怔。
  瞬间我马上清醒过来。去死!这么变态侮辱我无数次我的人我会还喜欢他才怪。只是这样跟他斗嘴太累,我的太阳穴都要爆炸。推开他的身体,我站起来说:"送我去公司。"
  老天,快让我把案子结束吧。我不要再见到他,斗不过他我逃还不行吗?
  接下来的事出奇的顺利,我想老天是听见了我的呼唤。小组成员做的部分都很完整也很理想,加上陈瑞涵补充的技术,再有就是他按照卫芸提出意见修改出来的外型设计,我只要加个总结就OK了。
  工作一个下午加晚上,周一我拿了份完整的太阳能并水暖绿色会所策划案递给老总。桌上已经放着了林文彬和伦迪他们做的东西,老板接过我的案子随手翻了几页,突然在预算那页停住。我看见他的眼里满是惊讶,随后换上惊喜,再后来就微笑了。
  "小培啊,我真是没看错你。"老板的油头一点一点,瞧把他高兴的,"不错,不错!"
  好了,我的工作一定保住。

  25.茶水间话题女王
  我的脑袋有种自动屏蔽功能,不太开心的事情很快就会想不起来。菲西那晚我已忘记得差不多了。这么好的功能当然也有副作用,就是情绪会变得低糜。比如现在所有人都焦急等待周三的投标结果,我却毫不上心。
  有人说:瞧文小培那吊样,肯定走什么后门暗定了。
  又有人说:别看小培年纪不大,心态到是很好,那么淡定。
  还有人说:文小培绝对要被炒了,这会儿当然不急投标案啦,人家急着找工作呢!
  说去吧!我也有本事荣登玻璃大厦十二楼的茶水间话题女王的宝座,请颁奖给我。我要思妍丽美容中心的海水SPA卡,上个礼拜实在是太累。
  老天厚待我,还真被我在网上找到一张全身水疗卡低价转让。于是周二晚上,我痛痛快快去享受一回。小姐的手很软很嫩,指法又柔又准,直到从装修豪华的美容院出来时,我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份舒适里。
  不过好景不长,我还没陶醉足,电话唱响。
  "我是小麦。"主持人的职业习惯,给我打电话还自我介绍,"眼镜兄打电话给我,叫你后天去做胃镜。"
  "不会吧!不去可以吗?"
  "男人还没嫁,你就那么想死,我懒得管你。"小麦厉声恐吓,又给我喂颗糖吃,"没有很痛啦,只是要找个人陪你去。我周四要去上海采访,你问问末末。"
  末末这个礼拜带团,范妮昨天就去了广州出差。我死定了!
  谢过她,心情开始郁闷。眉头慢慢皱起来,我愁啊。
  心理紧张加害怕,脸上表情和说话语气当然都会有变化。于是周三中午前,玻璃大厦十二楼茶水间,话题女王文小培的形象又变了。
  有人说:文小培卖身不成,这才来着急。
  又有人说;毕竟是年轻啊,到底还是沉不住气。
  还有人说:听说昨天被面试公司拒了,这不来等运气了。
  继续,继续,别客气!难得我也能为中国少部分人的娱乐生活加砖添瓦。
  "小培,老板让你去办公室,文彬和伦迪都在了。"梅姐内线电话过来催人,小组成员一下子都看向我。不用说,肯定是要宣布结果。
  跟所有人一微笑,屐着高跟鞋进场。
  "这次案子,大家都是付出很多心血的呀!……"油头老板开始演讲了,昏昏沉沉几分钟了,只听见他说:"这次我们公司能中标,小培功劳不小。这个太阳能的案子,很完美!BST公司非常满意啊!"
  "文小培,恭喜你!"伦迪很办公室地礼貌。
  "不简单啊,小培。"文彬仍然是色狼加无耻小偷的神情。
  场面上的话我还是要说的。一一感谢后,大家退出办公室。
  "小培!"文彬跑上来,继续拉拉扯扯,"你工作很努力啊!"
  "谢谢"我挡掉他的手。刚才老板没说谁的分数最低,不过我看过伦迪的策划绝对比这个无赖的好。
  "你想不想知道谁是你们小组的内鬼?"他硬凑到我身边,眯着眼睛细声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不说话,先听他讲完。
  "你要是答应我们合作,我帮你管理水暖那部分,我告诉你他是谁。"哼!果然是来找我保工作的。
  谁是内鬼我想很久了也没头绪。这个人我必须要找出来,以后一起工作还多,必须心里有数。但是跟林文彬合作我不乐意,他从来不会吃亏,要是让他插一脚进来,以后案子就归他了。
  "不要说笑了,总设计师来帮我打下手,我怎么好意思呢!还是老板说了算啦。"
  摆脱他回去跟小组成员宣布好消息。再次注视上那四双眼睛,现在那些黑白晶体球里只有胜利的喜色。看来我还得去请教一下我那当***的高中同学,这种反间谍的工作真是要专业训练的。
  公事解决了,唯一的麻烦只剩让谁明天陪我去医院呢?
  石然,他的名字又出现在我脑袋里。只要一个小时,我想他也许抽得出空。
  转身出露台去打电话,走过茶水间的时候,我听见话题女王文小培的传闻又更新了!
  这回只有一种说法:那个文小培一定是陪人睡了才中标的。
  哎!八婆们总算说对了一次!我的确跟陈瑞涵睡过的。

  26.健忘症
  好了伤疤忘了痛。从小我妈就爱拿这话来念我。人家小孩是哪里摔倒,哪里爬起,我却总在同一个地方摔。要怪就怪我超级健忘,也正因为我的健忘,到现在我还没记住这句话。所以我妈念与不念效果都一样,真是浪费她老人家的口水。
  "喂,石然吗?我是小培。"我在露台角落给那个前天还让我启动自我保护系统的家伙打手机,够没记性的吧!
  "是我。你身体好点了吗?"石然那边很嘈杂。
  "暂时没事了,那天谢谢你来医院看我。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没事,我陪卫芸在城西绿地的工地上。对了,恭喜你中标。"
  "谢谢。"他和她在一起,我感觉全身有点紧张,"卫芸也在吗?那你帮我谢谢她的帮忙。"
  "不用我帮你。他们设计院要参加城西绿地的设计,明天晚餐上你们就能见到。"明天晚上是BST组织的商业会餐,到时候相关企业都会派人去。
  她是代表他们设计所去城西绿地的吗?那为什么石然要陪她呢?平时那么忙的总裁,这时候到有空了。脑袋里想着这些问题,竟连话都没回。
  "小培!"石然那边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我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下给你电话。你有什么急事吗?"
  "没,没!"我无意识地接话,"你忙吧,别给我回了。再见。"
  也不等他说完,我就挂了电话。僵在那里,鼻子里酸酸的,身体沉沉的。我知道我的保护壳又重新套上了。
  还是犯同个错误:在哪里摔倒,下次在此照摔不误!
  "小培姐!"小芬在身后喊我,"原来你在这里啊!老板找我们小组去呢,说是要准备明天带去BST的材料。"
  一刻都不让人闲。才中标明天就要去跟人家公司谈合作计划,又是一大堆材料要准备,我简直喘不过来了。工作去!赚人工资时间连开个小差都没门的。
  其实工作太多也不错,忙起来就没空乱想。加班后回家再继续干到半夜一点才歇着,累到连妆也没卸就睡着了,周公都没来找我讲故事。
  第二天起床失败。等我赶到BST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着好多人。小芬挺机灵,一看到我进门,就跑来帮我指位子。今天我们小组要做详细技术介绍,所以大家都忙着连电脑试PPT。过了十几分钟,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往门口一看,我的油头老板和一个包工头样的中年男人伴着个帅哥进门。那帅哥不是陈瑞涵还有谁。
  BST负责这个投标的经理出来主持会议。绿色会所是南城房产的项目,BST是其城建公司,我们公司主要负责建筑的技术设计部分。那个包工头模样的是BST的老板,而陈瑞涵是南城的项目经理,所以这里他最大。大家按排名坐好后,就是冗长的商业会谈。
  "小培,你留下跟BST的王经理谈一下具体事情。"会议结束后,老板走到我身边轻声吩咐。可能是想到我昨天说要去医院又说:"下午就不用来公司了。"
  老板级的人物走光后,打副手的也回去了,我坐下跟王经理继续谈。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包工头老板陪着陈瑞涵和技术总监进来。
  "陈总,那你们谈。"包工头跟王经理交代几句便出去了。
  技术总监参与到我们的讨论里,看得出他是学土木工程的,有很多问题要跟王经理交代。纸上的事要具体化很复杂,谈到最后还有几个点搞不清楚。
  陈瑞涵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对我们说:"张总监,你留在这里跟王经理继续谈。文小姐,请你跟我去工地一下,我们把刚才说的线管问题量一下。"
  在工地很不顺利,测量结果不理想,我们又要去线管厂。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多。这里离市区开车要一个小时,我跟眼镜兄约的是二点半。
  陈瑞涵瞟见我在看时间就问:"你饿了?"
  "没有。"医生交代不能吃东西的,"我等下有点事,可以晚点直接去线管厂找你吗?"
  "你要去市区?"
  "恩。"男人都是工作狂吗?明明没说今天下午也有事的,结果时间就这么被占了。
  "这里没车,我送你出去。"荒地一片,我的车又在修,只好跟上他。
  "你哪里下?"陈瑞涵系好安全带,转身问我。
  "市一医院。"
  他看看我不语,启动车子。
  好紧张。离市区近一米,我就多怕一分。这个胃镜算不算小手术啊?反正痛的事情我都怕,牙齿都在发抖。听说要插管子进喉咙,想着这个残忍的画面,身体不禁一抖。
  "你要去做胃镜?"他问我。
  "恩"连声音都发抖了。
  "在害怕?"
  "没有。"骗人骗己。
  他不再说话,继续开车。
  "我们直接去线管厂吧!"开了一个小时,已经离医院很近。我突然想逃,安慰自己地想着不去做不会死的。
  陈瑞涵没有接话,继续开车,"谁陪你去?"
  "没人!"我有点不耐烦,现在我的紧张比等高考结果都难受,整个胃都抽起来。
  "做完胃镜你自己应付不来的,我陪你去。"
  我惊奇地转头看他,并不拒绝,因为现在我的确需要有人陪着才敢进医院。他就是嘴臭,心到不是超级坏。跟着陈瑞涵走进检查室,眼睛兄还没来。几次都想逃的念头都被他鄙视的眼神逼回去,看来让他陪我还真没错。前面已经有个病人准备做,我转身不想去看。可是恐怖片最恐怖的不是画面而是声音。
  呻吟,痛苦的叫,呕吐……
  我再也受不了了,直接冲出去,扶着墙壁干呕。
  陈瑞涵跟出来,扶住两腿发软的我。前面有个等待厅,他引我过去坐下。还是止不住想吐,却连胃酸都呕不出来。
  "你这样也不能做了,我有朋友是内科专家,找他帮你看看吧。"他帮我轻抚背肌,一脸不忍。
  转头对他苦笑表示感谢。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悲也很可怜?都说人生病是最没尊严的。我到底做什么坏事,老天要这么惩罚我。我不做胃镜了,绝对不做!做一回那个,还不如让我去荷兰安乐死呢!
  眼泪要掉下来了。
  "文小培!"突然一个声音大叫我的名字。
  下意识地抬头。顿时惊吓不已。
  天呐,真是倒霉时候吃凉水也塞牙!

  27.误会
  "妈!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时髦老妇正用狠狠的眼神看着陈瑞涵搭在我背上的手。
  我赶紧站起来,把拉长着脸的老妈推去一边。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老妈瞪了我一眼,朝旁边牌子指了下,尖声严厉地说:"我来做更年期检查。你呢?"
  生病的事怕老人担心,一直没敢说。
  "我…?"看看牌子,两个大字"妇科"。
  晕, 我这个白痴!居然坐在这里做呕吐状,老妈这种过来人不乱想才怪。
  "妈!我是来做胃镜的。"我指指另一头的检查室,现在不交代也不行了。
  她向那边投去怀疑的目光,再转回来问:"你得胃病了?我怎么不知道。做完了吗?"
  "还没。妈,我晚点跟你说。等下还要去工作。"把老人家先赶回家再说。
  老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站在我们身后的陈瑞涵问:"他是谁?"
  "他是我工作上的朋友。"我拉老妈走向陈瑞涵,帮他们互相介绍。
  老妈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说:"谢谢你陪小培来看病,有机会去家里坐坐。"
  老姜还是撑得住场面的,这时候也给我面子。
  "妈,好了好了。我和陈总等下还有公事。你就先回家去。"
  "恩"老妈冷冷应一声,准备走人。
  我对陈瑞涵投去抱歉的目光,刚才的事那么明显,希望他别介意。他到是一点不在乎,还让我不用去线管厂,回家休息就得。可他不知道,现在我一点都不感激他的人情。这时候让我面对我妈,头顶发寒!
  陈瑞涵把我们送到家,白色宝马还没开远,老妈就开口了。"他到底是谁?"态度比***审犯人还可怕。
  "都说是同事了。"我左看右看,幸亏周围没人。
  "你以为你妈是家庭妇女?哪有同事陪你去医院的。"
  "只是刚好顺路把我带去医院。"
  "真是做胃镜?"老妈还是不信。
  "那你说我们干吗?"我白眼一翻,"难道你以为我去堕胎?"
  "我怎么知道你?二十七岁的人了,就是去打胎,我也管不着。"
  哼,嘴里说管不着,行动上把我抓死死的。
  "妈!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就不能把我想纯洁一点?"我脸上肌肉一抽。睁眼说瞎话,紧张啊!但话还是要说满,"你要不信,借个验孕棒给我,等下我们当场检!"
  老妈把嘴一横骂道:"小兔崽子,我老太婆哪来这种东西!"
  我趁机扰乱嗲笑一翻,总算暂时把老妈打发。
  可刚进家门,她又念开了。"小培啊,我说那个陈什么的孩子不行。"
  呦,她到是看人挺准的,一眼就知道陈瑞涵不是好人。"我跟他没什么的。"
  "那孩子到是挺懂礼貌,车子也不错,就是长太帅靠不住。"我妈还真以"貌"取人,长得帅也不行。
  抓住机会讽她一句,"那上回二伯介绍的中学老师,你又说太丑基因差!"
  "那老师不光长得寒碜,还没钱。"老妈啧啧道。
  "没钱你说不行。那石然够有钱了,你却提醒我别招惹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那个人,就管不住嘴巴继续跟我妈争起来。
  "石然太能干也太有钱!"老妈摇头道,"你那点能耐我比谁都清楚。就算石然现在脑袋晕跟你结婚,以后也管不住他。到时候我老都老了,还看你们演陈世美的戏,心脏受不住啊!"
  "好了好了,不说了。"想到石然,心里就超级烦躁,又没处发火,只能对老妈呛道,"你比那长矛和盾牌还矛盾!长得好不行,不好也不行;有钱不行,没钱更不行;当年我早恋你说不行,现在我不恋你还说不行。我要是听你的,这辈子都完了。以后我的事你别管了,歇菜吧!"说完把自己房间的门一甩,午睡去。
  休息一个下午,喝了老妈端来的粥,又得继续去卖笑。今天晚上是整个城西绿地项目的商业宴会,我作为会所设计师也需到场。穿戴打扮一翻,人模人样的文小培就出现在镜子前。老妈站一边看看我,摇摇头感叹:"我把你也生挺不错的,怎么就这么卖不出去呢?!"
  我顿时委了气,拎着包就跑。
  刚下楼,看见陈瑞涵靠着他的小白车正要打电话。
  "你怎么来了?"我问。
  "接你去宴会。"他神色很正常地回答,眼睛却大扫我身上的职业装,"你就没别的衣服,换一件去。"
  "你凭什么管我!" 什么人么,管起我来了。
  "今天你做我的女伴,我当然有权要求你跟我配点。"向他看去,已经换了宴会西装,还挺正式的。心底有个感叹:帅是真帅,穿什么都好看。再看看我,好象是有点不合适。
  "谁说要做你女伴了。"我发现自己有点自卑了,外表还真是我坚强的壳,稍有差错,心底防线就容易崩溃。"为什么不叫薇薇陪你?"
  "为什么要叫她陪我?"陈瑞涵一脸白目地问。
  为什么?不是应该的么。不过别人的事,我也懒得问。于是不说话,也不看他,直接往小区外走。他说做他女伴就做,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上前拉住我说:"上车。"
  男人力气真大,动作幅度也不小。这点正是下班的时间,小区里人来人往,拉拉扯扯很不好看,也不知道我妈有没躲在窗口,我只能顺着他上了车。
  "石然还是没告诉你吗?"他问我。
  "告诉我什么?"
  陈瑞涵停顿一下后轻笑:"他还真有意思,用这种方法总不至于是要保护你吧。"
  "你说什么?"听出他后半句话有些讽刺,又牵扯石然,就很想问清楚。那天在菲西我就看出这案子背后关系复杂,现在听起来更为头晕。
  "衣服在你自己住的地方吧,现在还有时间过去换一下。"陈瑞涵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还是惦记着让我换衣服。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去换。"
  "你只要知道,从我帮你赢投标案的那天起,我们的利益就是牵一起的。你不做我女伴,难道等着做石然的?"陈瑞涵已经启动车子,等开出小区后,他又突然开口,"石然今天的女伴是卫芸。"
  是吗?我不是早就知道的,为什么心却还会抽筋?石然,我中你的毒真深。

  28.夜宴
  如果对于男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那么对于女人就是:衣服如手足,男人如粪土。
  这么说并不意味着男人不重要,只是和他们比,女人更需要衣服。华丽的外表虽不能满足女人内心的空虚,却能让她们真实体验到虚荣带来的快感。而感情游弋的男人们,往往连肉体上的快感也并不一定能给予。一言蔽之,穿上漂亮衣服的女人才有本钱去钓想要的男人。因此,衣服在首,男人为辅。
  现在我面前就摆着这两样东西:一件裁减简洁且质地高贵的香槟色小洋装,一个外貌俊美得让潘安都嫉妒的男人。
  "就这件吧。"陈瑞涵坐在豪华的单人沙发上对站在镜子前的我说。
  ARMANI的礼服,没有穿着不好看的道理,可是我买不起。
  刚才在我家,他翻遍那些我去PARTY玩时穿的小抹裙,头也不回地拉我来这家很有名的形象中心。在门口,他用浅淡的语气说:看来我要对你负责到底了。这句话要是换个男人,换个场景,换个时间,一定让我心花怒放。多好的终身誓言啊!可惜如此经典的台词却被他用于羞辱我的品位。
  "我没钱。"诚实是我的优良品格。
  他的嘴角翘起一抹讥笑,递给旁边的形象师一张卡,"做我的女伴,一件衣服还是会送的。"
  我在脑袋里过滤他的话,以我的理解应该这么说:我身边的花瓶,给你件衣服算什么。
  这种时候换有个性的美眉一定甩都不甩他就走人,可惜我很现实。花瓶怎么了?穿上他买的漂亮衣服去宴会上泡比他更高级别的男人,才是我追求的境界。更何况在衣服面前,男人的态度是可以视而不见的。
  挽着他的手,我们一起进场。
  商业宴会上的女伴最常见的便是我这种:无名无气,被男人拎来拎去,作用如同大家手上的香槟酒杯,只是为了社交时多个手势。
  跟着陈帅哥在人群里转了几圈,点头,微笑,抿酒,再说失陪,套路一层不变。本以为大家会对我站在他身边感到奇怪,结果谁也没说什么,好像天经地义。难道我真长得那么像花瓶?
  热身半小时后,老总级的纷纷登场。陈瑞涵是项目负责人,今天也算个重要人物,立刻上前去应酬。而我这样的小设计师就不用跟了,直接去旁边吃冷餐。
  穿过人群的时候,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林文彬!
  我们公司对城西绿地的项目来说,只是一家普通的下协单位。因此请柬里只写油头老板和他太太及我三人,现在老板正带着夫人在老总们的圈子里应酬。那林文彬是怎么混进来的?他又来干吗?文彬并没有看见我,他正跟两个男人聊天呢。其中一个我认识,是我们公司老对头AD绿色技术设计公司的老总。难道这人已经找好了下家公司?!
  "文小姐!"温柔的女声在我身后喊响,转头看去原来是李女士,就是给我指过后门的BST公关经理。
  这样的地方,见到熟人挺开心的,便跟她寒暄起来。
  "恭喜你中标。"
  "谢谢你。"她给我提供的信息帮我很大忙,一直没机会感谢她。
  李女士笑笑,跟我扯些闲碎话题,然后又主动说带我去认识一些圈子里的名设计师。她今天对我态度特别好,简直有点奉承。我想或许是因为她以为我认识BST什么大人物才有机会中标,就留心拉拢我。
  杯影交错间,我看见刚才站在林文彬身边的另一个陌生人竟然跟陈瑞涵一起混在老总们的圈子里。
  "李经理,那位站在陈总旁边的是谁?"我趁着身边没人,悄悄问。
  "你不认识他?"李女士似乎很惊奇,"他就是南城房产的项目副经理顾健呀!"
  顾健?我在脑袋里搜索这号人物。
  李女士见我是真不知道,又好心跟我解释道:"这位顾总也是这是城西绿地的主要负责人。听说竟标的时候,高层一直看好他推荐的AD公司风化系统设计,最后你的太阳能加水暖竟成了黑马,让人大跌眼镜。我还以为你知道他呢!"
  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当那么多年白骨精的我,脑袋正在飞转着消化这些信息。同公司同部门正副经理,一个支持AD的风化,一个支持我的太阳能,说明他们关系必然紧张。既然是我中标,那陈瑞涵这回一定是赢的。按照常理,我已经成为顾健的眼中盯。而且他还和林文彬认识,我以后做事一定要小心他。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决定再跟李女士打探点消息。
  "呦,原来是这样。幸亏你告诉我这些,否则我蹲在井底,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顾总我到也听说过,只晓得他跟那位陈总好象有点……"套话的时候,随便编点也没关系。
  李女士神秘的一笑,并不直接回答,只道:"城南房产里面复杂着呢!"
  不可说,不可说……
  我和她相视一笑,那气势态度好象武打小说中两大高手看尽江湖变幻后相濡不言的情景。只可惜她是看透了,我是伪装的,仍旧什么都不知道。
  "大家静一静!"宴会厅里突然灯光变暗,一束光聚向台上的主持人。"今天是BST公司协南城房产为城西绿地项目举办的合作宴会。首先我代表主办单位欢迎在场所有人士的光临。"
  掌声过后,BST公司老总和南城房产老板都上台做了简短致辞。然后主持人又接过话筒说:"下面我要宣布一个重要消息。今天下午,南海方石实业正式收购BST建筑公司。我们有请方石实业行政总裁石然先生。"
  原来宴会是为此举办的,这消息上次田总有暗示过。只是我知道石然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开,作为好朋友,一般情况下我绝对不会主动问他商业上的事情。
  台上的灯光瞬间打亮,石然在一片掌声中挽着卫芸走向正中。今天的他是我从未见过的,因为以前我根本没机会参与到如此大型商业宴会里,也就不知道他在最擅长的商界中是什么模样。台上这个身着HUGO BOSS经典复古黑光西装的男人脸上带着浅笑,眼中闪烁锐光,神色谨然严肃,以帝王般的气势俯视台下。
  阵阵窃窃私语在台下此起彼伏。从大家看石然的表情,说话的神色,我知道此刻,他就像是神一样高不可攀。这是我认识的石然吗?是那个永远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对我关怀如亲人的石然吗?是在我心情郁闷时用温柔目光逗笑安慰我的石然吗?为什么我觉得不像他呢?或许是我还不能习惯这样的石然吧,可我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
  "谢谢各位光临本次宴会。大家都知道城西绿地项目在本市乃至全国都影响巨大。方石接管BST后,一定会继续促进和城南房产的合作,希望能共创佳迹。为了表达方石的诚意,本公司以追加300万投资额在此项目上,并且请全国著名的建筑设计院合作设计。"石然的声音很有磁性,从话筒里听起来更为悦耳。身边的嘈杂都在他开口的那一刻静止,他的威严让人不得抗拒。"我身边这位获得威士建筑奖的著名设计师卫芸小姐,将担任此次绿地项目的总设计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她!"
  所有人都看向卫芸,不得不承认她真得很漂亮。酒红色的长礼服配着她白皙的皮肤,像仙子般脱俗。娇小的身材完全不影响她的魅力,在她身上似乎天生就有光环效应,让人移不开目。我感觉到有些雌性的目光里已经藏着点嫉妒,不知道是对她的美丽,还是对他身边那位钻石级护花使者流露出的亲密微笑。
  我努力控制表情,希望别过分流露出妒忌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居然觉得眼睛都有些憋出泪雾,酸苦的滋味从鼻息中深入到心底。石然这个名字现在正随着全身血液在我毛细血孔里蒸腾。我想集中全部思维去探究他们相互的眼神里是不是真得有那份默契,却如何也聚不起神。心力不足了,身体的力量也会随着流失。我的脚有些软,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摔倒。祈祷上帝别让我出丑。
  黑暗中,我冰冷的手掌里传来股被人握紧的温热,让我心中渐渐游离的精气稍聚。一张帅脸凑到我耳边说:"跟我来。"
  陈瑞涵,谢谢你救了我。

  29.爱码士的铂金包
  范妮在某时尚杂志工作时,借来绝版铂金包给我用一个礼拜。它尊贵耀眼且独一无二,带它上街能满足我无限虚荣。我喜欢它,但我告诉自己要抵制住诱惑,不能爱上它。因为它不属于我,而我也没能力消费这样的超奢侈品。后来我在LV的店里看见它出现在另一个女人的手腕上,简直有上前去把它抢下来的冲动,强烈地嫉妒感让我酸鼻痛心。可她与它是如此般配,名牌天生就为那样优雅的女人而设计。自卑感逼迫我转身离开并忘记那只铂金包,但心中却永远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触及必疼。很久以后我才明白,爱是无法控制的,我早就沦陷在爱玛士的漩涡中……
  被陈瑞涵拉到人群边缘时,我突然回忆起这个故事。站在台上的卫芸跟LV店里的贵妇拥有同样的气质,也许她才是真正适合用铂金包的人。
  手掌里传来的热量给我勇气,让我能继续站在台下跟众多花瓶们共同欣赏石然和卫芸的亲密微笑。
  "我们去哪里?"我轻声问走在前面的陈瑞涵。
  "旁边的小厅,等下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方凯也会在那里。你把太阳能策划跟他聊聊,对以后工作有些帮助。"
  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浮上我的眼眸。小时候童话看多了,还以为有王子要带我逃出华丽会场,奔向天堂的花园呢!
  女人啊,总以为自己是公主,无时无刻不沉浸在用云朵抽丝编织的梦幻里。
  "很难受吗?"我们已经走到会场和小厅之间的走廊,陈瑞涵突然转过身来问我。
  "什么?"
  "看着石然挽着卫芸很难受吗?"他用深促的目光追逐我躲闪的眼神,想要探个究竟。
  我垂下眼敛,不做回答。
  陈瑞涵又拉着我走回宴会厅门口,嘴向台上努努说:"他们在美国认识的。以前从来没看石然带过女伴来商业宴会,这回不晓得是合作需要还是……"
  后半句他没有说下去,可意思很明显。看来并不是我一个人发现了。
  陈瑞涵把我转过身并抱住我的腰。他把我的头靠在他胸前说:"笑一笑,我不喜欢自己的女伴阴着脸。"
  一句轻声的话语,却让聚在我心里的氤雾慢慢散开。失去力气的身体有了他手臂的支撑,仿佛轻松很多。
  那个关于铂金包的故事其实还有后半部分。
  把包还回去以后,我买了个5000块的GUCCI钱包。虽然用它时不能给我超然的优越感,却也安慰了我失去铂金包的痛。发年终奖的时候,我又把GUCCI钱包在网上卖了,再花1W块买个LV的小包。之后我便渐渐忘记爱上铂金包的感觉。其实这个世界的感情也是可以代替的。
  笑颜浮上我的嘴角,有个很犯贱的念想涌上心头:暂时借他肩膀靠靠也不错。
  "石然,你刚才在台上的演讲很好。"陈瑞涵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他很自然地松开搂在我腰间的手,我也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卫芸挽着石然已经走到我们身边,看样子也是去小厅。
  我和石然的目光撞到一起时,突然心中打个颤,迅速移向另一边。刚好看到卫芸对我笑笑问好。
  我也回礼说:"你今天很漂亮。"
  "你也是。"她看看我又看看陈瑞涵,加了一句说,"学长好福气,这么漂亮的女伴。"
  "你们也去小厅吗?"石然突然插进话来问陈瑞涵。奇怪,今天我们两个超有默契地不打招呼,或许是成年重逢后的第一次。
  不待回答,从会场里又走来一批人,都是老大级别的,看样子全部要进小厅。陈瑞涵拉我退到一边,大家也没看我们,都注意力都放在跟今天的大主角石然打招呼上。
  我和陈瑞涵被挤在最后面,他的手又搂上我的腰,手臂上轻柔的力量延缓了我们的脚步。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吗?"他问。
  我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他问:"不是那次相亲吗?"
  他笑了,花一样的柔光在脸上晕染。
  "不是,是在宝丽。"他的眼眸变得深邃,像是在回忆中,"有个晚上我和朋友去打台球,看见不爱招惹女人的石然身边竟然坐着个女生,她正撅着嘴用狠狠的神情跟他说话。石然听完只是柔柔笑笑,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那天我才知道我所知道的石总裁也有这样的神情,所以我便留意了那个女生。"
  不用再听,他口中的女生一定是我。石然刮我鼻子的场景无数回上演,是我们打赌时惯用的惩罚。想起石然近乎宠爱的微笑,我觉得眼前又飞过那只铂金包。背着它的感觉真是无与伦比的好,舍不得的痛啊!
  走进餐厅的前一刻,身边的声音说:"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疼痛,别忘记还有个成语叫亡羊补牢。"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他是在提醒我吗?

  30.实习花瓶
  李嘉欣大美女这辈子最怕的不是蟑螂和狗仔,而是别人叫她花瓶。花瓶什么意思,就是没有用的陪衬。嘴毒点的记者还会写说:无脑大奶花瓶。简直是要把美女们气半死。
  可是做花瓶并不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大型商业宴会里。做个有水准的花瓶需要很高修养。现在有很多公关公司都出租花瓶陪老总们去谈生意,出席宴会。这些花瓶就是花瓶中的高端货,她们举止得体,仪态优雅,既有高级秘书的资质,又有一流的社交能力,以她们的专业能力,定能帮助老总们事半功备。
  我没有经过专业培训,也没有那个S秀天赋,今天却被陈瑞涵拉来做花瓶,心底非常的发毛。到底等下要怎么说,怎么做呢?真不懂为什么要叫我。脑子里想起《红楼梦》里林妹妹进贾府时那段: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只好学着人家该喝茶喝茶,该吐水吐水。曹大哥给我们的榜样有无穷的力量,于是我也准备好向那些高级花瓶们学习,以免出丑。
  陈瑞涵带我来的小厅里摆着一条长长细细的西餐桌,上面碗盘鲜花皆备。看来就是传说里高层在宴会里谈机密的VIP厅啦。
  二十人的大桌子已基本被坐满,一男一女的间隔充分体现国际用餐礼仪。陈瑞涵悄悄跟我说:"里面都是南城房产和方石实业的老总。左边是方石的人,右边是我们公司的高层。"
  看着里面一屋子的陌生人,我就头晕,在心底嘲笑自己还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农。有点知道为什么陈瑞涵不叫薇薇做他的女伴。小龙女还是适合活在古墓中,复杂的世界里她应付不来,还容易遇上尹志平那样的混蛋。可我又何尝不想当被过儿保护的姑姑呢!没这个命,认了吧。
  "来,我们去那边。"陈瑞涵的手搭在我肩上,引我坐在桌子靠尾的位子上。外来的热力再次从肩头通向全身,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他传给我面对不顺的力量,我发现自己竟渐渐喜欢上依赖信任他。
  "瑞涵,坐这边来呀。"西餐桌中间位子的一位中年富男对陈瑞涵笑着招招手。看他坐的位次,应该是南城房产的重要人物。
  "那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秦董。"陈瑞涵起身时对我说。
  按规矩,这种宴会里桌子正中的位子是主座。石然就坐在秦董斜对面,右手边是卫芸。我和陈瑞涵被安排在秦董和他太太身边,这倒是有点让我奇怪,陈瑞涵的职位还不至于能得到如此靠前的位次。
  果然他不肯坐下。一位方脸剑眉的老总却说:"瑞涵啊,你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坐秦董旁边是应该的,别推辞了。"
  "方总,你客气了。"陈瑞涵像是盛情难却般,招呼我一起坐下。
  我悄悄打量坐在我下手边的这位方总,不知道是不是他长相的问题,眉宇间透出一股彪悍,不是个好惹的主。刚才陈瑞涵叫我跟南城房产的总经理方凯谈我的太阳能,应该就是这个人。这会不会凑得太好了,我恰巧坐他身边。
  坐定后,我的目光不经意间瞟向不远处的石然。他和卫芸正跟南城一位董事说着话,没有看我。心底的凉意又升起,认识那么久了,我们从来没有如此陌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现在的石然像是套上伪装面罩的机器人,脸上再也找不到柔情笑意。我记忆里的他就像泡沫般化在浓重的商业气氛里。
  菜上一道撤一道,我跟身边的方总偶尔也说上几句话。等最后的咖啡上来时,方总看看陈瑞涵和我说:"瑞涵好福气,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还不待我开口,陈瑞涵已经插上话来:"方总开玩笑啦,我哪里那么好福气。文小姐是石总的朋友。"
  他的音量不轻不重,周围人却都能听见,已经有几位老总和女伴向我们这里看来。而这句话本身的意思有些模糊,他否认我是他的女朋友,却说了我跟石然的关系,让不知道情况的人暗想联连。
  "原来是石总的朋友啊!"方凯人壮声高,桌子对面的石然也注意到我们的话题里有他,向这边看来。
  "文小姐就是中标的太阳能会所主设计师。"陈瑞涵补充道。
  "哦!这样啊。"方总突然眼中突然有了兴趣,打量我后又向石然说:"石总身边真是人才济济,有卫小姐这样美丽的建筑设计师,也有文小姐那么聪慧的绿能设计师。"
  他的一句话,把我和卫芸放到同等地位。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他这是要试我和石然的关系呢!
  石然笑笑并不答,转而恭维起方凯的夫人。我的心有些放松,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一点都不想听。虽然我已感觉出石然和卫芸的关系有些微妙,却不愿意石然在这样的场合里说出口。
  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我的脑袋。真庆幸铂金包不会开口,要是当时它在LV店里跟我说:你眼前这个贵妇才是我的主人。我应该早就拿出瑞士军刀砍破它,然后自刎。
  可方总还是不肯绕出话题又问:"文小姐跟石总认识很久了吗?"
  这回石然到是答得很快:"我们一个初中的。"
  他的语气淡得有些疏远。这个答案没有半点谎言,只是用词有暗示大家我们不熟的嫌疑。顿时,场子里冷了一下。
  一直听我们说话的秦董很巧妙地把话题扯到卫芸身上。他们开始聊石然跟卫芸在美国是如何认识的,又说起石然回国后如何三顾茅庐去苏州请卫芸来做主设计师。更多人插到这个话题来,石然到也不回避,大大方方地跟大家聊起来。说到好玩的地方,他和卫芸还相视大笑起来。
  我的心在他们的欢笑中渐渐僵硬。不知道高端花瓶们这时候该是什么表情?是不是该笑着表示非常感兴趣,适当时候恭维他们几句呢?可是我不仅做不到,还相反的想起身就走。
  那个雨夜的电话石然用温柔言语打电话的声音一直在我心头缠绕,那人就是卫芸吧!铂金包真得比人好,至少我不用听它诉说自己是怎么飞到贵妇手腕上的。
  胃开始犯上酸水,我以为是低落的心情所致,却发现它在快速收缩。看来下午没有做胃镜真是错误,连身体也挑上我不开心的时候折磨我,整一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藏在心底的味道再次涌上来,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不是很难看。我只是个实习花瓶,为什么要给我如此折磨呢?以后再要有人敢说花瓶容易当,我第一个砍他。
  抬起头看看坐在身边像是在认真听石然和卫芸故事的陈瑞涵,我好希望他能再给我点力量。

  31.假面
  石然和卫芸的笑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他们嘴角上挂着的是幸福吗?我发现自己要开始胡思乱想了。可是周围传来的恭维他们,打趣他们的话语是那么多。你能想象听到过路人称赞那只铂金包跟她是多么相配时,我心中的那种感觉吗!
  我不是个坚强的人,眼泪已然蒙上心头。曾经这样的心情下,我有石然的肩膀当作依靠。而现在,我不知道身边的陈瑞涵到底能不能给我温暖怀抱。
  悄悄起身想去室外的花园里透透气,也让我的眼睛可以放放水。
  转身间,我发现旁边那个一直打听我跟石然关系的方总正盯着我研究。我的神色,我的目光,我的动作全部一丝不留地落入他眼底。从他的表情里,我看出他已经从我身上得到他要的答案。他的目光让我惊恐,逃一般快步走出餐厅。
  室外的新鲜空气让我精神微振,也减轻了胃部的疼痛。我脑袋终于开始工作,刚才方总的神色印上我的心。他为什么那样看我?到底想从我身上找出什么呢?为什么他那么想知道我和石然的关系?
  商场上没有八卦,一言一行都跟利益直接挂着钩。我现在情绪很乱,并不能理出头绪,但我肯定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简单,没准我已经无意识地做了回别人的棋子。
  跟前的月光被一个身影挡住,抬头看正是陈瑞涵。他一定知道什么!是他带我来这里,也是他挑起关于我和石然的话题。
  "你为什么要我做你女伴?真得是因为我们的利益连一起吗?"我想要知道答案。
  "你觉得呢?"
  "那个方总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对我跟石然的关系那么感兴趣?"
  陈瑞涵不说话,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目光里我找到一丝游弋。
  "你在利用我?"我突然一哆嗦,不可置信得发现自己竟然得出这样的结论。我盯上他的眼底,追问道:"你想让方总知道我跟石然的关系。"
  "我的确想让方总知道你跟石然的关系,但并不算利用你。"陈瑞涵回应我目光里的质疑,他不紧不慢地说:"让他知道这些对你的好处比对我大多了。"
  "把话说清楚!"我再也不想蒙在鼓里被人耍来耍去。
  "绿地项目内部关系很复杂,方凯支持的并不是你的案子。石然之所以介绍我来帮你,就是利用了我跟方凯的矛盾。"
  我想起李女士说过之前大家看好的AD的风化,那方凯多半是顾健的后台。陈瑞涵曾经跟我说南城只有他会支持我的太阳能,应该就是因为他跟方凯他们有矛盾。于是再问:"那跟石然有什么关系?"
  "你还真是纯真得可以。"他看看我,无奈地摇头说:"石然是南城最大的合作商,他要是支持你,你以后工作时候的麻烦就少很多。"
  "所以你要我做你女伴来让大家知道你跟我是一伙的。让石然承认他跟我是好朋友就可以让你的对手因为这层关系而不敢动你。陈瑞涵,你也太卑鄙了!你利用我和石然!"商场上男人的心思竟比围棋局里的还缜密。我突然开始觉得眼前的人是如此可怕,他的心计用得那么深。
  陈瑞涵不以为然地说,"你要认为这也算利用,那你的石然不是更过分!"
  "你什么意思?"
  "呵呵,你居然还不知道。"他轻蔑地笑着说,"你以为他让我帮你中标只是因为你去找他帮忙?你赢了这次案子,对他成功收购BST大有好处。但是他现在还不是为了自己利益连承认你跟他是熟识都不乐意。"
  "我不懂!"我完全迷糊了。什么BST?什么利益?
  "BST里面关系复杂,谁赢案子对石然的成功收购影响很大。他让你跟我合作去赢案子对他是最好的帮助。而现在面对南城的错综关系,他到是不乐意再插手帮你。我以为就算卫芸跟方凯是亲戚,石然也不会放着你不管。看来我错了。"
  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石然因为卫芸不肯帮我?
  "我今天所做的,要说是帮我自己,到不如说帮你比较多!你跟我只不过利益一致而已,你得到石然正面支持而工作顺利,对我没坏处;你要是工作不顺了,我可以找其他策划和支持,但你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今天上午你已经看到工地遇到那么多麻烦,你以为都是自然原因吗?所以你比我更需要石然的支持!而且……"陈瑞涵的嘴角又翘起一丝讥俏,故意拖了拖说:"而且你不想知道石然怎么在卫芸面前回答他跟你的关系吗?我这么做,不是刚好逼他告诉你。"
  "陈瑞涵,我跟你说过无数遍,我不是他的情妇。我们只是好朋友!"我的私事不用他帮忙。
  他彻底笑了:"我现在也知道你们只是朋友关系。否则他怎么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连承认他跟你熟识的勇气都没!"
  我僵在原地。石然,石然,石然!刚才他为什么不告诉大家我跟他是好朋友?为什么他要瞒着我这个案子背后的事情?我不相信他是为了卫芸不帮我!但现在眼前的纷乱信息让我没办法判断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想到卫芸和他在餐桌上的笑容,我要发狂了。他从来没告诉过我他们之间还有那么多的故事。雨夜的那个电话,那种语气。我在嫉妒,嫉妒得发疯!石然,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为什么完全不告诉我卫芸的存在?!我突然觉得心被挖空,以后再也不会有对我柔笑的那个温柔男人。因为我不能容忍跟人分享他的关怀。
  陈瑞涵走过来,拉起我的手,转而搂上我的腰,用轻柔的声音说:"你真的只想做他的好朋友吗?好朋友会为朋友有了女朋友而伤心吗?好朋友会需要我的怀抱来安慰吗?"
  我像是被点了穴一样让在呆在那里,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怔怔地问:"你安慰我是为了让我更好陪你演戏?"
  不用等他的说话,我已知道答案。身体里的力量再次消失,这回连他的手也没有办法再传递热力给我。对他的信任迅速瓦解,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不喜欢被人瞒着骗。我讨厌眼前这个人,无论他是不是帮了我!
  "演戏?"陈瑞涵放开我,在他转身走时慢慢吐出一句话:"商场上人人都带假面,说演戏也没错。"
  人人都带着假面?那么石然,陈瑞涵他们的也带着假面吗?假面后的真心又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没有答案。

  32.三条腿的男人
  范妮说:很多女人都过分相信物理学的《三角最稳定原理》。感情脆弱的她们希望能在心灵受伤时给自己找个坚强的避风港湾,于是挂着第三条腿的男人就成了最佳选择。女人以为自己的出现能让男人那条萎靡的腿瞬间耸立,以坚定的姿态支撑起整个世界。只可惜她们忘记了,那只不过是条短半截且散漫无骨的软体。它和它的主人一样,永远不值得信任。
  石然和陈瑞涵是否带着假面我并不知道,但他们的的确确都是挂着第三条短腿的男人,因此信任两个字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于他们身上。
  宴会还是继续,世界不会为我一个人停止。
  陈瑞涵走出几步又转身过来说:"去洗洗脸补下妆,等下介绍秦董给你认识。他是支持太阳能策划的。"
  我摸摸自己的脸,两颊挂着湿痕,居然不知不觉已流出眼泪。真不想再回那个厅里,不想再看到石然。我的保护壳太薄,抵挡不住冰雹的直接袭击。回到走廊的洗手间去补妆。出门必须经过宴会厅,可能还需要跟老板或者其他熟人打招呼,我不希望有人看出我的失态。镜子里的眼睛有些微红,没有吃什么东西的胃阵阵发疼,捂着胃低头走去走廊。
  二十七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孤独无靠活在世界上的单体,再没有任何可信的力量能支持我,很无助也很无奈。信念对人的力量比血液对心脏还重要,我想我需要时间去休息并思考。
  "小培!"这个声音太熟悉,我居然不想抬头。可是石然身上的气息我很熟悉,不看也知道是他。"你不舒服吗?"
  壳呢?就算它比较薄,至少还可以挡一阵。深呼吸,等感觉到全身都已被覆盖起来,我才放平目光看向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石然,你也出来了。"我想笑笑,脸部肌肉再次不配合,抽出像哭的表情,"胃有些不舒服,刚准备走。"
  话音未落,胃就很配合得紧缩。绝对不是演戏,我很自然地"啊"一声,并虾状弯腰。
  "石然!""小培!"一男一女,两个声音来得比德国火车还准点。
  身体被人扶住,心中有点点酸酸地小期待,希望是石然。可是老天不照顾爱幻想的灰姑娘。我看见石然的手动了动,但没伸过来。扶我的是陈瑞涵。
  "小培你怎么了?"酒红色的身影飘到我身边,很关切地问。
  "忘记吃胃药所以犯病了。"我朝卫芸感激地笑笑。
  文小培,你实习花瓶当不好,演戏还挺行的,琼瑶阿姨真该请你去演紫菱!
  "石总!你们都在这里啊。"一群人从小厅走出来,方凯突然注意到扶着我的陈瑞涵,看看我说:"文小姐没事吧,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没事,没事,忘记吃胃药犯病了,谢谢方总关心。"我对这个飙悍的男人没有好感,潜意识里的防备系统让我不自觉地假装正常。
  "职业病啊!现在的年轻设计师都不知道好好保养身体。我们公司几个骨干都是。"秦董笑着用责怪的语气表达他的关心。然后对我和陈瑞涵说:"你送文小姐先回去。好好休息,会所开工后有得忙了。"
  再跟老总们客套一番后,便让出路给老总们去宴会厅。
  石然在转身的瞬间往我这里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对他笑笑。他眼底藏下的闪烁到底是什么,我没看清楚。但是我知道那个微笑以后,我就彻底把他当成拥有第三条短腿的男人了。
  "陈瑞涵,我能把会所项目做好,对你的好处也不少吧。"我看向一直不说话,站在我身旁的帅哥说:"那你得告诉你的合作伙伴,到底谁才是我的敌人。"
  陈瑞涵嘴角向上扯着笑了笑说:"我不喜欢有个生病的搭档,吃药睡觉等醒了我都告诉你。"
  男人是靠不住的。幸亏女人也不一定要靠他们。

  33.蜕变
  从宴会那晚到今天已半个多月,我没有再见过石然,也没有跟他通过电话,甚至连短消息都没发过,这样的日子在我们熟悉以后还真是罕见。陈瑞涵说石然去了伦敦考察,但这并不能安慰我什么。因为让我的心真正受伤的不是他对我的漠然,而是隐瞒和背叛。
  会所已经开工,我常常需要去工地上。正如陈瑞涵所说,施工时遇到很多的问题都是人为性的。开始我还会去找他帮忙处理,直到有天他问我:"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
  我想到这个案子背后的那些事情,便回答:"我太容易相信人。"
  陈瑞涵没有表情,有些讥讽地问:"你是想说你很纯真?"
  难道不是吗?或者是我很笨?
  "你为什么要出来工作?是因为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个自食其力的新时代职业女性吗?"他的问题步步紧逼,语气变得严厉,"你大概从小到大都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被男生爱在心尖上,没有遇到过任何挫折吧?因此你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该为你着想,所有见过你的男人都该爱上你,所有不顺你意的事情都是丑恶的。"
  我的脸已经有些憋红,心中有口闷气没吐出来。我的确没经历过什么挫折,但是我也没有他说得那么自我中心。
  "你很讨厌林文彬是不是?他使了手段偷到你的材料,所以你认为他是品德败坏的人。"他继续说,"可是我却觉得他比你强。至少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是什么人,然后用手段去努力得到。而不是跟你一样,只想有人能帮你,遇到问题时就放弃。你为什么会相信人,就是希望有人帮你解决所有问题,让你仍旧活在那个真空的童话世界里!既然这样,干吗不去求石然包养你,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不过这之前你最好记得,情妇也有自己的义务,她们没有嫉妒的权利。"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辩解,更没有打开他的车门要跳车。我什么也没做,只静静地坐着。
  跟他说再见的时候,我说了句谢谢。他的话对我并不公平,却说对一点:我很想找个男人帮我挡住所有风雨。虽然生活在这个自私年代里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男人在上世纪就绝种了,但总有些跟我一样读着爱情小说长大的女人,希望"他"的存在。我把这样的"美好愿望"无限扩大,从石然到陈瑞涵,以及曾经那些爱过我帮过我的男人们,我希望自己永远都被人当公主一样宠爱。尽管我有心跳出这种行为方式,但还是常常不自觉地想找人帮忙。
  那天以后我没有再为工作上的麻烦找过陈瑞涵,到是约了BST的李女士好几次,想要从她那里摸出些绿地项目背后的关系。同时范妮也找我去跟田总喝咖啡,他是高层的人,知道的比李女士更多。陈瑞涵曾经说过他会告诉我一些对手的情况,但是我更相信与这个事件没有太多利益冲突的人。
  要人开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更没这样的经验。在范妮和小麦的帮忙下,我大概了解到绿地项目的主要矛盾都在南城房产那里。南城里有两股势力,一派是众多小股东构成的保守派,他们希望南城能坚持走传统开发商路线;另一派就是以大股东秦董为首的,他想要将南城发展成专业性的节能建筑开发商。绿地项目就是两股势力较劲的地方。谁控制住这个大投资的项目,谁就对今后公司运行有了主动权。小股东支持的是总经理方凯,秦董却看好陈瑞涵。所以他们一个项一个总经理,一个项目经理,现在正是斗法的时候。我设计的太阳能会所是绿地第一个投标项目,让陈瑞涵赢了,所以方凯他们就想尽办法在开工问题上刁难我。
  打听出这些信息不能说作用重大,却可以帮助我了解自己所处的位子,更好地应对工地上的刁难。
  工作上的麻烦一个接一个,胃病还在持续。陈瑞涵介绍给我的专家是个中医,他建议我先吃一段时间药再去西医复查。想到做胃镜,心里还是非常害怕,于是很认真地每天吃汤喝药,希望能彻底好转。
  在厨房里熬药的时候,手机响了。手忙脚乱接起电话,门铃又响了。
  我妈说我二十七岁的老姑娘了,做事总是跌跌撞撞。还真被她说准了,在碰翻药罐,烫到手,弄脏衣服,最后头撞到打开的门上时,我看见握着手机,下巴上有胡渣的石然站在门口。
  下意识地停在那里,心很沉,鼻子很酸,背壳很重。想认清楚眼前这个人,他到底是闪眼的铂金包?是冰冷的假面人?是挂着第三条腿的男人?还是那个张开翅膀用胸膛温暖我的守护天使?
  看不清了,水气已经蒙上眼……
  愣住半天,缓缓吐出两个字:"是你。"
  If I do not love you so much, I can say more than I can say.
  如果不是爱得这么深,或许我就可以说的多一点。 《傲慢与偏见》

