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
现代审美品女人,先看风情,再看长相。
放眼望去,如今,美女如云,风情万种。
于紫俏就是其中之一。那风情不断变化着,矛盾着:纯真又妖娆,宁静又嚣张,温柔却倔强,快乐地忧伤。
据说,她的工作单位——燕阳市电视台的女人没几个“好的”,就像《红楼梦》中柳湘莲对贾宝玉说:“贵府除了两个石狮子干净外,其他真是不敢恭维”。带着惋惜与愤慨。
正是因为这种藐视,柳湘莲错过了一位女子,只能追忆。
那么,于紫俏究竟如何?
“好的”或者“坏的”。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我喜欢——她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
【第一卷 千江有水千江月】
等你重逢
(上)等 你
这是北方的小城—燕阳。
这里曾经是燕国的领地。
据说,燕国的太子“丹”就长眠在燕水河畔。
他明月般的光华轻漾在燕水河上,一直到如今。
已经是人间四月天,“文圣路”旁的桃树迎着料峭的春风笑,准时绽开了花蕾,柔弱的娇颜执着得近乎倔强,年年如约,年年依旧。
“文圣路”因为建有孔圣人的文庙而得名,燕阳市电视台、人事局、中心医院、教委、重点高中、都云集在这条路上,翰墨飘香。
“武圣路”是繁荣的商业街,建有新世界商场、燕来超市、爱家建材家居广场,私人的商业网点更是密集如织。
即将开业的“等你”陶吧就在文圣路和武圣路的交叉点上,左拥“文圣”右抱“武圣”,对朝市内最大的“百乐酒店”,可谓占了“地利”。
“陶吧”内,宽大的落地窗前,宋衾瓷站在那里注视着窗外,凝神与沉思间,似乎忘记了时间。只有陶瓷盆景的流水叮叮咚咚的响,像多少流逝的懵懂的青春。
他回来半年了,于紫俏并不知道。他没有刻意隐瞒,只是她在躲避,躲避着他和他的消息,哪怕他消失在太平洋里。他心里恨恨的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后悔吗?”
这句话他曾对于紫俏说过。那时衾瓷临近毕业,面临的选择很多,其中包括“于紫俏”。
那个女孩从小就倔,轻离别的姿态做到了极致,简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他游移不定时,果断地抽身而退,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一直没给。
今天,他要见于紫俏,理由是“等你”陶吧开业在即,拟在电视台做广告宣传。他新结交的朋友——电视台广告部的张总把现已是首席策划的于紫俏派来做前期策划,这在他意料之中。
刚刚跟紫俏通了电话,声音依旧轻柔,多些成熟,带点客套。
电视台距离陶吧并不远,紫俏说要走过去,在午后。
午后,淅沥的细雨说来就来了,像是眼泪织就的情网,断了又续,缠绕了天和地。
“不知道她有没有带伞,还是去迎迎她吧。”宋衾瓷心里想着,拿了把雨伞走出去。
远远的就看见了她——
于紫俏撑了把鹅黄色的雨伞,盯着红砖道上粉的、白的落花,灵活地绕开,偶尔还踮起脚跟,裙角都跟着飞了起来,看上去一蹦一跳的。惹得几个行人注目,自己却还浑然未觉。
“27岁了吧,还像个孩子似的。” 宋衾瓷暗想,清亮的眼中“宠溺”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静静的伫立,微笑着看。
紫俏感应到了——曾是那么熟悉的注视。
隔着十米的距离,一瞬间,或又一世。
她浅笑着迎上这男子的目光,那里有阳光的灿烂,月光的清雅。
重逢,在午后,细雨中,在缤纷的桃花树下。
可入画——一幅素白瓷胎上的 “等你”。
韩风开着“伊兰特”飞驰而过,旋风似地开进市中心医院的院内。
车窗外的“相遇”尽入他眼中,薄薄的唇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冷笑,韩风似的“邪魅”弥漫在车内。
其实,车内只有他自己,装酷?哪个美女看得到!
(下)重 逢
“等你”陶吧共有300平方米,分上下两层楼,一楼是开放式大厅,二楼设有琴音、棋风、书香、画彩四个包厢。设立四个项目:一、销售陶质的情缘饰品; 二、陶艺师现场指导顾客制作陶器兼彩绘;三、供应各类饮品和西点;四、以陶为主料装饰装修卫浴、橱柜、酒台、书架、电视墙。
因为试营业,再加上小雨未停,只有两名顾客,是母女俩。女孩也就4、5岁,长得白白胖胖,漂亮极了,母亲握着她的小手往制好的瓷胎上涂色,陶艺师在一旁轻声软语的指导。奶声奶气的儿歌装满一室。
衾瓷和紫俏在陶吧的一楼临窗而坐。
“那个妞妞来过好几次,每次我都要看上半天,像你小时侯……” 衾瓷对紫俏说。
紫俏摇头道:“我小时侯丑,没她漂亮。”停顿后又说,“可能也没那么丑,就是你长得太好,把我给衬的!”
衾瓷笑出了声,扬起了浓黑的眉毛。
他给紫俏的咖