  34.最遥远的距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是两具身躯近在咫尺而心却遥望不及。
  石然站在门口疲惫地微笑着:"不让我进去吗?我可是给你送礼物来的。"
  礼物?现在没有比不要见到他更好的礼物。
  小麦说世间感情除去亲情外还有友情和爱情两种。如果男女之间的情谊超过友情但还未达到爱情,那就是叫做暧昧的第四类感情。讲述友情的电影看多了,评论爱情的故事也不少,可第四类感情到底是什么?要如何维持?无从考证。
  朋友之情必然是经过时间的洗练和心灵的交流。曾经我以为自己很了解石然,至少很了解在我面前的石然。他对我单纯而真实,我们之间没有欺骗,隐瞒和利用。可在会所的案子里,无论他是为了帮我还是帮他自己,至少他并没有对我完全的坦白。范妮说我这个叫做吹毛求疵,末末说我那是要求太高,她们普遍认为朋友能做成石然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完美主义不是个好习惯,我们不能对身边的人有太过严苛的要求。但是石然跟其他朋友不一样,他对我是独一无二的,我期盼我们的关系能纯净得像九寨深山里的海子,清澈见底且一览无遗。这也许就是我心底对第四类感情中友情的定义。而事实证明,石然并不能做到。
  就爱情部分来说,我也不能完全达到石然的要求。他给我无限温柔和关怀,使我几乎沉醉其中,渐渐对他无比依恋。突然间他又让卫芸出现在我面前,逼迫我措手不及地直视自己对他的感情。或许暧昧对他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我却不具备他那样的自控能力。我对卫芸产生了强烈的排斥感,连陈瑞涵都能发现我的醋意,这样的心理早就超出暧昧范畴。小麦总结说我根本不合适陪他玩如此高难度的感情游戏。
  有些茫然,我和石然是不是都在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去诠释我们心中的"恋人未满"?他一定不能体会我的感受,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达到他的要求。现在我们相对而立,两颗心之间却隔着块无形的毛花玻璃,谁也不能穿透这层悲哀。
  既然不能再伪装,那就退出游戏。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便是疏远他,让我们关系只停留在比普通朋友更普通的境界。
  只是太久了,我竟忘记普通朋友要说什么做什么。
  侧过身,给他让出一条路。
  "你在干吗?"石然发现我衣服上的污渍。
  "刚才煎药的时候不小心弄翻了。"我尽量装作轻描淡写,不想再接受任何来自于他的关心。
  他轻笑我的粗心,然后自顾自去地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我跟着进去,自然地坐在他身旁。还是跟以前一样,太熟悉后很多举动都出于习惯。
  "喝什么?"纠正错误习惯要迅速,起身站在厨房门口问他。
  "你每次给我喝的那种茶还有吗?"他也一样忠于习惯。
  走进厨房,烧水,泡茶。
  里面是一片狼籍,打碎的药罐和药渣满地都是。狠狠地看着它们,还是发泄不完心里的郁闷,只好拿起扫帚把碎片集中。
  "怎么回事?"石然也跟进厨房,被眼前的爆乱惊呆。又突然拉起我说:"换了鞋再来扫,穿着夹脚拖鞋多容易刺伤自己。"
  你管我!我几乎要叫出来。拜托别再对我好,我会要得更多。突然想要跟他耍小性子,他是不是也会跟亲爱的一样来安抚我。可是我没立场,现在知道有个卫芸,我再也没办法自然地撒娇。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第四类感情好不好!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要跟人分享像爱一样的友情,骗人的吧!
  "石然!"望着他的黑瞳,我想对他说四个字。说出来,一切都会向未知方向转变,有好也有可能坏。还是没勇气,不过有个问题我一定要问:"你跟卫芸……"
  有些后悔开口,不知道真相很多时候更幸福。
  "卫芸她……"石然的神色有些犹豫,慧诘如他,当然知道我要问什么。
  一秒钟的停顿,地球自转零点零零四二度,我的心以二千四百跳每秒的速度颤抖。想知道答案,害怕知道答案。想逃避,无处可逃。紧张和期待交织在我的眼底,掩饰已经多余。
  "她是我的女朋友。"耳边的声音有些清寒,像团雾似的环绕在我四周,渐渐凝固成冰珠,转而吸附在我的皮肤上,渗入身心。
  还是一秒种的沉默,地球仍然自转零点零零四二度,我的心却在刹那间停止。
  "她很不错。"听见自己的声音中有些刻意的平静。这样也好,我们的友情可以变得更加纯净点。我背对着他,在热水的雾汽中小心地收尽自己的情绪。把泡好的茶放进托盘里,对他说:"走吧,去客厅。"
  石然的目光里有些迟疑。不再看他,也没有兴趣了解他的心,我们真的已经离得太远。
  脚很配合石然的预言,肥皂剧地被碎玻璃刺破,热茶烫洒在手上。
  看看他,苦笑。
  我怕疼,很怕。想拉住身边的人喊疼,只是拉住后就再也松不开手了。
  "Sorry,没有茶喝了。"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撅起嘴最后一次装出很不完美的可爱说:"真得很疼也!"
  石然的脸色瞬间一变,却什么也没说。他把我横抱起放到沙发上,又找来药箱帮我拔出玻璃,上好烫伤药膏。
  "还疼吗?"他挨在我身边,手臂绕过我的后脖,向安抚猫咪般轻拍我的肩。
  轻轻地摇摇头,不自觉地向他靠近,蜷入他的臂弯,最后一次借用怀抱吧。只是为什么他的怀抱温暖不再了呢?我身边最后的温度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沉默间想起一段应景的台词:好多东西都没了,就像是遗失在风中的烟花,让我来不及说声再见就已经消逝不见。 -- 《男人四十》
  这一次我也骗了他。其实真的很疼。最疼的在左边,那个冰冷的地方。
  音乐在暖色的客厅里流淌,梁静茹的声音淡然而温暖,缓缓唱叹世间的感情: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那一段我们曾心贴着心,我想我更有权力关心你,可能你已走进别人风景,多希望也有星光的投影,努力为你改变,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笔,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仿佛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 -- 《可惜不是你》
  石然把我搂得很紧,他一定已经感受到我的难过。那么久了,任何时候他都是最了解我的。身体在感受对方的温度,哪怕只有残余的点点,总是记忆里的美好。我们都在沉默,有些话问不问出口结果一样。好想时间一直这么继续,永不停止。
  "你怎么有胡渣?"脸庞滑过他的下巴,感觉到刺刺的,石然很少不修边幅。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用开玩笑地语气说:"装酷啊!帅不帅?"
  这个冷笑话一点不好笑,不过还算能缓和气氛。我很配合地笑笑,然后从他怀里爬出来,总有要割断的那一刻。
  石然从衣袋里掏出个包装精美的小盒递给我:"很早订做的,这次去英国就顺道到巴黎拿回来。"
  拆开层层礼品纸,Cartier的logo跳进眼底。我会希望是什么?手有些颤抖,盒子的大小绝对不会是手表,可我总不能期盼是枚镶着钻石的订婚戒指吧!迟疑着不想打开,好像盒子藏的是所有梦想的终结。
  "你不会不看吧?"石然装出乞怜的语气问道,"为了去巴黎,我今天差点赶不回来。然后下了飞机也没回家就来给你送礼,你要是不看我会伤心的!"
  看看他憔悴的面容,带着血丝的眼睛,我突然有点心疼。被石然这样的男人宠着哄着真是幸福并痛苦的矛盾,心里拿起的刀又渐渐放下,割不断的情丝。
  他靠过来帮我一起打开盒子,是条流光闪耀的项链。天主教式的的诵祷长链,细长的铂金链子在胸口处聚成单线,最末端坠着个张开翅膀的天使,神情虔诚。点点碎钻拼成的翅膀散出刺眼着光芒,下意识翻面,看见天使的背面刻着一行字:"Angel gardien P127 01.10.2006"。
  守护天使!原来他什么都还记得。
  不愿意去想项链背后的意义,虽然它是如此明显。听说Cartier的首饰都是受到上帝的施福,它们家的婚戒有一生一世的魔法。曾经跟石然说我也希望有人能和我一起被Cartier施上一辈子的法术,只是那时候心里要的是两个圈,如今收到的却是一条单链。
  想要拒绝而无法拒绝。刚才的疼痛似乎正在结痂,我用稻草把它们掩盖起来不去触碰。我承认我很庸俗,有多少女人可以在Cartier的订制首饰加男人的温柔里仍然清醒如常。潜意识里我的心又开始动摇,在毒品面前强忍住不想吸是不可能的。耳边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自己:他有女朋友了,我们再也回不去的。
  石然你很贪心,左手握着卫芸,右手却还希望拉住我。这就是你想要的"暧昧"吗?我明知道跳进去就要粉身碎骨,还是那么想引火上身。
  手机的铃声在我为自己点火的瞬间奏响。石然接起电话:"喂?嗯,你在我家?哦,我已经下飞机了,马上就回去。"
  瞧,这就是他的"暧昧",卫芸又在这一刻切切实实地跳进我们之间。文小培,你知道你像什么?情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世间最美好的第四类感情?我是真得没有力气再演下去。演员太过入戏都会爱上对方,比如战神里的仔仔和大S。暂时不要再合作是我们回归正常的最好办法。
  我在他挂了电话的那刻,做出人生最正确的决定:送客。
  门被关上,我感觉到心已经开始流血,那把刀终于还是挥下去了。跑到窗口,看见走向黑色悍马的石然回过身抬头看我。再看一眼,不是恋人,却也有过同样的感情。
  忘记他是什么时候转身的,忘记他的车子是如何绝尘而去,只记得门铃又响。这回没有再撞头摔杯子,打开门是张很阳光的帅脸。陈瑞涵。
  呵呵,文小培真是门庭若市。一夜之间,该来的不该来的,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聚集了。

  35.第三次世界大战
  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不要出门。远远看见脸色憋成猪肝色的人,也赶快躲开。生气让体内聚集大量huo药,空气中任何负离子都会引燃它跟别人之间的战火。这时吵架并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纯粹为了发泄,却是什么烂话歪理都能迸出来。我向来很识相,不开心就去自个儿呆着。可是陈瑞涵不知好歹,挑这么坏的时间上门,再加上他那张臭嘴,第三次世界大战也有可能爆发。
  "什么事?"我倦倦地靠在门框上没打算让陈瑞涵进屋,理智告诉我现在还是睡觉去好。
  "石然来过?"他有些不悦地说:"他今天晚上的飞机才到就先来你这里。"
  "管你P事!"火芯立刻被他点燃,我就知道自己克制不住。但他怎么知道石然来过?
  陈瑞涵阴着脸,把我扶着门的手抓开走进客厅坐下。我站在他对面,帅脸沉得像被乌云遮盖的太阳一样可怕,看老大的样子是同样地心情不佳。
  "张卫新出的图纸你看了吗?"陈瑞涵直入主题,眼底满是压抑着的怒火,"用2cm的水管线你是不是疯了?"
  我被他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段时间我忙着解决施工中出现的各种问题,没见过南城的技术总监张卫给过我图纸。"我两个礼拜没见过张卫了,什么图纸?什么水管线?"
  本是句询问的话语,没想到把他彻底惹火:"你到底干吗的?主设计师怎么可能两个礼拜没见过技术总监!"
  他的眼睛扫过茶几,看见那条躺在半开盒子里的Cartier项链,突然嘴角含恨地笑笑说:"正事不上心,谈情说爱到是很有空。宴会上你不把握机会跟石然套熟,现在半夜三更来见人收项链,别惹火卫芸到时候在项目上给你颜色看!"
  "陈瑞涵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我半夜见什么人?就见了你这只大头鬼!"战争正式开场,他挑衅我的。
  他突然不再说话,吵架最无聊地就是对方中途退场。
  我的火箭炮还没发呢!不甘心就再放只小兵出去踩踩边界生生事:"你不是自己得罪方凯被人家整了就拿我出气吧!我还没怪你连累我呢。"
  立刻生效!他的脸继续猪肝色,语调变得阴阳怪气,给我丢回个手榴弹:"是连累我还是我连累你?你们公司的林文彬下礼拜去AD上班了你知道吗?那个水暖的价格根本拿不到!"
  两只绑在一起的猪掉河里,还有谁拖累谁的。现在到底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从陈瑞涵的态度里可以看出工作上的问题大了。
  "你半夜跑来我家也不是为了跟我吵架,一点点说清楚我才知道该怎么办。"我主动送上停战协议,顺便递上水当作赔款。
  鬼子就是吃软的,总算平点气好好跟我说话:"张卫按照BST公司新出的设计图画了小区的铺线图,其中通到会所供应水暖主机的水管线只用了2cm的。"
  我接过图纸一看,不可置信竟然会出这样的错误。中标后我亲自在材料单里写明要3cm的,这个错误有可能让会所供暖不及而无法通过最后的质检。"我在BST发下来的材料单里写明要3cm的水管线的!这个图什么时候发下来的?"
  陈瑞涵又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复制的表单说:"是这张吗?写明了2cm。"
  我接过来一看,的确是我的字迹。只是那个该写3cm的地方明明确确地写着2cm。我的老天,到底是我记错了还是被人改了。疑惑的目光看向正在研究我表情的陈瑞涵。
  "正本我看过,没有被人修改的痕迹。"他不动声色地陈述着,言下之意就是我真的犯错误了。
  不可能!那天在工地我跟一个资深工程师一起算出来的,难道是笔误?赶快想办法急救:"来得及改吗?"
  陈瑞涵收回自己的目光,边整理材料边说:"图纸是三号出的,我去绍兴出差,今天回来才看见。按照南城的规矩,应该已下单采购。"
  "下单?这么快?不是该有主设计师签字的吗?我没收到过任何图纸也没签过任何字!"我真是吓到,这个错误对整个工程来说不是很大,但是如果要修改,必然会影响周围三幢楼的供水,很多细节要重新做,材料就会很大改变。要是真下单付了预付,到时候要变很麻烦的。
  "南城的规矩是有合作公司公章就可以了,这是你们公司的签单。"陈瑞涵再递给我一份材料。
  我拿起厚厚一叠说明纸看了又看,最后还真是我们公司的章。最近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地,公司这个礼拜二去过一次,没人提出有这个图纸呀!谁盖的章?脑袋里跳出一个词:内鬼。
  一定是有人整我。他们计划周密,还是趁着陈瑞涵不在的时候。
  "你刚才说林文彬要去AD了?水暖又是怎么回事?"我挺着陈瑞涵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继续问。
  "什么事都要我来告诉你,要你干吗的?"他的火箭炮先发过来。
  我老毛病犯了,不耻下问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能用。忍住,现在已经一团乱,我都不敢想象之后那么多麻烦要怎么解决,还得靠他提点。美国炸中国南斯拉夫大使馆的时候我们用的是外交手段,没有回击。我现在也跟当时的中国一样,实力不够呛不了声。
  "对不起,我最近把精力都放在工地上,真没注意这些事情。"我装作可怜,其实也真不容易。南城的工程师有好几个都是方凯他们的人,老是刁难BST的工人。把工人阶级惹火了,都在软性罢工。我是两边说好话,每天变着法子运用女性优势,被吃豆腐无数。想到这里,我觉得眼泪又要掉出来了。委屈啊!要是年轻五岁,我早不干跳槽去。可是哪个地方没这种事,想要活下去多赚钱,忍啊忍啊!
  "我明天去公司看看情况,水暖设备的价格我去跟我们启总商量下。"我尽量平静自己的心情,刚受完感情打击又来受社会打击。现在没肩膀可以靠,只能忍住眼泪不哭。
  "你也跟你们启总商量一下居民楼竟标的事,要拿到林文彬要来的水暖价格只有拿下那次竟标才行。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陈瑞涵像是感受到的我诚意,语气平稳柔和,像是上司交代公事一样说完最后这段话。
  一个小时前,我跟石然在这个屋子里沉默。一个小时后,我跟陈瑞涵又在这个屋子里沉默。
  "我刚才在楼下看见石然走了才上来的。"他说话时并不看我。
  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说明公事讲完了?
  "文小培,他不适合你。"
  我知道,我也没说他合适。不过我跟陈瑞涵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聊这种话题的地步。
  "好好相相亲,早点结婚吧。"陈瑞涵说这话的时候到看我了,眼里隐着的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怜悯。
  我该笑笑说感谢提醒吗?要是能找到结婚对象,我早躺家里让老公养了,还需要看你们这帮爷们的脸色,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相亲?你讽刺我?"战争的火线很快被再次点燃,民族仇恨的反击又开始。不用武器可以用抗议来表达观点:"我只知道我上次相亲跟人相到床上去了!"
  这话题我们从来没正面谈过。今天突然情绪失控,脱口而出。
  "你在后悔?"他浓眉一抬。
  "为这种事情后悔值得吗?"我挑着眼回看他,又用唐僧的语气说:"其实你可以当好人的,别那么假装凶狠,可惜你的漂亮脸皮。"
  陈瑞涵笑了,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看我问:"你喜欢过我吧?"
  "这事我挺后悔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要了解他的脾气个性,打死我也不喜欢他。
  "我有那么坏吗?"他拿起所有材料,起身走到门后又回头跟我说,"文小培,我不习惯有女人不喜欢我。"
  "那你现在就准备好习惯吧!陈总。"我把门一关,彻底隔离外界所有纷争。
  第三次世界大战不知道会有多少国家参战,我跟陈瑞涵的第一回合已经结束。接下来是启总?是林文彬?是顾健和方凯?还是那个不知名的内鬼?生活里时刻都是危机,没有人会管你是不是准备好了。也许你没有足够的武器,也许你没有足够的智慧,但是只要你有一颗足够坚强的心,任何时候都被会被打倒。
  去厨房收拾完,再整理好房间,又去书房准备明天要用的材料,最后回到客厅的茶几前。看着桌上那条静躺着的项链,我心底只有一个期望:石然,你能保证当永远的中立国瑞士吗?

  36.谁动了我的奶酪
  二十四岁那年在别人的单身聚会上我们姐妹淘讨论过结婚的好处。
  范妮说:结婚以后可以有个相对清洁的男人随时满足我喷发的欲望。
  小麦说:结婚以后可以有个相对高壮的男人帮我调换吊灯上的电灯泡。
  末末说:结婚以后可以有个相对体热的男人帮我温暖冬日的被窝。
  我说:结婚以后可以有个相对坚强的男人帮我挡住所有的风雨。
  结果当年生日时,我们四个单身女人都有礼物:范妮收到荷兰最新版兔子先生一根;小麦收到家政公司年度上门服务卡一张;末末收到日本高科技电热毯一床;而我收到的是印着梅尔·吉卜森肖像的帅哥牌阳伞一把。
  我抱怨送我的礼物太过投机,立刻被罚酒三杯。大家骂道:文小培,你清醒点!就算我们能绑来个完美男人跟你签字结婚,他也不会帮你挡风遮雨的。黄继光同学早牺牲在抗美援朝战场上了,现在的男人贼精,谁愿意舍己为你呀!相信我们,真有风雨的时候男人绝对不如那把伞。
  接下来的一年,我们谁也没有想过要结婚。悄悄做过跟踪调查:范妮买电池的频率超过买套套的;小麦家所有带电的器具全部修复;末末又上网订购此品牌新出的夏日凉毯;而我去书店买了本美国畅销书《心灵鸡汤》。大家似乎都已经找到男人的替代品。
  我是个有美好愿望的女人,相信世界上还是有比那把伞要强些的男人。只是在我还没找到他之前,励志书籍便是帮我武装自己去面对风雨的最好伴侣。
  闹钟比平时早两个小时叫响,我不喜欢打没准备的仗。在浴缸里放好热水,撒上花瓣浴盐,把自己泡得通体舒畅后再煮壶清茶,坐在阳台上迎着曙光边饮边读我的书,思考着该如何应对陈瑞涵给我带来的坏消息。
  今天拿的是斯宾·约翰逊的《谁动了我的奶酪》。这本用童话形式讲述经济学观点的书以两只小老鼠和两个小矮人在对待失去奶酪时各自不同的行为来教育人们面对变化时的正确态度。其中两个小矮人在发现C站奶酪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后,站在原地大喊大叫:"谁动了我的奶酪?";而两只小老鼠却在第一时间重新冲进迷宫,并在N站找到新的奶酪。
  故事没有教我如何处理被人算计,但从小老鼠的成功里可以发现:要化被动为主动。这次的事情显然是经过周密筹划,主谋是方凯他们,但具体是谁实施我却不清楚。他们拿我开刀,要对付的是陈瑞涵和秦董。水管线粗细的错误不足影响整个局面,但会让我们手忙脚乱。对方的意图渐渐清晰,他们先让我忙于解决工地上的事情,趁我精力不及又让我陷入更大的麻烦。如果现在我想着找出是谁出卖我,或者拼命解决那些新冒出来的麻烦,就跟两个站在原地大喊"谁动了我奶酪"的小矮人一样,永远成为是被动挨打的那派。最好的办法是找到他们要我混乱的真正目的,然后不让敌人得逞就行。
  走进办公室,我就开始后悔没把我的阳伞带出来,现在正是它为我挡风遮雨的最好时机。
  “小培!”林文彬拨开围着他的办公室小妹们冲过来。人来没到,口水先喷我一身,可惜了末末刚从纽约给我带回来的衬衫啊!
  抬了抬手里的资料,没伞用纸先挡一阵吧。
  “好久不见,还好吗?”狼爪又伸过来厚颜无耻地搭上我的肩。后面的那群女人里已经射出几道刺人的目光。这个男人竟然还有人暗恋,我真是不懂现在那些小妹妹的眼光。
  “我下礼拜去AD上班,今天来拿东西。晚上大家要聚餐帮我送行,你也一起来啊?”他热情地邀请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个有多熟。
  “是吗?恭喜你啊!可是晚上有个饭局,真不巧啊,要不改天?”其实我是要找陈瑞涵商量水管线的事情。
  “这么不巧!”他猥琐的表情里带着失望,有装出个打电话的手势说:“那就改天吧,有空call我!”
  寒!此男阴险狡诈,绝对小人。要跟他单独吃饭,我怕是连白水都喝不下去。但表面上还是装作很想跟他吃饭的样子。口水龙头很满意地看着我的表情,又紧紧我的肩后走回那群小女生里。
  甩头走向老总的办公室,芬姐不在位子上。刚要抬头敲门,里面就出来个人。呦!灵月小姐终于坐完月子回来了。她看见我先是一惊,转而虚假地笑笑。
  “小培啊,我不在你做得很好,太阳能的策划很有创意。”这女人连装也装不像,话里透出一股酸味。
  “哪里!要是灵月姐在肯定更好了。”恭维我也会,这时候把帽子给她戴戴我又不会少块肉。
  梅姐也从老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示意我进去。大家都是走过场的,心里明白得很不过是些场面话,跟灵月点个头我便先进去。
  要跟老板谈的问题很简单,首先水暖主机的价格,然后就是准备下个竟标。至于合作公司回单是谁拿给老板敲公章的,我不能问。因为那牵扯到是不是我的笔误写错数字,现在没人能帮我搞清楚,就先别往自己身上扯事。考虑后我决定先说竟标的事情。
  “启总,南城的陈总在工地上遇到我的时候问起我们公司是不是会参加下回的竟标。”
  “嗯,我这几天刚收到BST发来的说明。”老狐狸并不正面答话。
  “那我们公司准备用什么技术参加呢?”我想引他说水暖上去。据陈瑞涵说,我们只能用水暖技术拿下项目才能要到跟林瑞涵签下合同的水暖价格,这样太阳能会所才不会超投资。
  “这个还要考虑一下呀!”他还在继续玩太极。
  我得直接问:“启总,陈总他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流言说林文彬去AD后,我们拿不到原来的水暖价格,除非用下次投标里可以用水暖策划赢。”
  油头老板意味深长地笑笑说:“小培啊,你放心。会所的案子我们公司就是亏也会做下来的。至于下次的投标,我也正在考虑用水暖来做,具体的过几天会议上谈。”
  你要是亏着做,我的奖金怎么办呀!
  老板又问了问工地上的情况,嘱咐我要看紧点就让我出去。刚站起来,他突然说:“灵月回来接手文彬的小组,你们主设计师之间要好好合作啊。”
  这是给我吃定心丸呢!我笑笑说好便退出去。走进我们小组工作室的时候,他们四个都在。最近我们又接了几个小案子,我交给LUCK来管。看着他们四个的笑脸,我开始布世界上最笨却从来都很好用的陷阱。
  整一天我都在公司,找机会单独跟他们四个中间的一个相处,又假装无意透露出我将在下个投标里使用美国最新的某个技术。跟他们每个人说的技术都是不一样的,接下去我就要看林文彬到底是知道哪个技术了。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啦!
  终于到下班时间,我想着自己的新工作计划也需要陈瑞涵的协助实施,就赶着去跟他约的餐厅谈合作。停好车,走进餐厅,远远地看见一个陈瑞涵的身边坐着个娇小的身影,薇薇!这又是唱哪出戏?

  37.奥斯卡失利
  梁朝伟演戏演得好吗?影帝当然功力深厚,但我怎么觉得我比他演得还要好。他在每部电影里只扮演一个角色,而我在生活这部电影里扮演着各种角色。
  在爸妈面前,我是跨世纪的乖女儿,认真工作、努力上进、私生活清白。在老板面前,我是公司的优秀员工,不争名夺利,不组织帮派,做好自己份内工作。在同事面前,我是办公室的无害人物,给他们茶水间话题,偶而跟大家一起嚼舌,没有过多心计,也懂得团结力量大。在姐妹淘面前,我是娃哈哈纯净水,任何情绪都不会掩藏,任何话题都可以接受。总之见人我是人,见鬼我是鬼。
  大多数时候我演得很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不过这世间的演员又何止我一个,芸芸大众,各个都技艺超群。
  演戏真得很累,所以我喜欢周公,每晚他都让我在梦里当回观众。当观众好啊!看着别人在戏里挣扎,要做的只是喝彩。可如果中了戏毒,情绪起伏跌宕,微笑眼泪便随着情节招来挥去,结果还是一样的累。有时候我怀疑周公就躲在角落里看我,我不过是另一出戏里扮演观众的演员。
  人生如戏,上帝是导演。没有人能逃出这场戏,那就努力演,争取拿个奥斯卡。
  今天上帝给我加了场没有剧本的戏,我不知道在这场戏里我该扮演什么角色。老妈说:别太把自个儿当回事。所以我决定先做个群众演员看看再说。
  “好久不见!”我走上前跟薇薇问好,又转向陈瑞涵说:“陈总,我来晚了,对不起。”
  薇薇看见我很惊奇,竟然连问好都忘记。顿一秒后才回神过来说:“小培,是你!”
  “我们公司最近跟南城房产有合作,我找陈总谈项目。”作为群众演员,我的台词到这里就基本结束。
  中式的四方桌,薇薇和陈瑞涵挨着坐一角,我挑离男主角最远的位子安置自己。
  薇薇听完看看我手里的大堆材料道:“刚才瑞涵说等个客户,没想到是你。”
  我刚想加句什么的,就听见身边传来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小涵,这家店装修挺好的,洗手间很典雅,我……”
  转身看,风韵徐娘出现在我面前。她也看见我了,停住话头,正仔仔细细地打量我。
  “小培,这是我妈妈。”陈瑞涵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给我介绍眼前的美妇。终于知道这个男人的帅脸从哪里来,他妈妈也太漂亮了。
  我急忙站起来,今天演员太少,我还得多多客串。“阿姨好,我是文小培,跟陈总是……”
  “是文小姐啊!”陈妈妈打断我的话,拉起我的手亲热地说,“小涵跟我说起过,原来他今天要见的是你!”
  疑惑的目光再次看向陈瑞涵,他跟他妈说过我?说我干吗呀!突然想起他的正牌女友薇薇,转头看去,小美女也是一脸迟疑地看向母子俩。这场戏布得迷局还挺深,只是希望别拿我做谜面。
  陈妈妈气质很好,不是石然妈妈那种高知的书卷味,而是一种贵气。看来男人本身家境就不赖。她松开我的手,让我坐下后又对陈瑞涵说:“小涵,你不早点说要见的是文小姐。那我跟薇薇就不走了,大家一起吃个饭。”
  听这话她对我还挺熟的,可是干吗要跟我吃饭,还拉着她儿子的正牌女友。难道以为我是小三,要帮媳妇教育我?但她表情亲切,怎么看都不像是讨厌我的样子啊!看向陈瑞涵,这人怎么搞的。说好谈公事,不光弄出个薇薇,还把他妈也扯进来。这回就算当群众演员都累死,要帮那么多主角垫戏。
  “那就一起吃。小培你不介意吧?”陈瑞涵看着我问。
  能介意吗?我连戏里的人物关系都没搞清楚呢。
  陈妈妈见我点头,便转向一直看着我们的薇薇说:“那我们也留下吃饭,你今天陪阿姨逛一天了,叫小涵好好请你吃一顿。”
  薇薇点点头,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后便垂下眼。
  点菜吃饭。席间我发现做群众演员的愿望被彻底打破。陈妈妈的话题多半围绕我,真正的群众演员变成低头吃饭的薇薇。
  今天的事太怪,不知道薇薇现在在想什么,会不会误会我跟陈瑞涵的关系。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她,小美女还是低着头小口吃东西。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她现在浑身透着楚楚可怜的气息。
  陈妈妈发现我在看薇薇便说:“文小姐,忘记给你介绍。薇薇是小涵爸爸战友的女儿,我只有小涵一个儿子,就把薇薇当干女儿。”
  啊!干女儿?我看向陈瑞涵,这个人渣连干妹妹也搞,还不给他妈知道。心中不禁同情起那个跟我一样吃过陈瑞涵苦的纯情女孩。
  薇薇抬起头,迎上我的目光后又立刻躲闪,像是害怕面对我。
  突然想起陈瑞涵听我说薇薇称他是自己男友时觉得奇怪。难道……?!
  对薇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她是不是也把兄妹情谊转成爱情。只是她比我病得深,居然把自己假想为陈瑞涵的女朋友。或许也不是她的错,陈瑞涵可不比石然,没准是他对人家动手动脚让人误会了。不过再怎么都是别人的事,我自己都管不好呢!还是吃饭吃饭,早点吃完早点回家睡觉。今天我已经超额演出,也没人付我加班费。
  饭吃得很久,我觉得陈妈妈对我有好感。临走前她居然让陈瑞涵常带我到他们家玩。薇薇脸色很难看,我像做错事的小孩不敢看她。心里对陈瑞涵的恨又多加一分,我前辈子欠他什么了,为什么自从认识他,我就一直倒霉运。
  餐厅旁边有一家茶馆,换地方谈正事去。
  “你妈怎么知道我的?”坐下后直接问。
  他看着茶单若无其事地说:“她让我去相亲,我说我相过了。她问对方叫什么,我说叫文小培。”
  怪不得他妈妈对我那个态度,搞不定以为我是他女朋友呢!
  “你干吗不跟你妈解释清楚我们的关系。”
  “解释?”他向我看来,“我说得都是事实啊!难道你要我解释我们连床也上了?”
  无赖!
  “跟你上过床的又不光我一个!”说完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公共场合,幸亏在包厢,就算隔壁听到也看不见我的人。继续说:“你可以挑一个跟你日日缠绵女人的名字告诉你妈呀。”
  “我妈问的是相亲的女人,我只相过你一个。”他已经合上单子,开始吃桌上的小点心。
  猪!刚吃完饭就饿。心里很生气,原来今天的电影里我才是女主角。不早点说,演砸了,今年奥斯卡要打水漂。不过演对手戏的是这种人,演戏的欲望也跑光。
  “你明知道你妈会误会!”
  “误会刚好。她不会再喊我去相亲。”
  嘿嘿,原来他也有这样的烦恼。
  “你有什么权利拿我当挡箭牌!”
  “我妈又不会吃你,你怕什么?”
  点单的小姐进来,我想都不想就叫了壶菊花茶。跟这人在一起,一定要喝点降火的才行。
  “我跟薇薇是朋友,你这样我很难做人的。”
  “她只是我妈的干女儿,你有什么难做的。”
  这个男人会看不出来薇薇喜欢他?禽兽!
  “你别给我装,玩够人家就甩,你是不是男人!”最恨这种男人,其实现在是个男人我都恨。
  他看着我讥讽地笑起来:“我是不是男人你还要问?难道要我再给你证明一次?”
  “你……”恨死他了!我的台词本翻光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一般影帝遇上这样情况怎么办?自己编词吗?我脑袋空空,只能两眼翻白珠。
  “文小培,我只跟欲望单纯的女人上床,别把我想得跟魔鬼一样。”他喝着茶摆出很脱俗的模样,嘴角的弧度跟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败给他。奥斯卡我不要了,上帝你安排我回家吧。
  今天以后我再也不自以为是地说我比梁朝伟演得好了!

  38.夜总会的恶狼
  自从陈瑞涵害我跟奥斯卡失之交臂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不过电话还是会通,他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人,随时通信息才能避免上次水管线那样的事。
  我跟陈瑞涵说了新工作计划,他听完后沉默几秒对我说:“如果他们是要故意搅乱你的工作,那肯定是为了下次的竟标,你在公司小心点应付。”
  他脑袋里信息多,肯定知道点什么。不过这回我学乖了,人家不说我不问,自己回公司观察去。
  接着我跟他强调大家要好好合作,信息要公开且主动坦白。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我就当他答应了。然后又虚心请教他对工地上事情的看法。
  他问了我那几个找茬的工程师名字后说:“他们都拿了顾健的好处,你再客气也不会帮你,不如拢到一部分人的心。”
  想想他话里的意思,当天我就买了几包烟去工地分,中午特地请包工头吃饭。又在那几个工程师再次刁难时,帮着工人顶回他们几句。淳朴的工人兄弟真是跟傻根一样善良,立刻就听我指挥。
  至于水管线,陈瑞涵和BST的项目处王经理沟通后,他给我们五天时间修改图纸。我大学同学里有个留校升做副教授的,现在正带几个研究生给企业做项目。我花了一笔钱让他们用两天时间就修改完。拿着计算机按来按去,发现这笔钱跟我做会所得的奖金比起来是毛毛雨啦,决定以后没事多剥削一下在校学生。嘿嘿!我天生就是坏商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很多材料已经下订,虽然图纸修改后要换的材料不多,但是如果通过南城来办就等于公开承认我犯错,对我下次竟标很不利。这次材料是由BST负责采办,我想到可以找田总出来喝咖啡问情况。他现在跟我也很熟,上次他女儿要出国,我找了在国外的同学去接机的。
  田总脑袋圆圆的,里面起码装有300G的信息,问什么都知道。从他这里我了解到BST的材料采购都是由一家中间商办理,我必须私人去找他们改材料。田总不管具体的事,所以也不认识对方。想起一个可以用的人,李女士。打电话给她,她还是对我挺热情的,一口答应帮我介绍那家公司的齐经理。
  姓齐的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一边暗示我要改的材料基本都没下单,一边却磨着时间不肯说到底帮不帮人。我估计他是要好处,就间接问过他心里的数字,结果发现根本不是要钱。看着他色咪咪的眼睛,我总算看明白他想要的是女人!
  要我卖身为工作是没可能,又不是我的公司。范妮建议我找个有小姐可以摸的地方让他享受一下。我所知道档次高点的商业三陪据点只有宝丽,那里面有个夜总会。订好包厢后邀请齐总,他在电话那头早已淫笑到我的耳朵都进水。恶心!
  很久没进宝丽,那里本来就是男人的天堂,以前只有找石然玩才会跑去。我比约定时间早到,进门直接去夜总会的卡拉OK厅。点好几盘水果后,齐总就来了。但是让我惊奇地是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他说都是好朋友。这种人真是无赖,摆明来骗吃骗喝骗色的。我第一反应就是要打电话去叫几个姐妹过来,这样一群男人对我一个女人是很危险的。可是齐总很老道,拐着弯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他带朋友来。我解释说想多叫些美女热闹,他却摇头说叫这里的小姐就可以了。呸!小姐当然要叫,可是她们里面有谁会管我死活。
  老狐狸加坏男人很难对付,这时候钱也不算什么了,只要花下去能把问题解决就好。在心底里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不能着人道。他那几个哥们每人都叫了小姐,我推着齐总也找一个,他假笑着说他要陪我。
  寒!吐!谁要他陪!我主动帮他挑了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他跟人家摸来亲去吃过两轮酒后,就推给他的朋友,自己粘回我身边。
  今天的酒水是他们点的,都是又高级又烈的洋酒。
  齐总举着杯子递到我嘴边说:“文小姐真是大方,帮我们找到这么好的地方。我先敬你一杯。”
  看着他表情还算正常,我也就不推直接喝下去。然后凑过去装着小女人样子说:“齐总客气了,我请您喝点酒算什么,您还要帮我那么大的忙呢!”
  “哈哈,好说,好说。”他开始笑了,鼻孔里两撮长出来的毛抖了抖,把我恶心地立刻掉头。
  他的哥们这时候H上劲,一边摸着小姐的大腿,一边淫笑说:“文小姐够爽快,哥们几个也敬你!”
  我对他们笑笑,找着词来推。这么喝下去,不光酒钱不好说,我迟早被灌死。可是其中一个戴着粗项链的壮男跳起来对我喊:“文小姐是看不起我们兄弟?”
  连忙说不,又拉着齐总帮我解释。老狐狸只笑不语。另一个奸嘴猴腮的家伙伸出手来劝:“胖哥别闹!把文小姐吓坏怎么办?我们虽然是乡下出来的,但都跟着齐总混好多年了。文小姐要改的那些材料都在我们手上呢,你今天请我们来高兴,我们都记得。大家喝杯酒交个朋友认识认识,明天改起来也方便。”
  这话都说了,我也不能不喝。原来都是齐总下面的材料商,得罪不起。四五个男人,你一杯他一杯地灌我,喝得我头晕。借口去洗手间,我出去给范妮打电话,这样的场合只有她能帮我应付。可是美女手机没人接,赶紧留言到秘书台。还没等我挂下手机,那个壮男就出来了,见着我便往里拉。他满脸兴奋,说是喜欢我这样的性格,要再喝一轮认我做干妹妹。推掉几杯,又被灌下几杯,胃里已经开始翻腾,但脑袋还很清醒。我决定要早点结束,这么下去我一定会撑不住。可是点唱狂跳已经开始,热闹地我连话都插不上。
  想了想,我决定先问齐总要个准话。“齐总,那改材料的事情就拜托您,我明天去您那里拿改好的单据。”
  老狐狸没有回答,手在小姐白肉肉的圆胸上游走。我假装没看见,还是陪笑。他停了几秒,终于把小姐放开,转过脸来说:“文小姐要我办的事,当然没问题。大家都是朋友,我们来喝一杯祝你的项目顺利完工。”
  看样子是最后一杯,总算搞定了,我便举起杯子真心地喝下去。齐总看着杯底渐空,便坐过来靠近我。喝光酒脑袋更晕,余光里我觉得旁边那人的目光有些刺人,全是裸露的性欲。他的手已经搭到我腿上,另一只手搂住我的肩。呼着酒气的嘴凑到我耳边说:“文小姐真是又漂亮又性感!”
  我挣扎着坐开,从旁边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身影:丝绸的背心裙贴着把我的身体勾出很丰满的S型,在灯光下更是妖娆。要死!白天看起来很正经的衣服,这会儿在特殊灯光下透出一股子媚。
  我决定要走人了,再留下去一定有麻烦。刚转身拿到包,一只毛手就搭上我裙边的大腿并迅速往里摸。
  “啊!”我大喊一声,下意识地甩了眼前这个流氓耳光。想站起来,可是脚很没力气。今天实在喝得太多,我喝洋酒很不在行。
  姓齐的一把拉过我,淫笑着说:“大家都出来玩玩,又不会真怎么你。这么快不高兴了?”
  脑袋里各种坏人的形象一涌而上,胃绞着喷吐出来,刚好落在对方的臭脸上。趁他一愣,我用劲力气冲去包厢,无意识地向门口跑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逃,工作我可以不要了。
  听见后面有人追出来,回头一看是那个胖子。我更害怕了,继续往前跑,却撞上走过来的服务生。高跟鞋一扭,脚被崴了一下。扶着墙站定,胖子已经跑到我面前。
  “文小姐就是这样对朋友的!”他恶狠狠的样子像黑社会的痞子,“打完人还吐人,现在又要跑!”
  说完他来拉我往里走。
  我一边使劲抽着自己的手,一边喊“你们这帮流氓,我不进去!”
  可是男人的力气我怎么扭得过。心里非常恐惧,刚要大喊,我的身后伸过来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搭住胖子的猪臂。
  “放开她。”声音那么平静却透着让人冰寒的威力只有一个人,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人,石然。没有回头,我的心又充血冒酸了。

  39.琼瑶戏的女主角
  以前觉得英雄救美是种很怂的事,但是两年前的抢劫事件让我彻底改变这样的看法。人在几近绝望的时候如果有人能伸出援手,那种的感动真得很震撼,救你的人非常值得感谢一辈子。
  记得也是个秋夜,我去住在山脚下的朋友家玩。那会儿我还没有车子,出来时站在小路上等的士。可是夜里很少有的士经过,刚好石然打电话来,他前一天在我家吃饭的时候把一份材料忘在客厅。我告诉他我在凤凰山边的清泉小区,让他半小时后去我家拿。挂了电话又等十几分钟,还是没有的士的影子,于是拨电话叫车。突然间有个黑影窜出来,一把水果刀在我面前晃。我把包递上去,希望他饶命。别怪我没骨气,我绝对属于被人强奸时递套套的那种人。死都死了,当然要追求最不痛苦的死法。可是这人抢完钱还不甘心,居然要我的链子和手表。我拿得慢点,他就自己来抢。手触到我胸部,顿时兽性大发,有了另类想法。我觉得自己当时很有勇气,竟也没吓晕,还知道躲闪。就在他抓住我手的那刻,我听见一个冰冷带着威力的声音喊:“放开她!”
  是石然。
  我的运气总是很好,那回并不算是石然救的我,我叫的出租车也到了,又刚好有辆巡逻的110经过,大家联合那个小毛贼就软趴。可是我却一直记得在我将近绝望时听见的那句“放开她”,真是让人泪奔。
  今天我再次听见这句话,还是他来救我。可是心里感动的震撼却不如另一种情绪,说不明道不清的心痛,青苹果般酸涩的爱恋感。
  有多少天没有见过他了?有多少天没有跟他通电话了?有多少天没有收过他的短消息了?我学着忘记他,因为是我在我们的关系里把自己摆错位子。就在我觉得我快成功放手的时候他又出现。没有骑白马,却用比王子更有威力的言语救了我,让我想起从来没有忘记过的那个秋夜。
  我知道他会帮我把事情摆平。如果是以前,我只要靠到他怀里痛哭一场,发泄我的后怕就好。可是今天我不再给自己这样的权利,并且我得更加远离他,能逃多远逃多远。
  醉酒后的思绪最容易乱飘,我还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旁边已经乱翻天。
  壮男没有放开我的意思,他这种人最喜欢跟人斗。
  “呦!来了个英雄救美的。”他冷哼道。
  “死胖子,就你那个熊样也敢抢女人!”说话的是欧翔,石然的好朋友,以前我们常一起在宝丽玩。他走上前去,一把拍掉那只抓住我的猪爪。
  失去力量让我软绵无力的身体往后摔去,高瘦的身影立刻将我搂住。回头看他,镜片后的黑眸里满是担心。我垂下头,不敢再看,却还是靠着他忘记了逃。
  壮男骂骂咧咧,抡起拳头就要打人。
  “石总!”从走廊末端走出齐宽几个,姓齐的看见搂住我的石然便马上阻止胖子。“石总也在这里啊?我是大发建材的齐宽,跟文小姐谈点事情,刚才大家喝高后就闹出误会。”
  石然看看我像是询问,我也不想把事闹大,便点点头。大家都退开一步,应酬几句后散场。齐宽说作为补偿他来买单,看来石然还让我大省一笔。走的时候他跑到一直偎在石然怀里的我面前,讨好地说:“文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石总的女朋友。”
  “我们是朋友。”石然淡淡地纠正。
  抬头看向他,我知道我眼底一定露出受伤的痕迹。那一刻我真得陷入绝望。被人从死亡边缘救起再扔进冰寒里,比直接上火炉烤还痛苦一百倍。
  从他怀里站直,其实用用力就可以爬出来的,只是太习惯依靠。
  看着齐总走远的背影,我对站在旁边的欧翔说:“今天谢谢你。”
  欧翔笑着说不用,又安慰我几句。酒后思维虽然还在,但连说话的力气也没,答上几句便无力到要靠墙。石然走上来扶我,可是我下意识一闪。他的目光盯向我,而我却因为视力模糊看不清楚他眼神里的话。
  “石然也谢谢你,改天我请你们吃饭。你们继续玩,我先回家了。”说完扶着墙,迈开扭了的脚就走。
  “你自己开车来的?”石然追上来一把扶住我。
  我点点头,又挣扎着要自己走。
  “你再动我就把你抱起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
  我很少太过任性地耍脾气,因为任性只对爱你的人有用。可是今天我的牛脾气上来,完全不听他的,还是要摆脱那双白净纤细的手。身体果然被人横抱起来,瘦瘦的他也挺有力量。想再挣扎,却突然觉得没意思,就任其抱着吧。
  经过酒吧时,我看见一张熟悉的帅脸,陈瑞涵正对着一个妖艳的美女调笑。收回眼神的那刻,他也看见被石然抱着的我。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目光紧随。累了,我要回家。陈瑞涵,你要骂人等明天吧。
  石然把我抱到停车场,见四周没人,我挣扎着要下来。他不再坚持,轻轻放下我。站直后我说了声谢谢,就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车子走去。
  “文小培,你疯了!”石然很生气地大喊,他很少直呼我姓名,对我凶就更不可能了。现在他却冲上来,一把抓住我说:“喝那么多不许开车。”
  我朝他笑,喝高后神经都会跳舞。我觉得自己笑容很灿烂,很真心。大学的社会礼仪课上,老师要求大家练出像空姐般张弛有度的笑容。职业化的笑礼貌却不露人心,给人温暖但也保持距离。那门课我只得七十分,因为当时我嘴角的月弯永远过于天然。从此以后我常对着镜子苦练,终于有一天我的红唇挂弧每次都达到标准的45度,我也会职业微笑了。可这样笑起来非常虚伪,就像威尼斯四月节上的假面,只是习惯后要改好难。
  今天我又回到大学时代,太久没那么笑了,酒真是好东西。
  “我去坐的士。”我突然不再笑,望着一直看我发酒疯的石然静静地说。
  “过来,我送你回去。”他也很平静,站在离我一米的地方对我说。
  “不要!”我像一只被人激起的小公鸡,又来劲了。
  石然不再说话,呆在原地看着我。
  盯住他,我也不说话,动都不动。
  脑袋里问自己:文小培,你闹什么?你就不能跟他像普通朋友一样好好相处吗?
  耳朵边有另一个声音在说:我就闹,就闹!我要他知道我的难过。
  撅起唇,瞪大眼,我想我的表情肯定比庙里的金刚还古怪。
  在我不能聚焦的瞳孔里看见他的手缓缓抬起来,对着自己的车子按下遥控门锁,转身走了。
  那一刻我想哭,很畅快地哭。多好的结局啊,终于解脱了!可是眼泪却没掉下来。我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很脆弱却喜欢装作坚强。不想给石然看见我的眼泪,要哭也要回家哭。
  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子,按下门锁钻进去。我在找死,明明知道却还是要做。心情不好的时候,虐待自己也是很畅快淋漓的。
  拿起钥匙在方向盘下拼命找孔插,手抖得很厉害。我觉得自己意识清楚,但肌肉并不受控制。“啪”一声钥匙从手里滑落,弯下腰乱摸却没找到。藏在眼眶里的热泪终于受不住地心引力轰然滚落。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方向盘上呜咽。压抑自己的声音,就像压抑自己的感情一样。不是我的东西,知道不能拿,可是脑袋里真得想要,哄自己说不要有什么意思!
  文小培的眼泪还来劲了,越落越多,无法控制。
  黑暗里,车门被人打开,有个温暖的身体从侧面把我抱住,柔软的唇印上我的长发。泪眼朦胧地望过去,还是那幅眼镜,那张白净的脸。
  “石然,你说过不会让我哭的。你骗我!”我扑过去抱住那个人,拼命打他的背。趁着酒劲打人真爽快,我以后还要喝。
  瘦瘦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是抱得我更紧。闹到没有力气了,像趴趴熊一样软下去。他轻轻把我一拉,从车上掉到那人的手臂上。他侧身帮我拿了包捡起钥匙,搂着我往他车子的方向走。
  被秋夜的冷风一吹,突然很反胃。推开他干呕起来,他帮我拍着背,柔声说:“吐出来舒服点。”
  抬头又是笑,大喊:“舍不得。十四,路易的!”
  冯导的电影看太多,台词刻骨铭心。
  “真是醉了。”他再次把我横抱起来,塞进他的车里,向我家开去。
  混着眼泪的笑脸是什么样的?妆花后的女人是不是像鬼一样?我的脑袋开始进入胡思乱想的状态。时而拿起手去摸摸那张猫脸,时而开始歌唱。
  “石然,你知不知道初中时候你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话是什么?”我怎么连讲话都断断续续。
  他并不答,指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我又生气,自言自语地说:“你居然不知道,我要打你。”
  说完伸手出去,半途又落下。贼兮兮地笑着说:“你不是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说。那回在学校的樱花树下,你说:文小培,请帮我把这书交给王敏。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书呆子也会早恋。哈哈哈哈!”
  又笑起来。原来我喝醉那么迷人,居然一直都会笑,酒品真好!
  “你交给她了吗?”石然突然转过来问。
  “我说实话你别打我。我没交,不过书不知道被我藏哪里去了。”
  “你看过没有。”他的声音不知缘故的冷。
  “没有!但是我有帮你问她喜欢不喜欢你。我是不是对你很好?”我坐直身体大叫:“可是你呢?你瞒着我交女朋友,还带去宴会气我。石然你是猪,你很过分!你带就带去,为什么还要不理我?我恨死你了!”
  他不说话,认真开着车。
  见他没有反应,我像是打在软壁上的球,没有再弹的能力。靠回椅子背上,神经病又发。
  “停车,我要下去。”
  “别闹,就到了。”他阻止我。
  “不要,我要下去!我不要再坐你这个坏蛋的车。”我开始乱踢脚,又去解身上的安全带。
  他见我就要去开门,紧急刹车停在路边。
  “文小培,你到底要我怎么样!”石然红着脸发怒了,很可怕,从没见过。
  我不再做声,欺软怕硬的文小培倒下了,借酒发疯的文小培清醒了。
  静很久,我拿起包要下车。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开门前对着他爆红的侧脸轻声说:“石然,我想我是爱上你了。不过我没有要你怎么样,只希望我们没有再见的那天,这样我才可以忘记你。”
  眼泪流得很平静,我那根模仿刘雪华的神经线终于死翘翘。

  40.爱情电影
  以前姐妹淘聚会看爱情电影,女主拉着白马男猪说:别走,我真的爱你!
  这时候范妮一定会随手拿起什么就扔电视机,再狠狠地骂道:“贱人,有点骨气好不好!”所以我从来不让范妮来我家看片,万不得已的时候坚决不让硬物近她身。
  末末的表现就是狂哭,跟爆炸的消防水龙头一样,关都关不住。问她干吗那么感动,她声情并茂地说:“终于说出来了,她爱他!”是啊,爱他,就这样,有什么好哭的。我黑暗的心灵没办法进入小精灵的脑袋,于是只能提前审片以此决定要准备多少盒纸巾。
  还是喜欢跟小麦看片,她会煮一壶香茶,给每人一个软软的抱枕,安静倦慵地像只猫一样窝在沙发里。女人的思考必须在安逸中。
  “小培如果是你,会留住他吗?”小麦喜欢在别人痛苦时,要我也站上去体会着思考。
  “我希望不会。不想受伤,也觉得没必要,爱情总有遗忘的那天。”
  她不再说话,继续看片。
  “那你呢?”我问她。
  “不知道。有时候不是你想不想,要不要,值不值的问题。”
  “那是什么?”
  “是你到底爱不爱他。爱了,有些话有些事,说出来做出来都是不由自主的。”
  小麦说我跟那些男人都不算真正的爱,只不过是合适时间合适地点的合适情感。爱情是什么我们不懂,也许永远也不会懂。等有一天结婚,与相敬如宾的老公相处三年后,所有的情绪都转为亲情。老爸说只有那个才是最持久最永恒最伟大的。
  如果我们中间有人懂得爱情,那就是范妮。大一的时候她疯狂爱上那个坏坏的家伙,挂课同居堕胎无所不经历。终于有一天那人走了,我们眼里贤惠的范妮也彻底改变。她开始坚强,开始自立,开始不再谈爱情。
  爱情要是如此洪水猛兽,我宁愿不要。可惜它来的时候,却不跟我打招呼。而当我发现了,早已经太晚。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有自己的道理。不想主动告诉他我爱他,可是爱让人不由自主地开口。它是那么珍贵,珍贵到眼泪都无法控制地为它漫溢。心里骂着自己贱人,却还是很没骨气地想要拉住他的衣角。幸而我想起自己那句话:爱情总有遗忘的那天。
  为自己的勇气喝彩,说出来了也就不会再有遗憾。
  石然像是根本没听到那样一动不动。没有反应才是最好的,纠缠不清只会让我更痛苦。
  推开门下车,家就在前面拐弯处。可是我的脚崴了,走路很疼。刚才已经够丢脸,再不坚强点就真得被他看扁。跨上隔离带的花坛,听见后面有车子启动的轰鸣声,白尘随着飞驰而去的车子扬起,落在我发间,吸进我心肺,生生刺疼。
  被眼泪呛到喉咙,咳得很厉害。我真的喝多了,没有一点力气。勉强支撑到人行道上,不顾一切地坐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哭,不知道伤口被割得多深,不知道全身为什么都在疼,跟流浪汉一样坐在高起的小台上为自己的心舔血。
  耳边又听见轰鸣的车声,没去看,人像中风一样发傻。喝醉后思维真得很迟钝。有个人走到我面前,一把拉起我横抱着丢进车里,还是那辆黑色悍马。
  “石然,这一回头我就不会再放手了。”我字字清晰地说。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让自己看开的。
  他没有说话,几分钟后车到我家。他把我抱上楼丢在沙发里,转身就走。当他打开门时,我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他。
  “留下!”爱情真TMD变态,让我开口说爱他,让我开口留住他。
  不要以为我的心是橡皮泥做的,这样捏那样捏都可以。有些人在心里藏太久,挖出来后就没理由再塞回去。
  他来扳我的手,我却掐得更紧。被宠惯得孩子,执着起来几近疯狂。
  石然没有再硬扳,只是静静地站着让我抱。我绕到他跟前,用脚把门关上,像是怕他逃走一般。
  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红唇凑上去吻住对方冰冷的唇瓣。他没有回吻,但我却不放弃,用丁香舌尖从冰唇的缝隙里敲开他的玉齿,他还是无动于衷。框架眼镜磕着我的脸上生疼,眼泪再次顺着双颊流下,滑进两张合在一起的口。
  苦涩的滋味让心猛然收紧,唇唇分离,勾着他的手松开了。
  “你走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已成死灰。
  挪开身体,靠在身后的墙上,慢慢滑落。
  我在干什么?勾引自己最好的朋友?想做人家的第三者?我疯了,文小培真得疯了!
  听不见声音,我有点耳茫。
  眼睛很疼,今天把几年的泪都留光。
  抱住头蹲在地上没有想过要起来,口中开始数数字,“一刀,两刀,三刀……很疼。”
  摸摸我的心,比上次被陈瑞涵伤害时更加疼。才几个月,心脏就衰退成这样,真是老了。
  房间里静得连墙上的钟走都能听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脸被人抬起来。一张柔如樱花的唇吻去我满颊的湿泪,若有若无的温暖点燃我破碎的心。抬起头拿掉他脸上碍事的眼镜,用尽力气回应他的吻。两瓣舌缠在一起的那刻,心就共同坠入未知的瑶池仙空。整个人都挂上他的身体,只恨没有办法告诉他爱有多深。
  缠绕,缠绵,不愿意再分开。
  月光下,高瘦的身影把我抱起来走进卧室,两具火热的身体纠结在一起化为朦胧的单影……
  我开始懂得爱情的第一部分:在地狱般的酸痛中享受天堂里甜蜜。

  41.身体里的三个变态
  人的身体里藏着三个自己,自我,本我,超我。
  白天,我们游走在被法律,道德规范,各色规则条例“***”着的人群中,演绎人生的是努力将自己的行为和思想符合社会化标准的自我。
  夜晚,我们回归单纯,自我防御相对解除,自我控制力减弱,代表我们内心欲望和真实感受的本我掌握着控制身体的力量。
  超我是个可怜的小孩,它没日没夜的被锁在灵魂最深处。因为哪怕我们独自呆在黑夜里,理性这个狱卒仍然妥善保管着开启超我的钥匙。能让它冲出来的只有一样东西,酒精。当我们喝得酩酊大醉时,超我带着我们心底最疯狂的想法,最黑暗的思维冲出牢狱,像魔鬼一样毁坏我们辛苦扮演的人生。
  酒精就像《魔戒》里那个引诱人的妖精,在几个月里两次释放我身体里的超我,美好的人生被它一毁再毁。当曙光从只拉着纱帘的窗口透进来时,自我又回到身体里,它以最强烈的方式后悔憎恨害怕超我这个怪物。
  不想睁开眼睛,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超我留下的烂摊子。静静地躺着,仔细倾听房间里的声音。身边均匀的呼吸声让我鼓起勇气睁开眼,沉睡中的他退去所有防备,像孩子般安然恬静。长长的睫毛紧贴眼颊,高挺的鼻尖诱人亲吻。能看着他便是种幸福,这也是爱情的一部分吗?
  心里有个念头,想要去吻醒他,然后拥抱他,继续用身体告诉他才被我发觉的爱情是那么得幸福和深刻,可是叫自我的***从强光里扑过来把我赶下床。
  用热水安抚烦躁不安且胆小害怕的自我,脑袋里想着该如何面对外面的人。
  他爱我吗?还是不要去想这个问题好,不知道答案还可以自欺。
  他会后悔吗?石然好像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
  那么卫芸怎么办?他会跟她分手和我在一起吗?石然做事前总早有自己的计划,他聪明的脑袋会想出解决办法的。
  这一刻,我心里突然有点小小的兴奋,潜意识中我觉得他也爱我。守护我的天使如果不爱我,怎么能坚持一辈子呢?以前我们只是被自己困住,昨天大家冲破束缚在一起,不该是大团圆的结局吗?按照韩剧的结尾,所有男配女配都会站成一圈为我们撒花祝福。
  身体里成熟的自我终于忍无可忍地跑出来,按下白痴一样思考的本我,大声说:滚回你的黑夜去!文小培做的是小三!
  本我不甘心地探出头来回叫:你别给我装圣人,结婚都可以离婚的!不就抢人一个男人吗?大不了找一个还给她,陈瑞涵好了,够帅吧!
  文小培的身体在为本我喝彩,只可惜白天的主人自我魔力过于强大,马上重新掌控所有的权利。理智告诉我,现在我想得一切都是空的,只有他的态度才能决定我们的关系。
  第三者的角色并不光彩,可如果石然给我力量让我站上去,我一定会做的。道德不过是别人心里的尺子,我的爱情对他们也许什么都不算,对我自己却是最重要的。卫芸,要是你也爱他,到时候我们可以一争高下。
  但要是他想退缩,那我该再次紧追其后吗?不习惯在爱情里默默忍耐,付出不该是种牺牲,我不要做情妇,也不要做纠缠不清的女人。留过他一次就够了,再开口就真的是贱人。
  心又开始渗血了,石然,千万别那么对我!
  走出浴室时,步子很紧张。祈祷,祈祷,我要求求上帝,那个石然心里的神,帮我留住他!
  “早上好。”异口同声。
  石然已经穿好衣服站在我面前。不敢去读他的黑眸,目光停留在他的胸口。想上去抱住他,告诉他我在害怕,在担心,我希望他为我留下。可是自我紧紧地抓住我的身体,它警告我此刻正是看清楚石然的最好时机。
  “小培……”他欲言又止,“对不起。”
  KENZO衬衫上怎么变成双排扣了?还有朵小花在晃。我觉得有点头晕,不对,是心在颤抖。
  对不起!上完床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这恐怕是我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范妮说如果男人在ML的第二天跟你道歉,说明他心底里不想为这次失误负责。
  不会的!石然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还会说什么。
  冷空气一样的沉默开始蔓延,我的肢体渐渐僵硬。石然,求求你再说些什么吧!
  受不了了,抬头去看他,直接递上企求的目光。
  “给我点时间。”猫唇里轻轻吐出这五个字。
  他要时间干吗?想清楚爱不爱我?还是要跟卫芸分手?直接告诉我呀!我不想等。黑夜里的本我焦急地跟我说。
  文小培,你是现代女性,别给我装柔弱。让他去想想,你不是爱他吗?别逼他。自我严肃地劝慰我。
  “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拿起他的车钥匙递上去,这毕竟还是自我的白天。
  石然没有动,他也有迟疑的时候。心里很高兴,看来我还是有点影响力的。微笑,我要让他在这段时间里记住我漂亮的微笑。
  走上前去,吻住他的唇,狠狠地把自己的力量传过去。
  “石然,我给你时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然后把钥匙塞进他手里。
  不管他要用这段时间做什么,我都会压制住身体里那三个变态,只用我的爱情去等他。

  42.风的轨迹
  生活是门复杂的学问,而我是个偷懒的学生。
  大多数时候我喜欢听取别人的意见,从N个臭皮匠的点子里挑选出自己需要的。也许这个点子并不绝佳,但适用就成。太过探究,生活就变得像实验一样索然无味。然而在有些事情上,我却不愿意听别人的意见。比如爱情,因为那是只有我自己才能感受和体会的东西,那瞬间美好或者心酸都是我的宝贵。
  整整两个礼拜,我跟谁都没提石然的事,只想自己静静地等待答案。在这十几天里,我还是照常上班。跟灵月他们小组争水暖代理权的斗争也开始了,我每天放很多精力在设计上。小组的内鬼我仍然在密切注意,等竞标预备期一到,我就可以收网。工地上几乎天天都去,工人对我很和善,没再出过什么差错。跟陈瑞涵在电话里聊过几次,全部是工作上的事。他告诉我齐宽已经把材料的错误处理好,备单也交他签字后送去BST了。我应声说好,他也没多问。反正一切都跟我期望得那样在运行,我没有因为爱情到来颓废或欢欣,也没有因为等待而焦虑或兴奋。
  不知道石然需要多少时间,我没问也不打算问。他去澳洲前发过消息,我没有回。从他跨出我家大门后,我决定把时间完全交给他,让他自己去思考。在他得出答案前,我将不会以任何方式给他压力。
  直到今夜,又是个礼拜五晚上,我推了范妮去酒吧的邀请。一个人呆在家里品着红酒,啃着CHESSE,随手在图版上添几笔新的设计。将近午夜的时候,打开收音机听小麦主持的湖心夜话。我喜欢她温柔的声音,让人在黑夜里多点热度的拥抱。
  今天她选的背景音乐是The Winding Path钢琴专集。纯美的音符流畅在烛光和聚灯下的客厅里,我渐渐泪眼朦胧。Kevin Kern弹着琴的时候会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也在回忆他美好的青春?
  想起和初恋男友在湖心泛舟,拥吻在春日里桃色花雨,杨柳轻飘的桥堤上。曾经的甜蜜近在眼前,触手可及般环绕在我身边。想起第二个他驾着尼桑阳光带我去郊外山林里,手拉手奔跑在绿地上,共同呼吸带雨露里的自然气息。
  音响里小麦用淡淡的声音说:“在这样的夜里,是不是有些曾经的美好让你无法忘怀呢?现在他或者她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也会偶尔想起你呢?伴着音乐有过回忆也是一种幸福……”
  耳边环绕的是《A Million stars》这首曲子,是我最爱的,也是石然最喜欢的。我们都热爱纯净自然的东西,当双耳充满Kevin的音乐时,心绪总是异样的清澈,是一种纯粹,不加任何修饰的***。舒缓的前奏仿佛是折射进树林里的点点阳光,打破寂静透来明亮。渐入佳境时,灵动的音乐让精灵也曼妙起舞,伴着微风吹过带来阵阵的清凉,深呼吸便能感受难得清爽和幽静。其中高低起伏的乐调又像从荷莲上落入池中的晨露,泛起柔美的涟漪滑落在心尖,轻触着泪滴便如泉涌。
  眼前浮现那张白净的猫脸,几年前的某个周末,我们开着他新买的小黑去踏青。江南的小道周围满是绿油油的水稻田,石然哼哼说:“文小培,等我老了就买块地来种。你要不要朕赏你个挑水大臣的职位做做?”
  我赶紧装出诚惶诚恐地模样说:“谢主龙恩,那小的到时候举家带口的来,您老给口饭吃就得!”
  他又问:“爱卿家几口人呀?”
  “不多不多,五口。”
  “都有哪些人?”
  “我儿,我女,我家的狗,以及我和我贱外。”
  “靠!文小培,你还真够贪心的。”石然握着方向盘斜瞄我一眼道:“好吧,朕赐你儿你女和你家的狗以及你那个贱外黄金万两,在郊外的院子里帮着我儿,我女和我家的猫以及我的贱内做饭去。至于你,单独来陪朕下棋聊天种水稻。”
  “单独?那皇上到时候对奴婢动手动脚怎么办?”假装害羞地说。
  “哼,就你那样的还能让人有淫念?再说老都老了还动什么动。最多帮你一起挑水,我挑前面你走后面。”石然嘴上说着,手里按下CD盘,车厢里流荡的音符便是这首歌。
  嘻嘻哈哈乱笑一阵,当时以为最美好的友情就是如此,像钢琴的音符般唯美清透。
  石然,有了贱内贱外还能想着对方吗?我是真乐意陪你去挑水,可我的贱外和你的贱内会怎么想呢?我们真是一样自私的人,左手握着幸福右手还想拥有美好。如果不是我爱上你,不是我想独自占有你,或许我们可以一直这么自私下去。现在我很庆幸我爱上你了,至少我懂得爱情是必须独有的。不管今后会变得如何,我对我的爱人都会专心一意,我要双手合十地同时握着幸福。能让我陪着去挑水的只有我的贱外一个人,而朋友就只是朋友。
  你并不爱我对不对?如果爱,你那天就会说出来,爱情是不需要思考的。在你的心里,只想拥有一份娇妻美眷的生活。你希望我扮演的是美眷的角色,可惜我又演砸了。我还给你出了个特别俗的难题,好比问说:娇妻和美眷同时掉河里,你先救谁?你不乐意回答,也不知道怎么答。我现在知道了,你当然也应该救你的娇妻。
  想起你弹钢琴时候的专注神情,你做每件事情都是那么认真。你说小时候练琴练到手指脱皮却还是坚持,因为你不喜欢半途而废,你的成功一半都来自于你的执着。而我就不是这样的人,我不喜欢过于投入。老爸说如果前方的路走不通的时候,咱们就别再去费时间挖墙推土,倒回去或者换条路都可以。毕竟人生苦短,把时间花在路上看风景也比对着一堆土来得畅快。
  我说过给你时间,却没告诉你等待也是有保质期的。
  拿出抽屉里的天使项链装进信封里,给小麦发出简讯让她下班在电台对面的咖啡厅里等我。当爱情结束时,我愿意找人分享我的感情。
  开着车到不远处的石然家,书房的灯亮着。是他回来了吗?还是他的女朋友卫芸在他家?走下车把信封塞进邮箱后就走回车上,回头看了一眼绿色的铁箱,我的第一根Cartier订制项链没了。有点心疼,不过老妈说女孩子不应该收太过贵重的礼物,否则你会需要用一生去还。
  我的一生太短,没有时间再站在断墙前等待。老爸说地中海的日出很美,我也想去希腊的小岛上晒太阳,找个金发碧眼的帅G帮忙擦油,所以现在说再见不会也许是最恰当的。
  按下车子里的CD,还是Kevin的琴曲,是石然弹录的。这东西成本很便宜,我想我可以留着以后在跟我的贱外开车去挑水的路上听。
  小麦说得对,伴着音乐有过回忆也是一种幸福……
  我是个随性的人,想到哪里做到哪里。因此“后悔”常常伴我左右,每天都需要拿出来说几遍。朋友们说我老是后悔一些芝麻绿豆事,于是我很努力去体会后悔所指的情绪,似乎是大家想要对过去某件事改变的愿望。范妮和末末说得都算是人生大事,爱钱爱名牌爱面子的我们怎么舍得失去三个LV和名校镀金的机会。可是范妮没买基金是因为她把钱拿去买房子,末末没读名校不过那四年都留在家乡没少跟我们瞎玩。
  失去的同时总有另一份获得,所以后悔真是庸人自扰的麻烦。无论工作,学习,爱情里,只要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那就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何必想要重新来过。经历万岁!
  至于那些没事找事的后悔,是我为自己美好生活找到的碴。生活太幸福时,上帝会因为嫉妒而提早把人招上天。我还没结婚过上好日子呢,舍不得走。
  小麦很了解我,所以当她坐在电台对面的咖啡馆听完我的爱情故事后,只用节目里那样的淡淡声音问:“这两个礼拜真得那么平静?”
  我摇摇头。无论白天如何伪装正常,把恐惧得不到爱情的心情掩藏起来。但当黑夜来临时,担心还是会像用纸包裹的油一样,慢慢渗淌在手掌里。就是知道纸总是包不住油的,所以在纸破前把油丢了省心。
  在石然发来去澳洲的消息时,我就意识到这不过是一场我的单人爱情。单恋就像贴在皮肤上的狗皮膏药,初时效力强劲得让全身肌血流畅;待药效过去后便引得皮肤瘙痒,不揭去是不可能的;但揭的时候又连着身上的汗毛,除毛会通彻心扉。此时慢慢来不如快快来,交给别人处理自己的痛如不自己动手知道轻重。
  小麦不再说话,缓缓地搅着她的咖啡。她知道安慰我没有用,我不是会在朋友们面前为爱情哭来喊去的人。大学时代跟某个他分手后,我每天开开心心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半夜躲在被窝里哭。从此以后大家知道我有个坏习惯,对于有些伤喜欢独自舔舐。
  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窗外下起毛毛细雨。突然觉得很有调调,有人相伴的悲伤也是一种唯美的享受。
  “你会恨石然吗?”小麦在起身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微笑着摇摇头。我怕是连想都不愿意再去想起他。
  很多时候忘记不快不是因为我足够宽容,只是想让自己活得更轻松愉悦。

  43.卖儿卖女
  流行是种病,一种将所有人神经扭成同股的病。
  我们这个城市的居民对流行具有超凡的敏锐嗅觉,经常像弄潮儿一样追逐着流行浪潮。这几天快报上说老年人用磁石项链可以防止骨质疏松,于是大厦里新上柜的此款项链天天卖空。
  我家老太太,也就是我妈,特别爱赶潮流。听说是年轻时代穿蓝布军装穿闷,现在有机会有钱后就变着法子赶。她自己赶还没完,一定要拉着我和我爸一起。今天是大礼拜天,本想在家画画图纸来舒缓我刚刚失恋两天的心。老太太大早就打电话来,要我下午陪她去大厦给老爸买磁石项链。
  “妈,买那么多项链干吗?”我抓住正要为五根链子结帐的老妈轻声说:“这都是记者拿了厂商的钱,人家变相广告才说有多好的。”
  我妈以前挺精明的人,更年期一过怎么脑袋那么不好使呢?
  老太太甩开我的手,一边叫小姐开单子,一边歪头撇嘴笑笑说:“我和你爸一人一根,还有两根是老姐妹叫我带的。”
  我说全市人民一起赶吧!老姐妹都上了。
  “那也就四根呀?”项链三百多块一根呢,老太太也买得也颓豪迈了点。
  老妈拉我背过讨好着对她笑的促销小姐说:“闺女,你爸牌友贵叔那个没结婚的小儿子从美国回来了,咱们晚上去他们家串门。那根项链当礼送。”
  说完老美女就扭着腰拿起单子付钱去了。
  这,这,这不是变相相亲吗?小宇宙爆发!为了看个从米国来的男人,费得着花三百块买项链吗?不是贱卖我吗?再说我刚失恋,哪有心情立刻投入战斗。
  心里郁闷着,对镜子照照自己没化妆的脸。眼角好象是有点小褶子,难道真得老成这样没人要了?情绪又开始低落,真想回家休息去。
  “小姐,项链我帮你放后面。”柜台前越来越多人,老妈去付钱半天还没回来,营业员只好拐弯提醒我。
  朝她点点头,去找找老太太。
  商场里人不少,不过我妈的大红线衫很好认。远远地看着她跟一个背对我的妇女说着话,脸上堆满比营业员还灿烂的笑容。
  “妈!你在这里啊。”走上前去暗示她别把弄堂前的空地,遇见熟人就闲扯。
  “小培,过来!”老妈很慈母地伸出手来招呼我。
  正跟她说话的妇女也转过身来,目光对上她虽已衰老却仍然精致的五官时,我爆呆了。
  陈妈妈!晕,我妈怎么跟陈妈妈搞在一起了?
  “小培!”陈妈妈也认出我,回头再朝我妈看了一眼,突然笑起来。
  我妈就更呆了,看上去她不知道陈妈妈认识我。
  “文太太,原来小培是你女儿啊?!”陈妈妈浅笑着说。
  “你们认识?”我和我妈同时对问着。
  我凑到老太太耳边说:“这就是上次把我们从医院送回来那个陈总的妈妈。”
  我妈点点头,脸上有些惊讶,很快恢复正色。
  “文太太,真是太巧了。看来我们是真有缘分。”陈妈妈走过来拉起我的手,温柔地摸摸说:“小培,你还没带小涵见过你妈妈?”
  “陈总上次送我去医院碰巧遇见过我妈。”我的话没经过脑袋就说出来,想想人家问得不是这个。转脸看我妈,老太太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陈妈妈对着我妈笑道:“文太太,你看我们还为儿女的事情操心,他们自然有自己的缘分。你们家小培就是我跟你提说小涵最近认识的女孩子。”
  靠!什么跟什么嘛,这回搞大搞乱了。
  感觉我妈的眼神一下子变厉朝我射过来。也是,我那天明明说跟陈瑞涵只是同事,现在听陈妈妈的话,好象我们两个真有什么。刚想给妈递眼神说明,就见她老人家脸上表情跟演戏地那样瞬间一变,柔光万丈。
  “小培,那天你怎么不跟妈好好介绍一下呢?”我妈也来拉我另一只手,同样摸了摸,只是力度很大。然后对着陈妈妈说:“怪不得我看陈总一表人才的,原来是陈太太的儿子啊!”
  “那天在见到小培,我就想这么有礼貌的女孩子父母一定教得很好。”
  两个人互相恭维着,场面好生奇怪。我被她们两个一人拉一手,夹在中间非常不自在。最重要的是她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又是哪出戏上场了?
  “妈,你和陈妈妈是怎么认识的?”我得先弄清楚事情,才好挑话说。
  两个老美女相望而笑,陈妈妈对我们说:“时间还早,文太太不如我们一起去对面茶馆坐坐。等下小涵也要来接我,刚好给你介绍一下。”
  我刚想推,老妈就点头说好,把单子往我手里一塞说:“你去拿东西,等下对面来找我们。”
  看着她转身挨着陈妈妈远去的身影,我感叹道:狐狸老了还是狡猾的,特意排开我是怕我还有事情瞒着她,直接问陈妈妈想找真实答案吧!
  乱了,我的生活波澜起伏。
  拿好五根项链,让小姐把晚上要送出去的那条包装完,就去茶馆找老妈。
  走进包厢,两老太跟相熟多年的老姐妹一样,正说笑得厉害。不解了,我没听老妈说过认识陈妈妈这号人物呀。
  坐定,闲扯一下。我还没来得及喝口刚上来的茶,就听见一声犹豫的轻唤:“妈。”
  陈瑞涵站在打开的门帘外,看见我和我妈时,脸上同样是掩不住的惊奇。
  “小涵,快进来。”陈妈妈招呼儿子,“我逛街的时候遇到文太太和小培,就叫她们一起来喝茶了。”
  陈瑞涵不自然地应声,又跟我妈问好。
  等他在我身边坐下,被我狠狠的眼神杀灭。都是他惹出来的祸,现在要解释都麻烦了。
  俩老到不看我们,闲扯着一些我不知道的人事。
  陈瑞涵靠过来用很轻的声音问:“怎么回事?”
  “我还问你呢?”我没声好气地回答:“我连她们怎么认识的都不知道。”
  陈瑞涵不再理我,一边吃桌上的东西,一边应着老人们的问题。
  “妈,你跟文阿姨也认识,真是太巧了。”他假笑还真不是盖的,嘴角泛起很美的弧度,“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陈妈妈腼腆地笑笑说:“我跟文太太也是才认识的。在万松书院门口。”
  啊?!我用复杂的目光顿时射向我妈。她已经低头喝茶。也知道不好意思了,卖女儿成这样的,丢脸~
  说起万松书院,是有典故的。当年著名的化蝶故事男女主角梁山伯与祝英台就是在这里面读书相识的。现代聪明的商人借着这个爱情故事,将书院开发成收费性男女相亲地。稍微正常点的年轻人哪有脸跑去这样相亲,所以很多家长便带着儿女材料代子去找未来媳妇女婿。大家嫌书院收费贵就在门口聚群,互相看着顺眼地就上去搭话。每回车子开过万松书院,都能见到一帮老头老太,手里拿着机场接人那样的纸牌子互相攀谈着。
  无法想象我妈也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虽然说这个父母相亲行动流行很久,但是我妈在我面前还鄙视过这种行为呀!是事情让她决定去赶这么病态的流行呢?
  脑袋里浮现老妈穿红戴绿,然后手里握着个纸牌,上面贴着我的艺术照。旁边写着:文小培,女,二十七岁。玻璃大厦白领,收入优越。有市中心独立二居一套,代步标志307一辆……
  欲哭无泪中,怎么看着像刚才项链柜台前的促销牌子。我真那么不值钱到要老妈去外面叫唤了吗?
  戚着脸看向身边已经僵成一团的帅脸,突然涌上恶作剧般的开心。陈瑞涵,你把自己当根宝草,在女人群里游弋留恋,还不是跟我一样陷入纸牌买卖儿女丑闻里。嘿嘿,你也是卖不出去的滞销品。
  刹那间,我笑魇如花。
  流行性风潮真是席卷全面,连带陈瑞涵也逃不过呀!只是把我跟他又绑在一起了。
  “文太太,晚上是小涵爸爸的生日,本来想我们三口人吃饭。刚巧遇到你们,要不叫上文先生,咱们一起去热闹一下。”陈妈妈还真是热情,卖儿子很有效率。也难怪,陈瑞涵今年三十有一了,有财有貌就是没老婆,老妈能不急嘛。
  老妈迟疑两秒,勉着笑说:“会不会太打扰?”
  陈妈妈摇头说:“现在都只有一个小孩,本来还嫌冷清,现在有你们一起开心还来不及呢!”
  老妈居然点头称说好。我急了,这回麻烦大哦。
  “妈,你不是说晚上去贵叔那里吗?”这回我宁愿去相亲。
  “改天去也可以,难得大家聚一起。”老妈面不改色的说完起身出去,给老爸打电话。
  这怎么看着像是找到愿意出更高价买她女儿的人家,彻底忘记备胎了。
  陈妈妈也是一脸和笑,说出去给陈爸爸打电话。
  “陈瑞涵,看你折腾的事。你说怎么办吧!”我凶狠狠地对着他低吼。
  他的脸恢复一贯的平静,很惬意地靠着垫子说:“她们自己先认识的,怎么又来怪我。”
  这么不要脸的推脱也没见过。
  “既然这样,我可当你妈的面把我们的关系说清楚了。陈总!”特意加重最后两个字。
  “文小培,配我委屈你了吗?”他用鼻子哼出声来说。
  人不要脸成这样,就只有一个办法。起身出去跟两个老太说明白。
  陈瑞涵坐直身体,拉住我的垂下的手说:“水暖的材料我全部帮你备齐,你演完今天这场。”
  交易?他给的材料一向价值很高,有了它们打败灵月没问题。女人没有爱情,就得在工作上更加努力。反正都从这样了,要不再演一回女主角?
  “呦!”门帘再次被打开,两老太太相携着出现。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陈瑞涵拉着我的手上,同样的带着兴奋。
  骑虎难下,有口难辩。那就先演着吧,打发我妈同时还可以拿到高品质的材料。轻轻抽出我的手,对大人们笑笑。陈瑞涵也站起来,搂着我的肩对她们说:“文阿姨,妈,那我们就去隔壁的雷尊吃吧!”
  呵呵,五星大酒店,人均消费400块,这回我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44.冰激凌时代的完结
  青春期时候我特别喜欢冰激凌文学,家里的书柜里现在还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套席娟的小说。那时候我还没恋爱过,脑袋里老把自己想成人见人爱的小公主,或者是自强不息的灰姑娘,又或是我见尤怜的木痴女。而能够拯救我的男人要么是深情温柔的俊王子,要么是多金腹黑的冷酷男,还有就是武功盖世的真英雄。
  冰激凌爱情的口味多样,少不去的是凉嗖嗖的口感。男女主角常换常新,故事情节变化多样,只是让恋情曲折的几样法宝永恒不变:女主类---难以启齿的过去,国恨家仇的交织,大义牺牲的精神,小人当道的委屈;男主类---虐心虐肺的倾心,风流傥荡的深情,义愤填膺的误会,生死相隔的悔悟。反正说来道去就是要爱情有不完美的酸痛,让读者在泪痕里挣扎。
  女人特别喜欢自我折磨,小说看完后还想去现场操练。特别是我那个年纪,席娟姐姐就是我的毛主席,整套小说背得比语录还顺溜。后来在蜜蜂苍蝇满身追的年代里,我找的男友都比非典还具有典型性男主特征。难得来个正常人,我偏要把人家折磨到泪流满面才觉得通体舒泰。好象爱情没有痛就不叫爱情,深情不伤就不能永恒。结果把言情小说当教科书的四,五年里,我将身边的爱我的男人全部男猪化一回后,终于落得个孤身一人去相亲的地步。
  这几年在当代现实小说的帮助下,我看懂人性自私的丑恶。如今跟我谈爱情,还是一样狗屁不通。只晓得该收手时就收手,保护得好自己才是关键。另外年岁大和经历多后,我终于醒悟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公主千金或者坚强痴女,也别梦想男人会没有缘由地深爱我。只是有些时候,多年中毒的后遗症还在,我时不时会犯点小傻。
  今天跟他爸爸吃得这顿生日饭,让我那根隐藏在深处的言情神经蠢蠢欲动,有一刹那就要把他幻想成绝帅多金,毒嘴花心却深情热恋我的男人。其实不怪我,陈瑞涵的演技实在太好,他现在已经成为我心目中的马兰白龙。
  在雷尊的圆桌上,陈爸爸和我爸坐一道,接着是陈妈妈和我妈,我挨着陈瑞涵夹在大人们中间,冲眼看还真像个亲家宴。陈爸爸很有威严,听说是知识分子出身,然后下海经商的。他们家做什么到底多富我不知道,不过从老爷子的奔驰车和非常有品位的名牌武装来看,绝对是贯富。
  老爷子没什么架子,跟陈妈妈一样对我和蔼可亲,跟我家老豆也相谈颇欢,甚至四个大人约好下个月一起去马尔代夫度假。只是他看儿子的表情就没那么好相处,第一次看见自信翩翩的陈瑞涵像只温顺小猫一样屈服在他爹的严厉目光下。开始小陈同志只是礼数周到的对待我爸妈,偶尔跟我伪装一下熟落。后来老爷子开口道:“小涵,要是小培这样的姑娘和你文叔叔文阿姨这样的人家还不能让你满意,我看我也不配做你爸了。”
  瞄见陈瑞涵脸色微恙,唯唯诺诺地答道:“爸,我一定跟小培好好相处。”说完后嘴角荡出个大赦般的微笑。此后,对他右手边的我家老豆又是敬酒又是倒茶。妖媚的笑容一个接一个抛给我妈,嘴甜得跟蜜似地把我家老太太哄得笑哆嗦了。对我就更夸张,贡品鱼丸上来的时候,他帮着全场分完后,特意捡了个火腿陷的放到我碗里说:“小培,你爱吃火腿,这个给你。”说完星眸辉漾地朝我含情一瞟,楞得我硬把嘴里的食物咽进气管里。他也不嫌演过分,直接伸手就帮我揉背,轻声抚慰里满是怜爱。等我呛完抬头,四位老人眼里全部洋溢着幻想儿孙满堂时的幸福表情。
  回想刚才他那个笑,心中一紧。这人也太会自创剧本了,配合他爸的话,好象是他爱我已久,碍于父母的面子不能表现。如今大人们点头,他就摆出贤婿良夫的形象。
  到给陈爸爸吹蜡烛的时候,老人家盯着正对面的我和陈瑞涵说:“这么大年纪也不爱玩这套,唯一愿望就是小涵不要再自恃甚高,能早日结婚给我们大人生孙抱子。”这时候陈妈妈亲切的目光扫到我脸上,我爸妈含笑不语地看着我,身边的小陈同学更是在恰当时候搂住我的肩,两个大大的酒窝里荡出让人晕旋的琼汁玉酿。
  这多像我盼望已久的小两口携四老相欢景象,我的多次相亲不就是为了能有今天这样的***场面出现吗?有点爱上陈瑞涵的笑容了,跟他吃相亲饭那次对他种下的好感又跑回来。在闪烁飘移的烛光里,我的少女情怀被散发到最大限度。他搭在我身上的手很温暖,他的身躯很伟岸,我似乎把他的脸跟帅G阳伞上的梅尔吉卜森混在一起了。对上大人们的笑,我从四双浑浊却有神的眼眸里看见一对怀抱婴儿的小夫妻,妻子的微笑是文小培独有的傻笑,丈夫的脸上就刚好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石然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两天前心里的伤痛让我瞬间我就清醒过来,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美好。我跟陈瑞涵之间是演戏!出场费除了四百块每人的伙食补贴外还有一套全系列水暖资料。
  按掉那个不想听的电话,很有艺德地朝假恋人身上靠靠,对着今天非常满意开心的寿星老头说:“陈叔叔,吹蜡烛吧。”
  再也不是年少时代了,现实小说虽然没有冰激凌文学那么甜润多味,但读它们就好比冬泳般强心健身。再大的风暴来,我也是紧醒着时刻记得保护自己。
  散伙的时候,趁着我爸妈跟陈家两老告别,我提醒陈瑞涵周一给我材料。对他这样的男人,喜欢过忘记了就不必再次陷进去。就算他是多金腹黑的深情男人,我也不会是可以让他爱上的特殊女人。这般真真假假让人难辩的陈瑞涵,就留给那些有勇气去征服的女人吧。
  口袋里的手机还是一遍一遍地在震动,正在拨打电话的那个人在两个礼拜前还是我心里的王子。只可惜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石然也许是王子,可惜文小培不是公主,也没有幻想当灰姑娘的权利。
  曾经我以为爱情必须有小说里的那种惊天动地的酸痛伤痕才是圆满,如今我明白普通如我的女人,幸福就是有个相伴一生简单过日子的男人。
  平淡才是真。

  45.君主立宪制
  人体像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脑袋好似高高在上的皇室,每天签发各项行动的指示。心便是手握实权的首相,它若要起兵攻打伊拉克,皇室再不愿意也必须配合签发命令。
  我那个装满二十七年感情经验和人生经验的脑袋,直到在雷尊门口跟大家告别时仍然是完全清醒的。它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走上车,接听石然的电话,把他要说的话听完,最后将自己那天想法全部告诉他。然后回眸染笑而去,只留下一瓣让他这辈子都难忘的倩影。
  可是我的心却不那么理智,在它看见手机屏幕上石然那张在我生日party搞怪的大头照后就开始动摇了。爱情的盲目让它不知所措,想见他也想躲他,想继续爱他也害怕伤害。
  脑袋命令手去按下接听键,心却立刻阻止。
  心在喊:我害怕,我还没准备好见他。
  脑袋阻拦说:总有要面对的那天,逃避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心又道:我怕现在见他会临场倒戈。
  皇室终究不过是个摆设,再不甘愿也只能服从心的意愿。四肢被支配着赶快行动起来开车回家。我要把自己泡进热乎乎的香浴池里,用蒸汽来鼓励我的胆怯。
  车没有开进小区,而是停在路边。我害怕得发抖,担心石然跟以前的男友们一样等待在我家楼下。只身绕小道走到单元前,张望四周并没看见石然的车。心总算平静下来,手机也安歇了。脑袋鄙视着离它仅仅半臂距离的那颗血团,命令文小培的身体赶快回家。
  揣着手机搭电梯上楼,跨出门还未及按灯,手机又开始震。石然伸着舌头想舔鼻子上蛋糕的照片在黑暗里一闪一闪,像鬼魅般缠上我的神经。
  脑袋再也忍不住,在心发言前就按下接听键。
  “喂。”我伪装平静地开口。
  对方没有声音,或许他被我的突然接听吓到。
  我不再说话,也忘记要回家。眼前完全的黑暗给予我力量,让我敢于面对这个小小的长方体传声怪物。
  听筒里传来他的呼吸声,沉沉的。恍惚间,我听见他的心跳。扑通,扑通,真实有力。
  此般场景使我想起那夜,他压上我身体时曾经有片息的犹豫。冥静中,我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也听见过如此有力的跳动声。均匀绵密的韵律带给我力量,让我伸手扣住他的背肌,解开系住他身体的绳索。我喜欢听他的心跳,坚强地让人很安心。律跳像极女巫的迷幻玄铃,摄人意志,扰动心魔。
  这一刻任何东西对我都不重要,无论是答案,等待,更或是他的爱情。我的心彻底控制住脑袋,只想沉迷在虚伪的安宁里。
  两步远的转角处出现另一幕银亮的手机屏,原来心跳是真实而贴近的。
  “文小培,你终于接电话了。”他的语气无奈里透着点焦急。
  声控灯自动亮起,眼睛被明亮刺疼着模糊一片。想要抬头去挡光,面上已被身前的瘦长身躯笼在阴影里。又几近是耳贴心,节奏均匀的跳动安抚着我的紧张。
  不敢抬头,耳边传来他迷惑人的低语:“开门。”
  我的心像着魔一样命令脑袋照办。
  屋内是一片寂静与黑暗,谁也不知道走进去后的结局会是如何。
  如果可以重新设计进化不完全的人体,我一定让文小培的心长在脚底。这样就可以和聪明的脑袋彻底分离,以免心的优柔寡断影响全局。
  无论皇室和首相意见是否统一,它们代表的都是同个国家。我是个矛盾的主权国,脑袋想要坚强和潇洒却抵挡不住内心深处对爱情的期待。但不管结局是什么,这都是我的生活选择,希望我有能力为自己今天的决定负责。
  关门后低头站在走廊里,鼻下是石然身上的KENZO香水味。绚烂花香原本该是浪漫的恋爱气息,如今却滚着眼泪的酸涩味。
  石然的声音冷冷的,像我们公司油头老板在例会上训话那样,让我的头压得更低。嘴里小声答:“意思很明白。”
  他压住自己的情绪,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是听到心律有些加快。
  我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盯着他衣领下的第二颗扣子说:“我觉得两个礼拜应该够长了。”
  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良久,我抬起头看见他正抿紧唇盯着我。
  我撇开头歪起嘴,心下不甘:为什么好像是我做错那样?
  “小培,我去澳洲是想避开卫芸。”石然并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有些出奇,转过身看着他微红的脸,开始期盼听到接下去的话。
  “我会跟她说我犯的错误。我做不到对她一心一意,所以还是分手的好。”他答得很快,像是下过决心。眸底更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开始动摇,整个人都陷入他的幽黑深眸里,连脑袋也管不住心的变向倾倒。紧紧手里的项链,有些喜极而泣却总觉得这一切不是真的。
  他走上前拉住我,很真诚地说:“小培,我喜欢你。跟你一起让我觉得很轻松自在,你无忧无虑的生活很能感染我。但做我女朋友要面对的人和事很多,我不忍心让复杂的社交关系破坏你单纯的快乐。所以我……”
  “所以什么?”我很焦急,脑袋里没有细胞去猜他的意思。
  “所以我不想你变成第二个郑琳,我没有信心能比刘亮做的更好。”他的声音有些轻,却是坚定绝然。“我希望你一直都跟以前那样快快乐乐,简简单单的过你的生活。”
  从海市蜃楼里醒来,心开始被冰固化,却变得坚硬。将手里的项链放在玻璃茶几上,金属锐角滑出的声音撕裂我的神经。
  我抬起头看向石然,脑袋里响起那个东北女孩的坚强笑声。刘亮是石然在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也是我们的初中同班同学。郑琳是刘亮的前妻,他们是大学同学,在校期间恋爱四年,毕业后立刻结婚,只一年就离婚了。我跟石然是在刘亮的离婚饭上熟悉的,当时石然打电话给刚刚跟他重遇不久的我,请我帮他一个忙。他说刘亮要办离婚,希望能找个女孩子陪他们去,因为郑琳在这个城市没什么朋友。想起初中时那个笑起来酷酷,上课老跟我聊天的小帅哥刘亮,我便答应接下这个麻烦事。
  很久没见刘亮,也不认识郑琳,更不晓得他们为什么要离婚。所以当女方哭倒在民政居对面饭店的包厢里,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走上前给她肩膀靠,我了解女人脆弱时,都需要依靠和倾听。石然和刘亮都说那天多亏有我,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后来郑琳打电话来感谢,在交谈中我们渐渐熟悉,但我一直没问过她跟刘亮的事情。在机场送她去美国时,她拉着我的手说:“小培,帮我告诉刘亮,我不恨他。跟他的婚姻我得出个结论:家里没那个底,千万别嫁给高干子弟。”
  不久刘亮也在他妈的安排下,去甘肃部队里锻炼。临走时我把郑琳的话带给他,他的眼里明显泛出波光。不知道他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我说:“我真不是个男人,对不起郑琳啊!原本爱得好好的,一结婚变成两厢折磨。”
  石然走上前去安慰他,他抱住石然说:“兄弟,我们这样的家庭,结婚千万要考虑政治因素。”
  话听到这里,什么事情让他们离婚已经不重要了。根本的原因,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
  “小培,我们还能做朋友吗?”石然看着手里的cartier项链问道。
  “你要我跟你继续做朋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冰冷的颤抖。“石然,你不是上帝。你没权利帮我决定哪个对我更好。”
  “好吧,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他情真语切,但在我眼里却是滑稽。
  沉默片刻,我用很刻薄地语气说:“既然那天我勾引你上床,就没想过再做回朋友。你拒绝我应该直接点,然后最好永远不见。”
  他静默地站着,镜片有些模糊,唇抽动几下却不发声。
  心里真的很难受。不光是为爱情,也是为他对我的不信任。难道他不爱我就是因为我看上去很没用,不配跟他并肩站在高处吗?那他选择卫芸,是觉得那个娇小淑仪的小女人可以应付好所有场面?我文小培不仅家世配不上人家,连个人能力都不行,只能落个跟他共同寻欢的份。
  看不清他的脸,也一样看不清他的心。有种爆炸般的压力冲击着我的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到玄关,打开门对他吼:“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石然呆定几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最后什么也没说走出去了。
  华丽转身是不可能,我还是处理砸了,看来我是真没本事做他的女朋友。文小培是没有进化完全的生物,如果让我来设计她的人体器官方位,我一定把她那颗感情用事心放到脚底,跟聪明绝顶的脑袋彻底分离。
  值得庆幸的是,不管处理问题方式如何,首相和皇室总算也是意见统一。那就是跟石然永远不见。

  46.小布什很强
  当今世界经济的火车头美国是个超强大国吧!可是人家现任总统小布什却是媒体最热衷开涮对象之一。中国人说他长得像狒狒;南非贵族说他充满农民气质;法国人更绝,直接拿他低于平均水准的90分智商来做文章。他跑上台发个言,稿子也背不全,语病一个接一个,搞得台下同党人士直冒冷汗。就任总统五年里,他年年入选全美“愚人榜”。美国心理学家研究结果表明:小布什的智商在20世纪以来的美国总统中,排名到数第二。
  可是不管全世界人民是如何“诋毁”这个白痴总统,他还是以超强的政绩连任。他在任期里,美国面临重重困境。股市崩盘、9/11恐怖袭击、攻打伊拉克,此等复杂惊险的局势恐怕只有二战时期的罗斯福总统见过。而小布什只用三年时间,不仅从心理上扫除9/11后的世界末日心态,还成功地把美国经济导向增长期。就更别说他当全世界的面成功绞杀老萨,掌控中东石油管道了。
  很多人都说这也不是他的功劳,靠得是他身后那群超高智商的智囊团。就是有了切尼,鲍威尔,伦斯菲,赖斯这些大家公认的高智商人士的高见,这位著名的愚人才能稳坐蛟龙椅。
  普通人身边没有那么多高智商的人,但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又有言“旁观者清”,因此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也是成功的捷径。
  坐在小组工作室里,我开始对下面的四人做起发言的总动员。今天的周一例会上,油头老板正式提出让我和灵月的小组竞争水暖代理权。
  水暖代理权本来是归林文彬小组的,他辞职后都是我在用,所以我属于“事实所有权”。有这个所有权,可以优先享用产品升级信息和对方提供的培训,对二次投标是很有价值的。灵月回来后代管林文彬的组,她的能力不足服众,就急切要找个事来做以证明领导能力。这段时间我们公司有个水暖的项目,老板让我和她的小组各做一份设计给客户选择,被选中的小组将获得代理权。本来这样大小的案子根本不值得搞内部竞争,估计是灵月要求来的。她要玩,我只能奉陪。
  昨天因为石然,我晚上没睡好。一周的疲劳加上失眠后的头疼,又有那么大的工作压力,我觉得心力交瘁。很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看看能不能有新颖的点子。
  我的四位内阁大臣也不比小布什的差,脑袋都是转得溜快,还有个内鬼混在里面呢!他们开始都挺沉默的,等我解说完此项目的重要性,又承诺会给本次表现突出的成员培训机会后,大家才渐渐开始发言。
  “小培,我觉得可以在三级管里加个阀门。欧版管就不错,比较节能。”说话的是朱亮。
  “嗯,不错。可以考虑。”我嘴上应着,心里想起上次那个案子里他也是用的欧版管。好像那生产商跟他是远亲,估计是拿回扣吧。
  “小培姐,不如把水管的合金成分降低吧!”雨明拿出建筑图纸,拉着我去看那些管道。
  合金成分降低的理念不错,可是要测量的数据太多。这么小的项目,请数据部来做分析是不现实的。
  “小培姐,我记得那公司的经理好像是会计陈云的朋友,要不找找关系?”小芬凑到我面前问。
  这小孩一向脑袋活络,已经开始想着用人脉网了。
  “小培,”LUCK插进话来,递上一刀资料说,“你看看这个技术,是水暖的衍生产品,价格不贵,治能效率很高。”
  我拿来看了一眼,是最新出的暖风动力组。设备是不错,不过对设计技术要求很高。我们小组能担此重任的,只有LUCK一个。这是给他自己出头机会,还是为全组利益着想?
  工作室的气氛很快被炒热。四个人你言我语,都挺乐于表现智慧。他们把我拉来喊去,积极向我阐述意见,用各种论据企图说服大家用自己的方案。这世间人人都认为自己的意见是绝佳的,都希望能被人采用。其实大家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以自己的经验和利益来考虑问题。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并不一定最适合当前的状态,有些意见也许还会害死实行人。
  我似乎很认真地倾听他们每个人的意见,心里想得却是那个傻瓜总统小布什。从电视里看议会讨论问题,那么多张嘴强烈表述意见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只想塞个耳塞呢?他真得是传说那么笨吗?他身边的几位高人哪个不比他更聪明更具备总统相,可是为什么当选得人却是他呢?
  领导者要的应该不光是智商,而是要有在凌乱的意见里挑选出最适合那条的能力吧!爱因斯坦的智商无与伦比,但他远不具备做总统的素质。因为他没有小布什那样的分辨能力,这也是绝大多数高智商的科学家做不了总统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的智商有没比小布什高点,但是当我面对众多意见时绝对没有他那么决断的先见。很想问问人我该怎么办,以前这种事都是请教石然,因为他的意见从来都是对的,也不会害我。还是想起了他,心里更加黯然。总会忘记的,我安慰自己。
  捂住太阳穴,喝下今天第四杯提神的黑咖啡,我开始记录他们的观点。
  手机不合适宜地响起来,是末末,问有没下班。她一直说要给我介绍个肠胃科医生帮我做无痛胃镜,前段时间的胃病吃中药有控制住,但是一直没好。昨天石然刚走,她就打电话来了。我正蜷坐在被窝里哭得伤心,她担心得马上要来我家。我没有心情见人,就约好今天下班一起吃饭。
  看看手表已经超过下班时间半个多小时。明天我要去工地,于是让小芬早上把大家的意见记录下来,然后发邮件给我。
  疲惫的心情,疲惫的身体,去餐厅充实我同样疲惫的胃。
  走进饭馆,末末、范妮和小麦都在。
  落座,点菜,开始说故事。一顿饭吃下来,我短暂而匆促的爱情就被讲完。
  “所以石然会跟卫芸分手,同时也不打算跟你在一起?”范妮今天很主动地开口,“他倒是算计得不错,要跟你在一起了,他还怎么跟卫芸继续合作,这男人有心计!”
  有些人你不想问她意见,她也会很积极地表述自己的观点。
  “我看石然不坏!”他的粉丝末末开口,“小培,他也为你跟卫芸分手了呀!”
  “是为小培还是为他自己?”范妮蹙眉轻叹,“男人呀,特别是石然这种出身好的成功商人,你还指望他什么!”
  “你真得要跟他决裂吗?”末末很不忍地问。
  “这么多年友情很可惜呀,也不用永远不见那么严重么。以后工作上有事找他帮忙也可以见的。”小麦想问题很周全。
  “小培,你可给我有点骨气。绝对不要再见他,更别说求他了!”范妮的贱女病又犯了,对小麦的提议很鄙视。
  “如果真的爱他,为什么不去试试跟他好好谈谈。你的家庭也不至于太差,只要你们两个肯努力一下,还是可以在一起的。能爱一次多不容易,为什么这么轻易放弃!”末末强调她的爱情观。
  求他,决裂,再爱。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
  我低着头喝茶,心里空凉凉的,什么意见都听不进去。下午工作上的讨论已经让我头昏脑涨,现在我谁的建议都不想听。况且石然跟我之间没有任何需要议论的。
  爱情是不需要说对不起的。我爱他,如果他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原谅他。只是见与不见他不由我,而由天。我不会再去求他找他,这是我最后的尊严。至于其他,我没那个脑袋去想,也不要去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久缺眠,望着那三张吃饱后议论的嘴,我第一次觉得很烦闷。我突然很想隐居起来,谁也不要来找我,就让我自己静静地呆着。
  手机又响,是陈瑞涵,他约我去他家拿水暖的资料。今天我很爱这个方块传声机,它将我一次次从嘈杂的人群中拯救出来。
  起身对着三双疑惑地眼睛说再见,迅速退场去陈瑞涵家。
  靠着门边按下铃,许久都没人来开。脑袋开始抽筋一样地疼,用手掌敲了又敲。我发现自己患上跟感冒症状相似的失恋综合症。
  门突然被打开,穿着浴袍头发上挂着水珠的陈瑞涵出现在门口。这个景象有点熟悉,我第一次从他家醒来似乎见过。
  “这么快就来了?”他拿着毛巾边插头发边问,用眼睛示意我进门。
  “我不进去了,你把资料给我就好。”我无力地开口,身体开始发烧。失恋病菌比感冒细菌要凶猛,迅速战胜白血球。
  他看看我,突然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
  头一歪本想避开,却被晕眩搅得失去方向。失重间有股力量拉住我,把我抱到柔软的皮面上。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却像拉扯浮草般紧紧抓住身边人的衣角说:“求你,今天别再跟我讲你的意见。”
  不知道他的答案,不晓得他听清楚没我的话。只管自己沉沉地睡去,在空白三十几个小时的睡眠后……

  47.错误的灭菌方式
  一个文小培倒下了,会有千千万万个文小培爬起来的。
  脑袋里反复冒着这句话,我被自己的声音吓醒。我知道现在办公室里好多个跟文小培差不多水准的设计师嫉妒着我,就是小组里不还有内鬼没抓到么。不能倒下,不能给身后的人机会。我不是专心事业的女人,但是没人跟钱过不去。为了早日不做房奴,多买几样名牌填补我缺少男人的心,我必须勇往直前地拼下去。
  陈瑞涵家的意大利沙发真得很软,却并不会睡酥我的骨头,反到是把我潜意识里的竞争思想全部掏出来。
  四周很安静也很暗,只有墙上亮着一盏十瓦的壁灯。掀掉身上的薄毯,光着脚走在原木地板上,想要找到屋子的主人。书房的玻璃移门里透出灯光,他也是个工作狂。
  走上前发现门并没有合实,从宽宽的缝里可以把里面的景象看个清楚。陈瑞涵正对电脑坐着,面前放着一叠资料。屏幕上的内容似乎让他有些烦恼,浓眉紧皱着,手上的笔一直在敲薄唇。
  轻轻敲门,他闻声抬头。眸底有些迷茫,嘴角歪翘,看神情似乎还沉浸在文件里。
  “进来吧。”看到我,他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
  “对不起,刚才太累了。”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一点。
  他嘴角轻扬道:“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换衣服想送你去医院,出来就听见打呼声。”
  立刻红脸,太丢人了。在男人面前不管呼声大小,都不符合美女形象。
  “把资料给我吧。”绕开话题。
  他从桌上拿起一叠材料给我。
  “我妈请你下周六去我们家吃晚饭。”帅脸上完全没有表情。
  我也同样不放表情,语气异常认真地说:“我不想演戏了,上次是最后一场。”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俯身在便签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撕下来递给我说:“这是我家地址,下午三点左右到就可以。”
  我怔怔看着他,男人是耳聋还是自信过度。
  他走上前来,把地址塞在我手里道:“不是演戏,我请你做我女朋友。”
  昨天晚上有一个男人拒绝我,今天半夜另一个男人邀请我,两个都是所谓的黄金钻石单身汉。讽刺版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你爸妈给你压力了?”半夜时分特别清醒,说话神态和思维方式都很有businesswoman的架势。
  他完全不避讳,点点头说:“我爸认为你很适合当他儿媳妇。”
  我是不是该问问他对我有什么感觉呢?其实这个问题我从上次相亲结束就很想问。那时候想问是因为我喜欢他,希望能跟他交往。后来他对我的态度让我更想问他,我只不过跟他睡过一回,何必处处争对我。现在问是我很好奇他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你喜欢我吗?”我像商业谈判时那样将目光探进他的黑瞳。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谈生意他比我强,完全不会被我的目光逼退。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既然他不回答问题,听听我能得的好处也不错。
  “如果一切顺利,我会跟你结婚。”他的唇上勾出些许嘲讽,身体靠坐在后面的书桌上,眯着眼望向我说:“结婚后你拥有完全的人身自由,爱工作你可以继续,想要闲赋在家也可以。房子、车子我都有,每个月给家用。如果有小孩,他的费用我来负担。”
  想起我们姐妹淘聊天时说各自对老公的要求,当时我的条件好象不高。
  我说:他必须经济稳定,房子车子儿子的费用要归他开销。家用如果他能全部负担是最好,不行我也可以承担。我自己赚得钱用于我所有的女性开销,比如化妆品,服饰,旅游,或者跟朋友们出去玩。
  末末问:他不用爱你吗?
  我想想答: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吗?所以他只要能温柔地对待我,偶尔会搞点小浪漫就好。
  小麦又问:要是他跟你相敬如宾,却在外面搞女人呢?
  我毫不犹豫地答:那就别给我知道。
  范妮插进话来:小培,你别给我装。你对男人要求最高了,要是人家不爱你不宠你,我才不相信你能过得下去日子。
  我逞强道:你就走着瞧,看我能不能过下去。
  说实话,我脑袋里从来没想过会跟个不爱我的男人结婚。我是个很贪心的人,最好老公有爱我又有钱。但是如果在一个很有经济条件的男人和一个爱我却没钱的男人面前,我的第一反应应该还是选择钱。
  人家都说只有苦出身的小孩才会在乎钱,我到不那么认为。苦大的小孩万一哪天没钱了,他们知道如何激发意志来熬;但像我这样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人,真要过穷日子肯定不知所措。贫贱夫妻百是哀,到时候有爱情也被磨光。
  陈瑞涵不爱我,但是他却有几个钱。原本我有些讨厌他的毒舌,但是后来发现他每次骂我都没坏心,便能平心静气对待他。这样不爱不恨的关系,到是最能长期相处。
  “做你女朋友有什么要求吗?”看清楚合同上对方提出的条件是基本常识。
  陈瑞涵站直身体,走到我面前。他的嘴唇凑在我耳边,呼吸间的气息吹拂着我的肌肤。他含笑低语:“放心,不会要你跟我上床。”
  “那太可惜,你也就这点长处。”我推开他说,完全没有表情地说:“我当你女朋友,但你要帮我拿到BST的二次投标。”
  失恋的女人都是疯子,半夜的神经异常胆大。而陈瑞涵就我的催化剂,每次都能逼着我做出无法想象的决定。
  “呵呵!”他冷笑道,“帮你可以,拿不拿得到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那你等着我看我的本事。我心道。
  沉默片刻,我问他我的包在哪里。
  他看看钟,已经快两点了。
  “你在发烧,不要走了。我去拿退烧药,你去洗澡吧。”陈瑞涵很快进入男朋友的角色,走过来搂过我出书房。
  我有些迟疑,别说我在生病,就是不生病也没有女朋友跟男朋友睡的义务。
  他看出我的停留,搭我身上的手放下了。
  “你不知道吗?我家有间客房。”他挑着眼像逗鸟一样看我。
  “我比较喜欢你那张软床,客房的硬床板更适合男人。”我冷冷地回看他,说完自顾自走进主卧。
  我不知道明天醒来会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多半会吧。可是我现在真地很想这么干,我必须要做点特殊的事情来挤压心中的郁闷。我以为自己可以云淡风轻地原谅且忘记石然,事实上我也真得没有怪他恨他,但是情绪却无比低落。
  答应陈瑞涵近乎交易般的要求,绝对是错误的决定。但明知道是错误还是往里跳,很爽。也许别人爱用酒精消灭失恋病菌,变态的文小培更爱用另类的方式来治疗。

  48.无法挽回
  时钟有一长一短的两根针。午夜零点时分,它们交汇在正上方的刻度12处,然后以各自的步调在圆盘上挪动。有时他们近在咫尺,有时他们遥望不及。待分针转动十二圈,时针转动360度后,两根针在正午时分重逢在刻度12处。在相同位置同样的相叠、相交,似乎又回到原点,让人看不出任何差异。只有时针和分针的心里明白,它们走过了整整的十二个小时。那是一段足够改变一切的时间,唐山大地震只有23秒的强震,双子塔倒只费时1分多钟,泰国海啸在1个小时内就吞灭上千生命。看似相同的分、时针原点重逢里,藏着世间的起起伏伏、沉沉落落、人是物非。
  我从陈瑞涵的软床上醒来,一切都好象回到初遇的原点。他也是那样站在拉开的窗帘前跟我问早上好,也同样邀请我一起吃早餐。不同的是,我的身份从相亲对象升级为女朋友,我的心对他完美没有异样情绪。
  “这是我家的钥匙。”他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串用法拉力标志做扣的钥匙。
  我喝着粥,不声不响地接下放在手边。
  在梦里我反复问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会那么轻易地答应做他女朋友,可醒来后毫不犹豫地接受昨晚的错误决定。本以为能换点坐过山车才有的刺激感,但脑袋被太多烦琐的事情占据,没有时间去感受疯狂。
  “张卫今天会在工地上吗?”我边喝粥,边翻看水暖资料。
  “他去外地了。”陈瑞涵正在看晨报,手里拿着片烤黄的面包,头也不抬地回答。
  刚才想起有些图纸上的问题要请教工程师,张卫不在就要去找BST的王经理。我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便放下手里的青瓷花勺,开始收拾包。
  他瞄向我,又看看碗里剩下的粥,自笑道:“又不吃完吗?白辛苦了。”
  听到这话,我楞了几秒。上次来他家,我也在发烧,醒来时候他说有粥给我,结果为了跟石然和卫芸见面没喝成。
  “我只是先把东西放好。”把资料塞进包里,重新拿起勺子喝粥。为他的体贴和心思小小地感动,虽然我明白这是他泡女人的惯用伎俩。再喝一口,突然发现口感很好,忍不住问:“你炖的?”
  他已经合上报纸,正喝着橙汁。等咽下嘴里的东西后说:“我打电话叫楼下早餐店送的。”
  “那你辛苦什么?!”真是“误会”他的好了,剩下的东西喝得索然无味。
  分针和时针走上一百圈也不会步调相同,我真是不该高看我的“男朋友”。
  “吃完把碗放池子里,等下钟点工会来洗。”他已经起身,拿包准备走人,站玄关回头说:“记得放好你的钥匙。否则打扫的阿姨以为是她的那套,会误拿的。”
  最后一口粥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吞不下去,闷闷地问:“她的钥匙扣也是法拉力吗?”
  陈瑞涵已经换好鞋站在门外,妖精般地笑笑说:“不是,她的是大众。”
  哎~总算“女朋友”级别还是比钟点工高一点。文小培,你就平衡吧!
  迅速收拾东西,我赶着去BST找王经理。
  驱车到那里,我突然发现今天形象不佳。由于昨晚穿着套装在陈瑞涵的沙发上睡觉,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巴巴。我的包里常备化妆品和卸妆品,但是都是简单急救用的,用它们化出来的妆不会很无暇。另外由于缺少工具,我的头发也有点瘪着没型。
  做女人真麻烦!
  尽可能地整好服饰,走进大楼谈公事去。王经理是很不错的人,他一直对我照顾有佳。我问完图纸上的事情,又顺便向他打听二次投标的相关事项。王经理也算上道,给我详细解释他们的要求后,还带我去规划室看模型。
  方石收购BST后,对绿地项目加大投资,这套建筑模型是花大价钱做的,非常精致。王经理也是土木工程出身,对模型很了解也很感兴趣。他如数家珍地给我细细讲解,我们边谈边看,早把时间忘记了。
  “王经理也在啊!”秘书专用声线在我们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过去,身后已经走进一群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两个,化成骨血我都认识,石然和卫芸。他正望向我,脸上看不出表情。我不敢看卫芸,如果她已经知道我对她男友做的事情,会不会想把我挫骨扬灰呢?
  “石总怎么突然来了?”王经理反应过来,上前去寒暄,“我正带启扬设计的文小姐参观二期项目呢。”
  我也上前,很职业化地跟所有人打招呼。身上一直被道目光紧随,不知道是石然还是他身边的美女卫芸。
  有些不习惯被人看,特别是今天这样的倦容下。我希望再次遇到石然时,我早把他忘记,然后装扮完美地出现。可惜老天不帮忙,专挑我特别像弃妇的时候让我再次遇见他。
  石然是陪客户来看模型的,王经理也要做陪。我刚好趁机告退,悄身离开那个困扰我情绪的男人。
  永远不见的期望在四十八个小时后就被打破,时针和分针早就重逢无数遍。照理说百幢双子塔都倒完了,我怎么还是没法直视他呢?
  爱情真是刻在心上的纹身,画上去时候是痛,洗掉的时候还是痛。
  从BST出来再去工地,那里的事情解决地很顺利,多亏上次对待工人使用的手段正确。可这也是我今天唯一顺利的事情。
  当我准备从工地上回城的时候,发现我的标致307再次罢工。所以我说不能买法国车,其车如人。法国人民可以不顾事态严重性地把罢工当娱乐,他们生产出来的车子也具有相同特性。
  无奈地站在车子边上给维修厂打电话,我的“男朋友”驾着他的白马突然出现。
  “车子坏了?”他拉下窗,明知故问。
  “你怎么在这里?”我好奇他到得也太准点了。
  “叫人把车拖走,等下我送你回去。”他锁好车,抱着一堆图纸筒从我身边走过。
  “不用了。我跟拖车回去就好。”又不是真心相爱的人,搞得太熟浪费感情。
  他停下脚步,对着我说:“你没接到你妈电话吗?她让我晚上跟你一起去你家吃饭。”
  “啊?!”我连忙翻出手机,的确有二十个未接电话,是我老妈的风格。
  陈瑞涵对我在工地的指挥室等他就走了,留下我对着手机跟我妈大喊:“喂!你怎么无缘无故地喊人家去家里吃饭呀?”
  “你这个死丫头,我再不叫他来吃饭,是不是要等你们孩子都满月了才给我介绍女婿!”老妈的声音很彪悍。
  “妈,你乱说什么呀?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所以……”
  “我不喜欢有用吗?你不是早就当人家女朋友了。”老妈气急败坏地说:“生个女儿不中用,年岁大了心向外呀。交男朋友还要你婆婆来告诉我,丢脸!”
  啊!我咬牙切齿地恨透了陈耗子,怎么能如此破坏我跟我妈的感情呢。解释不清鸟,我火地直跺脚。
  “算了,我也不怪你。”老妈在电话那头以为我害羞,语气一变说:“其实瑞涵这孩子也不错,我本来觉得他长得太好看心就会花。不过看看人家父母都是很有教养的人,教出来孩子应该不会差。他挺懂礼貌的,工作也不错,只要对你好就行。……”
  老妈完全不顾电话费,叽歪着表达她的宽容。我是听不下去了,现在真真切切地开始后悔答应陈瑞涵做他女朋友。我妈生我养我二十七年容易吗?我怎么能连老人家都骗呢!
  “小培,晚上记得跟瑞涵一起回来吃饭。他妈说他爱吃鸭子,我可炖一个早上了!”老妈说完最后一句就迅速挂电话。
  听筒里的忙音让我开始动摇,跟陈瑞涵的游戏才刚开始,我已经承受不住。
  我的车子刚被拖走,陈瑞涵就办完事情来停车场了。坐在他车上,我还是呆呆的,脑袋里想着我那个草率的错误决定。
  “你怎么了?”他看我一眼问:“又发烧吗?”
  “陈瑞涵,你别太入戏。”我没声好气地反驳他的关怀。
  他嘴角扬笑说:“文小培,我做事一向很认真。谁跟你说演戏了,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该说该问该做的我全部会做到。希望你也拿出点职业精神来,别搞得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你……”我被他的话吃瘪。
  昨晚是我答应的,而且大家的条件也都谈得很好。现在反悔真得有点没品,以后绝对被他看不起。WHO怕WHO,不就当他女朋友么,又不要我马上结婚。真受不了他,等找到合适地再踢就行,到时候这段经历还可以当经验使,多宝贵!
  我抽出张餐巾纸,举手帮着陈瑞涵擦掉鬓角的汗水,很温柔地说:“职业化精神怎么可以放在两人世界里呢?你就跟着我好好学学怎么当恋人吧!”
  他的帅脸上透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且一直延续到在超市给我父母买礼品。
  有点小钱的男人出手就是大方,我妈一盒金牌燕窝,我爸一台静脉按摩器,偶家狗弟弟一包进口狗粮。OMG!以我家人性格,已经可以想象他今晚会受到的隆重待遇了。
  哼,陈瑞涵,你可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毛脚女婿。好好等着我爸妈的考验吧!

  49.人不可貌相
  “人不可貌相”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警句,意思是“别看那人长得不咋的,其实本事大着呢!”。可我妈偏有办法篡改词意,还硬把它拿来教育我如何选择男朋友。她说:“闺女,男人长得好看多半不中用。人不可貌相,还得看看内在。”
  陈瑞涵正是我妈说得那种美相男,按原理说是没什么本事的人。老妈设下一桌鸿门鸭宴,必然是想用她的老火眼来帮我判断此男人到底中用不中用。
  小陈同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边吃着仿制的张生记老鸭煲,一边对答如流地应付我妈。等酒足饭饱时,老妈彻底被美男收服,居然跟他说:“小陈啊,我们家小培被宠得无法无天,脾气很坏,但心不错,以后就靠你多担待着点。”
  饭后他陪老爸聊天,把生意场上的事情分析地头头是道,听得老爷子连连点头称赞,两男人相谈甚欢。等把我们送出门的时候,老爸凑我身边说:“小培,瑞涵这孩子挺聪明能干的,你好好跟他相处。”
  有些人不佩服是不行的,这么短时间就把老人们哄转了,很强大!
  不过我们家至少还有一位不受他媚惑,那就是我的狗弟弟小米。陈瑞涵进门后它上前去嗅嗅,然后尾巴塌拉着躺去自己窝里再也没出来过。老妈老爸明天要去外地,托我照看几天小米。我走的时候喊它出来,它一看到小陈就掉头,拉都拉不住。小米是青光眼,看不见美不美,只能用闻的。灵敏的狗鼻子立刻就嗅出此人败絮其中的真实,故而厌恶不已。
  好不容易把小米哄上宝马车,它左蹭右跳不肯安分。等到车开动,它才慢慢爬到我腿上,但两只盲眼死死盯着驾驶座上的陈瑞涵,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车子开过本市著名的大学,外面夜景很漂亮。一对对情侣手拖手悠闲散步,纯真脸上写满的幸福是高校恋情特有的。以前有人说过,大学不谈恋爱会后悔,现在想起来非常同意。出社会后,爱情都是标价的,享受单纯情感是种奢侈。
  看看我身边美貌多金惟独缺少爱的“男朋友”,心里一阵悲凉。还是转去窗外继续看风景得好。
  突然间,目光被人行道上一对身影吸引。
  “陈瑞涵,把车转回去!”为了确定所见之人的身份,我要求他赶快掉头。
  “这里有隔离带,转不回去。”他对我一惊一乍的样子很不屑,“你要干吗?”
  “你开回去!”我着急地要求。小米看出我情绪异常,从我腿上站起来。
  他当我是无理取闹,并不打算听从。
  我看前面是路口,就手舞足蹈地喊:“停车!停车!”
  陈瑞涵一个急刹车靠停在边上,小米由于惯性原理冲撞到突出的香体剂上,发出声声哀叫。
  “文小培!”陈瑞涵对我的行为很不理解,“你抽疯啊?”
  我没空跟他解释,回头仔细观察从后面走上来那两个拖着手的人。
  “你快看小米怎么了?”他突然来拍我肩膀。
  我转过头来,小米已经爬回我腿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凑过去一看,它纯白的额头上鲜血淋漓,拨开毛是道深深的口子。我顿时没主意了,求救般望向陈瑞涵。
  他抱怨地撇我一眼,又迅速发动车子。
  “你拿干净的纸巾按着它的伤口。”陈瑞涵发出指令,“建国路上有家宠物医院,我们先赶去那里!”
  看见小米流血受伤,我再也顾不上其它事。它不仅是我爸妈的心肝宝贝,也是我最好的玩伴。它聪明乖巧,对我的忠诚顺从,比我遇到过任何男人都专一。我紧紧地抱着它,一边用纸巾按住伤口,一边吹着气试图减轻伤疼。小米像是疼极了,眼睛都渐渐迷上,泪珠挂在眼角,嘴里轻轻呜噎。我看着更是心疼,不禁陪着它掉下眼泪。
  陈瑞涵把车开到医院门口,那里的灯已经关了,刚好有个人在锁门。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抱着将近50斤重的小米就冲上台阶,对着锁门的人大叫:“医生,不要关门!我的狗狗受伤了,你快帮它看看。”
  那人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我,又看一眼爬在我肩膀上的小米。
  “你看它在流血!”我看那人半天没反应,突然大喊,“你楞着干吗?还不赶紧救人吗!!!!”
  “是救狗。”陈瑞涵已经停好车,走上台阶来。他对我刚才发疯的样子还很介意,语气里透出鄙视。
  我并不管他,把小米往他怀里一塞。上前拉住哑着口的兽医,要他看小米的伤口,又很可怜地继续请求他。
  “我不是……”那人推推他的金丝边眼镜,无奈地看着我说:“好吧。”
  他摇摇头,掏出钥匙打开门。
  麻药,缝针,注射消炎药水。等一切都完毕后,我看着小米躺在手术台上皱紧眉头沉睡的样子,突然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痛哭起来。
  正在帮小米绑纱布的兽医被我吓一大跳,他的样子看起来挺像才从学校出来工作不久的人,估计是没见过我这样为条狗情绪起伏那么大的人。
  “它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他放下手里的纱布,递给我一张纸巾。又转身去药柜里乱翻一气,找出一盒药递给我。“这个是消炎药,你给它每天吃……它有多重?”
  “50斤。”我边擦眼泪边答。
  “那就吃半颗吧。”医生又查看一下说明书。
  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陈瑞涵走进门,手里拿着几瓶饮料,对兽医说:“今天谢谢你了,忙到这么晚。喝点东西吧。”
  医生不好意思接,嘴里一直说应该的。陈瑞涵把水放桌上,又问是不是都结束了。我问多少钱,那兽医看看价目表,说就给30块吧。我付完钱谢了又谢,才抱着小米走出医院。
  上车后陈瑞涵一直盯着我看,又靠过来帮我拉下遮阳板,指指镜子让我自己瞧。睫毛膏被眼泪惹得花成一片,我的样子很可笑。
  “看不出你对小米感情那么深刻。”他的话语似乎有点讽刺,“刚才干吗突然抽风?”
  我抚摸着小米光滑的皮毛,心里还在为它的受伤而难受,可是脑袋里浮现的却是刚才行人道上两个身影。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林文彬和小芬。
  人不可貌相。我妈的歪向理解也不光可以用在男人身上,这个纯纯真真,看似毫无心计的小芬,也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50.江湖里的玉女派
  玻璃大厦的白骨精各个都是从人修炼成妖的高手,职场这个新时代的江湖里武功派系众多。有花拳绣腿的纸虎派,有逢迎拍马的无耻派,有擅长暗器的小人派,还有假面阴险的腹黑派,反正妖精们的世界里肯定找不到清善如佛的人。
  我入行后不是没做过坏事,有时候不得已为之。大过大部分情况下,我都紧遵武林前辈的金玉准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内鬼是我绝对不能原谅的,上次因为此人我差点辛苦白费,自己的智慧成果也险些被林文彬那个卑劣淫男独占。前段时间设局用钓鱼法抓内鬼,等鱼上钩需要足够的耐心,所以我并不着急,只待恰当时机再提杆,没想到鱼儿竟自己跑进我的竹篓。
  小芬从进公司后就一直跟着我学习,她的专业能力不是很强,但脑袋灵活。据我的观察,小姑娘不是乱攀高枝的人。看见她跟林文彬搞在一起,让我颇为惊讶也很遗憾。真真地鲜花插在牛粪上,以后有得她受了。本来想狠整内鬼,现在知道是她,还是为“爱情”,我都下不去手。
  抱着小米坐在沙发上思考,决定先将小芬跟重要资料隔离。现在要对付的是灵月,少不了人手,等水暖的事情结束,在二次投标前找机会踢掉她就行。
  更何况……
  我脑袋里透出个计划,一个用小芬来帮我加码赢灵月的方法。
  小米枕着我的腿深深地睡去,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心疼,等我打败办公室里那帮人,回头给宝贝买十罐牛肉。
  这个夜晚我没有睡,失恋病菌已经被白血球打败,我虽然虚弱却还有力气开夜车。拿出陈瑞涵给的水暖资料,开始仔细研究。下午接到通知,明天我会跟灵月随老板去客户公司,对方将给我们讲解细节设计要求。
  凌晨时分,我终于看完所有资料。起身给自己倒杯茶,从橱柜深处拿红茶的时候,手触到一只粗瓷面的杯子。指尖抽搐着迅速收回,却忍不住再次伸向杯子。不知道是心里太紧张,还是累得失力,东西从我手里滑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神经随着一声闷响绷紧,记忆里那只外型扭曲的杯子是石然的杰作。有段时间我们同时迷上手工陶艺,假扮爱人参加某网站组织的《人鬼情未了》情侣杯制作大赛。按照要求,男女双方要在做完的杯子上刻自己的蜜语,然后交换杯子。我跟石然以耍乐的心情拉着欧翔跟他女朋友一起参加大赛,最后四人全部败北。杯子拿回来后就一直在橱柜里,我甚至连里面的话都没看过。那时候我跟石然非常入戏地扮演着纯纯净净的朋友,只是我们太过放纵自己的行为。在友情的掩饰下,享受爱人般的生活,拥有太多如同这个杯子一样的曾经。
  站在碎片面前有一刻失神,其实刚才我可以抓住杯子的,可最后它还是摔碎。那些藏在曾经里的情感像慢性du药似的在我的身体里渐渐积累,爆发。慢性中毒的爱情要去掉最为困难,下定决心忘记,但无处不在的曾经时刻提醒着我过去的快乐。所以我只有狠下心忍着疼,把那些美好一件一件地化为乌有。
  厨房门口睡眼惺忪的小米发出低鸣把我唤醒,拿起工具迅速清扫,然后领着它去休息。扎上垃圾袋口的瞬间,很想拿出上方那块刻字的碎片瞧瞧,却没动手。因为我不知道拿起后,还有没有放下的毅力。
  当曙光照进卧室的时候,我已经洗完澡化好妆。按照习惯,我遇到重要事情都会早起。客户那里的见面很普通,人家并不知道我们公司本次的特殊内部竞争。这个项目真没有很多发挥余地,从对方的讲解看,只要求最简单的设计。昨晚看完资料后,我特意做出一份可以吓唬人的材料。本想在专业能力超低的灵月面前向客户展示我的专业性。可从现场情况看,对方的技术员对水暖不太懂,我表现地过度专业只能适得其反。
  我和灵月都做了技术设计阐述,懂行的人可以看出两份设计理念很相似,没什么大区别。不过我知道他们组有个外表设计强人,算是他们最后的王牌。老板在跟对方的老总寒暄,我趁着空挡思考该如何让人家对我的设计留下印象。
  大家客套一番后,老板带着我和灵月走出对方公司。工地上这两天在装设备,我需要常去监工,于是跟老板他们分开走。看着他们车子远去,我没有招手喊的士,而是重新走进对方公司。刚才我趁人不注意,把一份材料放在身边的空椅子上没有带走。
  跟前台说我想见项目负责人关总,美女秘书把我带进他的办公室。关总见又是我有些奇怪,我抱着歉意地说:“关总对不起,我刚才可能把一份材料错放在计划书里呈上去,所以又来麻烦你。”
  关总客套几句,拿出我的那份计划书让我找。我假装认真地翻完后,很失望地抬起头看向一直盯着我的人说:“不在这里,奇怪了。”
  “是什么材料?重要吗?”关总客气地问道。
  “是一份专业资料,都是些最新的水暖技术。主要是从图书馆借来的,所以今天得去还掉。”我撒个小谎。
  “那是要找到的。会不会忘记在会议室?”关总叫来秘书陪我去会议室找。
  本来以为他会亲自陪我去,我可以跟他多扯几句找找门路,没想到是叫秘书。在会议室拿好材料后,我又走去关总的办公室。
  “谢谢你,关总。我找到了。”我特意把材料的亮丽的封面向外放。
  “就是这份?”关总的目光果然被图片吸引,这张图跟他们的设计要求很像,拍得又漂亮。
  “是啊。”我不慌不忙地递过材料,然后接着说,“这是美国去年一个获奖作品,我觉得跟你们的设计要求很像,本来想借鉴的。”
  关总很认真地翻阅着材料,听到“本来”二字后,抬头望着我问:“怎么现在不想用了吗?”
  “这个设计里包含很多新技术,跟贵公司要求的简单理念不太符合。其实我算过成本,不会比我的那份普通设计贵很多。”
  “是吗?价格差多少?”关总开始上钩了。
  “都在这里呢。”我从材料里拿出昨天半夜做的一张简单计划书递给他。
  关总扫了一眼,又拿来我刚才给他的那份计划书看,然后笑着问我:“文小姐做了两份计划书?”
  我点点头说:“看贵公司的项目要求,觉得很有发挥的余地,所以忍不住多变化一下。”
  “我看这份新技术的很有意思,怎么没拿这份给我们呢?”关总疑惑地问。
  “我也觉得这份合适,不过……”我装作纯真地说:“我们公司搞内部竞争,我想走保险路线。”
  关总听我说得那么坦白,觉得很好笑。他以长辈的语气提点我说:“年轻人要大胆地创,这么小心的做派很容易失去机会的。”
  我点头称是:“主要是这个设计还挺麻烦的,很有多细节要跟贵公司沟通才能做。比如这个空气阀门的位子,它有三个放法……”
  我指着图片,一点点给关总解释。他示意我坐下,开始跟我讨论起新技术设计。我动用全部脑细胞来提问题,尽量显示着专业负责的样子。这个设计的确是比普通的复杂,却也不是我表现出来那么烦。只是我想抓住机会,让关总陷进来。
  谈了好久,话题从设计到我的工作,又从工作到现在的水暖发展。直到墙上挂钟指向中午12点。
  “小文,中午没事吧?我请你吃饭去。”话题正热,关总便邀请我一起吃饭。
  咖啡厅的商务套餐很简单,不过我们的聊天被展得更开,生活学习各方面都涉及。我很有尺度地把握着聊天的方向,关总这样四十几岁的男人是很希望被小女生赞扬和恭维的,特别是漂亮纯真没有心计的。把握男人心理是范妮免费给姐妹淘上的课,刚好被用来搭建人际关系。
  最后告别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说:“小文,我最喜欢你这样上进认真的年轻人。有空来我们公司多坐坐。”
  “谢谢关总了。我之后还得来麻烦你呢,这个新技术的设计,需要很多沟通。”我当然要找他,如果水管粗细,阀门摆设方位都让他来选,下次跟灵月竞争时候有谁会放弃自己一起参与的设计!
  “恩。没问题,也是项目需要。随时欢迎啊!”关总拍着我的肩膀说。
  这回我是真心地笑开了,看得老男人神采闪亮。不是我自信,今天的局势来看,这个项目百分之八十要归我了。
  对了,我这样的算是什么门派?暗度陈仓的玉女派?

  51.爱情版OFFICE系统
  有位男性BLOG写手说:爱情就像Office系统,是人生的一套必备程序,必须有足够的空间去承载。但爱情不是Windows系统,所以它不是人生的根本程序,切不可安装在C盘。否则,一旦运行时超过负荷,你的CPU就会瘫痪,随之而来的不是死机就是彻底报废。因此,我们要把爱情放在正确的位置,或者D盘,或者E盘,毕竟,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
  都说男人的理智远远大于情感,因此这位写手才能提醒同胞记得把“爱情版OFFICE系统”分装在副盘中。相对于男人,大多数女人在情感面前就像台10G单版机,总共只有一个空间不足的主盘,就算想分装也没有本钱。比如我这样冲动多情,在爱情面前百分百“单纯”的女人,被折腾得死机是常常发生的。特别对石然的这场爱情里似乎混进了病毒,像杯子那样的曾经时不时地出现来扰乱心智,就算我删除OFFICE系统也不管用。
  那天在工地上我又看见石然,他望向我的眼神里透出温柔的关怀,以至于那晚我又失眠。很想知道这个人的爱情会装在哪个盘,为什么可以这么理智地控制自己。凌晨时分我终于想清楚,他一定随身携带装“爱情版OFFICE系统”的U盘,可以随装随卸。
  普通的女人只是286电脑,没办法抵抗爱情风暴。幸运地是聪明女人知道空间不是问题,我们可以选择安装迷你型“爱情版OFFICE系统”;死机更不是问题,只要会自我重装系统就好。我的脑子死机多了,重装系统变成家常便饭。而浴缸就是我的金山毒霸,用桑拿杀灭病毒帮自己疗伤后,我又以妖精的身份出现在玻璃大厦里继续拼杀。
  灵月虽然专业上白痴点,但并不是白养的闲人。从关总那里回来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他的电话。这位对我印象很好的老总毫不吝啬地告诉我,灵月带着他们组里的王牌设计师卢毕海一起去找过他。关总说他们带去的稿子虽然没有我的那份靓眼,却也很有看头。他说当然希望我能赢,因此特别给我提醒加油。
  灵月接手的原林文彬小组是高手如云,光凭专业本事我没信心一定赢,只能走走偏路。对关总的善意提醒我感谢再三,又邀请他周日和夫人一起来喝茶。那天他说他夫人想开花店却没经验,表姐刚好做过这行,可以给她讲讲。
  不过只抓住关总这条线还不够,我想起小芬那丫头。原本对她还有些妇人之仁,只想找个最无伤害的办法让她辞职。因为我相信她是为爱情才会犯这个傻,而我也知道林文彬绝不是真正地爱她。她犯的错和种下的苦果以后会尝到痛,我不必赶尽杀绝地去报仇。但现在面对复杂的竞争,我不得不利用她来达到目的,就算是引她偿还欠我的债吧。
  要她做的事情很简单,去灵月那里套出他们的外表设计风格,这是我唯一没有信心赢过他们的地方。
  有天中午找借口把小芬叫出来吃饭,谈到关总那个项目时我说:“现在工地上太忙,我没空做外表设计。明天我会在小组搞个自荐,哪个人觉得自己有能力设计成功,就交给那个人。做好了,下次水暖的培训给那人去。”
  小芬是新人,对培训的事情特别在意,她问:“小培姐,这个设计难在哪里。”
  我开玩笑说:“一点不难,只要知道卢毕海的设计就一定赢。”
  小姑娘没说话。
  第二天我刚到公司,她悄悄拉我去一边说:“小培姐,昨天你说的那个外表设计可以交给我做吗?我有信心可以赢!”
  等得就是这句话,她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如何反利用林文彬去帮自己赚分。
  “有信心就好!我一直很看好你的。动动脑筋,想想办法,我相信你能做好。”我什么也不问,脸上露出忙得交头烂额的样子答应她的请求。
  小芬谢过我就很开心地去做事。望着她的背影,我心情很复杂。这几天我的脑袋里考虑了多多少少的事情,我有把握利用她来赢不是随便想出来的。
  卢毕海是林文彬的得意门生,他当时没有跟着跳槽是看中灵月现在坐的这个位子。现在没得坐,心里当然不甘。他要扳倒灵月,这个机会很好,如果是林文彬出面去套话,他一定会说的。
  至于林文彬帮小芬的原因也不是爱情。公司没几个人知道灵月的老爸是工商局的头头,老板一直捧着她就是因为这层关系。灵月不会倒台,到时候走得肯定是卢毕海,林文彬刚好能趁机在二次投标前重新招他到自己手下。
  用全部的10G内存去想清楚这些关系并不难。老爸说我其实挺聪明的,只是爱偷懒。如果有清净的日子过,谁乐意每天费尽脑力去较量心计。我没有太多好胜心,最大的幸福就是做猪一样的白痴。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上次竞标取胜,我在公司的地位变了。如今把我当对手的人越来越多,一不当心就会被人算计。
  更重要的是石然这根精神支柱离开了,他是以行动支持我当猪的。以前我遇到任何难事都会去找他,只要他能解决都会帮忙。如果工作上不顺利,我总可以找他倾诉。有时候我在想,石然拒绝我的原因除了爱情和身份,是不是也因为在他面前的我太过脆弱。男人终究还是害怕百分百的负责,只是我彻底理解已经太晚。如今失去被人守护的福利,我能做的就是改变生活状态。保护好自己没有麻烦,自然不需要依靠。
  工作上的复杂局面并不是最头疼的,让我应付不来的是如何跟我的男朋友陈瑞涵相处。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像是演戏,可他十分认真地扮演自己的角色,让我无法不投入进去。但我又不能过于投入,因为看不清他的感情。
  周六下午原本要我自己去陈家,结果午饭时间陈瑞涵就来找我。
  “我刚打完球,找你来吃饭,等下一起去我爸妈那里。”他穿着件灰色连帽衫站在我家门口,家常的语气好象真得是我的男朋友。
  “你想吃什么?我正要做饭。”我顺口接道。
  他走进门看看我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速溶水饺说:“我有得选吗?”
  “没有。”家里真得只有这东西。
  “换衣服,我们去外面吃。”他自己进厨房倒了杯果汁,径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穿着上次那套粉红色的韩版运动衣跟他下楼,路边车窗玻璃上倒印出的两个人影非常相配。这一瞬间我有些茫然,如果我跟他真得这么下去也可以吗?
  吃饭的地方就在我家附近,很普通的一家小吃餐馆。周末中午懒得做饭的人很多,我们并肩对墙坐下吃米粉。他今天吃东西的样子像是为了配合他的服饰般很随意,与餐馆里所有的人无异。
  “你不吃卤蛋吗?”他凑过来盯着我配菜盘里完整的蛋问。
  “吃不下。”
  他伸筷过来夹走卤蛋:“早点说,干吗浪费。我帮你吃。”
  侧着脸看他,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我们之间的游戏规则。
  “看我干吗?你碗里剩下的我没打算帮你吃。”他说完意有所指地看向旁边的一对小情侣,女方正从自己碗里夹出一片肉放进男友碗里。
  我突然有点脸红,他轻佻的语气像是情人间的玩笑。
  “瑞涵!”身后有个男人在叫他的名字,打破一时的尴尬。
  陈瑞涵和我都转过身去,眼前是一家三口。
  “余明!你怎么在这里?”他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后离座走上前去。
  抱着小孩的女子跟陈瑞涵也认识,三人一阵寒暄后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我。陈瑞涵并没有介绍我,在嘈杂的人声里我听到几句他们的对话:“你小子就不能安定一下,怎么两个礼拜不到又换个女的!”“昨天AMANDE还问我你去哪里了。”“不用介绍,反正再过几天又要变。”
  我不想再听,走到柜台结完帐先出了餐馆。站在秋风里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刚才居然会有刹那间的心动,也有刹那间的不快。心动是因为我喜欢陈瑞涵像情侣般对待我,不快便是因为他没有在朋友面前介绍我。
  我以为我们要在父母,朋友,甚至我们自己面前都扮演称职的情侣,没想到他的游戏规则又不是这样。
  “走吧。”他从餐馆里出来,一手搭在我肩上。
  我的身体下意识地闪避。
  他用乌黑的眸子看向我,嘴角斜翘着笑笑说:“你是不高兴我没有向朋友介绍你,还是不高兴听到其他女人的名字。”
  我没想到他那么直接,楞在当口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靠过来环住我的腰,凑在我耳边道:“我想你不会笨到吃醋,我们之间不过是交易。至于朋友,等我们关系稳定些我再介绍也不晚。”
  真是精明的商人,他的心里早算好了一切。我看不透他的心,也不知道他的情在哪里。眼前这个男人的“爱情版OFFICE系统”装在哪里?我为什么完全找不到呢?可是他却处处留情,不像没有感情系统的呀!
  脚步不自觉地跟着他走向车子,我在脑袋里整理着我们的相处方式。该亲热的时候亲热,该忘记的时候忘记,无论无何不要动情,因为这个男人跟我使用的不是同个系统。
  OH!我终于知道了,他是一台苹果电脑!人家装的是AppleWorks系统。

  52.斗---鸡
  很早就听说过苹果的传奇,但是我从来不对其长草。如果让我投胎做电脑,我宁愿做又普通又大众的微软。在我眼里,苹果公司不过是被老比逼得走投无路后,只能运用市场原理走出一条特例独行的小众路线。
  我有点怜悯地望向正在开车的陈瑞涵,精致的脸庞与钢琴白的苹果电脑异曲同工。他们都是如此高傲、自信且时刻标榜与众不同的个性,可是谁晓得背后是不是掩藏着疲惫的刻意。
  “干吗一直那么看我?”等红灯的时候,他转过头来追逐我闪避的眼神。
  “我觉得能找到你这么帅的男人当老公,是我前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并不是撒谎,大学时候最大愿望就是找一张长得像广发女人卡那么漂亮的长期饭票。
  “还没打算跟你结婚呢!”陈瑞涵被我没头没脑的话吃了一惊,但片刻就回过神来,语气讽刺地说:“但要是你今晚见我爸妈时努力点,没准明天我就跟你领证去。”
  在他心里肯定觉得我巴不得能嫁给他。很努力地想去理解他的想法,可此人的思想比石然的还要难懂,我甚至连他是不是很讨厌我都无法了解。但有一点很清楚,他现在要利用我向他父母交差。所以不是他要不要娶我,而是我会不会嫁给他。不能再被他捏着走了,既然是合作,谁都有谈条件的权利。
  “陈瑞涵,无论最后结不结婚,我们之间也该好好订点规矩。”我不管他的侧目继续说:“我知道你不爱我,或者连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如果不是你爸妈看得起我,你也不会找我做你女朋友。你很明白我要什么,正如你所想,我就是要找个跟你这么好条件的男人结婚。”
  他不出声,很认真地开着车。
  “你爱谁,你在外面怎么玩都没关系,但是别给我知道。刚才那样的事情如果再发生,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还有你说过我们不是过家家玩游戏,那么不用等以后,从今天开始就正正经经地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如果我的行为和举止让你觉得拿不出手,你也别来找我当你女朋友。”我一口气说完,看看他抿成直线的嘴唇,顿了顿继续说:“总之,希望你能把我当女朋友那样来尊重,哪怕是演戏也要做出样子。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到时候你觉得我不符合你的标准,或者你觉得没办法做到我的要求,那么大家都另找合作伙伴,免得浪费青春。可不是每个人都乐意当三十岁都结不了婚的老处。”
  车子突然急刹车,将我狠狠地一甩。愤愤地抬头,刚好对上他带着刺的目光。刚才说得太过瘾,忘记此俊男已经三十有一了,最后那句不是讽刺他么!
  “当然,有些人虽然三十岁了,不结婚也是有自己原因的。”我舔舔嘴唇,再加一句。被美男的眼睛瞪得口不择言,显然是越描越黑。
  “下车!”他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率先走下车。
  我提得要求也不是很过分,只是语气有点硬,估计他那种水仙花一时无法接受。管不了那么多了,没他大不了再去相亲。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要来干吗!
  “你楞着干吗?还不下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我这边,打开门俯身帮我解开安全带,一把拉我出车子。
  也不是第一次看他的凶样,却仍然有点心底发毛。低下头跟在他身后,嘴里轻轻嘀咕:“只准洲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就提点我的看法么,拽什么拽。”
  陈瑞涵突然停下来,侧过身用眼神暗示我走上前。他长长的睫毛一眨,眼神里透出牛奶般的柔光,吓得我高跟鞋斜撇。
  “你可别倒下,我还靠你去应付我妈呢。”他伸手来扶住我,顺便搂过我的腰,将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糯米膏一样软酥的声音传来:“你刚才的要求我都答应。不过那一个月我不需要,算我留你给你思考你是不是真能适应这样的生活。”
  切!男人都是控制狂,必须手握主动权才爽。反正我的目的达到,这回是我创造了兼容苹果电脑的系统,很有成就感,他爱怎么说随便他。
  超市的地下停车场,一红一黑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入口处的明亮里,看似恩爱无比。
  送礼是最没意思的事情,通常情况别人给你多少,你就得还给别人多少。真是佩服老祖宗发明这种促进内销的礼仪。脑袋里计算着该送多少金额的礼品给他父母:他们家没有狗也没其他小孩,那上次一百块的狗粮就加去给他妈妈的礼品上吧。干脆就买他给我妈买的那种燕窝,有种金装的刚好贵百来块。
  想好后脚上步子加块些,超市人很多,空气非常差。但腰上被陈瑞涵搂得紧紧的,他似乎要用手上的力度来证明自己的认真态度,这么一来我更喘不过气。
  “不用跟八角章鱼一样抓住我吧!”我试图推开他的手。
  “我怕自己的女朋友走丢了。”他说完红唇白齿地一笑,灿烂地像黑人牙膏。
  他真是有办法,拿我的话变相折磨人,千万别得罪这种魔鬼!
  我随他捏着,被拉到东扯到西,终于买好两老的东西去结帐,突然又被他扯到一边。
  “你喜欢哪个牌子?”他指着前方花花绿绿的盒子问。
  超市柜台前方的小架子上除了口香糖就是避孕套,又要搞什么!他那弯得像新月一样的薄唇勾出调侃的笑容。
  “问我干吗?”边说边拿起一盒XXXL的红色辣椒递给他,“我一般都放这种在我的床头柜里,只不过不是任何男人都适合。”
  说完有意无意地往他胯下一瞟。
  “哦?你的要求还蛮高的。”他接过盒子看看后放下,又拿起旁边一盒道:“还真健忘,连自己男朋友的尺寸都不知道,看来今晚要让你长长记性。”
  “你……”
  陈瑞涵把盒子往购物车里一扔,骄傲得像只公鸡似地走向结帐台。
  很明显,我又败下阵来。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着所谓的旺夫相,老人们都很喜欢我。陈妈妈对我的好感是写在脸上的,整顿饭她都在不停地给我和陈瑞涵夹菜。陈爸爸对儿子很严厉,父子之间几乎没话题。这让我很不适应,我们家三个人加一条狗,吃饭从来没有闲着嘴的时候。
  “陈叔叔平时都喜欢什么?”我挑先问起。
  “你叔叔平时就写写毛笔字,画画国画。”陈妈妈插进话来。
  “叔叔会写毛笔字!等下吃完饭,我能看看吗?”
  “呵呵,你有兴趣的话,等下去看。”陈爸爸笑呵呵地说:“不过我写得不好,平常也只敢在老年大学里显摆。”
  “叔叔在读老人大学?!”
  “爸爸是在教书。”陈瑞涵也加进话题。
  “叔叔太厉害了,我好想跟您学。”我崇拜地望向老人,通常情况下老爸立刻会被我的目光看得洋洋得意。
  果然,陈爸爸也挡不住少女粉丝的目光,脸微微漾红,摆手谦虚。之后他的话题就打开了,慢慢给我讲解起书法的门派。陈瑞涵有时候帮着父亲补充一下,饭桌上的气氛热烈起来。
  “你要学书法,我教你也够了。”陈瑞涵低声说,却还是被他爸爸听见。
  “小涵,你就是不谦虚。”陈爸爸严肃地教育儿子,又笑咪咪地对我说:“他从小被我逼着练字,一手柳体还算看得过去,得了个国家奖后就自以为是得很。不过你们年轻人有空切磋一下也不错。”
  我倒吸口气瞄向优雅吃饭的苹果电脑,名不虚传的功能很强大呀。
  吃完饭,保姆来收拾桌子,我提议出去走走。陈家住的玫瑰园别墅地处风景区,此时正是吹吹江风,散散步的好时光。
  我挽着陈妈妈的手走在陈家父子身后,前面两个男人继续着饭桌上的热情,继续边走边聊。
  “你陈叔叔太严厉,从来不肯表扬小涵,他们父子很多时候没像今天那么聊天了。”陈妈妈拍拍我的手背说,“我真想有个像你这样的女儿啊,陪着我聊聊天,逛逛街。我羡慕你妈妈,她说你好象是她姐妹,带她一起去做瑜珈,还陪她去买衣服和做美容。”
  “阿姨你别笑话我了。”我深刻理解没有女儿的妈妈是多寂寞,感觉到陈家老两的心情,天生的热心燃起来道,“不如以后阿姨也跟我一起去做美容吧。您保养得那么好,我还真想学学。”
  陈妈妈大笑起来,我们像母女一样讨论起美容和服饰。这些话题每次见我妈必谈,现在换个跟我妈年纪相仿的人,我自然能熟练应付。说到兴奋的时候,陈妈妈像所有的女人一样,激动地提高了声音,引得前面两个男人驻足回眸。
  “老太婆,你可是找到陪你聊天的人了。”陈爸爸容光焕发,看来跟儿子聊得不错。
  陈妈妈拉住我的手走上前说:“老头子,真想叫小涵明天就把小培娶进门来。”
  我装着害羞地望向陈瑞涵,发嗲地说:“瑞涵,叔叔阿姨又笑话我。”
  两老笑着把我们留在后面,我挽起他的胳膊轻声道:“我表现得好吗?明天领证去?”
  说完学他的公鸡样跟上老人们的脚步,把他留在原地发楞。
  第二局,陈瑞涵败。
  如果陈瑞涵会对文小培认输,香榭里舍大街上的LV店就要买一送一了。
  我还没走到三步已经被人紧搂在怀里。
  “领证前先把正事办了。”陈瑞涵的坏笑里藏着两个深深的酒窝。
  我轻蔑地扫他一眼道:“迫不急待!”
  该嘴硬的时候必须要像南非金刚钻一样坚硬,做不做另当别论。
  于是,两只紧挨着的公鸡雄纠纠气昂昂地跟着老人往家走。
  陈家的房子在山边上,独门独户的一幢两层别墅。花园被陈爸爸打理地井井有条,看得出他是个有生活情趣的人。我的高跟鞋把铺着石子的小道踩得劈啪响,一不当心鞋跟陷进软泥中,嘴里“啊”一声就彻底靠进陈瑞涵怀里。
  陈瑞涵皱着眉头看看被我踩飞的石子说:“走轻点,路都被你踩坏了。”
  “没事吧?”陈妈妈转过头来关切地看着我,又对儿子怨道:“小涵,上次叫你找人把路浇一遍水泥,结果你全忘记。现在别说小培的高跟鞋,就是我跟你爸也走得不顺。这么好的鞋子走坏了可惜,你站着等下,我让李姐给你送双拖鞋出来。”
  我偷笑着看向表情不自然的陈同学,又装乖说:“阿姨,没事没事。”
  “妈,下礼拜我就叫人来弄。”陈瑞涵对着家长像小猫一样乖,不过转脸看向我的眼神就狡诈了,“来,我抱你进去。”
  打情骂俏的语气和暧昧的横抱,逗得二老边摇头边嗔笑。做这种事情对陈瑞涵来说是家常便饭,就算是酒吧里才遇到一分钟的女人,他也能装出此等情深。可怜二老居然还为此而高兴。
  “叔叔,阿姨!”大门突然打开,薇薇站在檐下。
  “呦,薇薇来了啊。”陈妈妈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说:“不是说最近学习忙吗?怎么也不来一起吃晚饭?看看都瘦了。”
  薇薇亲热地应答老人,目光却盯向抱着我的陈瑞涵。我感觉他手上的力道加强,迈开步子快速走进家门后把我放下。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薇薇肯定还无法忘记陈瑞涵,而我的“男朋友”对她不知道是什么态度。陈家两老对薇薇真像女儿一样,为什么他们不直接让儿子娶她了事呢?
  保姆端来甜汤,大家在沙发上聊天。家常的话题,但老人们心情很好,不知不觉十点多了。陈瑞涵拉起我跟父母告别,薇薇走到门口的时候也说要回家。
  “薇薇,你今天就别走了,明天一早跟着你叔叔的车子出去。”陈妈妈走到薇薇身边,拉住她说,“干妈想你了,今晚陪陪我。”
  薇薇看看无动于衷的陈瑞涵,嘴动动没出声,又转回去对陈妈妈点点头。我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为她难受。估计她原本想搭陈瑞涵的车子,找机会跟他接近,没想到被陈妈妈破坏。这家子人有意思,里面关系真够复杂的。
  开出小区,我忍不住问陈瑞涵:“你跟薇薇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是告诉过你,她是我爸战友的女儿。”他有点不耐烦。
  我从鼻腔里哼道:“她看你的眼神,连你爸妈都看出问题来了。”
  “你很八卦。”
  “我是怕你吃窝边草,搞得我没面子。”
  陈瑞涵转过头来看看我说:“吃醋?”
  “吃醋是要爱上某人才会的。”我鄙视他说,“你怎么能那么不要脸的自信。”
  陈瑞涵不语,像是没听到我的讽刺。
  车子开到一条连路灯都没的小道上,景区的岔道特别多,我根本不认识这里。
  “这地方挺漂亮的,就是人少得有荒凉感。”我看气氛很冷,挑话跟他说。
  陈瑞涵嘴角微抿,不声不响地把车弯进一片林子里。
  “你干吗?”我觉出不对,突然紧张起来。
  “你不是迫不急待吗?那我就找了个近的地方。”陈瑞涵把车子熄火,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靠近我说,“等下让你长长记性。”
  我分不出他是开玩笑还是玩真的,只能先不把嘴上的面子丢了。说话的时候却没办法装出强硬的语气,只能幽幽道:“挑这种地方,当我是路边的野女人吗?”
  “野女人只带去酒店,我是不会弄脏车子的。”陈瑞涵已经帮我解开安全带,把我的脸扳向他说:“害怕了?不试试就领证,万一不好退不了货。”
  我恨死他的那张漂亮脸袋,现在混着点淫笑就更加迷人了。正正神对他说:“我不跟你斗了,这么争来吵去很无聊。”
  “是啊,良辰美景的,争来吵去是浪费时间。”陈瑞涵很有效率,嘴已经贴上我的唇。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他吻得死死的。
  陈瑞涵的薄唇将火热的温度传递致我的神经,全部情绪都被此番突袭调起,所有的感官细胞齐聚在软软的唇上。纯净的吻不带湿度,两瓣菱唇伴着轻巧的力道柔擦我嘴上最敏感的突起。红唇上传来像冬日怀抱一样温暖,让人忍不住汲取。
  我的控制力降到最低,渐渐不自觉地闭上眼敛。但他却在这一刻迅速撤退,把我留在片刻的迷离中。
  “看着我。”他的指尖轻触我的脸颊,又划向敏感的耳垂。与唇同样温暖的气息伴着迷铃般的声线萦绕着我,连身体都无法动弹。
  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他的俊脸上。星漓幽晃的美目充满甜柔蜜意,将平日的孤傲冷淡一扫而空。他在笑,连眼角都微微扬起。
  “很好玩吗?”我咽下口水,为自己刚才的失神愤愤道,“无聊!”
  “不好玩吗?”他靠过来将我的座椅推后,健硕的身体毫不避讳地压在我的腿上。他抬起头,鼻尖微触我的皮肤,语气调侃地说:“你要临场退缩,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我不是纯情少女,这般时刻也没必要假装矜持。只是游戏就是游戏,演戏便是演戏,做爱是真枪实弹的斗争,干之前必须要想清楚自己有没能力承受结果。
  陈瑞涵像是看出我的心思,望着我说:“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就该想到我们会有现在这样的时候。下午你对我提出那些要求,我以为你是真正地准备好了。很可惜你还是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什么。”
  我被他的话吃愣,这个男人清楚地看懂我的内心。我以为能放弃爱情而只要舒适的物质生活和一个表面令人羡慕的老公,其实我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他坐直身体,扭转钥匙发动汽车。
  我看着他转回平常神态的侧脸,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按住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臂,主动将红唇奉送。
  也许我并不是真心喜欢这种“单纯”的无爱关系,但是现在我的确想要那样去生活。既然天生没有这种能力,就请眼前的免费老师把我教会。
  陈瑞涵先是吃惊,他的唇僵硬一秒后便主动进攻。灵巧的舌尖染湿我的双唇,轻轻挑逗着我的牙关。即而像跳TANGO似的在我的口中游弋,深入浅出地打起转转。时而允吸,时而退回,引得我追逐跟随。
  高明的吻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对女人具有致命诱惑。
  我的身体无意识地抬起,手臂环住他的后脖。陈瑞涵感受到我的动作,使力将我拉起,又在瞬间跃过手把坐到副驾驶座上。我跨坐在他的腿上,圆裙散开得像怒放的鲜花。
  激情没有停止,他的吻点在我的眉心,鼻尖,两颊,又深深吸住我的唇瓣。腰上隔衣游走的大手越来越用力,我知道不用多久它就会与我的肌肤亲密接触。
  是对是错已经无法思考,心神被投入的情绪控制。脑袋里浮现出小S写在书里的一句话:生活如果按原来的轨道维持下去,也是大同小异,就这样了吧,工作、出街、谈恋爱…...不如尝试一下不同的人生!
  我的不同人生也许就从今夜开始。
  范妮说:女人如果能遇到真正懂得性爱的男人就是中了六合彩。
  陈瑞涵绝对是此间高手。上次喝太多,连是否有高潮都忘记了,所以这回我要好好体会中六合彩的兴奋。
  “喜欢吗?”他的声音很轻,混在四周的黑暗里别具媚惑。
  “嗯,继续。”我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开口满足他的骄傲。
  他的柔舌常常改变方向,无处不在。
  锁骨,乳沟,两肋……
  我的吻沿着他的身体的中线下滑,喉结、胸线、腹肌、最后浅落于三角带。
  陈瑞涵闷哼一声,使劲将我的头抬起,封住我的红唇。
  男女之间的乐趣就是互挑互逗。
  范妮还说过:禁果就是要吃不到才觉得甜美。
  “妖精!”他嘴里吐出的词把我惹笑,继续偷袭。
  突然,一声机械地响声划破四周的黑暗的寂静。
  BI-BO,BI-BO。
  TNND!陈瑞涵那个用精神病院急救车响做铃声的手机在挡风板下唱响。
  “不要管它。”他停顿一秒,继续自己的手上的活。
  可是如此难听的铃声实在让人分心,我命令他:“关机!”
  陈瑞涵很听话地拿过手机,正要按关机键,又突然接起电话。
  “喂,”他的声音还带着点小喘,虽然外人无法听出异常,却引起我心底的偷笑。
  “什么!那妈有事吗?嗯,我马上过来。”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可听起来今天的六合彩是无法兑现了。
  他挂下电话,对我说:“SORRY,家里出了点事,我们得赶回去。”
  “要紧吗?”我边说边整理衣服。
  “薇薇从楼梯上摔下来,我妈也扭了脚。我得回去把她们送去医院。”他回到驾驶座上,同样开始整理衣服。
  “哦。那我们赶紧走吧。”我打开前方的灯,对着遮阳板的镜子整理头发。
  他突然停下来,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我。
  两人的脸上均是欲望未退的潮红,衣服也有些折痕。我朝他笑笑,伸出手帮他整理领子。
  陈瑞涵握住我的手,凑到我唇边深深一吻,看着我的眼睛说:“下次继续。”
  有些缘分是可遇不可求的。下次,也许很快,也许永远没有。总之,我们之间这颗禁果看来要淹进蜜糖水里泡着了。
  打开收音机,刚好一条球赛的新闻:最终,本次比赛因天气原因取消……

  53.仙人掌的微笑
  石然曾经很臭P的跟我说,他听见有员工MM在讨论他的手机会用什么样的铃声。钻石男人在大多数女人眼里是即神秘又特殊的。石然为了工作需要,往往不得不将自己扮演成大家心目中石总裁的标准形象。他所有的手机都是金属黑的商务款,铃声是最简单的蜂鸣,内存里没有任何照片或者搞笑图片,只有一款对亲近朋友公布号码的手机会使用彩铃。我知道藏在这个手机里的石然才是真正的他,是跟我一起上补习课,借我《科幻世界》的那个石然
  吞下杯中最后的酒,迅速拨完十一位手机号,三秒钟的空白后传来熟悉的彩铃:
  我不会怪你 对我的伪装 天使在人间是该藏好翅膀的
  人们愚蠢鲁莽而你纤细善良 怎能让你为了我被碰伤
  小小的手掌 厚厚的温暖 你总能平复我不安的夜晚
  不敢想的梦想 透过你的眼光 我才看见,它原来在前方
  没有谁能把你抢离我身旁 你是我的专属天使 唯我能独占
  没有谁能取代你在我心上 我有一个专属天使 我哪裏还需要别的愿望
  小小的手掌 大大的力量 我一定也会像你一样飞翔
  最想去的地方 就是我的方向 有我保护 笑容尽管灿烂
  要不是你出现 我一定还在沉睡 绝望的以为 生命只有黑夜
  TANK的《专属天使》唱完整首,又重头开始。想要合上手机的瞬间,音乐骤然停止。我下意识喊喂,声音紧张得微颤,待反应过来才发现原来被转入语音信箱了。嘲笑自己的作贼心理,将手机狠狠地摔在床上。想想又拾起来,码上一段短消息发过去:我是文小培,郑琳回国了。她希望我们三个明天能一起在湖海春天吃饭,你能不能订个位子
  手机静悄悄地躺在床头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整整一个夜
  辗转无眠伴着有去无回的消息直到天亮
  捧着昏沉沉的脑袋起床,心有不甘地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未接电话和消息。犹豫再三,手指不自觉地按下号码。耳边还是同样的歌声,可惜天使不在家,久久无人接听。跟昨晚一样,音乐骤停,出现短暂的空白,我想又是进入语音信箱了。想要合上电话,那头传出的“喂”声把我惊吓得手机掉落。
  “喂”辨听石然的声音有如刻入骨血的本能,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声,我便知道是他。
  “喂”我压抑着自己想哽咽的冲动,尽可能平静地说:“我是小培。郑琳回来了,她想找你一起吃饭。
  “哦,是小培。”石然的声音略带倦意,似乎刚从睡梦里醒来。“你的短消息收到了,我已经让戎秘书帮你们去订位子。今天晚上我有些事情不能过去,你能帮我跟郑琳道个歉吗?”
  不能来?或者是不想来吧。彩铃的歌曲未变,可惜大天使已经回去上帝身边。我们之间究竟何时变成这样,连最后的晚餐都吃不上了
  “我想她会理解的。谢谢你帮忙订位子,再见。”迅速挂下电话,眼角噙着的泪花即将滑落。抬起头吸吸鼻子,酸热的液体掉进喉咙里,变成苦涩的滋味
  文小培,你又要哭。抱住石然的那天或者跨坐在陈瑞涵腿上的时候怎么不哭?!从今往后你都没有哭得资格,只能笑,哪怕是比哭还丑也得笑着
  因为石然,他放手了  
  女人用水做成,眼泪是与生俱来的武器。永远笑着不哭的,那就是一颗仙人掌。圆鼓鼓的球体里藏着所有不能外露的水分,细细尖尖的毛刺代替眼泪成为保护自己的防护。仙人掌不哭,她永远笑着,笑着用微不可见的刺给自己争取沙漠里的一抹绿洲
  石然真真的成为过去式,连丝毫幻想都不再给我存留。看清楚现实的女人很丑恶,因为人心原本非善。雷厉风行地找出陈瑞涵的电话拨过去,抓住进行时才有笑着不哭的资本。
  “瑞涵,你现在在哪里?
  “还在医院,薇薇骨折住院。”听不出语气的声音,也许是疲劳,也许是冷漠。
  “你妈妈呢?回去了吗?
  “留院观察,下午就可以出院。
  “你一夜没休息吧?等下我会过去医院,你想吃什么早餐?
  “家里的阿姨会带过来的,你不用特意来。
  “你妈妈和薇薇都在医院,我理应过去的。等下见。
  我不由分说地挂电话,听得出陈瑞涵并不想我过去。可越是如此,我越得搞清楚原因。就算是交易的男女朋友关系,我也得履行自己的女友义务,更何况有更高的目标
  迅速准备完带去医院的东西,我直接去急症观察室找陈妈妈和薇薇。拥挤的走廊底端站着个正打电话的人影,稍显凌乱的头发和略有皱痕的衣裤与四周惨白墙壁毫不搭调,却在熙熙人群里突现。这就是陈瑞涵的魅力,无论在哪里,无论有多少人,哪怕已经憔悴不堪,他就是可以那么抢眼。
  “你来了?”他看见我,挂了电话向我走来
  俊美的脸上已经布满胡渣,红血丝印在眼眶里让人心疼。不自觉地伸出手帮他理理耳边翘起的一撮头发,又从包里拿出放在保温杯里的大麦茶
  “刚煮的大麦茶,对熬夜恢复体力特别有效,你先喝点吧。
  “恩”他轻轻应一声,接过杯子打开盖子,闻闻香味后慢慢地喝起来
  男人也许会拒绝你特意从超市帮他买的红牛,却无法拒绝带着你热心温度的茶水。此刻喝着茶任我帮他整理衣物的陈瑞涵完全脱去羁气,像依偎母亲手下的小孩一般神情亲和。
  “陈妈妈和薇薇都在里面吗?我先去看她们。”我指指走廊边上的病房问。
  “薇薇转去骨科病房了,我妈在里面。”陈瑞涵将茶杯盖好递还给我,先一步推门走进去。
  “妈,小培来了。
  “小培来了呀!”陈妈妈受伤似乎并不严重,精神也不错,很热情地招呼着。陈爸爸也在她身边,见我来立刻起身给我让座。“小涵,你怎么告诉小培了。一大早赶过来,阿姨多不好意思。”
  “阿姨,我应该来看您的。”我扶住起身离座的陈爸爸跟他问好,又把刚买的一些饮料水果放下,径自绕到里面的床边坐着陪陈妈妈说话
  昨晚的意外在言谈间逐渐清晰。我和陈瑞涵离开后,大家都回房休息。后来保姆突然去喊陈家老人,说薇薇从楼梯上摔下来。陈爸爸要叫救护车,薇薇却说她没事,陈妈妈着急得犯老毛病,所以就把送我回家的陈瑞涵喊回去帮忙
  “哎,薇薇这孩子也真是的,可怜啊!”陈妈妈叹声道
  “阿姨,我去看看薇薇吧。大家都是女孩子,万一她有什么需要的,我比较方便帮她。”
  “那也好。”陈妈妈拉起我的手说,眼里满是赞许地望着我说:“乖孩子,谢谢你。”
  我谦虚微笑着跟陈瑞涵退出病房,走向长廊的另一端。仙人掌的种子要在沙地里扎根是何其艰难,而老人就是我的第一滴雨露。有他们的支持,绿洲或许近在眼前
  对薇薇我总有种亏欠的感觉。明知道她喜欢陈瑞涵,明知道她比我弱势,明知道她是先来者,可我却还是间接地抢了她的心头爱
  她的病房在医院旧大楼里,岁月留痕的墙壁和昏暗的光线尽显颓废。二十人的大病房很拥挤也很噪杂,但空空的床头和无人陪坐的椅子把那块小小的天地刻画出丝丝孤单的气息。
  “贵姐呢?”陈瑞涵走进病房,环视四周找不到保姆的身影,语气有些不快地问薇薇。
  “我请她出去帮我买点东西,就回来的。”薇薇的语气像受惊的小鹿一样,任谁听完都不忍再凶。说完看见站在后面的我,脸色有些惊讶,又立刻恢复常态地向我问好:“小培,你来了。”
  “听说你跟陈妈妈都进了医院,所以来看看。
  “你怎么不等我过来,身边没人万一有事怎么办?”陈瑞涵帮我把水果放在床头,又插进话来。
  薇薇轻轻一笑,眉间闪过某种快乐的痕迹,配合清秀美丽的病容,更有种说不出的娇柔之美。
  “我没关系,阿姨还好吗?”她转头跟陈瑞涵说,“都是我不好,害得大家一夜没睡。”
  陈瑞涵并不安慰,刚好他的手机响起,便去走廊接听
  “小培,谢谢你这么早赶来看我。”薇薇对着我笑得很憔悴
  “不要客气。”我见她想起来,帮她扶起枕头。“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薇薇摇摇头说:“瑞涵都帮我安排好了。
  我坐在她床边,问些意外的经过和治疗的事情。护士过来说要家属去办公室领个表格,我就跟着起身出去。陈瑞涵正在楼梯口跟保姆说话,走近才听清他们的对话
  “我来这里照顾她是可以,不过你妈妈怎么办?”保姆为难地说
  “她走动不方便,跟前少不了人的。”陈瑞涵面色有点为难,看见我就转过来问:“你要走了吗?
  “不是,要家属去拿表格。
  “我去拿吧。”保姆反应很快,转身就去医务办公室
  我看着她的背影对陈瑞涵说:“你是想让贵姐来照顾薇薇吗?
  “恩,薇薇这里没亲人,得找人照顾。
  “贵姐年纪有些大了,彻夜照顾怕是熬不住。再说你妈妈爸爸也需要人帮忙,我看要不找个看护吧。
  “恩……”陈瑞涵嘴里应着,但并不是太同意
  我想了想说:“你是怕看护不周全吗?其实看贵姐刚才的样子,也不是很乐意。你一定要她来,她也不会很用心的。要不这样,看护还是找一个,我平时抽空多来看看薇薇。”
  陈瑞涵有些怀疑地抬头看着我问:“你行吗?我是说你有时间吗?
  我当然没时间,但是我想做点什么算是弥补我心中的愧疚。更何况我总觉得他和薇薇之间有些特殊,我必须多多观察才能有结论
  “没关系,我能抽出时间。
  “谢谢你。”陈瑞涵似乎放心了,走到我身边,把手搭在我腰间,跟我解释道:“我答应她爸爸要好好照顾她的,所以……
  我突然转过身,双手还上他的脖子,打断他的话说:“你放心吧,薇薇也是我的朋友,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陈瑞涵楞了一下,转而搂住我说:“文小培,你今天很敬业。
  我噘噘嘴说:“希望你也一样。
  他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来拉起我手,一同步入病房
  帮薇薇找好护理已经将近中午,陪着陈瑞涵给大家买外卖吃午饭,接着又要办陈妈妈的出院手续,一直到下午两点才空下来。拿出手机居然有三个末末的未接电话!
  “喂,小培吗?”回电话过去,末末那头先说话了。“妞儿,真是万分抱歉!我们家胖子身体不舒服,我赶不过去了,你自己去找我朋友好吗?
  “什么啊!”我就知道她有异性没人性,“我自己一个人不想去,害怕。”
  “妞儿,我都帮你说好了,人家本来下午没班,一直为给你看病等着呢!你就别让我不好做人行不行。我要是放着胖子来,他回头生气跟我闹分手,我哪里去找半夜肯给我买麻辣烫的乖乖。你要是因为我没来就不去看病,万一耽搁了,我要自责一辈子的!你就去吧,算我求求你了,下次我请你去吃新丰,最贵最好的随你挑。
  “得了吧你,最贵也就一笼蟹黄包,还没准下次你家胖子又有这个、那个的病。”女人年纪大了,都知道有好男人不能错过。末末以前可不会为个男人放我鸽子,现在到底还是男人比我重要。虽然心不甘,却也理解。我若不去,她也难做人,便问:“你那朋友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我把他的电话和信息全部发给你。谢谢你,妞儿!”末末很没人性地迅速挂电话,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被甩的大包袱,无奈地按着短消息去找人
  “请问江涛医生在吗?”我敲开内科办公室的门问道
  “江医生下午没班吧?是不是回去了?”一位女医生语气迟疑地问同事。
  “没有,没有。说是有点事情,刚才一直在的。”旁边的一位医生接过话说,“好象是去急诊室拿什么东西。
  我谢过大家便出来给江医生打电话,可是他的手机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坐在走廊里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人,末末又打电话来
  “妞儿,你找江涛看过病了吗?
  “你那朋友神秘失踪,我等半小时也不见人,电话也不接。
  “你问问其他医生,看看他在哪里。
  “说是在急诊室拿东西。美女,我忙一上午累死,不想等了。我先回家,你到时候帮我给他电话说一声。
  “你等都等了,不看怎么行。去急症室找找吧,就一带眼镜的家伙,很好认。”末末鼓励着我一定要把病看了,实在推辞不掉就只好抬脚找人去
  医生读书太多,哪有不带眼镜的,我上哪里找去呀!跑到急诊室,医生大多忙得焦头烂额,谁都没空答话。好不容易找到个问的,人家说我们这里没姓江的医生
  努力过了,不是我不看病,是老天不让我看病,因此我肯定没病。决定回家,插身而过时候,一个白大褂对着旁边的病床喊:“江涛,你休息休息,不是还有朋友找你吗?”
  “行,忙完这个。”说话那人的确带眼镜,还有点眼熟
  嘿嘿!众里寻他千百度,豁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江医生,你好。”我走上前跟那人打招呼,“我是……
  “请等下。”他并不看我,两只真眼加两只玻璃罩都死死盯着手里的工作。
  病床上躺着个小男孩,脑袋开条口子,血流不止。江涛正麻利地帮他做着消毒,双氧水搽在伤口上引起阵阵疼痛,小男孩从开始的咬牙忍痛变成手脚不自觉地抵抗
  “你能帮我压住他吗?”江涛微微撇头,似乎是对我说
  “你叫什么名字?”江涛见我也压不住,手里的动作缓下来,边搽药边问小孩。
  “我叫熙熙。
  “熙熙是勇敢的男人对不对?
  小男孩想想后点点头
  “叔叔等下要给熙熙处理伤口,可能会有一点点疼。但是熙熙要配合不动不喊不哭,因为你是勇敢的男人。好吗?
  我听到他故意压尖声音说话的语气很想笑,不过效果不错,小男孩果真不再手脚乱动,看来是经验丰富
  “你抱他去里面的房间,等下记得从后面压住他的手脚。”江涛说话时很耐很柔,不过语气里满是不容质疑,说完就端着盘子走开了
  我环顾四周,床边没有任何大人,于是问熙熙:“谁送你来的?
  “老师。
  “那她人呢?
  熙熙摇摇头,茫然地看着我
  “哎,你快抱孩子去缝针,瞧血又流出来了。”一位护士指着我和熙熙说。
  江涛端着盘子站在里边房间的门口,对我招照手
  我再看急诊室门口,走进走出的人里就没看熙熙一眼的。无奈之下,只能抱起孩子往里走。小孩肉肉的,虽不太重,但对我这种从来不摸孩子的人,抱起来也是吃力。江涛看出我的困难,主动过来帮忙
  “等下你跟他说说话,最好引开他的注意力。”江涛边消毒器械,边跟我交代。
  熙熙看着冰冷发亮的器械很是害怕,往我手臂里缩了又缩。圆圆的眼睛无力地看来看去,身体有些颤抖。我不知该怎么对付小孩,本能的将他搂紧,低下头去问:“熙熙看过变形金刚吗?”
  “看过。”熙熙轻声回答
  “最喜欢谁呀?”我继续问
  他歪过胖脑袋,认真地想完说:“大黄蜂。
  “是吗?我有它的模型。
  “我也有。
  “你搜集模型吗?
  “恩。”熙熙斜过身体,把头靠在我身上,用小手比划着说:“我有这么大一个,是金属的。还有这么大一个,是塑料的。
  “我也有个金属的,是维萨珍藏版,不过是擎天柱。
  “你喜欢擎天柱?
  我点点头,开始谈电影。熙熙很喜欢动画片,一直给我讲东讲西。我看见江涛要开始动手缝,便更加努力地找话题。两个大人的多番努力下,熙熙总算是熬过场。虽然小眼泪还是哗哗流下,小嘴也不忘记在讲咸蛋超人的时候狂喊几声疼,小手小脚更是没少踢我,不过脑袋上的洞洞还是补好了。
  “熙熙真勇敢。”江涛端着盘子离开时,鼓励地笑道
  小男孩受到表扬很高兴,神气地朝我看看,继续跟我讲他看过的动画
  “屠熙!”一位年轻的女孩从门口走过来,后面还有跟着个男人
  “吴老师!爸爸!”熙熙从我怀里挣扎出来,扑到父亲怀里
  “你是……?”女老师看看我问
  “刚才小孩缝针,我帮忙按住他。
  老师和孩子父亲意识到我只是个“好心人”,立刻跟我表示感谢。我推辞几番,回头找不到江涛,便跟熙熙做个告别的鬼脸,退出房间
  回去内科办公室,江涛正在换外套
  “江医生!”我喊住他
  “哦,是你。”江涛扶扶眼镜说:“我下班了,孩子没什么事的。之后具体问题你跟急诊室的护士问一下就好了。
  “不是熙熙的事情。”我走到跟前,仔细看看那张熟悉的脸,总觉得哪里见过。“我是末末的朋友,来找你看病的。
  江涛呆住了,嘴里嘀咕着:“那你跟熙熙是……?
  “刚才你让我帮你按住他,所以我就……
  “哦”他摸摸头,尴尬地笑笑说:“我,嘿嘿,我,我以为你是,嘿嘿。我刚才糊涂了。”
  他这样的笑法我肯定在哪里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我们是不是见过?”我问道
  江涛听见我的话,回过头仔细看看我的脸,摇摇头又点点头,含糊地说:“我刚才也觉得你脸熟,但是不敢问。
  “你也觉得我脸熟?
  “你是那个抱着我给狗缝针的女孩子吧?”江涛又凑近看看我,不确定地问。
  “你就是那个兽医?”终于想起来了,他的大眼镜还真不多见,刚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哈哈,就是我。
  “啊!怎么会是你?”我惊讶地大叫一声,“你是医生,那你怎么会在宠物医院,难道是兼职?
  江涛也笑起来,笑得有些腼腆,完全没有刚才工作时候的气势,娃娃脸看起来就像个大学刚毕业的孩子
  “我帮朋友去给店里的宠物喂吃的,结果就遇到你。怪不得我觉得眼熟。后来你们家的大白狗怎么样了?
  我把小米最近的不乖都给吐了,听得他直笑,接着聊起刚才的事情,还提到放鸽子的末末,说得差点忘记时间。江涛看看钟,对我说:“我们先去开点必须要做的检查单,你今天付完钱,下次来就可以直接去做化验。然后我才能帮你对症下药。
  “可以不做胃镜吗?”我抿着嘴,不太好意思地问
  他看看我为难的样子,笑着说:“你不会是怕疼吧?”
  我点点头,表情很不自然
  “别怕!我们医院现在都是做无痛胃镜的,我保证不疼!
  “真的?你保证不疼还是跟刚才骗熙熙那样安慰我。”我对疼痛特别敏感,居然跟医生还起价来。
  江涛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止住声说:“末末的朋友跟她可真像,都那么怕疼。好吧,我很严肃地保证一定不疼。”说的时候还特意拍拍着胸脯,样子倒跟熙熙有点像
  “那我可相信你了。”我点点头,算是答应做胃镜
  “刚才我们都合作过,我的技术你该相信的。”江涛说这话时表情特别严肃,一点不像开玩笑。
  恩,我相信他。谁让世界上的巧事都给我们碰上。套用《武林外传》里大嘴的那句台词:啥叫缘分呐?这才叫缘分呐!
  我不相信他,还信谁呢?

  54.出来混的,迟早的
  谁都想过简单而轻松的生活。没有病痛,没有烦恼,不用操心感情,不用勾心斗角,与人相处永远都是畅开心扉的交流。这样的日子纯净得像蓝天白云,无忧无虑,心情舒倘。
  我有多久没这样的心境了?从认识陈瑞涵开始?从工作出现危机开始?从爱上石然开始?还是从我发现自己掩藏二十七年的各色贪婪欲望开始?人生也许就是如此,先享受美好再经历风雨。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而我只是运气太好,才会这么晚遇到磨练
  水暖项目有关总的提携,灵月不足为患。不过我在组员们面前,特别是对小芬却丝毫不露底。我会不经意地提醒她多多打听卢毕海的外观设计方案,时不时在她面前翻阅带薪进修技术的报名材料。她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姑娘,从她眼底里泄露出来的神色,我知道一切都进行顺利。
  工作上的麻烦只需十分的警觉就能解决,可是跟陈瑞涵的关系却太难处理。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人太多事太多情,我不懂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要什么,信息时代不了解自己的对手等于输一半。我该从哪里入手呢?或许薇薇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薇薇住院已经一个星期,陈瑞涵出差去广州了,陈妈妈身体还没完全复员。期间贵姐来过几次,带些鸡汤补品小菜的,都是陈家老人的心意。我每天朝九晚五,手头还有几个小项目要加班,晚上赶到医院一般都超过八点,自己连晚饭都没吃过,更别说陪护薇薇和跟她聊天了。我悄悄问她看护的阿姨好不好,她说人家很仔细很专业,让我别担心。于是我就趁着给她买水果夜宵的时候,顺便也捎上阿姨的份,想着人家念我们的好就更加用心些
  今天是周五,我把没做完的工作带上,准点下班到医院。薇薇已经吃过饭,我看看晚风不凉,就推着轮椅陪她去散步
  “小培,谢谢你。”薇薇的声音伴着清风吹来。医院的花园虽不大,但是五脏俱全,我们走在林荫石路上很是闲情
  “谢什么?”我的心在眼前风景里,胃在幻想的美食里,身体在疲惫不堪里,只留着嘴巴在对话里
  “谢谢你每天来看我,给我带吃的。”薇薇拉住我的手说:“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亲戚。干妈干爸对我很好,但是毕竟不是我的家人。瑞涵也很好,但是……
  我很惊奇她会主动跟我谈起陈瑞涵,突然不那么饿了,全神贯注地听她把话说完。
  “小培,以前是我说谎了。瑞涵并没有亲口说过他是我的男朋友,但是他对我的态度让我真得误会。前段时间他老是很忙,也不太找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跟你在一起。”
  我琢磨着她的话,果然是陈瑞涵的行为让她误解了。不过他一定不是因为我才不找薇薇的,这个男人不会随便为谁而停留,估计是工作占着时间。
  “对不起,薇薇。”我看着她清纯的脸,强烈的愧疚感油然而生,“我跟陈瑞涵之间很复杂,我并不是故意把他从你身边抢走的。
  “我知道。瑞涵跟我说了他不喜欢我,可我就是爱着他,忘记不了他。小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真得想忘记他的。”薇薇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
  “我明白。”她爱陈瑞涵应该比我爱石然还要强烈,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呢。
  “小培,你别怪我。你放心,我已经在很努力地忘记他了。我会做到的!我只是想跟你说说,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的。
  “傻丫头。”我不再说话,有些心疼这个跟我一样为情受过伤的女孩子。
  女人难道真得都是情感的笨蛋吗?为什么放不开手的都是我们呢?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的心更加疲惫。薇薇爱陈瑞涵是明摆着的,那陈瑞涵对她又是怎么样的感情呢?我不想伤害薇薇,也不想自己被伤害。如果陈瑞涵不爱她,那么就算我放弃计划也与事无补;如果陈瑞涵心里念着她……
  似乎不可能有这种如果。陈瑞涵也会爱人吗?他恐怕除了出口伤人就什么也不会。
  末末下午打电话约我晚上去蜀中天下吃火锅,其实我的胃并不适合吃辣或者吃烫,但她说小麦和范妮也会去,那我就算去喝杯茶也好。
  “美女,你终于舍得露面了!”范妮很少不顾形象地在公共场合大叫,估计是真想我。
  “你们在说什么呢?”尽快进入气氛就得先搞清楚话题。
  “说你。”小麦笑着帮我倒茶,“问末末吧。
  我狐疑地看向末末,小妮子已经激动地来拉我的手:“小培,你怎么魅力还是不减当年呀!”
  “你在说什么?”我糊涂了,这话从哪里说起。
  “哎呀,你还装!到底对江涛做什么了?这个傻头傻脑,对爱情不开窍的家伙也会主动来跟我打听你的情况。”末末咧嘴坏笑道:“他跟我说你们两次见面的事情,还问我那回陪你给小米看病的男人是谁。我说那是你前任男朋友!
  “啊?”她怎么随便乱编,不过很有可能陈瑞涵马上就要成为我的过去时。
  “石然跟你的关系,也可以算是前任男朋友么。”末末解释道:“他一说陪你给小米看病,我就想到是石然。哎,小培,你真恢复过来了?哎呦,小麦你干吗打我嘛!我不过问一句,你瞧她的样子不挺好的,这回不会扔下我们就跑吧?
  我忍不住笑出来,原来她们还在怕我处于失恋状态。“我没事了,上次是我不好,甩下你们就跑,这顿我请。
  “上次你确实不好,但我们理解你。”范妮很妖媚地笑笑说:“不过下不为例!”
  “小培,下回可别有事自己抗着。爱或者不爱都早点告诉我们,要不然混姐妹淘干吗?”末末添上一句。
  “她才不会告诉我们呢,这脾气大学就开始了。”小麦最了解我
  “好了,好了,你们就点东西吃,别给我省。”我都饿晕了,还是边吃边谈。
  “我们不省,不过不是吃你的,有人会来买单。”末末神秘地笑笑,指指门口说:“来了来了。
  金丝眼镜,大学生的神情,江涛是也
  “他一定要来,我就没拦着。”末末跟我挤挤眼,最后小声加一句:“加油泡他!”
  我狠狠地给她一记白眼,百分百是她强把人家拖来的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江涛跟大家问好后坐下
  “胖子说你是最具有爱心的医生,常常自己下班了还去帮人干活,能不晚吗?”末末这话虽然是对江涛说,眼眸子却转向我。
  江涛害羞地笑笑,脖子都红一截
  “上次找江医生的时候,他也是在急诊室帮忙。”我笑着接过末末的话。
  “喊我江涛吧。”他轻声对着我说,继而解释道:“医院里人手不够,有时候看见病人躺在角落里喊疼,我就忍不住去帮忙,也算是练手吧。
  很少见人说话那么真诚,换别人我一定以为是在虚伪地假装。可放江涛身上便不同,他也是微笑着说,透出的却是谦虚,让我们四个讽刺高手都息声,只在心里暗暗敬佩他的善良。
  “咱们点东西吃吧!”小麦打破瞬间的沉默,拿起菜单问江涛吃不吃辣。
  江涛点点头,于是小麦便喊服务生帮我们拿麻辣锅
  “等一下。”江涛喊住服务生,又对我说:“你的胃不适合吃辣,我们点鸳鸯锅好不好?”
  “好好!”末末故装暧昧地说:“鸳鸯好呀,就鸳鸯了!
  我拉住她的手,用唇语对着她一个人说:“你少给我激动。
  末末把手抽出来,对着江涛说:“你可得好好帮我们小培看病,她都没人疼没人爱的,把自己病成那样也不管。
  “要不要借你个手帕帮我哭丧?”这女人看样子很想做媒婆,我把菜单递给她,要她认真点菜别废话。
  江涛像是接着末末的圣旨一样,正儿八经地看看我的脸说:“最近是不是很累,脸色比我上次看到你都差。这个礼拜你也没来找我做检查,胃病可不能拖。
  他的话配合着他的神情,把美女们都惹笑。还是小麦凑上来给我解围:“江医生,我看会诊就等明天小培去医院时候再看,今天我们先吃饭。
  江涛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认真,脖子更红,低头只看菜单。
  “江涛,明天你在的话,我下午去做检查。”也许书读得比较多的男人就是那么单纯的只有好心,我主动跟他约时间,帮他解除尴尬。
  江涛拿出日程本看过后跟我确定时间和要做的项目,然后开始看菜单,还时不时地提示我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席间他的话并不多,有时候会走神,似乎无法跟上我们的话题。小麦发现后就会掉转话题,谈些医患问题,让他能更加容易参与进来。
  这顿饭我吃得很轻松,久违的感觉又浮上心头。与熟悉的朋友,与简单的人相处,蓝天白云就会自动飘回我的身边。
  石然,陈瑞涵,我生命中的孽缘,我前世欠下的债。我必然通通都会去还,只是请你们来得再晚点,给我留片呼吸的天空。

  55.失恋=工作狂
  失恋的人会变成工作狂,我都忘记自己是不是失恋,但我的的确确很疯狂地给自己增加工作,连带着小组成员也比以前忙碌很多。LUCK笑言我们组一定能拿公司本季度的加班补贴奖,光光指标内项目的完成量都已经是上个季度的三倍,明年上半年就算每天放大假也不用愁了。
  我并不想用工作来证明什么,但是专心致志干活的时候,便没有任何烦恼,也不会觉得无聊或者孤单,只会活在每个创意的成就感里
  和大家吃完饭我推说太累就早早归家,拿出从公司带回来的工作继续。在电脑里查看资料,又在画板上改改图纸,不知不觉地工作整个通宵。伸伸懒腰,看看东方鱼肚白的黎明,我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楼下已经是车流人行,一派热闹的中午。突然想起今天跟贵姐说好由我送汤给薇薇,也顾不上吃饭化妆,随便套件厚毛衣就奔出家门。路上堵车,我只好打电话叫一品鸡的外卖送去医院
  昏昏沉沉地赶到病房,薇薇并不在床上
  “阿姨,你知道这个床的女孩子去哪里了吗?”我问旁边床的一位大妈。
  “哦,好象是跟男朋友出去吃饭了。
  男朋友?陈瑞涵回来了吗?
  床头柜上放着一只沙锅,标签上写着一品鸡外卖专用。打开看,完整的鸡并没有动过。
  “那您知道看护的阿姨哪里去了吗?
  大妈摇摇头
  我的肚子也有些饿,空着胃很难受,昨天火锅的胃气在食道里翻腾。想喝粥,可是医院边上只有KFC。上楼去给自己买完汉堡和水再上楼,薇薇跟陈瑞涵已经在病房里
  “你们回来了。”我跟他们打个招呼,便找地方放刚给薇薇买的橘子
  “你先睡会儿,我跟小培出去一下。”陈瑞涵帮薇薇躺下,顺手拉了拉被子,转身示意我出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瑞涵走得一个礼拜都没主动跟我联系,我有时候会发消息去问他过得怎么样,他回电话来说很忙,于是我不再打扰
  “早上回来去看我妈,然后来这里的。”陈瑞涵并没在走廊停下,而是向护理站走去,“贵姐说今天你会给薇薇送汤。
  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说:“今天起晚了,所以就让一品鸡送的外卖。”
  “医生说要土鸡炖汤,外面店里的鸡没有疗效。”陈瑞涵的语气很平常,可是眼睛却盯着我看。
  “看护的阿姨哪里去了?”我选择转移话题
  “辞了。”他有些不快
  “为什么?”薇薇不是说看护不错吗?
  “护理得太差。”言简意赅,却没说出哪里差
  “瑞涵,我们去哪里?
  “给薇薇换个单人病房,她说这个礼拜都没睡好。
  “哦”我点点头应声,“现在单人病房床位很紧张,会不会没有。
  陈瑞涵目光冷峻地望着我说:“我答应她父母照顾好她,就会尽力让她感觉舒适。自己没有能力做到,也就别答应下来。
  我被他的目光望得后退,这话有在说我吗?我怎么觉得他是在指责我什么?
  “陈瑞涵,你是在怪我没照顾好薇薇吗?”有话大家当面说清楚,他的态度太让人怀疑。
  “你没有义务照顾她。
  “你在火什么?”我拦住他的路,“你去广州前我答应你来照顾她,我都有做到啊!”
  “谢谢你。”冷冷地答谢,让我像吃了苍蝇一样。难道现在好人真难做了?
  “你别走。”我拉住想要往前走的他说:“我是为你才每天加班完还赶来医院的,但如果你不知道感谢还要怪我什么,那就太过份了。
  他不语
  “陈瑞涵,你是不是喜欢薇薇?”我不得不抛出自己的疑问
  “文小培,我以为你只是被宠坏的小孩,虽然有些自我和自私,但是心不坏。薇薇说是我父母的干女儿,其实就是我们陈家的家人。不说你要对我的家人如何,她也是你的朋友,你怎么能放着她不管呢?刚才我来的时候,都下午一点了,薇薇连饭还没吃。
  我被他的话气得够呛,一时答不上话来,只问:“那看护干什么去了?”
  “她?呵呵”陈瑞涵冷笑道:“你说这个礼拜你都有来,连这个看护是什么人都没看出来。她自己在楼下花园吃饭跟别人聊天,薇薇点滴挂完都不去叫人,差点出事!
  听他怒气冲冲地说出这些话,我反而平静下来
  “瑞涵,现在下午两点半,我也没吃过饭。”我拿出包里汉堡包扔进旁边的垃圾筒,“这个礼拜我每天都加班到八点,同样也是没吃晚饭就过来看望她。我每天都会买不一样的水果上来,然后陪她说几句话,问问看护好不好再走。我的确没有像对我爸妈那样去对待你的家人,但是我已经很尽力做好我承诺的事情。
  误会是最大的伤害,我不喜欢被人冤枉。该说清楚地全部要讲明白,至于今天陈瑞涵大呼小叫的奇怪态度,我已经懒得去研究,也许我的计划根本就是错的,把他还给两情相悦的薇薇对大家都是件好事
  说完我也不看他,转身就走。在楼梯上,我很不甘心地往后一看,他并没有追上来。脱力般移着脚步往江涛的办公室走去,胃又开始绞痛。实在难受,就捂着胃在走廊里坐下。
  “小培,你怎么了?”江涛手里端着药盘子路过,俯身低头仔细看半天,确定是我才开口问:“胃疼吗?
  我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疼没了
  “你没吃饭吧?”江涛一把扶起我,“去办公室里休息,我那里有药。”
  胃疼是一阵一阵的,吃完他给的药,不一会儿就好了
  “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把把脉。”江涛说着来拉我的手
  “你不是西医吗?也会把脉?”我是不是常识错误
  “我家老人都是中医,所以会一些。”江涛闭眼把着我的手脉,小半会儿睁开眼对我说:“就脉相来看,你的胃病没什么大事,但需要慢慢调理。不过你再也不能乱折腾不吃饭了,否则会胃出血胃穿孔的。
  “那我不用做胃镜了?”我自动忽略医嘱,直接问我最想知道的
  “还是要做的。西医在这方面比较可靠,不过今天你做不来。一则你刚发过病,胃已经很虚弱;二则你有些受凉,赶紧得吃感冒药。
  医生是不是都很喜欢叫病人吃药?早上睡沙发受凉是有,感冒就不见得。我很讨厌吃药,所以又模糊着不答。
  “吃饭去吧,喝点粥比较好。我知道医院后面有家不错的店,我陪你去吃。”江涛边说边换外套,催促着我去吃饭。
  除了医药上的事情,江涛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昨天有善于控制气氛的小麦在还不觉得什么,今天轮我单独跟他吃饭,把人家简历问完一遍就两厢无话,只能埋头苦吃。
  好男人不一定是有趣的男人,有趣的男人一般都不是好男人。想要找很好很有趣的男人,那必须先爱上他。爱了,他就算是块石头也是有趣的。
  吃完饭回医院取车,江涛说要去医院的图书馆查资料,我想起还没跟薇薇说再见,便再次回到病房
  薇薇的床已经空了,询问护士才知道她已经转病房。单人病房是高端护理病房,有专门的护士当看护,粉紫色房间即有卫生间又有电视电话,陈瑞涵对自己的“家人”真舍得花钱。
  病房里只有薇薇一个人,他应该已经回家。
  “小培,你还没回去?”薇薇见我来了,立刻要起来。
  “我刚才去做了个检查,这个病房看起来不错。
  “谢谢你跟瑞涵,我都说别换病房。
  “住着不舒服当然要换,你该早点说的。”我不太开心她什么都不跟我说,却告诉陈瑞涵这个那个的。特别是想起看护的事情,让我很难做人,就对她便说:“那个看护不好,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可以帮你另外找。
  “我看你每天下班都很累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让你再操心我的这些事情。”薇薇垂下眼,看似很内疚,“刚才瑞涵来看我,旁边的阿姨跟他说了很多那位看护的事情,也说了因为她打呼噜让我和全病房都睡不好,所以瑞涵就很生气地把看护给辞退了。
  “既然这样,的确是早该辞的。你平时就算不告诉我,也不能任着她乱来!你可以当面说她的呀。”我有些着急地说。
  “我……”薇薇的语气很无奈,咬唇轻声道:“我看她赚钱挺不容易的,晚上也不能睡死。哎,瑞涵说我太善良了,我就是没用。
  “她是赚钱的,那是她的工作。你别老为别人着想而忘记自己的利益呀!”我教育着薇薇,难道她真是小龙女?这年代还有那么牺牲自己的人吗?问题是你牺牲自己,干吗还要把我一起拉上。害得我好人没做上,还要被人冤枉。
  “他们都说我老为别人想,但是我说不出重话。”薇薇看上去就要哭了。
  我最见不得美女黎花带雨的哭,赶紧安慰她几句。柔弱的美女自然要被人保护,善良有时候也是种保护壳。只有我这种傻乎乎的孤勇女人,妄想用自己的力量争来男人的爱护,才是最笨最累最不讨喜的。很想让她有点主见,再坚强一点,可是我这个失败者又有什么立场教育人家呢?
  话不投机想要走,薇薇拉住我,可怜巴巴地说: “小培,你能不能常来看我,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恩。”我说过我其实心很软。
  “还有,瑞涵把我当亲人,所以老为我做这个做那个,你可别生他的气。”
  我有理由生他的气吗?交易条约可没约束他的自由,要不就是我放弃交易,要不就是我继续养狼计划
  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摇摇头,看似在回答薇薇,其实是想把脑袋里的烦恼一抛而净。看来我回去还得继续加班工作,烦恼为什么老是跟着我跑呢?的一吻订约。
  家里的信箱里有封喜帖,是个不远不近的朋友寄来的,一个我和石然都认识的朋友。初秋的时候他才刚刚要死要活地结束一段恋爱,冬天还没深入,他的新娘便已是奉子成婚。男人们的心是如此难懂,爱情与身体就像地球的两极,深情和薄情只在一线之间。我只能想:幸而那个等待孩子出生的可怜女人不是我。
  边走边计算该送多少钱的红包,撞上刚从电梯里出来的人也没意识到。
  “饿晕了所以眼花吗?”熟悉的声音,带点冷漠的责备。能对“美女”如此讲话的,必定是帅若陈瑞涵的男人。
  明黄色的大格毛衣配上嫩橘的纯色羊毛围巾,外面套着件深卡其色的棉风衣,眼前穿着时尚闷骚的健硕人墙正是惹得我胃疼的那个人。
  “我眼是瞎的。”明显挑事的语气可以用来发泄我的不满,说完瞟都不瞟他,直接进电梯。
  陈瑞涵把我从电梯里拉出来,任凭身后的门自动关上。我试图甩开抓住我的大手,却还是被死死抠住。
  “你跑去哪里了?为什么才回来。”领导当惯的人总是不分场合地对人训斥。
  我狠狠地瞪着他,心里很想大叫:管你P事。转念却用很酸很刺的语气说:“薇薇的新病房很漂亮,一定非常贵吧!你对你的家人真慷慨。
  我就是个孩子气的女人,明知道现在不适合耍小性子,却还是任性地捡起带着全部委屈情绪的火柴,点燃矛盾焦点的导线。
  “我给你买了些吃的。”陈瑞涵松开握住我的手,语气也变得温柔,说完把提着的袋子往我手里塞。
  “拿开!”我甩手看都不看,很来劲地继续发脾气。
  上个礼拜的身体约会是假的吗?我这么努力尽责地扮演他的女友,他怎么能感受不到呢?我像对待家人般用心关怀他和他身边的人,为何还要怀疑我?下午那通火气里,先不论他和薇薇有什么纠缠,就算如他所说是家人关系,也不能不问事实乱指责人,说明他根本不相信我!想到这些我更是恼火,对着电梯按纽拼命狂按。
  他拦下我按电梯的手,绕到我跟前挡住门,将手里的袋子提到我们中间,硬是要我看到。白色无字的塑料带里装着翠绿色的特殊打包盒,上面印着烫金的四个字:顾家食铺。一家超级豪华,超级热门,超级奢侈,超级小资的高档餐馆,一盘青菜价比鱼翅。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冷热酸甜都挑了些。”不愠不火地声音很具媚惑,如黄金般沉甸甸的外卖盒子瞬间疏通我心中的万臭马桶。懂得金钱攻势的男人永远招人爱,刚好我又是那么虚荣。只是堵虽然不堵了,余臭却还无法完全释怀。
  “你给薇薇去吃呀!”发现他有认错的意识,引发我吵闹的欲望,其实只为得到更多重视。
  陈瑞涵像看懂我的小心思似的,就是不吵不闹,冷眼观望。我觉得一个人大喊很没意思,转身走进即将合拢的电梯,他随即跟上来。狭小的电梯空间里,他身上的压迫性气息将我逼退到角落。突然感觉被人紧紧抱住,整张脸都陷进柔软高大的身躯。试图挣扎,环住我背肌的双手却更使劲。
  “别动,让我抱着你。”陈瑞涵的声音落在我的脖畔,魔咒般的低语顿时点住我的穴道。抬头想要摸清楚情况,未及看明他的脸,我的冰冷红唇就被急速贴上的炙热所烫,酥麻的感觉随即荡漾在每个细胞。混着诱人菱香的男性气息随着他起伏的呼吸散发出来,弥漫在我的口鼻之间,引得我不舍远离那两瓣游弋在唇边的滚烫薄唇。口中感受到他的柔湿舌尖带着一丝霸气敲开我的贝齿,宽厚的舌身毫不犹豫地包裹住我的舌苔,回旋纠结。放肆的旋动引来粗鲁的快感,我的喉间不可自抑的逸出轻颤,将口舌双双震离
  “你……”我的言语变成喃喃自呓,他懂得如何不用一字一句就化解女人的吵闹。
  声音很快就湮没在口舌再一次的纠缠中。他用牙齿轻舐我的舌线,刺而不痛,缠绵辗转,勾魂夺魄。他用唇上霸道的允吸,硬是抢占主控
  “不许再生气了。”他趁着呼吸的间隙对我轻语哄道
  “那你告诉我,跟薇薇是什么关系?”我努力侧过脑袋边躲避他的攻势边把话题拉到重点问题上。
  “好像妹妹一样的家人,我七岁前都是由她的爸爸妈妈抚养。”他直接把唇落在我耳边的黑发上,边吻边补充,“对不起,刚才说话重了点。
  关于薇薇的答案是我前所未料的,怪不得从来不肯付出真情的他竟然会对薇薇那么好,原来还真是干亲。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会道歉,难道是给我台阶下?那么轻易就顺着台阶下去,改天他还是会再犯,所以我得彻底解决问题。
  “你哪里是说话重,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过我,乱冤枉人!是谁说要我们之间不是过家家?是谁老把自己装得很敬业?是谁……
  陈瑞涵再次吻住我的唇,堵住我喋喋不休的话语。亲吻变成唇间的触碰,如鸭绒般柔软的舒适感借着血管通致身体最隐秘的角落。
  “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认真的。”从霸道的激战中泄漏出来的话语微不可辩,却气势迫人。他的舌尖随着落下的话音狠狠地深探进我的喉锁,转而温柔外滑,留下一道如牛奶般香腻的润感。
  我的神经被那瓣霸唇所控,怒火早被他口中的蜜息冲到不知何方,连撒娇嗲闹的力量也失去。电梯门开,陈瑞涵抱着我像跳华尔滋似的顺着弧度共同闪到走廊。他将我抵在木门上,口唇的攻势丝毫不减,手也不安分起来。轻抚迅速刺激双方的身体,这次他的欲望迅速膨胀。
  “开门。”二字命令夹杂在略显急促的呼吸里,丝毫不容置疑
  我从包中摸出钥匙,颤抖的双手半天也没能找到锁孔
  “你该给我把钥匙,免得我在风堆里等待。”陈瑞涵的语气也不可自控,却还是边说边隔衣在我的后腰上摩擦,手伸过来帮我握住钥匙开门
  门突然被打开,我们相拥着跌进房内。没有一丝迟疑,目标就是沙发。寒冷的空气挡不住激情,他顺手丢下手里的盒子,把我压倒在纯白的羊毛毯上。动作早已狂野,他几近撕裂般扯开我的毛衣扣子,大手瞬间探进温暖的前胸。我用手勾住他俯下的身体,将双脚紧紧缠住他的腰,动作十分挑逗。究竟什么时候我对性爱变得如此迫不急待?似乎从认识陈瑞涵那天起,身体就彻底背叛常规。
  呼吸越发急促,眼神里满是无边无迹的欲望。呻吟顺着身体的磨擦流泻,他喉底无法压抑的低咆将两具身体彻底密合
  “有套吗?”沉迷的时刻,耳边传来语音不清的询问
  没有固定的床伴,哪里来常备的套套。我和陈瑞涵顿时停下身体所有的动作,两两相望。
  范妮说:二十五岁以后的女人,家里最不可缺少的就是避孕套。有男人想进入身体做客时,它是女人最好的保护伞;没有男人长期缺乏滋润时,吹大它当气球自娱自乐至少可以暂时排解精神的寂寞
  “我去买。”陈公子果然是出去玩惯的,任何时候都知道要做好防护
  “不要了,我等下会吃药。”我拉住已经起身的他。现在正是最热烈的时刻,去去再回就如同冷饭回锅,还有什么吃头!
  陈瑞涵似乎也有些犹豫,任谁都无法逃脱自然的生理。他重新俯下身体,动作还是同样的温柔,却略显迟疑
  TOKIO HOT L的金属摇滚很是时候的再次破坏只剩呼吸的寂静空间,这回换我的手机唱响。他游弋在我身上的手立刻停止动作,似乎等待我起身接电话。
  “不要管它。”又是电话,上帝也太没有创意,同样的破坏手段用两次。我翻身坐到他的身上,很不甘心地继续
  金属音乐的韵律似乎并不合适现在的气氛,我和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手机唱毕不到两秒,家里的座机又响
  TM!是谁那么不识相?
  “去接吧。”他坐起身,把我从他身上扶起
  我有点可怜这个男人。上帝是有趣的人,他一定是认为陈瑞涵在女人身上造孽太多,因此故意连续两次在关键时刻制造这种容易阳痿的“突击”
  兴致是完全消失了,我站起来走向电话
  “喂,小培你在哪里?”尖着嗓子激动喊叫的肯定是末末
  “你往我家座机打电话,我能在哪里?!”好事被破坏,情绪当然不佳。
  “你在睡觉吗?我吵醒你了不好意思。”末末反应很快,马上意识到我语气不对劲,“我就是问你,明天你是不是在家?我有事想找你。
  “恩,应该在家。”我想也没想就答
  “好好,那你继续睡觉,明天见。”小妮子满意地挂下电话,只留着我对话筒咬牙切齿。
  “又要等下次。”陈瑞涵从我身后搂住我,一边帮我整理凌乱不堪的衣服,一边怨怨道:“你那床头柜里的XXXL号呢?
  “当气球吹了。”我愤愤地摔下电话
  他开始大笑,牵着我的手走到餐桌边。桌面上已经摆好他带来的东西,很精致,可我却没胃口。他坐下来,递一双筷子给我,自己也拿起一双,像哄小孩子般对我说:“吃点吧,别饿坏了。乖。”
  “不饿不想吃。
  “还生气呢?”他往自己嘴里塞进一块糕点,故意吃得津津有味
  “陈瑞涵,薇薇是你的家人,那我就不是你女朋友了?”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尽,我又把话题扯回先前的主题
  他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地看着我说:“小培,我说过的话都会做到。你是我的女朋友,也是合适的结婚对象。钱,我会赚给你。面子,我会撑给你。对你和你的家人以及将来的小家庭,我都会付起相应的责任。但是你应该很明白,有些东西我能给你,有些东西我不想给你。”
  “什么东西不给?”陈瑞涵推心置腹的语气让我不由较真起来
  “比如所谓的爱情和所谓的专一。”他的帅脸要扮演花花公子简直是天生的资源,浓眉微翘顿时整个人变得风流倜傥,把那句“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表情演绎得活灵活现。
  “谁要你的爱情!”我拿起筷子,赌气似的往嘴里塞进一块抹茶酥,又用水把它灌下去,心里很为他的话发毛。想起这个礼拜我过于主动的行为,有些恼火让他觉得好象我要倒追似的,便咬着牙狠狠地说:“你以为我这个礼拜忙上忙下,发给你长途短消息就是为了得到你那点爱情吗?陈瑞涵,婚姻里没有爱情可以,但如果缺少基本的互相关怀和互相信任,迟早都会摔个粉碎。我是答应跟你做交易,可我也想要稳定的家庭。如果你做不到像对待家人那样关心我,信任我,对我们的关系尽心尽责,那就趁早散伙,也别伤了老人的心。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要求我写求婚保证书!别撅嘴了,都可以挂油瓶了。”陈瑞涵用指腹按住我的微肿的嘴唇,眼眸里闪烁着坚定的星辉:“看来你都已经想好,我也喜欢做事前把条件都说清楚。你讲的我都同意,只要你能做到,那我也没问题。
  没想到他那么干脆也那么直白。和他在一起很累,因为他把自己的感情和思想藏得太深太完好,让人无法轻易理解。可有时候他也不那么难处,因为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丑恶,把话都说清楚再办事,比合同书都还要明了
  “我还得去公司一趟,先走了。”陈瑞涵起身走到玄观穿外套
  我也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备用钥匙,跟着出去递给他说:“好太太是不会让老公站在风里等待的。收好别丢在别的女人家,就算丢了也要偷偷配好再来。
  他接过钥匙放好,又探过脑袋来在我的绛唇上轻点。双掌带着极度的柔情滑过我的脸庞,语气甜蜜地说:,“这记是我们补充合约的盖章,从现在开始你正式成为我的女朋友。”
  我把他推出门外,转身回来突然皱起眉头。现在开始才算他的正式女朋友,那之前是什么?难道做他的女朋友还有试用期?
  本周,文小培同志以出色的表现被陈经理正式录用
  天使的微笑
  天气预报说:从周日开始,本市将持续晴朗天气
  头上的天空又变为蓝色,白云朵朵穿插在灿烂的阳光里,初冬的天气和我的心情一样无限美好。近期工作没有太大烦恼,陈瑞涵答应成为合格男友,还有姐妹淘的互动又重新开始,文小培也即将重现活力
  周日早早起来,准备趁着好天气去老妈家转一圈,然后再去探望陈妈妈,可是九点不到胖子就打电话过来
  “喂,小培吗?我是胖子。”末末的男朋友跟她的嗓门一样大,“末末让我来接你出去。”
  “出去?她已经起床了?不是说过来找我吗?”本以为小妮子一定会睡到日上三竿,那我还能利用早上时间去办点事情,怎么突然那么勤劳
  “去参加个活动,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胖子说话像是背台词
  “她跟你一起来了吗?”我知道问后援团男人没用,还是直接找当事人。
  “没有。末末说她来你就只会骂人,我来你就不好意思不去。
  吐血,算他们这招狠,把丑话都说前头
  “末末让你穿得休闲点,也不用化妆。我在你家楼下等着呢!”胖子交代完就挂电话,没给我一秒的余地
  不找他们俩去电视台当节目策划太可惜,做事非常之戏剧化。拉开窗帘往下看,胖子站在他的QQ车前,壮手一挥

  确是来真的
  赶紧换衣服下楼,上车就问:“胖子,你这辆四个轮子的电动车能支撑到活动目的地吗?”
  胖子斜瞟我一眼道:“别小看我儿子,它跑起来一点都不比奥迪慢。
  “是不比奥迪他儿子奥拓慢吧!”我立刻回嘴,“上次跟自行车撞,人家没事,你的车却凹进一大块,我能不害怕吗?
  “别担心,等下就换江涛的车,我们……”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赶紧捂嘴扯开话题,“小培,你起得真早。
  末末找的男朋友跟她真有夫妻相,说话做事非常合拍。居然能想出这种类似绑架的方法,硬把我和江涛凑一起
  我都在你车上了,你就说实话吧。”我的声音冰冷
  “其实也没什么。江涛他们义工团今天会去乡下搞活动,末末说你一个人在家很闷的,就组织大家一起去做好人好事。”胖子摸摸额头,故作随意地说
  “大家是多少人呀?”我继续逼问
  “末末,你,还有我。
  死小鬼,想当媒婆想疯了,如此大型无聊的活动她都乐意去,还搞出这种架势,难道收了江涛的钱不成?
  事实证明是我太小人,江涛见到我时惊讶和欢喜的表情量他也装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把末末拉到一边悄悄地问
  末末摆出救世主的表情说:“还用问吗?我在努力帮你制造机会。
  “我看你是太闲,不如跟你们家胖子造人去。”我回讽她
  “小培,姑娘家大白天的要注意言行呀!人家江涛同学很纯洁的,可别把他吓跑了。”末末手指放嘴前一嘘,对着我眨巴几下小眼
  “美女们上车吧!”胖子突然从一辆车的副驾驶座里伸出脑袋来招呼我们,惊吓指数三级。
  我一直认为车子就是男人性格的表现。石然喜欢悍马,他说驾御征服世界的力量让他身心满足;陈瑞涵喜欢BMW,事业金钱女人外加面子统统都要有。江涛开得是辆银灰色运动版福特福克斯,简简单单的外型毫不招摇的颜色,却实实在在的拥有强大动力和充足空间
  “江涛,你的车挺宽敞的。”坐上车末末就赞扬起来
  “他没有大车怎么装得下那么多货!”胖子在前排喊起来
  我回头一看,后面的架子上堆满用报纸包扎好的包裹。江涛从后视镜里注意到我的目光,解释说:“都是网友捐给山里小孩老人的衣服书本,天气快冷了,我给他们带过去。”
  “网友?天涯? 楼?新浪?”看不出江涛挺害羞的男生竟然也蛮有组织能力的,这一车的东西不是三五个人就能捐成的
  “江涛有自己的义工网站,前面那辆车里坐得都是坛子里的兄弟姐妹。”胖子朝前方一辆金杯商务车指指
  “你还会建网站?!江涛,你真是人才呀。”末末兴奋地拉我的袖子,像找到宝贝似的开心。
  “网站不是我建的,是我们大学的几个学院学生会共同建立,由计算机学院的学生义务负责日常维护,我只是个跑腿组织活动的。”江涛赶紧解释,从镜子里看他的脸又红成苹果。
  “网站注册人数是多少?”我随口问道
  “两万多点。”江涛也不太确定
  “那影响力也不小了。硬件费用挺贵的吧?是不是有商业捐助?”我虽不是学商出身,但在公司混那么久,聊起天来不自觉就往钱去
  “恩,租服务器什么的是由企业捐助款完成的,不过网站是非赢利性质。”
  “拉赞助不容易吧?”胖子问道
  江涛憨憨地笑笑,并不接话。以前大学时候我也做过外联部的工作,那种拉赞助的事情能容易吗?不知道这般无污染的人是怎么把捐助给谈下来的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两边的田野里金光闪耀。有末末和胖子在,永远不会缺少笑语,小小的车子载着满满的欢声驶进古朴贫瘠的山区
  我们的车子刚到村口,就被一群孩子围住
  “江涛哥哥!江涛哥哥!”山里的孩子操着乡音热情的呼唤着江涛的名字,场面的温情指数一点都不比总理下访逊色
  好不容易开到村***的破落办公室前,更多的人围上来。从人群里窜出个像脏猫似的小孩,一把拉住我的衣服,险些把我撞翻。我惊吓地喊出声来,小孩更是不知所措
  “草草,身体好点了吗?”江涛扶住我后又蹲下来跟他说话,刚好能面对面的高度。
  我们的车子刚到村口,就被一群孩子围住
  “江涛哥哥!江涛哥哥!”山里的孩子操着乡音热情的呼唤着江涛的名字,场面的温情指数一点都不比总理下访逊色
  好不容易开到村***的破落办公室前,更多的人围上来。从人群里窜出个像脏猫似的小孩,一把拉住我的衣服,险些把我撞翻。我惊吓地喊出声来,小孩更是不知所措
  “草草,身体好点了吗?”江涛扶住我后又蹲下来跟他说话,刚好能面对面的高度。
  “江涛哥哥,这个给你。”小孩递给他一只看似花环的东西
  江涛接过来仔细地看了又看,然后带在脖子上问道:“这是你上次跟我说的花吗?很漂亮,谢谢
  村子不大,人口也不多,壮年的都出去打工,留下些老人小孩和哺育期的妇女。我和末末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做些不用脑袋的活。末末喜欢小孩子,很快就跟脏猫们打闹成一片,帮着在义诊台前维持秩序和分发书本衣服,我跟着另一拨人去村里孤寡老人的家打扫卫生
  来山里的路不好走,义工们都很珍惜这一天的时间,忙到下午两点才开饭。伙食是自备的面包和水,也是我最不喜欢的东西之一。劳累的体力活和肮脏的环境让我没有吃东西的欲望,远远地看见末末和胖子正在喂几个小孩吃饭,江涛还在义诊台上,于是在溪水边挑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休息。
  “你也是省城来帮助我们的姐姐吗?”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仔细看就是刚才那个叫草草的男孩子
  “是啊。”我看见他一直盯着我的面包,就递给他说:“这个你拿着吃吧。”
  “那你呢?”草草伸出手来,想到什么又缩回去,“你没吃饭会饿的。”
  “我不饿,你吃吧。”他的目光里有种我不曾亲眼见过的神色,让人无法不疼爱关心。
  草草开心地捧着面包蹦蹦跳跳地跑开,又突然回头对我说:“姐姐,你别坐在那里,有山蚂蝗的。
  “谢谢你。”我对他感激地笑笑
  自然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我似乎很久没有这般亲近绿色。用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想将整座山都搬回家去
  “你怎么不吃东西,是不是胃又难受?”江涛出现在我身边,手里拿着一只碗,“你把面包给了草草,他让我给你端碗米汤来。
  脏西西的碗边上浮着一层油,碗里本该是白色的汤水也有些潮黄。我接过米糖后把碗放在身边,朝他笑笑说:“我不饿,所以就把面包给他了。
  江涛看看我身边的碗,欲言又止,只为难的皱皱眉头
  “怎么了?”他太不懂得掩饰,我一眼就看出问题
  “这个你不吃吗?”江涛拿起碗,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开始擦起边缘,“草草是个很可怜的小孩。爸爸很早病死了,妈妈在城里打工,他就跟着瘫痪的爷爷生活。平时他们家连饭都吃不上,这个米汤应该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我已经明白意思。我接过碗,笑着喝下去。热乎乎的汤水没有任何调料,却隐藏着一丝甘甜的后味。草草又不知从哪里就窜出来,看着我手里的空碗咧开缺颗门牙的嘴笑起来。
  “江涛,那个治感冒的草药用完了。”义工团的成员又重新开始投入劳动。
  “那你们先记下来,我过段时间会寄给他们。”江涛也起身准备走,他从袋子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我说:“这个是我从给孩子们的礼物里偷出的,等下饿了可以吃,你别再送给别人。”
  我笑着接过巧克力,对江涛投去感谢的微笑
  黄昏时刻我们告别村民们,两部空空只剩人的车子再度被簇拥着开出村口。回头看着那些拼命挥手的身影,竟然有种幸福感。想起草草的微笑,我真后悔没有用手机拍下来。曾经以为欧洲的教堂里那些胖天使的笑容是最美的,其实在我们的身边就有像天使一样的面孔。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如此简单,帮助与被帮助,感激与被感激,答谢与被答谢,完全没有猜忌没有谋算没有利益。草草的微笑把蓝天白云和金色的阳光都比下去,因为他才是最纯净的
  同样拥有天使般笑颜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嘴角弯成月牙状睡在副驾驶座上的江涛。

  女人如蛇蝎
  我们迷恋华丽的陷阱,醉心冷漠的周旋,我们用鲜艳唇膏做枪,用媚态丛生做防护,然后将阴冷的机敏涂上欲望汁液,滴落人间,再将自己的灵魂摧毁……
  这,就是蛇蝎女人的全部含义
  《蛇蝎女人备忘录》
  山里的一天义工生活就像梦境般存放在心灵的某个角落,我珍惜这份难得的美好,将它视为回忆中最宝贵的财富之一。可是当末末问我下次活动还去不去,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去。因为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能活得那么纯真,而我注定只能当蛇蝎般的女人
  关总那里的水暖设计内部竞争已经拖着好久没消息了。设计案我早就按照他给的信息做好,花点心思加上时尚的纸面包装,文案做得非常精美。特别是原本我们组实力很弱的外观设计,我也找到解决方案。上次赶南城房产的图纸有请过几个在校研究生帮忙,我发现其中有个男生很有设计天赋。于是就把这次的案子又交给他打初稿,做出来的成果也很让我满意。经过修改润色,完全不比名家大作逊色。前几天对方公司传出消息要最后定案,关总打过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能交稿,我故意把时间说晚些日子,因为还有个很重要的反奸计划要实施
  今天我放下手头的工地项目,大早赶去公司。我把小组成员叫在一起开会,讲得就是这个案子。
  “上次那个水暖案子要结稿了,内部设计的初稿大家都看过,外部设计部分我说过请各位做好交上来,大家投票决定选用哪一份,被选上的成员会按照承诺得到进修机会。我明天要看到设计稿框架,下周一早上交终稿。
  如今我这个小头头是越当越有架势,最近几个小案子都完成得很出色,小组分成也不错,手下组员越来越听话。公司其他部门相好的几个同事说,灵月小组好几个成员想调换过来。
  我交代完任务,又分配一下组里的工作就散会。随后我单独把小芬叫到露台谈话。
  “小芬,你知道我们组的综合实力并不太强。现在公司接的都是团队工作的大项目,我需要培养一些人才。你的工作态度和工作热情很合适做这行,这次的培训是个很难得的机会,老师都是直接由英国建筑学院派来的。我非常希望你能取得培训机会!你没独立做外型设计的经验,如果问题你就直接来找我。
  小芬用力地点点头。中午时候我看见她躲在外面打电话,语气和表情都像是在跟人商量什么事情。电话的那头应该是林文彬吧,难道她搞不定那只狐狸?
  我决定去给她加团火,在MSN上把屏蔽多时的林色狼给释放出来,故意把签名档改为:烦恼,烦恼,连找个帅哥吃饭都没人乐意
  毕竟共事多年,林某人的本性我是非常了解的。果然不出半个小时,他就打电话来约我一起吃晚饭,还特意加重语气说:“只要是小培公主找人陪,我立刻就过来买单,因为我是你的殷勤骑士。”
  冒着吐血的可能,我还是决定为工作牺牲一下,人家可是我同时消灭N个敌人的最好帮手。
  吃饭的地方是他挑的,最近城里最红火的商业饭局餐厅。林某人很懂得计算,连泡女人也找公司可以签单的地方
  “呦,亲爱的,你是越来越精神了!”林文彬的广本刚好停在我的车边,他动作迅速地下车帮我开门,毛手毛脚地搭上我的肩膀
  饭都没吃,事情也没谈,先想吃我豆腐,那是没门的!我故作妩媚地笑着弯下腰,重新打开车门拿包,顺利躲开狼爪
  “林总现在发达了,越来越潇洒的。”我也顺便恭维他一下,配合着背后满是商业气氛的餐厅,***
  林文彬锁好车门,绕到我身边,又想动手动脚。我施展躲避轻功,左闪右歪地跟他走到订好的位子上。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我开始放话
  “南城房产的二次竟标就在明年年初了,听说你们公司会引进人才为这次活动大展伸手做准备?”我先用这个大引子下钩
  林文彬眯着小眼一笑,看似了然在心的样子说:“小培,你不会是要在我们约会的时候谈这么上感情的商业机密话题吧?
  谁跟你约会!我心里呕吐一百遍,脸上还是保持笑容
  “哎呦,还说是我的骑士呢,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家,连这么点事情都不肯告诉我。”
  “怎么了?你是想念和我一起工作吗?”林文彬把手搭上来,握住我的手说:“可惜你实力太强,老头子不肯放你,A也没法收你。
  “哪里呀,哎,你都不知道。”我假装烦恼地样子说:“你带出来的那个卢毕海恐怕才是老头子的最爱吧
  “卢毕海?就他的能力和设计感来说都是业界很难得的人才,但是不一直压在灵月下面吗?”说到工作上的小道消息,他又立刻变正经
  “林总,您老在A升职后是不是太忙了,竟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我故意压损他,越装神秘他越相信我的话
  “老头子早看出灵月的水平了。这次公司有个很简单的项目,老头子明里说是为了水暖代理权让我跟灵月竞争,暗地里还不是想试探一下卢毕海的能力!”我摇摇头叹口气,再抿一口红酒说:“灵月是有后台的,老头子又不舍得炒她,就打算建个新的部门给她,专门负责小案子。说起来是让灵月升职当部门经理,其实就是架空不给她碰大项目的权利。
  “那跟卢毕海有什么关系?”林文彬问也不问人就抽起烟来,小眼睛贼转着在算计。
  我看出他已经半上钩,就赶紧再加把劲地吐槽:“上次我碰运气捡个便宜拿到一次投标的案子,公司里早就有人看我不顺眼。你走以后,就更没人罩我了。老头子前段时间老提要帮我找几个得力帮手,说起来是怕我人手不够,其实就是不放心女人坐这个位子,他想要卢毕海代替我。现在我手上还有几个赚钱的项目,他也不太敢违我意思硬塞人给我。但如果二次竟标开始,他肯定会把卢毕海放进伦迪的组里,让他们强强联手后赢了外面再赶跑我。哎,你说我想到这些能不着急,能不找你吗?”
  他借着吞吐着烟圈的沉默在思考我的话,我趁机推波助澜,故意装出风情万种的样子发嗲地说:“林总,林哥,我现在是未雨绸缪,请你给我留条后路,万一不行我就早早辞职来投奔你们A了。你可得照顾我呀!
  声音肉麻得把我自己震酥,装就要装得像,否则刚才白白被他摸去。
  林文彬鬼笑着抽完最后一口烟,问道:“那要是这次被你赢过灵月组呢?”
  终于钓到了,我等得就是这句话。
  “要是我能赢,那卢毕海就得走人了。
  “为什么?老头子舍得吗?
  “不舍得这一个,抛弃的可是芸芸大众。”话已至此,他是聪明人,必然早就听明白。卢毕海是他带出来的人才,竞争力有多强他自然清楚。二次投标的时候,我绝对不相信林文彬愿意面对这么个敌手
  他的眼角露出奸笑,我想偷设计对这种人来说早已经滚熟,我就等着问小芬帮我要到这个设计,然后一举把内鬼和对手全部赶跑
  红酒看似妖艳轻柔,实则后劲实足。林文彬死命灌我酒,为了演出巴结他的样子,我只能尽量喝。走去停车场的时候我已经微醉,被他扶在身边挣脱不掉。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在我腰间摸来摸去,带着酒臭的嘴在我头发边上碰撞。我打开他的手却不敢随便发火,要不然今天晚上就白演。但是林文彬越来越放肆,竟然跟在我身边,紧贴着我要进我车子送我回家。我跟他磨着嘴皮,太极推拿地婉拒,可是他偏偏坚持不懈。
  “这不是林总吗?”远处有人跟林文彬打招呼
  “啊,黄总啊,您好您好。”林文彬放开我向那人走去。
  “那位是……?”黄总很三八地问。
  “一个朋友,刚才一起吃饭,正准备走。
  我趁着这个机会,跟林文彬打个招呼立刻走人,留着他跟黄总继续寒暄。车子刚驶出停车场,就撞上从旁边出口弯出来的一辆车。下车查看,戚戚新的白色宝马车头被撞下一块漆,陈瑞涵从车里走出来
  怎么会是你?”我还真有些喝醉
  “不是我还有谁会帮你把那个姓林的引开。”陈瑞涵走到两车碰撞的地方,仔细查看一下,开始拨打电话。
  有点开心,我以为我是个还算聪明的女人,结果男人随手给出的某个小恩惠就把我哄满足。为了掩饰嘴角荡开的微笑,我从包里拿出保险公司的名片递过去:“帮我也打一个吧。”
  “你是真醉了?保险公司来的话,交警也会来的。你喝成这样,是打算被吊销驾驶证吗?”陈瑞涵把我的手挡开,自顾自地打电话。
  “我让司机过来把你的车开去修理厂,在这里等一下。”他帮我拔出车钥匙,将我的包包丢进他的车里。
  我靠在他的车身上吹风,酒后的燥热很憋闷,连解三颗衬衫扣子还觉得难受。
  “你怎么了?”陈瑞涵关上门绕到我身边,摸摸我额头的冷汗,皱起眉头说:“喝成这样!”
  “难受。”我像是找到支撑似的往他身上靠,也不管他穿得是什么名牌大衣。酒精让我变得柔弱,撒娇般得紧贴住他的身体,随手勾住他的脖子,脑袋靠上宽厚的肩膀。
  “喝得时候怎么不觉得难受?”陈瑞涵没有拒绝我的拥抱,也没有更多行动。
  “工作需要嘛。”撒娇般回答他。
  “有必要牺牲那么大吗?”他倒是一本正经地跟我这个醉鬼聊起天来。
  “缺钱没办法。”我的词随口就来,思维随着血液流通速度的加快而变得迅猛。
  陈瑞涵不语,沉默片刻后把我扶直,又走到我跟前帮我把大衣拉紧。“你喝多了,到车里去休息一下。”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冷俊的脸上线条分明。
  “我以为你会说你来养我。”撅起嘴,闷头数地上的圈圈。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给你钱的。
  “为什么?”其实不该问的,答案我知道,却忍不住多嘴询问。
  “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将来可能会是我的太太,给你钱花是义务。”陈瑞涵的回答像是法庭上的辩护,滴水不漏,完全不带感情。
  也许是酒精的刺激,我的心有些失落。明知道他的答案就是如此,但总希望男人能再多疼我一点
  “我去走走。”抬起头对着迎面吹来的凉风尽情呼吸,想忘记自己必须要当蛇蝎女人的事实。
  回过头看见陈瑞涵一直注视着我的背影,对着他温柔的一笑便又走向前方。
  很想告诉他,我需要的不是钱而是停泊休息的坚强港湾。很想告诉他,我不愿意做图谋算计的阴险女人而想成为心灵纯洁的义工姐姐。很想告诉他,我希望能找到专一爱我的男人而非交易的婚姻。我有太多太多想告诉他的,只是他并不能懂,也无力去做什么。
  石然说过:如果不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那就挑对你最重要的。
  庸俗的女人要的不过是锦衣玉食的光鲜生活,那么就伸出手抓住所有能让自己欲望能得到满足的机会。而蛇蝎,是女人奋斗时候的必备铠甲。

  糖果高跟鞋
  最近世面上流行糖果鞋。圆圆的鞋头,窄窄的坡跟,亮亮的漆皮,如糖果般绚烂明亮的色彩让人爱不释手。在旺旺上给小麦传去照片,她立刻约我下午结伴去扫货
  “小培,那么多颜色你穿得完吗?过季可就退流行了。”小麦紧紧眉头,语气担忧地看着我手里红黄蓝绿黑五双鞋。
  “穿不完。”我站到镜子前面摆出S型前照后照,“但是我可以放在家里看,这么漂亮的东西,看着心情也能变好。
  “你最近心情很坏吗?”小麦面色担忧地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天姐妹淘对我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个因失恋而心理严重受伤的人。我最讨厌收到别人尤其是女人的同情,包括我的姐妹淘。是我主动对石然表白的,他有接受或者不接受的权利,而我也有伤心或者不伤心的权利。廉价的同情把我的努力彻底否定,我反倒希望朋友只是当作不知道,或者默默给我支持和依靠,因此我选择什么都不说
  “只是有点累,所以想花钱解脱一下。”我把鞋子全部递给店员开票,她立刻对我殷勤无比。
  小麦看似随意地问:“陈瑞涵还有找你吗?
  “怎么想起说他?”我继续试我的鞋,表情同样的随意。
  “前几天在餐厅门口看见你们了。”她用典型的情感节目主播口吻引导我开口,“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
  餐厅门口应该就是我跟林文彬吃饭那次。小麦会突然问他,可能是看到我们两个举止亲密。
  “我现在是他的女朋友。
  从未打算隐瞒事实,姐妹淘并不会轻视我对钱的欲望,但我知道她们会过于担心交易婚姻对我的伤害。做决定时就知道也许会受伤,可是风险背后也有我想要的东西,旁观者永远无法明白赌徒的心理。输不过是眼泪,痛无非是重生,没有去试便永远不知道结果。如今我就是要定陈瑞涵,任何试图劝说的话语都不想听见,因此不会主动交代。
  小麦脸上的惊奇掩饰不及,转而又恢复常态地问:“因为石然的事吗?”
  “开始的确因为石然,但现在不是。”我从售货员手里接过小票塞进包里,告诉她过一小时再来拿,便和小麦齐齐走向临湖的冰激凌店。
  “如果不是因为石然,难不成你爱上陈瑞涵了?”如我所料,小麦眼底涌上担心的神色。
  “陈瑞涵,我只是不讨厌他。”我往嘴里塞进很大一块冰激凌,冻得直咧嘴,“你还记得我们几个说过关于找老公是有钱重要还是有爱重要的话题吗?
  小麦小口小口地吃着香蕉船,嘴里轻轻恩一声
  “那时候我就说过,我要的是钱。陈瑞涵虽然很花心,但他愿意也有能力给我完美婚姻需要的东西,因此我就答应做他女朋友。
  “完美婚姻需要的东西。”小麦重复着我话里的词,突然转过脸来盯着我,“给你这些是因为他爱你吗?
  我摇摇头说:“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只有交易。他需要一个我这样条件相貌家世的女人当老婆,我需要一个大方体面拿得出手如他的人当老公。
  “所以你成了第二个范妮?”小麦也被自己的话吃了一惊,目光扫过我略为呆滞的表情安慰道:“至少石然对你还是好过那么多年的。
  范妮,因男人受伤而抛弃感情的女人。如今她是真真切切地修炼成她最崇拜的萨曼莎,只爱高潮不爱男人。可我们却常常怀念初进大学十分安静,还有点点害羞,善良贤惠的她。如果不是他,那个从寝室里搬出同居时大喊“我是最幸福的小主妇 她也许连孩子都可以上幼儿园了。死完再活,看似潇洒的范妮真得没有哭泣的眼泪吗?假若没有,又怎么会不敢再看温情的爱情电影呢?她妖媚曼妙的身影落在我、小麦和末末的眼里,却是如此消瘦孤独。
  “我真希望成为她,至少她已经完全憎恨爱情和男人,可我还必须记得石然的那些好。”吃完最后一口,狠狠地甩下勺子。
  小麦不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也许是回忆过去,也许是展望未来,美好的丑陋的痛苦的甜蜜的我们都拥有过,还有什么需要多说需要抱怨需要劝慰需要哭泣
  回商店取来五颜六色的鞋子,立刻换上其中一双。亦舒说:女人的堕落从高跟鞋开始。堕落的源头是欲望,欲望的顶端是尖尖的鞋跟。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因为不方便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只好打私家车的主意;因为摇曳生姿、顾盼自如,便需要消受得起美女的高级别男人来配;因为掌握美丽秘诀而想要更美丽时,便嗜钱如命。欲望很丑陋,但高跟鞋并不完全有罪。站在高跟鞋上,女人变得妩媚自信;站在高跟鞋上,女人无须仰视男人;站在高跟鞋上,女人看得更深更远。高跟鞋是天堂与地狱之间的跨虹。无法与天使结伴,那我愿意穿上我的高跟鞋与魔鬼共舞。
  穿着簇新闪亮的鞋子,驱车来到医院探望薇薇。自从她换病房后,我就没再去过。不喜欢与太过柔弱的人相处,因为我没有足够的能力管好自己还保护她们。昨天跟陈妈妈通电话时,她说想给薇薇买个电手炉,又不知道哪里有卖。刚好今天下午我有空,便应声说我去买。陈妈妈对孝顺听话的我越来越满意,不时暗示我早点跟陈瑞涵结婚,哪怕是奉子成婚都没问题
  停好车子走进医院旁边的超市,购买水果鲜花是探望病人的基本礼貌。在零食架上看见有卖红色包装的彩虹糖,以前我总是随身携带。可如今二十七岁的女人没有资格任意妄为地吃食,那是对窈窕的身姿不尊重。面向糖糖默视三秒,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收银台,又在付款的最后时刻冲过去拿上一包。任性的事情做得多了,也不在乎这一回。
  薇薇的病房里没人,护士说她和朋友去散步了。我放下鲜花和水果,坐在病房里的小沙发上等待许久不见人,便决定去小公园找找。贵宾楼四处都是林荫,哪怕已是寒冬也仍然绿意昂然。今天的阳光很好,园子里三三两两坐着些交谈的病人和家属。在回转的长廊里绕来绕去,被紫藤占据位子的葡萄架下有个身影很像薇薇,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围坐在她的身边。看起来她们聊得很热烈,我不由地放慢脚步,思考着该走上前去还是回到病房继续等待。
  “你就这么放弃了吗?”耳边刮到一句话,止住我后退的脚步。往四周看看,我站得位子刚好被柱子挡住,却能听见她们说话。
  “唉。”薇薇的声音有些哽咽,还是一贯地娇柔,“我也没想到她明知道瑞涵是我的男朋友,却还是会跟他在一起。我爱瑞涵,既然他选择了她,那我愿意默默地成全。
  “你成全他们,谁成全你呀!看你每次给我打电话哭的样子,我都心疼!”红衣女孩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样子。
  “就是就是。像她那样的本地女孩很自私很无耻,抢人家男朋友还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你不能就这么算了,要给她点教训。”旁边的长发女孩插嘴
  “薇薇,你别担心,我让我妈去跟姑姑说。姑姑和姑父会同意那个女人跟瑞涵哥哥在一起,一定是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原来红衣的跟陈家是亲戚。
  “美美,不要为了我又让干爸干妈心烦。”薇薇像是在抹眼泪,“而且我跟她也算是朋友。”
  “她抢了你的男朋友,你还把她当朋友!”长发女孩拉住薇薇的手喊道。
  “瑞涵说我就是太善良了。”薇薇用手捂住脸哭起来,“我愿意原谅他们,但我没办法忘记他。
  “不行,我得去问问姑姑姑父,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被这么个女人给破坏了?!我帮你去调查一下那个不要脸的小三,肯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红衣女孩气得起身就要走。
  薇薇并不作声,低头呜咽着。
  悄然离开小公园去取车。我确定她们口里十恶不赦的女人就是我,可陈瑞涵是自己找上我,并不是我从薇薇怀里夺来的,更何况她亲口说过他们之间没有男女朋友关系。失去爱情的女人值得怜惜,但无限扩大自己的痛苦以博得同情的女人就另人厌恶。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完全不亏欠她。如果有错,那也是她亲爱的陈瑞涵犯下的。
  回到家,将各色彩虹糖用心状的玻璃罐子盛器放在客厅,甜品就像男人的蜜语般抚慰我的身体;将缤纷的糖果色高跟鞋陈列在卧室的柜子里,梦幻感觉代替男人的抚慰直击我的心灵。网上说糖果鞋是公主的专利,二十七岁心思沉沉、贪恋念欲的女人是否还能被称为公主?或者鞋子只是满足熟女们记忆里童话的玩具。望着我的鞋子们出神,小芬突然打电话来。
  “小培姐,外观设计我已经做好发到你的邮箱,能不能请你帮我看一下。”
  我边应答着,边打开邮箱。眼前这张简洁大方、与周遍自然环境相融的设计让人耳目一新,特色明显的美式流派是卢毕海的专长。跟林文彬的那顿饭没有白吃,他的效率非常高。
  “小芬,你做得很好,我想培训机会一定是你的。”我在挂电话前又说几句鼓励的话。
  小姑娘开心地笑出声。对于新人,参加这样高级别的培训就意味着升级。只是我没有告诉她,这次培训有两个方向---长期团体项目或者短期个人项目,而我打算将她安排去短期的个人项目,意味着将是为灵月新建的部门服务的培训。内鬼是不可相信的人,我做不到狠绝地将她扫出公司,但定不会留在身边。
  打电话给关总,将终稿的电子版传过去。在附件里添加外观设计时,鼠标点向早在一周前就准备妥善的稿件。而小芬那份则静静得躺在我的USB盘里,等待着发挥它的作用。
  往嘴里塞进一颗彩虹糖,酸甜的美妙滋润沁溢口喉。忍不住想要再吃,手在碰到糖的时候转向另一方的电话。
  “喂,我是小培。今天我买到法国进口的鹅肝酱,你过来吃饭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陈瑞涵答应地很快
  挂下电话,满意地把盛糖的瓶子盖好放回原处。身材是我自己的,牺牲它得到快乐非常不值。到不如找来王子共欢娱,也不用管王子是假冒的还是劣质的,只需要快速到货的外卖王子就行。
  拿出新买的红色高跟鞋套上,迈着猫步去厨房准备晚餐,像皇者般淡定地操摆着我的锅碗将士。此刻我知道自己就是糖果公主,无论十岁、二十岁还是七老八十,又或者是身材婀娜还是臃肿华贵。公主是个永恒的称谓,一个存放在骨子里,用骄傲和自信以及男人的宠溺堆砌而成的称谓。

  外卖王子
  穿着高跟鞋做饭的女人性感而生动。油烟和凌乱已被忽略,锅碗和瓢盆成为释放魅力的助手。我醉心在这场华丽的演出中,完全忘记时间和地点
  “啊!”突然看见陈瑞涵站在背后,手里的沙拉盘差点落地。“你怎么进来的,为什么也不说话。
  他扶住我的手,帮我把盘子放下
  “这个。”陈瑞涵晃晃我给他的备用钥匙说:“我是合法入侵者。
  媚态丛生笑着用温柔的语气说:“你去柜子里挑瓶红酒,我现在就煎牛排。”
  黄油的焦香充满整个厨房,牛排发出欢快的吱声。我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炉火,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这瓶酒怎么样?”陈瑞涵把手里的酒瓶放到我眼前,嘴在我鬓间擦吻。
  “我相信你的品位。”歪头躲过他的唇,将牛排盛到盘子里,指挥说:“帮我拿面包,我们去吃饭吧。
  摆好桌具,点好蜡烛,我走到玄关换下高跟鞋
  “我喜欢看你穿高跟鞋的样子。”陈瑞涵跟过来,亲昵地搂住我的腰说:“你穿高跟鞋做饭的样子很挑逗。
  “喜欢可以常来看。”我反身勾住他的脖子,“今天你得好好地宠宠我。”
  他深深地吻住我,娴熟的吻技让人沉沦。荷尔蒙激活脸部的毛细血管,我的双颊泛出红光。由内而外散发的美丽比节食得来的更动人,被男人欢宠的甜蜜是任何糖果都比不得的,我的外卖王子陈瑞涵确实很好用。
  大手已经蠢蠢欲动,我轻轻推开他:“你不饿吗?牛排冷了不好吃。
  陈瑞涵不甘心地在脖畔轻啄几下,终于被我拉回桌边
  “没想到你会做西餐。”陈瑞涵优雅地切着牛排,良好的教养由此体现,“而且味道还不错。”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为了留住男人,我会很多招术。
  “你准备把它们都用在我身上?
  “你不是喜欢主动积极争取人生的女人吗?所以我很用心地在努力。”吞下一口红酒,举杯朝他调皮地眨眨眼
  陈瑞涵也举杯回应我,“对我用心是很具风险的事情,想要以心换心怕是不容易。”
  “我跟你的心不是同个重量的。你的太轻,换回来还炒不满一盆酱爆猪心,我不会做亏本买卖。”我满不在乎地说
  “文小培,你真是可爱的女人。”陈瑞涵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道,“我喜欢你的用心和无心。
  与有趣的男人喝酒吃饭是件欢乐事。他的话题很广很阔,从美食到旅游,从旅游到运动,从运动到时尚,从时尚到专业,从专业到工作,从工作到人生。我似乎又回到半年前第一次见他的相亲饭上,绕来绕去陪在我身边的人还是他
  “你看我的眼神里放了太多感情。”陈瑞涵突然停住话题,语音魅惑地说。
  “因为你长得让人沉迷,一会儿像闪闪发光的钻石,一会儿像金灿灿的黄金,一会儿又像排山倒海的美圆。
  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停滞,转而微笑着说:“为什么硬要把自己说成那么贪财的女人呢?”
  “钱我可以自己赚,虽然不多也够用了。”我掉开目光,低头继续吃着牛排,“但是人生必须有点追求是不是?在你身上我求不到爱情,做爱太多又怕伤身体,也只能求点钱财了。”
  “和我在一起有那么可悲吗?”他放下刀叉认真地看着我
  “不是可悲,是幸运,至少我还有个生活的目标。”故作轻松地回答,转而掉过话题,“对了,你妈说要给薇薇买个电手炉,我买好了。下午去的时候她跟朋友出去了,等下一起去医院看她吧。”
  陈瑞涵点点头,慢慢品着红酒看我吃东西,眼神里多几分研究
  “撑死了。”饭后,我拖着他的手一起散步去医院
  “你今天原形毕露,真得很能吃。
  “因为有你陪我呀!”我嗲声嗲气地说。嘴甜讨人欢喜不是他的专利,互相做戏给对方开心也不错
  他很配合地当街亲吻我的耳垂,继而轻语道:“我会天天陪着我的小糖糖。”
  不去管这个昵称有多少人享用过,也不去管他的话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反正听到便当真,当真便舒心。谎言像麻药一样,暂时舒解我全身的紧张和疼痛。至于以后的事,谁还管得着。
  走进病房的时候,薇薇正在吃饭。孤零零的一个人,让我心里不由疼惜。她看见陈瑞涵和我牵在一起的手,眼里泛出受伤的痛楚。想要松开手,突然想起下午的事情,再看陈瑞涵一脸淡然无事的神情以及勾住我手指的厚掌,便不再动
  世界就是如此残忍,要不你奋力拼搏为自己想要的争取一番,要不就等着别人施舍。我觉得楚楚可怜的薇薇有点像我,她弱弱地爱着陈瑞涵,却败在我的强势之下。而我就好比卫芸,夺来男人的身体和身家,没准还不及她在男人心里的地位。谁比谁更可悲?一定不是我。至少我掌控自己的命运,而她需要活在陈瑞涵偶尔的怜悯中。谢天谢地,石然没有跟我纠缠不清,否则我岂不住赔着自己的尊严在跟别的女人玩一场毫无意义的游戏!
  “薇薇,这是陈妈妈托我给你买的电暖炉,你试试合适不合适。”我把东西递过去,又坐下帮她切苹果
  “谢谢。”她答得有些无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瑞涵
  走廊里有人声,病房的门被敲开。下午亲戚家的红衣女孩带着两位大人出现在门口。
  “瑞涵哥哥也在啊!”红衣女孩高兴地叫起来,目光触及我立刻收声
  “舅舅,舅妈也来看薇薇。”陈瑞涵对家人亲朋总是特别温和,礼貌得让座介绍,把小辈全套礼仪做足
  我跟着他见过老人,忽视美美的凶狠眼神,自然地微笑着应对
  “美美跟薇薇是好朋友,薇薇又是你妈妈的干女儿。听说她一个人住院,我们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也在。”陈瑞涵的舅妈笑着扯开话题,“听小涵的妈妈说起过文小姐,果然是漂亮又聪明。”
  “哼。”美美很直白地冷哼,非常不给我面子
  照例当作没听见,回答老人说:“舅舅舅妈叫我小培吧。
  “真不要脸,还没嫁呢就直接攀起亲戚来。”美美直白的敌意让在座的人都面色一禁。
  “美美!”她爸爸严厉地喝道
  陈瑞涵像是无事般扯出一个话题,我也积极地配合着跟老人聊天。大家说说笑笑一下忘记先前不愉快,只有薇薇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而美美用眼神表达她对我的讨厌
  “妈,你们也不嫌嘴干,没完没了地说。”半个多小时,美美就要走
  “你这孩子真不懂礼貌。”她妈妈也忍不住教育她
  “薇薇,以后再来看你。”美美撅起嘴,二十几岁的大姑娘还像小女生一样任性地甩门就走。
  “阿姨,谢谢你们来看我。都是我不好,让美美为我生气了。”薇薇看似又要哭的样子。
  “瑞涵,你去找找美美。”我拉拉他的手说
  “都是被宠坏的。”两个老人叹气道,“小涵就呆着吧,我们也该走了。”
  我跟陈瑞涵起身送两位老人出门,他说去找值班医生问下病情,我便独自回病房等他。
  “小培,对不起。”薇薇委屈地说
  “不是你的错。
  “美美她……”薇薇欲言又止的模样很动人,“她是小孩子脾气,性格很直,所以说话有点冲。
  “我不会怪她的。”我帮她收拾着东西,大度地回答
  “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好人。虽然她们说你很自私很无……”薇薇突然把话刹住,停顿一下继续说:“她们也是为我好。我真得很傻很天真,心里放不开瑞涵,所以她们帮我着急。很多时候我都想求你把瑞涵让给我,可是我知道我没资格跟你争。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请你允许我默默爱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掏心掏肺的话没能引起我半点爱心。刚才她没说完的词应该是“无耻”二字,为什么要把别人说得难听话转述给我听呢?如果她心里真得不怨恨我,又为何下午任由别人误解事实?她的软弱不诚实让别人对我心生讨厌,究竟是我错还是她错?
  “薇薇,你爱不爱瑞涵对我无所谓。看在朋友的份上我诚实告诉你,他爱得也不是我。”我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爱他就去争取他的心,争取他的人,但是别来求我。作为他的女朋友,我得对得起他和我自己,我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我有我的骄傲,我有我的主张。是我的东西绝对不放手,抢不过我也不会死缠烂打。说完抛出个微笑说再见,若无其事地走出病房
  在走廊上撞在一堵偷听的人墙。那个人抬起我的头,抚摸我的脸,吻住我的唇。
  “小糖糖,我的人暂时交给你保管,记得抓住别乱放手。”耳边的轻语像上一番情人的保证。
  甜蜜的滋味在两人唇舌间荡漾,外卖王子的木糖醇快餐也不比爱情的有机白糖饭差多少。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白糖的口感很好,但吃多了长蛀牙、会发胖、得糖尿病,总之坏处多多。因此人们发明了木糖醇,一种可代替有机白糖且不会产生副作用的甜味剂。爱情就像有机白糖,甜是足够甜,味是纯正的味,可是吃得越多痛得越深。于是人们开始食用木糖醇,仿冒的甜蜜虽不纯正却不会有害健康,对于想要品尝爱情的滋味却因副作用吓退的人们是种补偿。外卖王子的木糖醇快餐具有专业的大师级制作水准,KFC的出餐效率,层出不穷的百变花样,以假乱真的超级口感,让二十七岁新陈代谢减慢后不敢随便乱吃彩虹糖的我迅速沉迷。
  从那次的高跟鞋大餐以后,陈瑞涵常常在深夜加班结束后出其不意地来我家吃夜宵,随后又匆匆赶回家继续工作。可无论时间有多紧,他总能带来一些温馨的小礼物。有时候是一束午夜才开的紫蔓花,有时候是一杯避风堂的珍珠奶茶,有时候是南城VIP客户赠品里的金钻项链。反正是礼物虽不贵重,但处处体现心意。而我的回赠便是一份用心烹饪的夜宵,或是牛腩米粉,或是青花蛋,或是小米甜粥。每每吃得他都想要再添一碗,而我的回答永远是明天再来。陈瑞涵当然不是每天都能来,但是在他不来的日子里,我总能收到一些用快递寄到我家的小礼物,比如米妮娃娃,比如家养番茄盆栽,比如潘伟柏的新C。当男人对女人用心时,不管男人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目的,女人总是暗自高兴的。所以我乐此不疲地每天都准备新鲜的夜宵材料,等待和他继续我们的假冒爱情白糖。
  今天跟外卖王子的约会订在晚上七点,他早上打电话来问我下班后有没事情,声音平淡地好象是续家常。结果却告诉我他弄到两张张学友在体育馆首场演唱会的贵宾席门票,顿时把我乐得跟小姑娘似的尖叫狂呼,连带着青春期追星的热情也全部倒出来
  前几天在他车上翻到张学友的C,聊天时发现大家都挺喜欢这位天王。随口说歌神将在体育馆开巡回演唱会,没想到他竟然留心记下,还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弄到票子。不得不说,陈瑞涵很懂得让女人很开心的小技巧。只要他肯用一点点的心,就有让我无法抵挡的万丈光芒。
  “这是什么?”我指指副驾驶座上两个超级大的闪灯五角星,对身着军绿色连帽夹克,头戴深红鸭舌帽的陈瑞涵问道。
  “支持偶像用的。”他拿出大棒子递给我一根。随着晃动,五角星一闪一闪很漂亮。
  三十岁男人举着这个一定很有趣,再看今天他的鲜花打扮,想起他平时在公司西装革履的扮相,突然很想大笑。
  “笑什么?”他盯着我假装凶狠地说。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觉得你今天穿得很可爱。”我憋住笑,目光停在他的帽子上。
  他摸摸自己的帽子,走上前来搂住我说:“等下人多,走失的时候记得看看黑脑袋里有一点红就是我。
  “这么说你还是特意为我带的?
  “只是有备无患,我才不会把自己的女人给弄丢的。
  就你嘴甜!”我娇嗔着对他皱皱鼻子,后半句省略:可是我喜欢甜言蜜语。
  他侧身在我鼻尖上一亲,又趁我不备吻上我的唇,霸道的檀舌伸进香口一卷。
  “你的嘴也很甜呀。”帅哥招牌式的酒窝配上歪嘴一笑,把旁边二十出头的小女生看得两眼发直。
  “我让你边搂着我边用眼神勾引别人!”用棒子打他的脑袋,假装生气。
  “当着你的面,我怎么会看别的女人。”他接着我的话头,继续跟我边走边调情。
  随心扮演的欢喜冤家看得旁人羡煞眼,我心里不再去想是假是真,有男人宠爱的日子总比孤苦着脸来得愉快
  歌神就是歌神,无论是慢歌还是快歌,经典老歌还是新歌,唱得听者热血沸腾,热泪盈眶,热汗淋漓。最后一条是因为挥荧光棒挥的。
  “想不想让手里的棒子变得五颜六色?”陈瑞涵趁着歌神说话的时候在我耳边问道。
  我不解地看看他。男人从乌龟壳般膨胀的外套里掏出一把彩色荧光棒,帮我装在五角星的顶端。闪着柔和光芒的星星外圈配上五彩缤纷的棒子很耀眼,让人目光无法离开。
  “刚才干吗不给我装?”我问道。
  “那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偷我的创意,歌神又怎么能注意到你呢?”陈瑞涵老谋深算的样子到跟商场上的形象符合。
  “歌神会看才怪!”嘴里讽刺他,眼睛却注意台上的人。
  前奏已经弹响,舞台的灯光配合着《她来听我的演唱会》这首曲子变暗。我的特色加油棒成为前排夜空独特的风景线。学友的目光似乎真得朝这边看来,他轻轻向我这边挥手,轻柔如叹的歌声袭击我的心房。
  “瑞涵,他在看我!他在看我!”我激动得抱住身边的人,嘴立刻被他的吻堵住。
  “轻点,小心有人用荧光棒砸你。”他开玩笑地说,然后搂着我随着音乐摇摆着身体。
  学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能地安静下来投入到歌里,身边有个温厚男音在跟唱: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在十七岁的初恋第一次约会,男孩为了她彻夜排队,半年的积畜买了门票一对,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三年的感情一封信就要收回,她记得月台汽笛声声在催,播我的歌陪着人们流泪,嘿陪人们流泪。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在二十五岁恋爱是风光明媚,男朋友背着她送人玫瑰,她不听电话夜夜听歌不睡,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成年人分手后都像无所谓,和朋友一起买醉卡拉ok,唱我的歌陪着画面流泪,嘿陪着流眼泪,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
  在三十三岁真爱那么珍贵,年轻的女孩求她让一让位,让男人决定跟谁远走高飞,嘿谁在远走高飞,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她努力不让自己看来很累,岁月在听我们唱无怨无悔,在掌声里唱到自己流泪,嘿唱到自己流泪。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在四十岁后听歌的女人很美,小孩在问她为什么流泪,身边的男人早已渐渐入睡,她静静听着我们的演唱会。
  这首歌用吉他伴奏,曲风独特,节奏委婉,落在我耳里丝丝清晰,宛若倾诉。现场早被歌神打动,静静地只剩万人的呼吸与拂面清风。而我却掉进陈瑞涵清唱的独特歌吼里,久久不能自拔。真实的男声敲打着我的心房,脑海里满背景屏幕的MV里女主角无奈而又悲伤的眼神。
  “你怎么了?”他伸手碰碰我脸上的泪痕。
  “在哪里可以找到不会让女人流眼泪的男人?”我茫然地问道,不知是问他还是问自己。
  他沉默了。
  许久,我看见他的唇在动,可是答案却湮没在人声鼎沸的安可中。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就算有他也不是可以回答的那个人。潇潇洒洒地挥袖擦干眼泪,重新舞动手中的荧光棒。拉起陈瑞涵的手,随着歌神的狂野舞步尖叫
  人生都是越活越无奈,片刻的偷欢便是上帝的恩赐,又怎能不珍惜不投入!更何况木糖醇再好终究不是有机白糖,大众爱情的准则对陈瑞涵不适用,问也就是多问。
  学友的演唱会完美谢幕,可惜群众退场却出现问题。
  站在体育场出口处,我数着地上亮闪闪的人造钻发夹:……天呐,居然连三百块一个头花也有。远处扫垃圾的大伯正从地上拾起一个手机在研究。人潮涌动后的出口处真是宝地,什么好东西都能捡到,包括我这个大活人
  演唱会结束时我跟陈瑞涵随着人流往停车场方向走,为了拯救我的五角星棒棒,只松开他的手一秒就被看台上涌出的人群给冲散。远远地看见他回头找我,然后又被人潮挤得不知去向。压得透不过气,我干脆移到边上等到现在。摸摸口袋,手机跟包包都在他的车子上,身上除了五十块前就什么都没。
  远处还是人山人海,更不见陈瑞涵的小红帽。低头思考如何从设计上解决超大人流出口堵塞的问题,便忘记寒冷与无聊。
  “你去哪里了?找了你好久!”陈瑞涵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抬起头发现空空的大道上只剩下他和我。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我已被冻僵。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怀里:“怎么不去停车场。
  “我怕跟你错过了。”我干脆整个人躲进他怀里。
  他用手搓搓我的脸,又把头上的帽子往我脑袋一扣,亲昵地说:“以后还是让我来找你。走丢的时候带着别拿下来,我比较好认。
  刚才谁说不会把自己的女人弄丢?”我臭臭他,身体却越发贴紧。
  “那你说怎么罚吧!”他坏笑着,用下半身暗示我。
  “你就这点爱好。”我推开他道,“喝酒去吧!庆祝歌神演唱会成功。”
  “好!”
  买好香槟和啤酒带去他家,两颗因演唱会而释放青春的心被酒精灌得烂醉。
  “瑞涵,我十七岁的时候跟初恋男友听过学友的演唱会。他也姓陈。”我醉熏熏地斜倒在他身上,脑袋里都是阳光灿烂的从前。“那时候我们逃了两次家教课,省下几百块,在演唱会开始后买两张便宜的看台票进去。
  “看你两眼发光地说别的男人,不怕我吃醋吗?”陈瑞涵热乎乎的身体压到我身上,嘴在我的脖子内侧搜索
  “你会吃醋才怪呢!”我半推半就地回应他的热情。“你们两个真像。他也说不会把我弄丢,结果还是走散了。我大半夜在走了半个城市才在中心广场的喷泉前找到他。
  “走那么多路不累吗?”他的注意力还在我身上,但也抽空跟我聊天
  “路上有小流氓,我很害怕。但是想到他的脸,想到他一定很着急地在找我,我就有力量了。”
  “那么爱他?”陈瑞涵眼角一翘,像是有了兴趣,也像是讽刺,“为什么没跟他在一起?”
  “是我把他弄丢的。后来我长大了,心也变大了。我以为我还能找到更好的,所以我一定要分手。”我不再吻他,完全沉浸在酒后的回忆中,“他哭着对狠下心渐渐走远的我喊:文小培,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爱你的男人!现在我知道了,可惜他连孩子都有了。”
  “女人都那么喜欢爱情,其实有快乐不就好了。”他被我的话题搞得也兴致大减,有些不耐地用单手抱着我
  “瑞涵,今天晚上你能抱我睡吗?”我仰起头期待地问他,“好久没人这么给我温暖了。”
  他的眼神除了醉意和渐渐褪下的欲望还多出点关爱,起身抱起我走向卧室。“小糖糖,别想他了。他有他的生活,你也变成另外个你。现在由我来抱着你睡。
  微笑着相拥睡倒,又相拥醒来。同样是陈瑞涵家兰色的卧室,却不再是陌生人。

  绝世好男人
  马尚龙先生在《上海女人》写过三十年前女人找男人的标准:身份是党员,身体像运动员,卖相像演员,工资像海员,头子像驾驶员。党员说明此男有上进心;运动员和演员特指身材与相貌都好;海员是钞票的保证;头子是方言,说明男人很脑袋灵光。这个“五大员”便是当年女人心目中绝世好男人的形象。看似物质偏重,却也有精神追求。
  时代变化飞快,如今女人相亲时用得又是另一套:车子房子票子,个子乐子位子。逗号前是纯物质要求,逗号后就比较复杂。个子要求是为了保证优良的后代;乐子指男人有情调懂浪漫,能让女人感觉开心;位子又称三位一体,学位、品位、地位皆高。
  姐妹淘说能达到以上要求的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的绝世好男人。其实看起来当代的要求跟三十年前的也差不多,都是物质和精神的双重体现。不晓得当年的男人看到五大员标准做何感想,我只晓得大多数男人看完都使劲摇头,然后恨恨地说:“哪个女人要按这个标准找男人,就等着做变态的老处女吧!”现代女性却满不在乎,对着那些男人嗤鼻道:“表给老娘酸葡萄心理,要是嫁你那种歪枣裂瓜,我还不如做老处女呢!”于是社会上就出现一群男男女女,一方是高龄高条件,一方是低人低收入,各怀鬼胎地频繁出现在饭店里密谈,使中国各大城市的餐饮系统得到迅速发展。
  我其实很理智,对相亲对象绝对没抱那么高要求,只希望看得顺眼,可惜总也没个能入眼的。三姑六婆说我那是老处女变态期前兆,气得我牙痒痒。说都这么被人说了,干脆不遇到极品不罢休,于是便相到陈瑞涵。
  看看坐在身边的他,不禁算起帐来。车子房子陈瑞涵全部都有,票子说多多不过石然,可少说也有过百万的年薪。就算结婚后我躺在家里请两个保姆,一个打扫一个做饭也够花的。个子他有1米78,浪漫温柔激情他全部都有,连带着还跟我很有话题。至于学位,他是美国著名建筑学院硕士,英文溜得出门旅游绝对没问题。衣着品位能跟GAY媲美,出来就像精心打扮的蓝孔雀;生活品位虽然不算完美也不俗气。地位不能跟高的比,但跟我身边朋友的另一半比也很不错。最重要的他还有附加分:貌比潘安。
  啧,啧,啧,怎是一个绝世可以形容。按照现代女性结婚标准来评判,陈瑞涵简直就是极品雨前龙井!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道不明。主要是一想到带他出去给三姑六婆看的时候,不知道那些说我变态的老女人们会嫉妒 成什么样子,想象她们回家把我当榜样教育女儿的神态,乐得我把所有不安全因素全部过滤。虚荣,就得是彻底的。
  “你一个人傻乐什么?”陈瑞涵单手扳回我目光透视的脑袋,用疑惑的语气对我说,“你确定咱妈有准备我的饭?”
  “我妈就是我妈,你妈住别墅呢!”我回神过来就开始耍小性子,一点都没忘记刚才正伪装生气。
  今天下班前脚刚进家,他就抱着一只大号的泰迪熊进来。语气可怜,表情诱人地问我要晚饭吃。他说周末不能跟我郊游,特别来送个代替品陪我。如此怀旧的做法虽然浪漫得有些做作,却还是十分甜蜜。女人无论强大或者弱小,缺的只是温柔地哄骗。哪怕它是du药,也心甘情愿地吞下去。更何况原本就没为他不能去生过气,如今连点点遗憾都化光。
  “她会成为我妈的。”陈瑞涵玩世不恭的目光里带着点傲慢的自信,强势搂住我共同走进我父母家。
  脑袋里立刻闪过一个念头,我必须给绝世好男人再加条要求:适度霸道。原因就是,我喜欢。
  周六是个艳阳天,姐妹淘和外援团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聚会。末末和胖子都是导游,组织郊游烧烤是小菜一碟。大家也不嫌油贵,四辆大大小小的机动车飞驰在绿林中。最前面的是范妮和不知道哪里给她找来的摄影师GG,架着白色本田吉普开道;然后便是活动主席末末和胖子的QQ,虽然车体不大,颜色却是最耀眼的大红;接着是我跟江涛的银灰色福克斯,江涛是末末听说我单人赴约后硬拉来的;压轴的便是同子跟小麦合买的香摈色尼桑阳光,一起付款说明好事将近。色彩缤纷的小小车队载着愉悦的心情和对讲机里的欢声笑语,迎着冬日阳光奔向远方。
  怎么找到的吉普GG?”我逮着正在帮忙理食物的范妮问。
  “翻翻电话本,看见他名字就喊来了。”范妮对待男人向来如此漫不经心,“你们不是说这里风景好吗?摄影师可以义务拍照。又是在郊外的,我想找个开吉普车比较适合今天的活动。”
  “你找男人还真是物尽其用。”蹲在一边的小麦插嘴。
  “我看这个男人不错,是个好男人的样子。没结婚没女朋友吧?要不你就收了他,高潮玩够就早点安家!”末末已经有轻微结婚狂倾向,她抱着一堆架子走过来对范妮说。
  “呵呵,好男人?!”范妮鼻子里发出轻哼,不屑地说:“我都忘记好男人是什么样子的了。”
  小麦看看混在一堆男人里支烤肉架的摄影师GG说:“经目测鉴定,此男臀部足够丰满有力,活塞运动可持续时间至少一百八十秒。就凭这点对你来讲算是绝世好男人了!”
  范妮翘翘大拇指,一脸赞许地看着小麦说:“就你明白我的心。”
  “你都快成已婚妇女了,还那么色的。小心被你未来老公听到。”末末走跑到我身边对我说:“你看小麦打算结婚也不告诉我们,我们得整她吧?”
  “同子才是绝世好男人呢,小麦恨嫁心理终于得到圆满,还整她干吗?该给同子颁奖。”我回应道。
  “小麦,说说同子怎么个好法?”末末饶有兴趣地问。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这是我对好男人的要求。同子还比较能逗我开心,所以对我来说就是限量版的货色。”小麦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心,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完斜眼瞟向末末道,“听说你跟胖子房子都看得差不多了,该你讲讲你们家男人。”
  “他又胖又丑,唯一好处是疼我爱我把我当宝贝。半夜光屁股给我倒水去,我就感动得决定嫁给他了。”末末一脸陶醉地样子,把我们三个看得寒毛直立。
  “得了,得了。你对好男人就这么点追求。”范妮看不下去,打断她的话说:“小培,那个江医生算不算好男人呀?”
  “算吧,不过不是我的STYLE。”我无法否认江涛得好。
  “别不给人机会就说不是你的STYLE。”末末认真地教育我,“你都试过多少STYLE了?结果还不是一个人。我肯定江涛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大众认可型绝世好男人,你不要他会后悔。”
  “人看上去是不错,不过我就是无法想象江涛和小培在一起的画面。”范妮开始遐思。
  “小培对好男人的要求是拿石然来参照的,我看来江涛还得继续努力。”小麦总结说。
  “石然是人吗?我是说他的不像人,思维也不像人,不能用于比较。你们放心,我会帮助小培接受改变错误要求,成功接受江涛的。”末末兴奋地挥手喊道。
  “末末,你别老乱点鸳鸯谱。我跟江涛……”
  我的话被男人那边的欢呼声打断,炭火点燃,烧烤正式开始。
  “其实多认识点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我觉得你别先急着拒绝江涛。”小麦看着范妮和末末走远的背影说。
  都市里的男男女女谁又会为谁而专一,更何况我跟陈瑞涵。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必然而非潮流。
  “你们快过来呀!”末末在炉边大喊,肉香扑鼻而来。
  我跟小麦顿时忘记刚才的话题,飞身融入众人的世界里。
  “小培,这个给你。”江涛今天很殷勤,衬得我反到是冷冷淡淡。按照小麦的意思,我该试着爱上他,但我又怕万一不能成功,世界上仅存为数不多的天使就被我伤害了。
  “今天小培面对江大帅哥居然不好意思起来。”末末边啃肉串边胡说:“江涛,我觉得你该单独约会小培。早点把她搞定,我们以后看病找你就免费了。”
  这话把江涛说得尴尬不已,让我也不好意思。我瞪着末末,她还不肯停嘴。
  “你有肉吃还不够,别老拿江医生消遣。”小麦看着我的脸色不对,赶紧打断末末的话。
  末末转身又跟胖子嘀咕一阵,还不时朝我眨眼鬼笑。范妮也忍不住对着末末喊:“行了行了,今晚我们就把小培跟江医生凑对送洞房,你满意没?!”
  摄影师哥哥很配合地大笑起来,话题总算转变。可是江涛看我的眼神变得怪怪的,像是要说什么却不敢开口。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很冷。直到他把我送到楼下,才鼓起勇气地问道:“小培,我可以约你出去吗?”
  我楞在夕阳夕下的冬日里。初恋般纯洁的好感,发自内心的询问,天使一样的人,如何能拒绝?!我不知可否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江涛的脸色由开心转为阴天。
  “你别误会,我只是最近很忙,过段时间我给你电话好吗?”不忍心看见他的失望,赶紧补充道。
  江涛笑着点头说:“只要你记得,我会一直等你电话的。”
  银灰色的车子开走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清爽地好像他的心。
  他真得是绝世好男人吗?末末说他有房有车,房子家里付的首期,他自己每月付贷,车子是用出国交流时期赚的美圆买的。工资不像生意人那么多,但是作为四大黄金职业的医生,就算不收红包也饿不死,更何况有技术的男人到那里都有饭吃。前三样物质条件马马乎乎的符合。个子不太高,刚好一米七二。小麦说聪明的男人都长不高,可是为什么石然能长那么高?乐子基本没有,他把全部精力、爱心以及闲钱都投入到慈善里,而我恰好不是善人,基本没有共同语言。学位、地位崇高,就是没有品位。外加相貌都被眼镜遮掉,要称绝世恐怕很难。对我来讲,这样的男人撑死只配得上一个好字。
  六个“子”的标准是大众的标准,每个女孩子都有自己心目中的杠杠。男人跟鞋没区别,合脚不合脚只有自己的脚知道。如小麦,如末末,如范妮看中的各不相同,而我也是不同。没有那些“员”和“子”的其实都无所谓,最重要是必须能让我喜欢他和爱上他,而江涛似乎缺得就是这般魅力。
  突然之间我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变态,对好男人的标准是如此复杂,而复杂的背后可以得出一条结论:注定,我又得失去一个好男人。

  守宫砂
  每个女人的心底都有一颗守宫砂,点砂的原料是将一段深深的爱掺入为情而伤的骨血里细细研磨而来。我的那颗砂上刻着一个名字,石然。
  那张奉子成婚的喜帖一直摆在书桌上,日子就是本周六晚上。新郎原是石然的朋友,近几年跟我工作上也有些联系。这场婚宴我不得不去,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像是有半个世纪那么久没再遇见过石然,看似我已经把他彻底遗忘,只是谁也不知道我的心里还有那么深刻的一颗名为石然的红砂。这颗红砂用泪洗不掉,用风吹不走,只能由另一个男人的爱去破解。
  跟陈瑞涵相处的日子很快乐也很甜蜜,但他却无法帮我解除红砂。拨通他的手机问道:“周六晚上有时间吗?”
  不想单独面对可能出现的石然,假冒甜蜜便是最好依靠。
  “我有点应酬,要不周日?”他都忘记问我去干什么。
  “恩,那等周日再联系吧。”我挂下电话,闷闷地看着窗外。最近他忙得连给我的电话也减少了,吃惯甜食突然减量很不习惯。
  还想着婚宴的事情,也许石然并不会去,像他的身份和地位,礼到人不到也是可以的。宽慰自己后,鼓起勇气决定单独前往。
  如今送红包不按人头,看得是远近亲疏。把沉沉的红包递上去,心有不甘。我的婚礼在哪里都不知道,以后没准根本收不回来。可是笑还得笑,伪装已成为人类必备的生存工具。
  假笑的眼角扫过全场,没有石然的身影,心下有些轻松也有些失望。见到他是害怕伤痛,不见到他是遥远的思念。
  被伴娘安排在角落里某张桌子上,身边的人都是新人朋友,可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同席的客人都携朋带亲的,生怕吃不回本。看着他们热闹地吃喝,我便失去胃口。想到豪华的餐点里满是陌生人的口水,我放下筷子只喝饮料。主席台上照例新人在演讲,随后便开始一桌桌进酒。
  脑袋里计算何时可以离席,突然发现走道里热闹起来。跟着新郎新娘往门口走的身影看去,在众人目光聚焦的地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带蓝框眼镜的男人。那张熟悉的脸,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丝熟悉的声音,只有那一人,刻在我心头砂上的人,石然。
  他并没有看见我,五十几桌的大场面,要找个人不太容易,除非像他那样已被捧为瞩目的焦点。谁都想有点面子,能请到石然亲临确实给婚礼生辉添色。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心好象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特别跳动,但血液却在我看见他身后那个娇小身影时凝固---卫芸。
  我忘记他们是如何从我眼前走过,忘记他们是如何落座酒席,忘记人声又是如何重新鼎沸,更忘记我是如何仓皇而逃。
  他与她还是走在一起了,我就像个小丑一样在这场可笑的爱情电影里扮演痴心妄想的第三者。心还是痛的吧,要不然我怎么会连哭的能力都没呢?石然,我们之间的重逢是多么可笑!在你朋友的婚礼上,看着你跟她共同走向主桌接受众人羡慕的目光。你知道我会在吧?是想决断我的念想吗?还是你根本不顾我的疼,我的伤,我的爱,我的感受?
  我没有权利憎恨你,因为你都不曾爱过我。我是真正地成为可悲的人。
  带着心头红砂里传来的疼痛,驾车游荡在寂静孤单的城市里,不知不觉开到陈瑞涵家楼下,看来我需要他再次帮我消灭身体里的失恋病菌。窗是黑的,从包里找出他家钥匙开门进去,冷冰冰的屋子空空无人。打开空调,将自己窝进他家软软的意大利沙发里等待,闻着房间里淡淡的香草蜡烛味道,心便平静下来。那天牵着陈瑞涵的手去逛超市,促销小姐说这蜡烛安神,我便买回来放在他家,终于这世界上还有人没有说谎话。
  在黑暗里享受着空调制造的温暖,我蜷曲着抱膝缩在沙发上等待。眼皮渐渐沉重,我想我是睡着了。梦断断续续,像是回忆着石然曾经的微笑,又像是刚才那幕一遍遍地重演。很想醒来,但我睁不开眼,直到被头顶上刺亮的水晶灯逼醒。
  模糊的视野里有两个拥吻的人影,渐渐恢复的听觉被女人刺耳的欢笑和男人低声的腻语占据,鼻腔里挤进一股酒精的味道。
  我静静地坐着,等待被他们发现,看着他们身体纠缠。
  陈瑞涵果然没有骗我,能给的他都给我,可是所谓的爱情和所谓的专一,他只留给他自己。
  终于,有人发现我的存在,那女人惊叫一声倒进陈瑞涵怀里。
  我站起来,迎着陈瑞涵酒后有些涣散的目光走出去。静静地,一如我等待时,再轻轻把门带上。
  没什么可以抱怨和哭泣的吧?至少他没有隐瞒过我。这不就是我要的婚姻和生活吗?迟早也该习惯。
  心不再有痛,只是孤独犹如尖冰般刺进我的骨髓。很平静地开车回家,彻夜浸在浴缸里,没有眼泪,没有言语。
  清晨,皮肤被我泡肿,水已经冷却,只有手机的歌声陪伴着我。
  不是陈瑞涵,更不可能是石然,是天使般善良的好男人江涛。
  “喂”一夜间,我的嗓音沙哑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小培?”江涛有点不确信自己听到的,“你生病了吗?”
  我清清嗓子回答:“不是,熬夜赶图有点哑声。”
  “这个周末你有空吗?”江涛怯怯地问,“草草会来城里,我想请你帮忙陪陪他。你知道女生比较容易跟小孩相处。”
  “好的。你发消息告诉我具体时间吧。”有些意外会这么迅速地答应江涛的约会,可我真得不想再多说话。
  下楼去买早餐。走出单元门,白色宝马,看不清神色的帅哥陈瑞涵靠着车在抽烟。
  “吃早点吗?”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问。
  他有些惊奇我的若无其事,不可置信地看看我,特别把目光放在我没有遮拦、被水泡得发皱的脖子上。
  “小心着凉。”他解下围巾给我系上,动作很轻很柔,怕是会蛰醒什么冬眠的生物。
  不再看他,自顾自走向早餐摊。我的伤不在脖子上,也不在皮肤上,是在心里,那颗红色的无人可破的守宫砂上。
  “十个包子,二十根油条,五碗馄饨,八个大饼,两碗小葱拌面。全部打包。”我声音冷淡,听不出任何异常。可在我身后接着老板递上来东西的陈瑞涵却眉头紧锁。
  “不高兴就说出来吧。”他捧着一大包东西,跟上两手空空的我。
  “我没什么想说的。”我在单元门前站定,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昨天晚上我喝醉了。”
  “你不用解释,我们的交易条件我很清楚。”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表示自己毫不在乎。
  “我不希望被你看见的。”
  “我也希望我没看见。”多可笑的对话,不想再多说,走进电梯间。
  陈瑞涵跟进来,盯着我手臂上同样的泡痕发话:“文小培,你不应该自虐。”
  你以为我是为你吗?”我发狠地对他吼。
  “你的表现难道不是吗?”他的语气也不轻。
  “陈瑞涵,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情。我跟你一样不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
  掏出钥匙,冲进家门。陈瑞涵也进来。
  他默默地看着在房间里忙东忙西瞎转的我,终于忍不住走过来拉住我问:“石然是不是有专用的拖鞋?”
  我不去理睬他和他那个无聊的问题。那个人的名字却像利刀般再次划开我毫无遮拦的伤口。呆站着看他在鞋柜里翻出一双我从未拿出来给他穿过的大号男拖问我说:“这是他的吗?”
  这双被放在柜子最顶端,已经积上灰尘的大号男士拖鞋是进口真皮的,售价RMB 3000,昂贵奢侈一如石然。当年我陪他买家居用品时,那人买了两双。一双放在他家日常穿,一双扔在我家。他说:你家的HELLO KITTY拖鞋不适合我,帮我把这双鞋放你那里,算是我给全体去你家参观男同胞的福利。
  没有其他男人穿过这双鞋,除了石然。一直以来只有他才有资格在我家存放专属的鞋。
  “没有谁的。”我否定事实,从陈瑞涵身边插身而过。
  身体被人从后面抱住,健硕的身躯带着炙热体温渐渐贴近我的背肌。肌肉因异性磁场触动而轻颤,仿佛微电贯流。
  “文小培,你的鞋柜里还留着他的鞋,那你的心里呢?”陈瑞涵低下头将滚着男性气息的淡淡话语送进我的耳边,若有若无的重量顺着血管滚进心扉。
  曾经,石然在我心里的位子是无法取代的。如果是当时,陈瑞涵或许可以代替他穿破这双鞋,进入这个家,睡上我的床,但绝对没有办法代替他占据我的心。心真得痛了,原来我爱得那么深。
  “我不介意帮你把他赶出去。”他放开我,把鞋丢在我面前,伸出脚一只只穿上,再一只只踢掉。抬头间已换上另一副表情,黑眸里不带感情地说:“可是在他没出去之前,你又怎么能要求我那么多!”
  陈瑞涵,其实那个人死了,在昨夜死在我心里,只留下一瓢扎入心血的枯藤。拔起来很疼,不拔便会连肉烂死。那颗红砂是彻底碎了,带着剧毒融进枯藤根底。
  弯下腰捡起拖鞋,用手轻轻拭去面上的灰尘,呆看几秒后转身丢进垃圾箱。
  “他走了,你来了,痛还会是一样的痛。”我的眼角划下一滴泪,仅仅只有一滴。

  爱无力
  --陈瑞涵篇:寂寞监牢(1)
  她什么也没说,走得静如枯叶落下般无声无息。门锁轻扣的微响触动我的神经,立刻消灭身体里饱和的酒精。推开AMANDE的性感身躯,欲望的热度已然退却。美女拿起衣服在我脸上亲吻一口,撒娇道:“你从哪里又搞出只小绵羊?不过级别比上次那只高。这么长时间不来找我,又是第一次带我到你家就遇上这种事情,我也太可怜了吧!算了,被她吓得没心情,下回吧。”
  我帮她开门,看着妖娆的身段从我家里走出。这样的女人是讨人喜欢的,知道何时该进退,何时该放手。
  冲澡把酒吧里混着原始冲动和糜烂生活的气息赶跑,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眠。为个女人失眠挺不值得的,但是我无法对文小培的绝望眼神释怀。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会玩游戏的女人,但结婚却不能找只会玩游戏的女人。我选择她,无关爱情无关肉欲,只因为合适。她不是个笨女人,也不算太聪明,有点小个性,也算识大体,这样的女人很容易被我引导,我希望她能成为生活上很好的搭档。我给她普通女人最希望得到的爱情甜蜜感,也时常提醒她我们的关系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刚才她的举动很完美,除却眼底埋下的那抹冰寒。她不会像薇薇一样用眼泪提醒我她在爱我,但她应该会吵闹或者会甩我耳光。发生什么事让她的眼神如此绝望?能让文小培巨变的人不多,石然是其中一个。
  没义务在她需要的时候安慰她,但我也不想看着我的搭档活在回忆里,因为那有关我们今后要走的路。看得出这段时间她极力在克制对我产生的好感,如此一来恐怕她所受的打击比地震加火山爆发的袭击还要强烈。
  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我还是想去看看她。车子开到她家楼下,我又后悔了。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去想明白去化解,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我所能单独导向的。如果她真得不具备做我太太的资质,勉强也没有任何意义。在车前抽根烟,我决定还是让她自己去消化问题。
  可就在此刻,她出现了。平静的语气和脖子上自虐的痕迹完全不搭调,我竟然忘记要离开。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的痛苦,我觉得太不值得也太傻太笨。爱情是恒古不变的白痴情感,百分之八十都是伤人害己且自私疯狂。文小培也是,她的心里藏着石然,却期盼我对她专一!太明白女人的伎俩,我试图让她清醒。可是文小培的眼神变得更加绝望,她毫不掩饰地表达出对交易婚姻的疑惑。不勉强女人是我的原则,我想她需要时间冷静下来去明白我们的交易。不知道她的考虑期会有多长,但是再长也无所谓。交易有个要领,等有价值的等待。文小培,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是值得的。
  工作仍然很忙,两个礼拜过去了,文小培仍然没有任何行动和答案。我发现自己突然有些烦躁,心中缠绕一种莫名的情绪。她真得能独立做出正确的决定吗?会不会又在自虐或当自己是悲情戏女主角那样哭哭啼啼地以分手要挟我?总之她什么都不做让我猜不透这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她究竟还想要什么呢?
  这段时间除了工作和陪伴家人,空闲时候便会想起文小培。余明说我最近安分很多,居然都不在酒吧里乱放电。我到是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那些美女在我眼前晃来走去并不像以前那么有吸引力,我似乎对性产生疲倦的感觉。
  意识到这点让我有些紧张,难道我真得是老了吗?再下去我是不是会向往每天下班回家守着一个女人和小孩,半夜起身喂奶换尿布的生活?噩梦里余明手推婴儿车向我走来,近看他的脸却变成是我!一身冷汗惊醒后,我就像中年男子意识到自己渐渐失去力量走向衰老般无奈和痛苦。不行!我得找回以前潇洒玩乐的感觉。
  周末的时候,AMANDE打电话来想见面,我立刻答应。驱车去接她吃夜宵,车子停在北京路的红绿灯下,前方的人行横道上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文小培。她的身边跟着个学生气很重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特别是那幅金丝眼镜。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绿灯就结束了,文小培走得很慢,那个男人像是想拉她却不敢伸手,表情和镜片背后的目光里都流露出对她的关怀。
  原来她也是另有其人。
  赌气般飞车去接AMANDE,小资的法式餐厅很适合培养吃“饭后甜点”的FEEL。我们默契十足地跟以往那样互相挑逗着,可我的情绪却无法集中。身体很霸道地挤压身下的女人,似乎要用最强烈的前戏表达我对性的热爱。只是越宣泄我的心就越空洞,像是无法呼吸般只有原始欲望在操控行动。我像是正在充气的气球,将全部情绪灌进中空的皮囊内,以求最后轰轰烈烈的爆破感。气球越吹越大,皮囊越鼓越薄,我和她配合加速冲刺,等待炸响那刻的无比舒爽感。球并没有像我预期般膨胀到最后,上帝突然松开捏在气口上手指,我的力量和情绪顿时泄空。三十一岁游历无数女人的陈瑞涵第一次空弹。
  我跟所有的男人一样,开始害怕,开始反思,开始实验,开始绝望。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会去酒吧寻找目标。身体没有任何毛病,我还是能像曾经那样轻松操控,看来那天是个特例。只是这项热衷多年的运动忽然之间再也无法给我带来超然的快感,反而像抽血机般榨干我心中的骨血,留下索然无味的干瘪人皮。
  那些女人的身体如围障般将我团团包裹,坚固得像是密不透风的监狱,而囚禁在里面的唯一犯人叫做空虚。我想越狱,却无从下手。

  ---江涛篇:纯美爱人(2)
  朋友们笑话我说:江涛的人生理想就是获得诺贝尔人道主义奖。获奖固然是种肯定,可我喜欢的是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有需要的人所得的满足感。看着别人因自己而开心时,幸福犹如满溢。这跟有些同事在专业技术上寻求突破,有些同学热衷股票炒汇赚钱取乐没什么两样。所以我不是大家说得那么天真无暇、纯洁善良、不食人间烟火。我知道世界不尽完美,也知道柴米油盐贵。但我相信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世界将变得更加美好。
  从小看着父母相亲相爱、和和美美的生活,感受到家庭带给我的亲情和力量,总希望自己也能有如此的幸福。眼看三十岁都到了,可她还是没出现,家里着急我自己也有点失落。也许是我长得不够帅,也许是我赚钱不够多,也许是我没什么生活情趣,我总是遇不到合适的女孩子。有一个小小的并不那么纯洁的愿望藏在心底---找个有爱心的女孩子跟我携手人生。
  小培抱着小米出现在宠物医院门口的时候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没想到那样时髦漂亮的女孩子也能对动物有如此爱心。后来在医院遇到她,我因为太忙没认出来,竟然把她当病人家属指挥着帮忙,而她也很有爱心地陪护小朋友,让我再生好感。悄悄问胖子她有没有结婚,末末的回答让我很开心,他们帮我安排的义工约会也十分有意义。都市里的人把冷漠当作保护壳来拒绝别人的爱也拒绝付出自己的爱,但是人们无法隐藏原本的心。小培看似冰冷,却拥有一颗善良火热的心。她认真地参加义工活动,对草草也很关怀。那次活动结束后,我无意间发现小培通过我们的义工网站成为草草的教育支助人。想不到她那么有心,真希望老天能把这么好的女孩子赐给我,让我们共同去为世界更美好而努力。
  周六和来城里参加电视台捐助活动的草草去找小培,借口请她帮忙照顾孩子,真实目的是带着像天使般的小朋友同道约会。追女孩子我不太擅长,相信带着诚意和真我去是最好的。而且女孩子或许不喜欢我,但都拒绝不了孩子的微笑。站在家门口的小培看起来十分疲惫,样子令人有些心疼,听说是工作压力大,熬夜加班造成的。我有些不忍心喊她出门,她说既然答应小朋友就要做到,这让我更为感动。
  小培的眼光特别好,主动给草草在商场里买了好几件漂亮的童装。我看草草穿得那么好就想给村里其他孩子也买些衣服,只是商场里太贵。小培带我们去服装市场,她很厉害地讨价还价,用非常便宜的价格买下一批质量和样式都不错的衣服,帮我们社团节约大笔服装捐助费!我们两人像对小夫妻似的带着孩子在游乐园玩耍,又去肯德基吃午饭,感觉非常幸福。草草说这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回家的时候我偷瞄小培,她的表情看不出是否对约会满意,只有满脸的疲惫。我想跟她说说如何用食疗来改善她的身体状况,但她似乎已经没有精神再聊天,目送她离开,我决定要好好为她做些什么。
  最近医院和学校的工作都有些忙,好不容易到周五才有空。约小培去吃晚餐,同学开的药膳店最适合她的情况。快到下班的时候,急诊室里送来一批食物中毒的外来务工人员。苏老师习惯性地因人手不够把我喊去义务加班,换作平常我一定义不容辞,可今天我得去约会!广播里说十分钟后还有新的中毒者要送过来,请换班还未离开医院的医生自觉去帮忙。给小培发去短信说晚点去找她,我想她应该能理解目前的情况。加班到深夜,病人多数已经稳定下来。身边的年轻医生都还在努力工作,其实不光是我,基本上所有医生都是有职业道德和善良爱心的,今天义务加班的人员数量是最好的写照。
  悄悄地离开医院,在车上给小培挂去电话,她竟然还在公司而且忘记吃晚餐。我十分愧疚地赶去接她,她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边等边看手里的资料,站起来的时候身体虚弱的一歪,差点摔倒,我埋怨自己害得她连饭也没吃。穿马路的时候,她无力地被拥挤的人群推到最边上,我着急地想去扶她,她似乎有些闪躲。我拼命想讲些话让她开心起来,可我熟悉的话题除了工作就是健康,看得出她只是礼貌地点头,并不是真心喜欢听。
  问末末该怎么办,她说让我约小培去看电影、逛街、喝咖啡。我很为难,一来我真得没有时间,二来我并不擅长做这些事情。胖子说追女孩子都得这么干,结果我还真闹出不少笑话。我在电影院睡着,因为刚值完一个夜班加半个白班。小培说去逛宜家却没告诉我地址,结果我以为是商业区的某家百货公司,在市中心等待半天。我不懂咖啡也不喜欢喝,只能在咖啡厅点了浓茶。我发现小培跟我在一起越来越没话题,我这样的男人是不是真得让她觉得很无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对她强烈的好感。
  周四下午她来医院拿药,脸色更加憔悴了。我看她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目光空洞,非常心疼。好想有能力走进她的心里去关怀、爱护和帮助她,就算那个她爱的也爱她的人不是我,我仍希望他能快快出现,这么好的女孩子应该快乐无忧地被人呵护才对
  送她到大门,小培问我周六去不去郊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我,刚好我得去给村里的老人采点草药,很愉快地答应下来。阳光撒在她身上就像圣母的光辉,美得让我心动。不远处有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一直往我们这边看,好象认识小培。我刚要指给她看,那人就不见了。美女总是很多人看,我必须要加油了!

  ---石然篇:心如刀绞(3)
  不敢确定婚宴上那个消瘦的身影是不是小培,因为她从来都没有那么单薄过,直到我在医院门口再次看到她才得到确认。纸片人似的模样像是被风吹便会倒,手里整整一袋药品和跟医生熟识的样子,看得我阵阵紧张。她病了吗?严重吗?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大堆问题想上前去拉住她问,可我却控制住自己,然后转身离开。
  走进爸爸住得干部病房,卫芸和妈妈都在里面。屋内笑语连绵,其乐融融。爸爸也没什么大病,最近省里闹出些事情,他借病躲在医院避免招到牵扯。为官之道百年未变,从小看多这种事情,我早就不会受影响。今天下午正好有时间,应爸爸要求来医院装装样子,没想到他们还叫来卫芸。闲坐片刻想要离开,妈妈让我送卫芸一起出去。卫芸推辞说不,我却主动说送她。在车子里,卫芸跟我解释是妈妈给她打电话约她同道来探望爸爸的。我对她表示感谢,并暗示她我的决定仍然没有改变。
  跟小培闹出那些事情以后,我明确告诉卫芸我的身心都已经出轨,不再合适跟她在一起。卫芸不问对方是谁,只说她不会贸然跟我分手。她欣赏我的坦诚,也愿意原谅我的错误,会给我足够的时间去梳理自己的感情生活,希望我不要匆匆忙忙做出令自己和别人都难过的决定。妈妈没有说错,她的言谈举止真得非常合适当石太太。在美国的时候我就很欣赏她的个性,喜欢她拼搏的精神,认可她的家庭背景,想要和她共同打拼商界。如果不是小培的表白,不是我的自控力在女人的眼泪里下降,我定会如父母所愿、外界所盼般结一场金童玉女的婚礼。
  不后悔跟小培共度的那夜,但我十分痛恨自己的轻率行为。明知道我的家庭,我的身份,我的事业不可能接受小培,也知道自己无力去改变,能带给她的只有无穷的烦恼、压力和跟郑琳刘亮相同的结局,却还是很不负责任地伤害她。不得不跟她分手,这是我能想到最坏结果里的较好选择。近代最成功的男人康熙皇帝曾经说过:霸业者是没有办法留住私情的。他用自己最心爱女儿的婚姻给国家换回几年喘息的时间,用自己钟爱妃子的生命赢得朝内安宁。我有些自私,对事业无法放手。成功的事业能满足我的成就感,而没有事业的男人也是没有吸引力的,更何况手里的金钱和权利正是我能拿来保护家人和爱人的武器。因此我选择在无奈中追求平衡,放弃小培也放弃卫芸。
  没有再见过小培,长痛不如短痛,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彻底忘怀年轻时的曾经,也许到那时还能在乡野石桌前共饮清茶。卫芸还是会常常见面,因为工作也因为父母的关系。对家人说我跟卫芸分手后,妈妈很不理解,老是要把我和她凑在一起。卫芸做得很得体,她在工作上始终态度如初,在我家人面前也不显娇气,反而劝妈妈给我留出思考的空间。
  收购BST后的整合工作进展顺利,卫芸和南城方面也合作愉快,我喜欢这种手握主控权的感觉。那天在公司开完二次投标筹备会,卫芸提醒说妈妈要我们去参加王书记儿子的婚礼。小王也是我的朋友,看看时间还来得及,我便中途赶去。
  红包是妈妈交给卫芸的,她在我家人的心里一直都是准媳妇的角色。原本想时间长了大家就会明白我的决定,可在婚礼上别人对我俩的态度让我意识我跟卫芸之间必须要做个了结。进酒的时候,我看见远处起身的人影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只是她太瘦了,瘦到连我都不敢相信。没想到她会来,我记得她跟小王并不算太熟,突然间发现自己身边站着的卫芸,那她是不是也误会了?那顿酒席吃得很矛盾,我想去跟她解释,又觉得再见只能把之前的努力化为乌有,也许彻底绝望对我们更好。
  医院门口的那幕深深地刻在我的脑袋里,这几天我老是梦到小培抓住我说她很痛,我送她去医院,医生却说无能为力。她流着眼泪渐渐昏迷不醒,怎么喊都喊不回来。我吓坏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真得要失去什么东西。
  文小培,她成为我心中纠结最深刻的红丝线。

  三十不婚
  都三十岁不结婚的人总是有缺陷的。结婚就是合伙过日子,将就成为已婚人士最普及的口头禅。过三十还死撑着不结婚要继续寻觅的,总归是放不下心头所好,过于执着某些东西,才会无法将就着过日子。种被普通人称为偏执的病态心理,让他们逐渐苍老的手将越来越难抓住身边的幸福。 下个礼拜就是的二十八岁生日,离三十岁前结婚不当病态人的最后限期又近步。姐妹淘在糖朝甜品店里为的生日PARTY的讨论会 “就来们家吧,把生日会跟新房验收会起办。”末末跟胖子的新房装修完自然得请们去参观,脸上晒出的幸福笑容比无名指上的钻戒都光彩夺目,思维也逐渐向已婚妇靠齐,“文小培,跟江涛确定关系没?反正外援团必须要到,等下让胖子给江涛打电话去。”
  低头玩弄着芒果冰上的装饰雨伞,不接话也不头。对于江涛,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拯救和他之间的关系。他安排的约会都努力参与进去,他的话题也曾试图理解和体会,可就是没办法真正地融入他的世界。也许是太浅薄,也许是不够爱,也许是身心疲惫,那么就请他来参与的世界。结果IKEA他不知道,电影他不喜欢,咖啡他完全不喝。老妈结婚要找实惠的人,于是收起自己的小资情调,邀请他走向大自然。约会时他把搁在边喂虫子,自己跑去陡坡上采草药给村里的老人。当被毒虫咬到无法走路时,也能看出他的眼底有多少担心和抱歉。可是当们到医院后,他却因为要加班无法陪看完全程。 善良有爱的人的确不错,江涛的心里充满爱,是大爱,像上帝样的爱。
  他是真爱的吧?就像他草草,爱村民,爱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样。但要的却是小小的爱,自的爱,独占的爱。原来们根本不是无话可谈,而是无爱可谈。其实太过使也是种缺陷。 他送回家,直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发动机轰响,然后远离,最后消失。把江涛比做鸡肋连都有些不忍,可实在没词能形容心里的感受。从选老公的硬件角度来讲,他除身高矮其他都不错,懂得爱人疼人关怀人。可是们的兴趣爱好完全不同,很难找到交流的中心。不白痴,错过他没准就再也找不到正常想要结婚的人;但也不盲目,答应他的求爱是在伤害自己的同时还伤害另个人。矛盾吗?其实的心里早就有答案,只是缺少出来的勇气。
   “末末,别帮小培做决定。的生日自己会想好邀请谁来当主角。”小麦见久久不抬头,以为是想跟陈瑞涵起过生日。
   “别喊江涛,个人去。”甩开勺子,补充道:“努力地尝试着跟他相处,可惜未果。”
   “文小培,都快二十八,还是实岁。换老人家讲就是二十九岁的。
  老姑娘,拜托别要求太多。江涛真不错的,没话题就找话题呀!”末末很热心,可惜话不中听。 老姑娘,拜托别要求太多。江涛真不错的,没话题就找话题呀!”末末很热心,可惜话不中听。
   “为结婚而结婚有什么意思?!”的语气也不好,姐妹淘都呆楞下,们的表情使平静下来,很无奈地:“末末,知道的好意。有时候也怀疑是自己要求太高,可跟江涛之间无论精神生活还是物质享受方面的要求都相差太大,实在没信心能把日子过好。现在勉强在起,到时候花下心力精力再分手,伤害不是更大吗?” 末末撅嘴不话,看起来很恼火。就是小孩子脾气,固执起来不讲道理。
   “小培的意思们都明白。要不样吧,末末次还是请江涛来,以和胖子的名义,不要让他以为自己就是主角。然后们起帮小培看看他们的问题出在哪里,到底适合不适合交往下去。”小麦很会打圆场,头认可的提议,末末也不再生闷气。 周六下午小麦和同子、范妮和很有利用价值的摄影师GG、还有共同出现在末末跟胖子的新房里,江涛因为要值班所以晚才能过来。 范妮在耳边轻语道:“忙事业的人是好的,可惜忙而不生财就没意思。” 切蛋糕前江涛终于赶到,他很惊讶今是的生日会,以为只是参观新房。看着别人手里的礼物,他执意要出去买束鲜花。胖子外面下雨别麻烦,真要买不如在淘宝上订,半小时内就能送到。江涛开心地问胖子要电话,原来他连淘宝是什么也不知道。 小麦附到耳边:“他不光是跟没话题。”是啊,们的生活圈完 人们的晚间节目自然是多人游戏,知道江涛定不会打。主人末末很尽职地陪在无事可干的江涛身边聊,和范妮、小麦去吧台边上喝酒。
   “给杯马丁尼。”末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们身后。
  “结论如何?”小麦望着几乎睡着在沙发上的江涛问。
   “他最大心愿就是带着自己喜欢的人去支援西部。”末末垂下眼睛闷头喝酒,片刻突然抬起头对:“小培,要下决心就赶紧跟他清楚。” 笑着拍拍的肩膀,示意姐妹淘的酒杯 。
   “庆祝离三十岁的单身人再近步!” 美们的笑容里印出真心的无奈。 江涛理所当然地送回家,下车前对他出们不合适。他的眉头有些微颤,嘴角稍撇挤出微笑,最后很大度地伸手跟握握手道:“也知道们不太合适,不过欣赏的善良和爱心,希望就算不能交往还能继续做朋友。” 很高兴交到样的朋友,真心诚意地头握住他的手。跟纯洁人相处真简单。喜欢或是不喜欢,如喝凉白水样蹦出口。把感情弄复杂的通常都是如般内心阴暗的人,爱与不爱,出来总是那么难。有些决定不如早下,有些勇气必须要拿出来。 江涛放开的手,搔搔头:“草草的事情,谢谢。” 刚要回答,手机响起来,号码很陌生。“喂,您好。是文小培。”
   “文小姐好,是贵姐。”电话那端的外地口音让反应不及,幸而及时补充道:“就是陈家的保姆。是样的。陈大姐又犯病,们在医院。小涵去国外出差已经个多礼拜,陈先生跟老年大学的学生去采风,薇薇放寒假回自己家去,不知道该找谁。桌上有的电话,所以就打过来,麻烦来看下。” 的脑袋里迅速消化着突如其来的信息,陈妈妈生病也许需要住院,而陈瑞涵跟陈爸爸都不在,所以李阿姨就打电话给个在眼里是准媳妇的人。
   “们在哪家医院?马上就过去。”不管对陈瑞涵有没生气,种时候无论如何也该去照看老人 贵姐声音很响,旁边的江涛全部都能听见。等挂下电话,他就边发动汽车边:“送去吧,有学生在那家医院工作。” 刚要推辞便听他:“的车子在保养,就别推。不是好们要当朋友的吗?” 没人能拒绝样的热心,虽然带着江涛去帮陈瑞涵的妈妈很奇怪,但是到那里以后才发现幸亏有他。从急诊室到病房都有他的熟人或学生,加之他对医院流程的熟悉,陈妈妈很快被安排妥善。问贵姐要来陈爸爸的号码,打电话过去把具体情况明,又发消息给陈瑞涵请他提早回来。第个晚上是观察期,决定留在医院跟贵姐起看护还在昏迷中的陈妈妈。
  陈爸爸由于交通不便,三后才赶回来,但他又因为疲劳和担心也倒下。贵姐没办法分身照顾两位老人,因此制作医嘱中饭菜的事情便落到妈头上。心疼妈妈每在医院和家两头赶,几次劝歇歇。妈妈:“现在多做,以后婆婆就会回报在身上。”听完话,有些心酸。婚姻真得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和陈瑞涵如此自私地把它当儿戏般交易,到头来万失败伤害的不光是们。独木桥走到半,前面是洪水猛兽,后面是悬崖乱石,继续还是退回无从选择。真希望能出现叶扁舟,将载离般纷乱。 病房里的人因为在床上太过气闷,很喜欢八卦。邻床的大妈貌似跟陈妈妈很熟,居然当的面讨论起的屁股和的为人,怪不得没结婚的孩子都很讨厌欧巴桑。私人病房暂时没床位,所以还得继续当病房里的话题。
   “陈太太,媳妇真好,人长得漂亮,对更是好。段时间忙上忙下地照顾,连儿都做不到。看看个屁股,以后肯定生儿子。”
   “是儿子的朋友。”陈妈妈笑着拉过的手,满意地看着:“当然也希望能快成为媳妇。”
   “哎呀,能嫁给儿子那样的孩子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呀!”大妈献媚地对陈妈妈笑笑,又转向:“看陈阿姨的相貌就知道儿子有多帅,还有他的工作单位那是等的好。儿要是没嫁,肯定要跟抢。” 抢吧!抢吧!送给儿最好!只怕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陈妈妈很感动们家为做的切,看出的疲劳和病态,紧紧地握住的手:“小培,辛苦。定要小涵好好待。” 看似乖巧微笑地轻语安慰。陈瑞涵让考虑的事情仍然没有答案。从那个早晨起,就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当人忙到连吃饭睡觉都缺时间,自然没空去心伤自虐。石然、卫芸、陈瑞涵、薇薇,那些关于爱情的名字被放逐去宁古塔,只希望百年莫要再听再见。茫然地为陈家做着切并不是为陈瑞涵,木糖醇爱情的甜蜜早在那夜晚就彻底消失,只凭良心做自己该做的。 跟陈瑞涵在外人眼里是鸳鸯般的对,谁又知道烂苹果的芯子里长得是如何丑陋的虫子。如今们再交易下去,就是把老人们的心也拿来起糟蹋,结婚哪里是随便能开的玩笑。 老妈三十不婚只是因为缘分未到,但却认为那些人的确是因为有缺陷,而恐怕也难逃名列此榜的命运。的缺陷就是:总在该爱的时候放手,在该放手的时候握紧,在该握紧的时候退却。遇到陈瑞涵那样患有“先性无爱后症群”的人,结婚预示着自虐。

  都市黑死病
  繁华世界里的人类或多或少总有些病态的东西。空虚、孤寂、压力和私欲像十四世纪的黑死病病毒般在人口密度极高的都市里蔓延,成为瓦解精神世界免疫系统最直接、最尖锐的毒素。人最大特就是对于孤独和爱情的无能为力。害怕被伤害,害怕被放逐,害怕被孤立,害怕失去,害怕依赖,害怕责任,无穷无尽的胆怯使人迷失在用金钱和权利打造的虚伪世界里。爱情成为遥不可及的传,人们想要追求却永不可得,并因此放弃身边真实可信的情感。不愿意为谁而停留,不愿意为谁而放弃,更不愿意为谁而珍惜,身体里的细胞先被自私和自占据,随后逐渐异变成致命的孤寂。没有人敢断言自己无病,往往外表看似无比正常的人正是自缺失的殿堂级病人。 每个人都有掩饰自己病态的方式,对于患有入门级的来,工作便是最好的发泄。 记得小时候老师教过的句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全身心的努力工作自然会有回报。最近老板常常带着跟各家下协单位以及客户集团接触,俨然成为公司设计部的顶梁柱。来都觉得好笑,去年还在为辞退而伤脑筋,如今却变成绿能界的风云人物。 花无百日红。越风光便代表身后隐藏的危机越多。通过内线消息,林文彬竟然在为二次竞标准备早先为查内鬼时候用过的四份新技术其中之。因为被无意间发现小芬跟林文彬的关系,主观地认为就是内鬼,所以早忘记那个撒下的鱼网。如今发现他准备的资料并不是给小芬的那份,而是LUCK拿去的。谨慎期间再次试探LUCK,对方迅速全盘照收。可以想象为什么LUCK要帮他做事,现在公司路所有人都希望竞标失败,样他们才有希望往上窜。不能给他们样的机会,特别不能让组里的成员有对付的力量和时间,除加倍工作和小心提防外还得用手段去挟制他。 疲惫的工作让身体状态到达极限,平时连走路都头昏,根本不敢开车。听陈瑞涵回来,就借口出差少减少去医院,花更多心思准备二次投标。今下午有些空,不想老人家担心,便又去探望陈妈妈。 路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江涛刚好从里面出来。他来里办事,顺便看看上次帮们的老同学。
   “朋友的妈妈没什么大碍。已经请朋友好好照顾,放心。”
  江涛跟并肩走在走廊里。
   “谢谢。忙完段请吃饭。”严重睡眠不足和疲劳让的身体都无法完全平衡,甚至有耳鸣。 江涛像是什么,没听清。侧过身再问,鞋跟崴,整个人像他摔去。幸亏他的反应很快,让掉进他怀里以免倒下。依借他手臂的力量站直身体,江涛很不经意地帮拂去肩头的根发丝,自然地连都没有意识到。
   “太辛苦,么劳累会把自己身体弄垮的。”他的表情里除关切还有疼惜,忘记喜欢的人也需要时间。
   “文小培!”前方突然出现个高大的身影,径直向们走来。从打扮气质来看,是陈瑞涵没错。
   “江涛,就是朋友,那位阿姨的儿子。”帮他们介绍,“瑞涵,是江医生,次妈妈住院多亏他帮忙。” 陈瑞涵用深邃的目光将江涛上下打量番,迅速且不着痕迹。又立刻笑脸似阳地拉起他的手,语气真诚地:“刚才住院医生有跟提,真是谢谢帮忙。等妈妈出院,定要赏光吃个饭。” 江涛的脸红毫无缘由,局促地看看又看看陈瑞涵,紧巴巴地:“不用客气,是小培的朋友,应该的。” 陈瑞涵又寒暄几句,目光总是停留在江涛的脸上。
   “你们是不是见过?”他不太确定地问。
   “那次是送小培和小米来宠物医院的吧?就是那个医生。”原来江涛早认出陈瑞涵,长着沉鱼落雁相貌的人哪怕同性也会关注。 陈瑞涵呆秒又轻轻头,看似已经搜索到记忆。
   “既然回来,那先走步。”把带来的水果递给陈瑞涵,转向江涛:“开车来的吧?可以送回去吗?” 江涛睁大镜框后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再看看眉头紧蹙的陈瑞涵,支吾声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 不去管陈瑞涵目光里的疑问和懊恼,拖着江涛就往楼梯间走。没面子?!能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友带着别的人回家上床更没面子吗?别以为照顾妈就是原谅所看见的切,也别以为那木糖醇的甜蜜可以骗得对死心塌地,所做的都对得起们的协议和的良心。
  气乎乎地拖着江涛直到他车子前,打开门后重重坐到椅子上,他大气都不敢出。良久,他试探着对:“小培别难过,过去的都过去。很善良,有情有意。”
  在心底轻笑。江涛,被末末误导。陈瑞涵不是前友,所以做得切并不算是有情有意,而是尽责尽任。
  回到家穿着名牌套装就躺上床,几个礼拜严重睡眠不足产生的疲劳脱力和精神压抑让的视野都变得灰暗,无比沉沦地陷进被子里深睡,只希望可以永远不再醒来。没有情景的梦断断续续,感觉面颊被温厚的手掌抚摩,久违的安心感觉通过神经末梢的细胞传向身体的每个角落。眼睛里透入淡淡的光线,不愿睁开眼,生怕股温暖顿时消失。坐在床前的人面容模糊,只有乌亮的黑瞳散发出柔情似水的光芒。是梦吗?似乎是的,拥有如此柔情和温暖手掌的人只有个,而那个人不该也不会出现在里。
  “石然,是吗?”还是忍不住喃喃自语地问,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个曾经熟悉的怀抱。工作、生活、爱情,真得太累,好想重新拥有依靠。心酸委屈难过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滑落下来,更是模糊的视线,分不清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手触及他的怀抱,猛然靠过去,像世界末日般紧紧抱住他。
  呼吸声成为二人空间唯的交流,胸前的感觉是真实的,他的肩膀似乎比以前宽厚,他身上的味道也变得不同。意识渐渐在呜咽中恢复,抬起头看向僵直身躯的主人。笔挺的鼻梁,勾魂的杏眼,精致的薄唇,修长的脖颈,精致如油画的脸庞,还能有谁?
  惊吓般松开双臂,脸上除泪痕面无表情,起身绕过他去洗手间用冷水敷脸。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的身体把被人从后面抱住。他的手滑过的发梢,湿唇吸吻于的颈畔,刺得尖叫。转身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狠很地捏紧拳头捶他,手被他的大掌包裹。
  “定要把他从心里赶出去!”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冰冷地让人疼痛。
  “凭什么?”瞠目回瞪道,“陈瑞涵,决定跟分手。”
  毫无缘由地发怒,不的勇气都无需酝酿。
  “为什么?!”他的语气也带上huo药,抓住的手臂问:“因为找到新的代替品?就是那个跟瘦猴似的江医生吗?”
  “凶什么?只准找人,不准找人吗?”像刺猬样反抗,眼角和嘴角堆满讽刺,“人家是没长得美,但人家心灵美,妈急救住院都是他出得力!那时候在干吗?是不是跟白屁股金头发的母猴子在床上翻滚?!”
  “文小培!”他被的话刺激到,俊美的五官都僵在起。锐利的目光死死地在脸上紧盯片刻,忽然放开抓住的手并退后几步,嘴角斜翘地问:“是在报复吗?想要用分手威胁是吗?那时候也是样对石然的吧?可惜人家不吃套。”
  “住口!”心中的连根腐烂的枯藤刺疼流血,气得夺门而出,却被他的身体挡住。试图撞开他坚实的身躯,双手却被人用力钳在身后,完全动弹不得。愤恨地看向他,咬牙切齿地喊:“干吗威胁?又不是要非不嫁!”
  “除,还有谁可以帮忘记石然?”他的鼻尖紧贴的脸颊,声音里是贯的傲慢,“那个学生模样的江医生不适合,他根本没办法进去心里帮赶走那个人。”
  “谁可以谁不可以自己会判断。”身体不能动弹,只能继续吼:“不是让做决定的吗?现在只是告诉结果。”
  “既然决定要分手,为什么还对妈那么好?”陈瑞涵以为在闹脾气,话语很是讽刺。
  “因为不是,懂得爱和责任。”趁机推开他走向客厅。
  他追上来拉住问:“真得那么在乎那晚上的事情吗?
  再次狠狠地甩掉他的手道:“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大度到毫不在乎自己的友当面跟别的人上床。哪怕那个人是垃圾!”
  从包里掏出法拉力钥匙圈,轻蔑地丢在地上。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的喘息声,陈瑞涵拾起钥匙拿在手里,站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墙上的钟滴答走响,圈、两圈、三圈……
  “文小培,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吗?”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转过头去,他的脸上流露出思考的痕迹,让也不得不静下心来。并不正面回答他,反问:“那知道要什么吗?”
  “要做的太太。”他像是料定会问他,回答得很快。
  讥笑着冷哼道:“妈的事情让知道的利用价值吧?没想到个世界上还有样的求婚方式和求婚目的。对没兴趣,休想会嫁给。”
  “那对谁有兴趣?石然吗?可惜他不愿意也没办法选择。”他的幽瞳黑得深不可测,仿佛对世事然,“告诉还要什么?专?爱情?”
  已经厌倦争吵,平心气和地:“是的,就是要爱情和专。石然不给,但也给不。不爱,只爱自己。而也不爱,的心早被们人给压碎。”
  “压碎心的那个人不是,可并不是没有能力喜欢上。至于能不能爱上,只有试过才知道。”陈瑞涵的呼吸在皮肤周围萦绕,如袅袅迷檀香烟般搅乱的思维。他把钥匙塞手里:“难道想辈子活在某个人的阴影里吗?为什么不跟试试呢?不会有损失的,失败只是把分手推迟,对浪费的不过是时间。但如果成功,们都能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并无损失,各取所需。”的嘴里轻嚼两个词。爱情可以样吗?为什么爱在他嘴里变得那样利益化?也许就是人的本性,只不过陈瑞涵将它毫不保留地展现出来。顿时觉得有些无力和无奈,就是现实就是生活,人从小期盼的爱情在人的眼里像数字和公式般程序化。放弃他,真得就能找到个爱的和爱的人吗?
  “吃东西吧。”他走近来搂紧变细好几寸的腰,语气关怀地:“段时间辛苦,得好好补补。先去喝粥,回可是亲手炖的。”
  没有反抗,随他将带进厨房,手里还松松地握着法拉力的钥匙扣。炉子上用小火煨着瘦肉粥,很香。陈瑞涵盛出碗放在面前,又盛碗放在自己面前。把钥匙扣放在桌上,勺起瓢粥轻轻嗅过。诱人的香味就像他的提议般让人心动。青梅竹马的感情抵不住现实的利益,各取所需的爱情更加商业势力。能创造出般生活方式的人,要么是濒临死亡的黑死病病人,要么是超越俗世的神仙人物。
  “知道什么是爱情吗?”放下勺子,盯着陈瑞涵的眼睛问道。他像是怀疑的智力般似笑非笑地看着不作答,自顾自地继续:“有没有个人曾经真正住进过的心里?们之间甜的时候甜若蜜糖,苦的时候苦若黄连,痛的时候痛若断臂,酸的时候酸若青梅。”
  他被出口成章的言语逗笑,却在的认真的神情下专注起来。
  “没有。”陈瑞涵异常真诚地跟探讨道:“小培,想得太多。人生本来就非常辛苦,何必还要在感情上给自己加重负担呢?”
  “瑞涵,爱情是没有性价比可言的。恭喜从来没有爱过,也就根本不会得都市里的黑死病。”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继续把话完,“要的东西很简单:份爱、爱的普通双向爱情。会直等,等到那个不生病也会爱的人出现。交易婚姻和各取所需的爱情不适合,对不起。”
  “是最后的决定?”陈瑞涵掩藏好他的情绪,语气冷淡地问。也许他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终于也做成他的第个。
  头把钥匙塞到他的手里。他从的手里接过钥匙,十指相触的瞬间,他将手指插进的手里,并与其紧紧相扣。他的嘴角抿成直线,翘起绝美的弧度看似有话想,却没有发出声音。
  “再见。”他终于松开手,转身离去。
  不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可却突然觉得心中无比酸楚。关上门,回来看着桌上的碗发呆,终于还是没能喝上他亲手炖的粥。陈瑞涵,又个永远深埋心底的名字。
  黑死病是无药可救的,求生的本能让放弃迅速死亡的解救方式,等待或许会有奇迹。
  繁华世界里的人类或多或少总有些病态的东西。空虚、孤寂、压力和私欲像十四世纪的黑死病病毒般在人口密度极高的都市里蔓延,成为瓦解精神世界免疫系统最直接、最尖锐的毒素。都市黑死病人最大特就是对于孤独和爱情的无能为力。害怕被伤害,害怕被放逐,害怕被孤立,害怕失去,害怕依赖,害怕责任,无穷无尽的胆怯使人迷失在用金钱和权利打造的虚伪世界里。爱情成为遥不可及的传,人们想要追求却永不可得,并因此放弃身边真实可信的情感。不愿意为谁而停留,不愿意为谁而放弃,更不愿意为谁而珍惜,身体里的细胞先被自私和自占据,随后逐渐异变成致命的孤寂。没有人敢断言自己无病,往往外表看似无比正常的人正是自缺失的殿堂级病人。
  温顺是我给人面子。所有触犯我原则的职场行为,我必然会“回报”。做好人并不等于烂好人。
  政治是阴谋的集合,权利就是搞平衡。
  工作上我一天也不敢松懈,像是惯性发条办越拧越紧。不漏痕迹第让新到我们部门的才子卢毕海大显身手,用他的风头遮挡我的光芒,随后故作谦让,给小组成员们表现的机会。当然最大的项目我交给LUCK去做,同样有才华有野心的LUCK紧紧抓住机会,吧落在卢毕海身上的人气都给吸引过去。如此隐形竞争让我们小组工作效率和能力得到无限提高,连有头老板对我的管理能力赞许有加。我趁机吐苦水表明自己由于忙于准备二次竞标,小组负责的其他业务很难兼顾,最好找个值得信任的帮手来协助管理。老板笑着拍肚子说:“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蛔虫了,最近打算做结构调整,在公司的某些扩招人员的部门设立正副管理人员,你们合并后的设计部门首当其冲呀!”   
  我们组在合并后人员增加不少,但都资质平平,副组长人选当然是在卢毕海和LUCK中间产生,升级的消息一出,他们之间的争斗就开始明显,利卢跟LUCk的内斗来保护自己是很有意思却也简单,每天我需要做的就是暗地里给两位选手中弱势方加点劲道。两个人对我有很大的威胁,让他们互斗我才能渔翁得利。笑面虎是最可怕的,我的小女人模样加上掩饰得当的帮助,让两人都以为我是中立面的。我尽量将自己放在办公室争斗的边缘,只管准备二次竞标的策划,而他们两个却不知低调低越斗越起劲,果然雄性动物都是被血性冲昏头的家伙,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输的人必然无法在公司继续呆下去。
  油头老板的人选我心中很清楚,卢毕海是个不太有头脑却专业能力很强的人,这样的属下不太回带客户自立门户,而LUCK家境优渥,学历背景良好。如今工作经验丰富,指不定哪天自己去开公司。老板当然偏向于前者,他几次向我要培养卢,以便我去结婚生子的时候可以有人顶上,两个礼拜以后,结果出来了,完全没有意外,卢胜利。在新任副组长卢毕海的协助下,我们组二次竞标做的很成功。当然我握住关键材料不肯公布,以防LUCK传给他的未来上次林文彬。
  又是初夏时分,我们组里的案子毫无悬念在二次投标中取胜,只是本次入选的还有林文彬,我们两家绿能公司将以合作形式共同完成项目,没过多久LUCk便自动辞职,不过他到走的时候还不知道我才是真正促使他离开的人。   
  照例是庆功宴,本次主题还有些特殊,在花园里展览行业新手的创意作品,我穿着自己买的Dior晚装,以著名绿能设计师的身份华丽丽地出席宴会。终于不再是男人受力的香槟酒杯,我是幸运的,但是我夜市努力的人;人的潜力似乎无穷无尽,哪怕早在一年前我无法想像自己能如此镇定地玩转权利。
  跟随老板应酬各位老总,前方人群围住的黑装帅哥手里一个白衣仙女,今天场上最红的人物莫过于他,陈瑞涵,刚刚从项目老总提升为副总经理的他,虽然主管的权限不更改,但明眼人都能 看出这是他职场光辉大道的起点。   
  “小培,陈总现在可是大红人,我记得你们挺熟的,怎么不去打个招呼啊?”林文彬一脸坏笑地站在我身边。陈瑞涵的花名传播在外,去年我做他舞伴时两人亲亲密密的样子还让不少人以为我也是他的一日床伴。如今他的身边站着位青春无敌美少女,而我孤身赴宴,像林文彬肯定不放过看热闹的机会。
  “那边都是南城的老总,这杯酒自然是要敬的,我正等着你一起去呢?”拿起香槟酒杯,挽住表情有些惊讶的林文彬大方地走过去。
  想要看好戏,我就主动邀请你看。
  “秦董,顾总你们好。”打招呼和寒暄我已经掌握熟练,献媚般跟林文彬搭档讨好老总们后,转向华衣锦服,满面春风,玉树临风的陈瑞涵说:“陈总,恭喜你高升。”   
  他举起杯子,神情自若地跟我碰杯到:“我也得恭喜文小姐再次中标。”   
  岳不群,林平之一样的笑容涌上面颊,曾经身体如此靠近的两个人,现在却可以陌生演绎到这般境界。
  “文小姐的能力让我也敬佩,能连续两次中标真很不简单》”身体传来柔糯的声音,精致的容颜,林珑的身段,卫芸。当然还有他的男伴,石然。
  “卫小姐这么年轻就坐上首席设计师的位子,更让我佩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无论如何,恭维的话是不甘落后。   
  背上的神经敏锐地感受到身后目光的灼烫,应该是那个人,我侧过身去看他,甚至连问好都都有些说不出口,幸而他的出现让马屁精们欢腾雀跃地将刚才还聚在我和卫云身上的视线全部调转,无数的奉承和恭维融化在他笑若寒冰的嘴角里。退后几步,随手拿起杯鸡尾酒为自己的失神做掩饰,我今天的衣服是不是挑的不太合身?最近瘦的太厉害太快,芦柴棒一样的身架根本撑不起后背用大片蕾丝为料的礼服,刚才是不是被他看出我突显的骨头了?是不是很难看很丢脸?真是后悔选这件衣服。
  我十分可笑地在圈子外围自我埋怨着装扮,却发现人群里的话题已经改变,秦董倚老卖老地说:“石总跟卫小姐真是般配,准备什么时候订下来啊?”   
  “现在年轻人不喜欢别人多说他们,讨论他们的隐私,老秦,我们就别多嘴了,只要喜宴上能让我们讨杯水酒就好了。”顾总接过话头,听起来是解围,实际上更加明确他们的关系。   
  工程开始卫芸就作为石然的唯一女伴出席各式宴会,听说甚至连石然爸爸安排的家宴都有卫芸。商场高位认为的联姻是公司和市场的导向性,作为合作商都希望尽早知道可以安排相关事宜。   
  石然和卫芸只是笑而不语,自然有人帮他们岔开话题,老总们的圈子里看不出什么便开始谈些打球度假的无害话题了,我跟老板说去看看花园的展览,便退出人群,金童玉女的神秘微笑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一只饮尽杯里的烈酒向门口走去。宴会上还是有不少熟人和客户,在走向花园的途中穿插着跟人闲话几句。   
  “文小姐,”身旁的几个相熟的设计师叫住我,仍然是寒暄和闲话,小人物的话题离不开神秘的老总圈,一个中年女设计师问道:“小培,听说你跟石总裁石然是初中同学?他有没有发喜帖给你?”
  谁说只有娱乐圈有狗仔队,名人的是非也不少人爱打听。
  我遥遥头,不确信地问:“他要结婚吗?我没听同学说起过。”
  那女人见我表情不像有假,义愤填膺地说:“人有钱就会没感情,居然连同学也不发帖。“
  “是不是误传?石然在初中的几个好朋友我都认识,他们也没有提到。“ 刘亮跟我的关系还不错,前端时间因为郑林回国办手续,有些扫尾工作都是我帮她联系刘亮的,所以最近联系比较多,但是也没听他说过,难道故事瞒我一个?   
  “我朋友的爸爸也是政府里的官,听说石然妈妈是无意间说到的,应该不错的。“ 身边一个不太眼熟的小姑娘抓紧机会讲出八卦,见大家都盯住了他便更加卖力,特意掩起嘴小声的说:”他们是奉子成婚的。“   
  所有的人目光都转向卫芸的腰腹间,但她今天穿着一件公主式的蓬蓬群,如果是怀孕初期也不太看得出来。   
  我比谁都想探个究竟,从来不相信石然会骗我,他明明说是要跟我们两个人都分手,最终让我在喜宴上撞见再度携手的两人,我就是自私,得不到的东西也不希望别人得到,但我终于还是平静地接受事实,给自己的借口是石然为了事业不得不跟卫芸在一起,本以为关于他们结婚的喜讯我只需要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报纸上看到便可以,而如今却要我在众目睽睽下掩藏好痛及骨髓的伤痕,微笑着继续扮演女强人的角色。
  没勇气再听,我悄然推到门口,拿起满满的就被冲向花园,我像是被凌迟处死的人,眼睁睁看着别人拿刀一块一块得从我身上割肉,痛已经不是痛,痛到极致是连眼泪都无法倾泻的悲愤。   
  怀孕!她有石然的小孩了!天那,为什么不给我当鸵鸟的机会,很久以后再知道跟亲眼所见跟亲耳所闻的见证是两码事,我再努力再使劲也都没办法做到抛却红尘俗世,心里的红砂毒纠结得像紧箍咒般让人站里不安,一杯杯灌下酒精不是为了消愁,而是为了让自己安静下来。   
  女人的争斗永远都没有真正的胜利者,因为我们为男人的心而斗,男人却根本没有真心。
  花园里很清凉也很清净,若有若无飘来背景音乐,温岚的声音有些悲情,唱着时下流行的歌曲《傻瓜》。   
  其实他做的坏事我们都懂
  没有什么不同
  眼光闪烁暧昧流动
  闭上眼当作听说   
  其实别人的招数我们都懂
  没有什么不同
  故作软弱撒娇害羞
  只是有一点别扭   
  傻瓜也许单纯地懂
  爱得没那么做作
  爱上了我不保留   
  傻瓜我们都一样
  被爱情伤了又伤
  相信这个他不一样
  却又再一次受伤   
  傻瓜我们都一样
  受了伤却不投降
  相信付出会有代价
  代价只是一句傻瓜
  石然,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以为你对我的感情很特殊,我以为我会深刻地在你心头,可是你还是跟他们一样,你对我的只是种习惯,你的爱明码标价,你的心藏的太好太隐。   
  我是傻瓜,一厢情愿又爱幻想的爱情傻瓜,找个椅子坐下,猛然灌酒让脑袋急速膨胀,将头埋在腿间,大口呼吸起来,有些反胃,取出药盒把江涛给我配的消酒药吞了下去,呕吐的感觉再次袭来,我又低下头。   
  寂静空旷的花园里,有一组脚步声慢慢走进,很熟悉,但是却是记忆里的熟悉,我知道有人在我身边坐下,也知道他在看我,但我不想抬头,因为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要跟他说什么话。   
  他开口了,声音还是如此温柔如此具有磁性:“小培,你还好吗?”   
  好,不好,我们分手以后的我的工作前途一片光明,当然是好,然而我的身体和我的精神却始终处于亚健康状态,当然是不好,不过用健康去换成功总比用感情去换的好,所以我很好,非常好。   
  深深吸口气,将嘴角杨到某个标准的45度角后抬起头,倒立能让眼泪不留下来,努力微笑可以使它倒流回去,我要笑,因为最后的眼泪已经在某一夜晚流尽。   
  不必看也绝不会猜错他是谁,目光游离,语音沙哑地说:“石总,您也来花园看展品啊?”
  我是个重口味的人,可是吃多重口味的东西后又怀念嫩嫩的水白豆腐,纯纯静静的口感以及清清爽爽的味道可以消去久食重味的油腻感。   
  与人交往的也是相同,比如江涛讲就是纯天然的睡白嫩豆腐,跟她做朋友是件很惬意的事情,他个性也很简单,不会像普通男生那样不爱就变成永世仇人。听末末说,村子里建希望小学,主动打电话过去表示我可以义务设计,连同建筑结构也可以请我熟悉的师兄免费帮忙,江涛是个听完开心得像孩子般尖叫起来,说刚好预算不多,现在能省下一大笔,再见面的时候他说好几次都想问问我的身体有没好点,但怕我不想见他,我笑说自己才不小家子气,为了设计小学,我们的接触越来越多,终于可以顺利交谈了,当然话题仍然逃不开健康和慈善。   
  末末在聚会中看我跟江涛熟络的样子,暗示我可以跟他重新开始,我笑他真的很单纯,氺白豆腐如果天天吃就淡而无味,特别是对一个爱吃口味重的人。当朋友是我跟江涛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他是值得深交的朋友而非可以深爱的男人。
  生活日复一日,工作日渐艰难,二次竞标的项目由于要跟林文彬合作,难度系数直线升高,上次使计从他手里夺走卢毕海,又赶走他安排在我眼皮底下的内鬼,定是让他恼羞成怒,跟他共事多年,我很清楚此人的脾气,如果我有什么事情败在他手里,必然会被整得不够翻身,可恶的是公司内部也不问题不少,卢副组长的位子还没坐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表现出想要取我代之的优势,他把我当初招抚他的话拿来当茶水间话题,说我迟早要去结婚生小孩,现在已经算是功成名就,还不趁花未黄时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否则三十岁后的女人称斤卖都没人要,还跟新人们说把我当靠山等于投资垃圾股,不如眼睛擦亮看看谁是潜力股。   
  这么嚣张的人真是不多见,他到底是势力还是骄傲还是仗势欺人我就猜不透了,不管是那种原因,我都不能跟他们正面冲突,无论如何都要记得一个忍字,幸亏我的业务量和工作态度决定我仍然是老板在设计部最依赖的人,因此也没有人敢在我面前直接挑衅,当然我不能真的鳖声,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不采取措施,迟早有一天被林文彬和卢毕海这对师徒联手打败。   
  办公室的黄金招数仍然是平衡,想到要遏制卢嚣张的气焰就要找个比他听话的且有同样才华的人来。思考了几天后,我想到一个绝佳人选,就是之前帮我画图纸的研究生华可,他的导师是我的老同学,打听清楚他的为人和能力以及家庭情况后,果断地把他签到我们公司特招实习生呆在身边亲自培养他。前几天接触我就发现华可是个本性老实,学习能力强,工作认真负责的人,我把自己的老客户介绍给他,并且帮助他完成画图到设计的角色转变,很快的他的才能被客户和同事所认可,由头老板好几次要我早点把华可进公司,此后,卢收敛很多,差遣起来也比较容易。
  斗智斗勇的日子不会就此结束,我渐渐发现自己在南城的项目成为架空的人物,林文彬和顾健本来就是利益共同体,第一次做投标项目的时候我还有陈瑞涵做内盾,可这次他并不参与到项目历来,听南城房产的同行关总说,陈瑞涵的顺利升为副总后开始韬光隐晦,先把公司的位子坐稳,以三局两胜来看,第一次投标最后以我和他的胜利告终,如果放弃这句直接比下去,他的胜算比坐在动摇的位子上比赛高的多,只是这样一来,我便成为无依无靠的无根无茎的蒲公英,很容易被人消灭。   
  我小心翼翼地跟所有人相处,勤奋并且低调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但是林文彬联合顾健的刻意刁难还是让我头痛不已,他们做的是整个项目的前期工程,由于他们的延误,造成我的设备安装不能在雨季前完成,我跟他们交流未果只能报告BST公司的项目的负责人和总经理,可是仍然没有效果,我暗暗收集他们工作不利的证据,做成一份语意委婉争锋相对地工程报告,在高层项目会议时候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石然的眉头紧走,他合上报告后深深看我一眼,面色并不和睦,卫芸也有些不快,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究竟站在顾健那边还是中立派,陈瑞涵是最先看完报告的,他的表情像是事不关己,甚至连之后发言都不多话,我知道现在必须告诉我自己,哪怕见血见骨也得在今天把问题解决,否则延误工程或者设计不当造成损失的罪名我担待不起。   
  争辩,夺利,再争辩,再夺利,几个纯枪舌战的回合下来,我的优势渐渐明显,这时候就差一个有分量的人开口说话,陈瑞涵不可能,他正担忧呢,石然不现实,这样的时候他的每个动作都是人们揣测的根据,很容易造成项目失控,更何况是我让他不管死活都别再理我。场上没有人反应,我突然觉得有些无助。   
  “我认为文小姐的提议很有道理,责任认定也合情合理,不过现在不是责任怪谁的时候,不如按照她的意思将合作变成单独作业,也请BST公司的施工经理帮忙解决雨季装设备的问题。”没想到说话的竟然是卫芸,我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她帮我开口。
  接下来的事情解决很顺利,我得罪小部分人后获得我想要的结果。
  “卫芸,谢谢你。”我在走廊里跟她并肩而行。
  “不用谢我,应该的。我做事不会参入私人感情,只是就事论事。”她跟石然一样有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但她看起来根据有亲和力。上车前她对我说“文小培,公平竞争”
  我呆站原地。刚才那句话包含什么意思?是指石然,是指工作,还是指其他? 
  “你英勇的让我刮目相看,可惜是孤勇。”陈瑞涵出其不意地在我身后开腔,手里还拿着刚才那本报告书。他不待我有所反映,抬步就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轻轻吐出四个字“似敌非友。”
  如今的人都怎么了,说话都不用完整的中文。四个字就能显得有文化水准马?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今天我的努力让我得到想要的结果就行了。
  开车回工地,在停车场遇到石然,像陌生人一样跟他问好,却被他拦在跟前。
  “我说过我们……”提醒他我们已经陌路。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那我就以BST总裁的身份在这里跟你说话。”
  我假装严肃地望着他白净的脸,现在那里乌云满面,有些怒不可遏。许久他才恢复常态,颦眉叹问:“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硬要去争?你知道这样会得罪多少人,会招到什么样的报复吗?”
  “我知道”他的关怀再次把我逼退,陌路为什么那么困难?“可是我不在乎。如果我眼睁睁看着想要的东西被人抢走,却没有一点行动一点表示,那不如让人杀了我。我用我的全部智慧和手段去抢去夺,如果还是得不到我就会心甘情愿的认输。”
  “你不怕输吗?”他无可奈何地问。
  “输不过从头再来,再痛也比不上心痛。石然,请你至少再工作上给我一个跟你女朋友公平竞争的机会吧。”说完我把他丢在原地,转身就走。   
  不知道石然的回答是yes or no,其实我根本不会给他回答的机会。因为他的口味比重辣还要重,我早就因为他而吃坏了胃。自此以后,我便得了被迫性厌食症。
  自从上次高层会议以后,林文斌就再也无法对我的工作进行阻挠了。我很庆幸自己区争取,让我不必永远处于挨打的处境。我更加努力的工作,因为不想让卫芸看低我的能力。
  我负责的项目进展还算顺利,只是由于跟总设计部以及南城方面的协调出现问题,装设备的日期一拖再拖。眼看就要进入雨季,bst的工程师们要求我想出解决的方案。跟华可几次登门拜访他的老师,又多次请教我那位当副教的老同学,再通宵达旦的演算试验后,终于找到可以尝试的方案。将连日来辛苦取得的成果整理成册交给bst审批,直到时限的最可时刻可行的答复才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好运用完了,从审批下来的日子其天气就没好过。设备肯定是无法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安装,现在的水位量已经超过我跟华可计算出来最高水位承受力的两倍。bst方面几次给我施压,南城的顾键更是名正言顺的来指控我耽误工程进度。这件事明明不是我错,可我却成为众矢之的。就像油头老板说的那样,我得罪太多人了。
  公司里卢毕海又开始招摇,内忧外患的压力几乎把我愁跨。但我和四十每天都微笑着在工地测量勘察,用我最后一丝耐心去等待时机。终于老天在我毅力用尽的那刻让阳光重新普照大地,根据气象台的预报信息,我们需要在三天三夜力安装好原本十天才能装完的机器。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完,但我知道不做就肯定无法完成。我使出浑身解数求了好几位项目经理,终于凑齐足够的人数来安装,跟工人们同吃同住,熬夜奋战三天三夜,机器终于按照我的设计要求被安装进去。
  天空飘落点点细雨,我们必须趁着一小时内做完测试。工地上都是无声的等待,大家疲惫地不愿意说话,却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新安装的机器,像期盼自己孩子般希望它能正常运行。上游的控制机房却始终没有反应,华可回来说机房没有人。再过一个小时就会有暴雨,到时候测试危险性很大。怎么会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没有人呢?我明明提醒过顾键安排人员值班的。在场的工程师都开始议论纷纷,bst的总工亲自拨打电话找人开机。半小时后,前方近日刚铺完的水管里水声轰响,透过叶轮我们看见里面庞大的水暖机器在自动运行。总工程师向我点点头,机器顺利通过测试。
  暴雨却在此刻突然而至,前方水洼也开始大量积水。我们立刻通知机房关闭测试水源,但由于地势原因还是不断有水涌进管道。我请项目经理集合工人在叶轮下排水,防止外露的机器进水失灵。正当我跟大家在冒雨保护设备的时候,bst总工突然冲到我面前大喊:“小文,你赶紧过来看一下。主机进水了!”
  我的脑袋在听清楚他的话后轰的炸开。主机怎么会进水?!进水以后不是等于报废了?!我跟着总工冲到机器边上,地表不知从哪里积起来的水就快积到主机箱里。我命令自己平静下来,如果这个机器坏掉,三天三夜的辛苦白费不说,连同工程总进度也必然会耽搁。
  我顾不上休息也顾不上吃东西,赶紧分人过来协助保护主机。连续的熬夜通宵和户外指挥让我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彻底垮掉。坐在监控室里喘着气,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石然也闻讯赶来,他在工地转完一圈便进来找建筑工程师们谈话。我微闭着眼休息,根本无力跟他打招呼。
  “石总,小文是太累了。一个年轻女孩子跟着我们几天不睡在户外工作,又遇到这么大的纰漏,所以有些支持不下去。”总工为人和善,他看着我这几天来努力工作的样子很是肯定,因此特别帮我在老总面前美言。
  我看不到石然的表情,只感觉他走过来用手背在我额头搭了一下。
  “送她去医院,在发烧呢!”我听见他略为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身边好像被人扶起,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我像是着魔似的突然有力气自己站起来听电话。
  “喂,小培姐!好像是前方水管的问题,现在水百分百通过原料网,主机就快被淹了!”华可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吼。他和我一样对这次的项目付出巨大精力和心力,现在眼看自己的孩子就要活活被淹死,当然非常难受。
  我挂下电话,冲进雨里,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救主机。
  “文小培!你不要命了!”身后有人冲上来一把把我抱起来,我的眼睛被水冲得看不见东西,但是我认得那辆黑色庞然大物。
  “石然,我说过你别管我的。”看他毫无反应,我扯起沙哑的喉咙喊道:“主机要被淹了!”
  “淹了你也救不回来。那么多工程师在,不差你一个!”他把我丢进车里,关上门,又从另一边坐上驾驶室。
  “但那是我的项目。”我继续跟他争辩,他却已经发动汽车。“石然,求求你让我下去,我不能让项目出事情,我不能输。”
  “文小培,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在乎工作,在乎名利,可以不顾自己身体,挖空心思的想要赢?!”
  什么时候?!他把我问倒了。这些能力都是潜在我身体里的,以前知识没有爆发。可是为什么会爆发,什么时候爆发的,这些他比我更清楚。因为他就是那根导火线。
  我没机会把话说完了。车子开动后,我就开始呕吐。然后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手上挂着点滴,身边陪着的是末末。
  “手机借我。”我对这正要欢呼的末末喊道。
  她有点没看明白,却还是把手机递给我。
  “华可,我是小培姐。机器怎么样?”
  听筒对面先是对我身体的慰问,然后开始讲述具体情况。机器还是被淹了,但并不是全部湿透,或许还可以找到补救办法。他跟我又讲一些工地情况,突然说:“小培姐,bst建筑的总裁石然突然宣布此次事件为客观原因造成的无责任事故。他代表bst公司向全体合作商致歉,并愿意承担相关的损失。大家都说这是替我们公司承担责任呢!”
  这消息也使我镇静住。石然愿意主动承担相关责任?难道是为我?不敢相信。他居然破坏工作中的原则做出这样的决定。拿着手机在发呆,没有意识到病房里什么时候只剩下我一人,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个人。
  “你醒了?”他的蓝色宽边眼镜也无法掩饰脸上的疲惫。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事故责任是可以查清楚的。”我问道。
  “小培,我后悔了。”他拿掉眼镜,揉揉鼻梁上的深印说,“我后悔自己那么固执的为你做选择。我以为你不跟我在一起才是幸福的,结果却硬生生夺走你单纯的快乐。我受不了看着你那样用手段和健康来证明你的能力。”
  不知道这是忏悔还是表白,可是现在这些都不是我所想听的。
  “石然,损失有多少?”
  “在我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他戴上眼镜,促紧眉头说,“你别管这些了,先养好身体再说.”
  我点点头,在他的帮助下重新躺倒。很是疲惫的感觉,我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出了事情便会全力去帮我解决。只是这回我无论如何也睡不安心,因为破壳而出的我逐渐独立的孩子般有了与父辈不同的思想,我要养足精神自己去探求答案。   
  睡了很久很久,被身边的香气诱醒。陈瑞含站在我的床边,从保温罐里倒出东西,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你醒的真是时候。”他帮我把床上的靠背立起来,又将刚才倒出的东西递给我,“饿了吧,你两天没吃东西了。”
  “这是什么?”我接过碗,看见热气腾腾的碗里呈现出一片深绿颜色。
  “菜卤豆腐,我妈亲手做的。”陈瑞含收拾好罐子,做到我身边,“江医生说你现在最好吃流质食物。我妈早上5点就去手工豆腐坊排队买嫩豆腐,那菜卤也是熬了一个晚上的。”
  “你干嘛告诉她我病了?没跟我妈说吧?”嫩豆腐很好吃,加上菜汁是又鲜美又清爽,最适合像我这样急火攻心的病人。
  “我妈好久没见你就问起,我说你病了。她立刻打电话问江医生,今天一早把我差遣过来送早点。”陈瑞含像是在叙述家常似的跟我讲这话,可是我却忍不住感动起来。好些天没有吃好睡好,大病一场有人照顾的感觉真好。他看着我红红的眼睛,递一张纸巾给我说:“她当你是女儿,别急得好像小媳妇。”
  亏他还能厚脸皮在这里跟我谈笑,我记得我们早就分手了。
  “工地现在怎么样?”我放下碗,擦完嘴就问。
  “该控制的都控制了,该赔偿的都由bst来承担。”他帮我拉好被子,继续坐在我身边讲话,“石然这次为你们公司牺牲大了。”
  “外面……外面是不是有人传我和他的什么话?”那天他抱起我塞进车里,很多工程师都看到;现在又主动定下责任,虽然得益的是我们公司,其实主要保护的人还是我。我想只要我出这个医院的门,就立刻会成为八卦是非的焦点。
  “不是正合你意?”陈瑞含笑得冷冷的,看得我不由撇开脸。
  “瑞涵,我想查清楚事故原因。”
  “为什么?”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问我。
  “这个设计是我亲手做的,设备安装也是由我日夜监工完成,整个施工期间跟工人们沟通也不错。这个项目就像是我的孩子,我不想看他不明不白的死掉。”
  “那你主不知道如果查出来是你的责任,万一又被有心人泄露出去,你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石然现在所做的又会如何化为乌有?”
  如果是我的责任,我会引咎辞职。石然应该保护值得保护的人,是我的错就让我自己去承担。“我不知道哪根正义神经跳动,居然学起英雄来。
  他双手撑在我的床上,把头凑到我跟前,洞晓世事的眼睛紧盯著我,用耳语般的声音说:“其实你有把握不是你犯下的错,对吧?”
  “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我有信心。”
  查房的铃声响起,陈瑞含站直身体对我说:“等下江医生会帮你办出院,我晚上去你家接你。有个人或许可以帮到你。”
  出院,洗澡,化妆,等待,陈瑞含带着我在咖啡厅跟他说的神秘人见面。
  “小培!”我们刚走过去,那位坐着的神秘人就起身迎我。原来是余先生!上次免费帮他设计房子后我们就交上朋友,见面自然很熟络。“瑞含,原来你说的是小培啊!好,这个忙我一定会帮。”   
  我跟陈瑞含面面相觑,看来完全弄明白怎么回事的人只有余先生一个。
  “原来老余是这么跟小培认识的。”陈瑞含听完我们的相识后不禁笑起来,又转向我惊叹道:“你竟然不知道他是usgbc(美国绿能建筑协会)的资深考察员。”
  我张大嘴倒吸一口气,从来没想到眼前的人会是这等高人!那他还让我来设计,简直是献丑嘛!
  “那次老关给我看你做的设计稿,我觉得挺有创意的,就想认识认识你,看看国内设计师现在的设计水平如何。结果你的工作能力和为人处世都很让我满意。没向你挑明身份是我的不对。”
  我赶紧摇头道:“您能给我做考官,才是我的荣幸。”
  我们又闲聊几句,便说道今天的主题上去。刚好于先生这回在国内做项目也带几个学生,他们是专业的技术人员,有资格做国际性的认证。陈瑞含给他解释这次事件的复杂性,希望能私下帮忙。于先生爽快的答应了。
  “你怎么认识于先生的?”回去的路上,我问陈瑞含。
  “在美国读书时认识的。”他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反倒是问我,“如果查出来是有人下的套,你会怎么办?”
  我沉思片刻,问道:“其实你也想到了,对吗?”
  “有些人是明摆着的,有些人却是藏而不露。既然你有勇气去追究,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在陈瑞含的安排下,于先生带着他的学生跟我们一起进入工地。再看工地上我的心血变得一片狼藉,设备主机明显有浸泡的痕迹,心情十分低落。美式勘察很专业,于先生等人从机芯向外围逐步检测,经过一个晚上终于找到漏水口。
  “小培,我们基本可以肯定不是设备安装问题。”于先生跟他的两位学生讨论完毕后,给出我第一次勘查结果。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前方工程有问题就证实了有人在项目里做手脚,此后的时间要处理起来会比较复杂。而设计有问题,那就是要我负全部责任。
  晚饭过后于先生要我把设计原稿给他过目,等他看完我的图纸后说:“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个设计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今天在实地勘察也是,我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缺失。但是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节约成本,前方的水管工程用得的细管。”
  他的话没有说完,陈瑞含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那就是说可能有人在前期工程里动手脚来陷害小培?”
  余先生走过来安抚陈瑞涵道:“先别急,是不是先喊我还不太清楚。用细管的确会产生设备能源供应不济,导致检测时候数据无法过关,但并不会有那么大的危害。我想这次的事故应该不是单一原因造成的,我还得收集更多的数据。”
  陈瑞涵完全不耽误时间,从余先生那里出来,他就带着我去公司查看原始设计图。从资料库里翻出存稿,前期工程的图纸上明明白白表明应该用钢化粗管。他让我拿收集拍下图片,又去找出施工纪录。就在设备到位后的第二天,施工纪录保存着由卫芸亲笔写的纸条,她说因为管材涨价,决定用细管代替钢化管使用。陈瑞涵冷哼一声,我想我们最后的疑问已经被证实。如果不是早有所备,又怎么会在一天之内就能准备好全部的能源管呢?
  送我回家的时候,车厢里气氛很闷,我们都是心事重重。
  “你怎么猜到是她?”那句“似敌非友”说明陈瑞涵早就把事情看清楚。
  “因为她帮你解围。”看管商界明争暗斗的他当然拥有敏锐的观察力。他见我不语,便继续解释,“那番看似公正的言辞,表面看是为你解文,帮你得到利益,其实是把你推向更多人的第对面。以她的聪明才智,如果真心帮你,绝对不会再那种时候说那番话。”
  原来我才是太傻太天真。那么和陈瑞涵一样富有心计的石然没有看出来吗?他看似为我承担所有责任的举动真的是为了保护我吗?或者,也是为了保护她以及整个公司的利益?
  愤怒袭上心头,转过脸去对陈瑞涵说:“我知道你不是单纯的帮我。如果能利用这件事情帮你除掉一些人,对你的事业定是大有帮助吧”
  他并不看我,脸上的表情说明我的猜测没有错。   
  “我愿意当那只出头鸟,等有凭有据后来指证那些人。”我抛出诱人的筹码,只等他来接受。陈瑞涵仍然不动声色,我只能再开口:“我要你帮我设个圈套,用你手里的权利让她陷进来,永远都不能翻身。”   
  我的话音像恐怖片女主角一样冰寒阴森。陈瑞涵把车停靠在一边,转向我严肃地说:“文小培,我们之间不是只有交易关系。我是想利用这件事情达到某些目的,但我不会让你为我去当这只出头鸟。可如果你想叫我帮你设陷阱,我会去做的。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考虑清楚这样做到底值得不值得!”   
  他重新发动汽车,不再管我的回答。   
  “我想赢,想狠狠地赢过她。”我低声自语。   
  到了,车停在我家的单元门前。   
  “你想赢,我就帮你赢。可一旦跨出这步,你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他的声音也很空远,像神明的预言般敲定在我的脑海里。   
  赢,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陈瑞涵没有跟我说过他布什么局,我也从来不问。余先生他们的勘测还在继续,可是那些人似乎已经收到消息,各项管理都严格起来,要查原始资料或者要看任何当然都会有层层管卡。
  余先生带着学生把我们的公司当作课堂,一下分析,一下是实验,到不像是完全在帮忙。我没有时间管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在下意识地收集证据。我让华可跟着他们,一来可以打个下手,二来可以学点知识。
  证据往往藏在表象的背后。就工地而言,也许是在最脏、最乱、最臭的地方。我登高入泥,不辞辛劳,不怕肮脏,把整个建筑都摸个透彻,积累下无数可以指控他们的资料。
  陈瑞涵来看过我们几次,有回深夜他来的时候工地里只剩下我一个,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到的,直到他的手机响起来。我从泥水里出来,脸上还脏兮兮的。他拿出纸巾帮我擦干汗水,眼底流露出心疼得神色。
  “文小培,我真后悔带你去见老余。我终于知道石然为什么要花大本钱把事情压下去了。”
  “我会赢得。”我回答简洁而坚定。
  “但是那样太辛苦,太危险,太残忍。”这话从陈瑞涵嘴里说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善良?”我不禁讽刺他,“是谁说想要成功就必须去争,去抢,去不择手段?“
  “那时候我不知道那么做你会没有退路。是我亲手把你送到悬崖上的,如果你掉下去,我就……”陈瑞含拉住我的手,态度炙热到要把人烫伤,“我仍然欢迎你成为我的太太,不要干了好吗?”
  我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居高临下问道:“你懂什么是爱情吗?你知道女人到底需要什么吗?”
  陈瑞含听完问题,将手一滩,耸耸肩膀,又把手插进裤袋里,面部表情已经是嬉笑的常态。他从我身边走过,附在我耳边说:“你的问题比苏格拉底的都难。”
  也许吧,这两个问题能回答准确的男人恐怕真的不多。
  江涛终于申请到支援西部的机会了,我和末末他们一起到车站去送他。来送别的人很多,有朋友,有同学,有学生,有病人,更多的是他曾经帮助过的人。我们站在人群外围,直到他上车也没有能说上话。举手挥别的时候,我的眼泪滴落下来。身边的纯净就要远行了,唯一能让我从重味中解脱出来的人不在了。
  草草从人群中间挤出来跑到我面前,他把信递到我面前说:“江涛哥哥让我交给你的。”
  我谢完他后,将信放进包包里。不知道这会是一封什么样的信,情书?寄语?
  回到工地上,华可贺陈瑞涵都给我带来好消息:在老余他们的帮助下,我们的主机依靠一个相对价廉的辅助设备就可以重新运行。华可已经做过实验,完全适合我们的设计。陈瑞涵在车上将老余学生做出的调研报告放在我眼前,我粗略的看下来,事故发生原因写的很清楚。简化说就是天灾人祸;卫芸使用的三厘米管本来只能引起不容易被发现的能源供应不足问题,结果因为测试时间被人为推迟而遇到罕见的暴雨,最终水流冲破接口酿成较大损失。我拿出自己整理的那些证据和图片逐一放进材料里,这俨然成为一份非常有说服力且有价值的报告。
  “陈瑞涵。你的局布好了吗?”我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才发现已经在我家楼下。
  “嗯。”他一直望着我忙碌手头的文件。
  我合起材料,推门出去前对他说:“明天我的表现会让你满意的。”
  他不说话,深深地望着我远离的背影。
  我的计划很完美,在工作会议上把能证明我们公司清白和指正顾建、林文彬黑手,以及怀疑卫芸设计失误的权威报告甩出来。从包里拿出材料再看一遍,关于卫芸的内容都被我放在租后。想她说“公平竞争”四个字,原来每个人的公平也是不同的。很想报复她,因为嫉妒,但我又不想以这种手段去处理感情上的事情。犹豫着要不要仍然放上关于她的部分,一封夹在文件页里的信掉出来,是江涛在离别时给我的。拿出信纸来读,清秀的字很悦目,可内容却只有一句话:“保持住难能可贵的善良和真我,是对自己最大的爱。”
  不知道江涛怎么会那么先知,想不明白他这话寓意何在。善良和真我,他是说我吗?我是否善良无从确定,但至少可以坚持真我。为什么我要赢她?赢她却失去自我是多大的损失!将最后那部分材料拿出,我合上文件进入BST公司的高层会议时。
  走进大楼的时候,前台小姐叫住我,请我直接去总裁办公室。难道是石然找我?从来没有单独在办公室见过工作中的石然,我敲门前竟然有些紧张。
  烟灰色配金属黑的装修,很符合他的品味。我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聚集在宽桌后的人身上。“石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从桌后站起来踱步到我面前,用心疼得眼神将我打量一番道:“又瘦了。”
  “石总,没事的话我就出去了。我还要准备一些材料。”
  “等下。”他引我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你要准备的是关于那次意外的材料吗?能不能让我先看一下。”
  我不惊奇他会知道材料的存在,也不害怕让他先看,于是从包里拿出册子地给他看。石然看的很认真,一页一页,细看图片文字以及所有。他的目光停在最后的页面上,有些激动,有些怀疑,有些惊喜。
  “我会在等下的会议里公开这份报告。”我把话挑明。
  他像是早就知道似的点点头,接着又问:“你知道由你公开材料,你会受到的影响吗?”
  排挤,憎恨,报复,我当然可以想象。
  他见我不说话,又问:“为什么不来找我?”
  因为我想赢,用自己的力量去赢,让你看到我的赢和我的能力。
  空气里只有他的叹息声,话还是被我留在心中。
  “小培,卫芸根我不是外界传的关系,我们分手以后也没有复合。”
  我相信他,但心却没有变的好受。其实他和她到底怎么样,都不是他跟我关系的主要问题。赢是我这段时间最大的支撑力,而如今却赢得没有意义。她的报仇一点都不难理解,我们终于扯平了。
  “谢谢你最终决定不把她的错误公开。”今天变成他的独角戏,而且是一个洞察我所有行动的导演。
  “你知道的很清楚。”我终于开口说话。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同样的材料,翻到最后一页让我看关于卫芸的资料。
  “谁给你的?”
  “陈瑞涵。”
  “为什么?”
  “交易。我帮他赶走那些人,他帮我拓展市场。”
  陈瑞涵是天生的有商业头脑,竟然跟谁都可以做交易。
  “小培,等下由我来宣布调查结果。”
  他想保护我吧,由他来做会少很多纷争,何乐而不为。我不忘加一句:“不要提卫芸。”
  “你不恨她吗?”石然问。
  “除了她违背公平竞争的承诺那件事。”我从桌上拿起那份沉重的文件对他说,“我敬佩自己的对手,做那些只是想要赢她。”
  “想在又不想赢了吗?为什么?”
  “因为我在工作上赢过她就好了。”
  “我看到你的能力和你的努力,我知道你一定会赢得。”
  “呵呵”我干笑两声,开门而去。我只用背影说完最后一句话,“可是赢了又有什么意义?!赢过她,我输掉的是对你全部的爱。”
  我的日子又回归正常,倒是我的身边常常有新闻发生。
  小麦和末末的婚礼在同一个月开席,末末还是奉子成婚。陈瑞涵因事故而受利,副总的位子都没有做热便升级为代总经理。卫芸主动请辞总设计师的工作,石然亲笔签批。坊间传闻两人早已分手。
  油头老板因为我在处理事故中出色的表现,给我加薪并且要我出任设计部部长职位。我拒绝了老板的好意,并提交辞职报告。余先生帮我申请了他任教大学的奖学金,我将根他到美国进修。老板十分惋惜,我向他特别推荐华可,并我自己的客户关系都介绍给他。
  老妈一直不太高兴,她觉得我这个年纪出国就真的别想在三十岁嫁出去了。我没有言语来安慰她,只能沉默再沉默。
  走的前一天万撒谎能够,我喝姐妹淘在夜店疯到深夜。打车回到楼下,眼前有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他,走了下来。
  “一定要走吗?”他问。
  “嗯,想出去看看。”
  “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
  “不喜欢哭,算了。”
  “我有句话想对你说。”他捧起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文小培。”
  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像等待天裂般在绝望和期盼中等待。
  “我们还有机会吗?”他问。
  摇头,不留一丝余地。
  我看见她眼里的痛苦和脸上的绝望。石然,不是要你痛苦,而是要你跟我一样在心底深深地刻上堆放。只要是你记得过我,擦身而过又如何。我自私,爱情装不来无私。
  第一次睡得那么舒坦,从柔软的床上醒来看见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竟然是陈瑞涵。
  “你妈妈给我钥匙的,要我接你去机场。”老人家还不死心,又想创造机会。
  “你在做什么?”有很香的味飘出。
  “粥,单纯的白粥。”他用勺子帮我盛起一碗。
  “你这么早来,就是为了给我煮粥?”不可理解,算是他的追女人方式吗?
  “我希望在你去美国前能喝我亲手熬得粥,那样你就会有享年的东西,而不会离家忘归。”永远都能把话说到最好听。
  我喝下一口粥,什么时候白粥都能那么香!他对我歪嘴一笑,这种微笑我哪里见过。
  “文小培,你喝了我的粥,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那两个问题其中一个的答案。”我的妈呀,就知道他没那么轻易放过我,任何事情都必须是个交易。
  爱情是要用心去体会的,无法解释。只能讲讲另一个问题。
  “每个女人要的东西具体起来都不同,大体上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带着爱带着责任带着力量的男人。”我的回答很宽广,因为哲理是要靠人自己去感悟的。
  “那你呢,你具体要什么?”
  “一个可以为我党分者与的怀抱。”
  他进入思考期,一直到机场入关出仍然思考。
  “懂了吗?”我问。
  “恩,懂了。”
  “那我走了。”
  “等一下。”他取下那顶红帽子扣上我的脑袋,“带着它,等我想明白另一个问题的时候就去找你。”
  我把帽檐往上抬抬,挥手与机场送行的家人朋友告别。二十七岁的一场爱情,如梦如歌,如影如形。陈瑞涵、石然、江涛,他们都是刻在我记忆力宝贵的财富。

  六个月后(纽约第五大道上)
  一直想逛逛第五大道上的TIEFFANY专卖店。女人买首饰是需要冲动感的,就像挑男人结婚似的,瞬间爆发勇气然后瞬间作出决定。
  纽约的天气也有如此热的时候,墨镜也挡不住太阳的威慑。幸亏头顶上有顶红帽,至少能遮去少许酷暑。
  突然间,眼前的路被人挡住,我顿时在大片阴影下,无限清凉。那人笑着拿出一瓶可乐说:“女人走累的时候,是不是需要男人递上来的一瓶饮料?”
  太漂亮的脸,妖精到哪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忘记。问:“你为什么来?”
  他说:“因为我来跟你求证关于爱情的事情。爱情是不是...那就是爱情吧!”我不懂停顿里有什么内容,但我重他黑瞳里读懂很多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情,包括深深的思念。
  他说:其实爱情也没有那么难,只要你还相信他的存在,它便真的出现了。
  我问:你会爱很久很久,而且只专一对一人吗?
  他说:我的心太轻,爱的时候就装不了两个人。
  我的冲动在爆发,拉住他的手说:给我买戒指吧。
  他问:那你给我买吗?
  我毫不犹豫地答:言出必行的男人已经绝迹,我遇到后要用圈圈套住他。
  TIEFFANY门口,第五大道上的拥吻很浪漫,一如电影。   

  六个月后(石然家)
  文小培用她和陈瑞涵在DISNEY拍得大头照作为通知已婚的贺卡,一同寄来的还有一本已经泛黄的《科幻世界》,石然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把书捧到窗口,轻轻吹去封面上的灰尘,慢慢翻开杂志。封存在记忆里的那页果然还夹着那颗红心,文小培亲手叠得红心。石然拆开纸心,两行退色的字映入眼中:
  “我很欣赏你,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这一行字体幼稚文气,像级当年的小小培。石然隐约还记得第一次看到红心时脑海里浮现的那张可爱的圆脸,恐怕是永生难忘。
  “谢谢你的欣赏,等我们毕业了再做朋友吧”石然当然认得这行属于自己的字。当时谁都知道做朋友以为着爱慕,如他这般好学勤奋的孩子,当然不愿意为这种事情影响成绩。可是没有想到,等却等了这么久。
  在纸的最后,石然找到一行新写的成熟笔墨,一手柳体十分漂亮。
  “爱,时常发生,却经不起等待。”   

(全文完)

 

[ 打印 ]
阅读 ()评论 (2)
评论
博主已隐藏评论
博主已关闭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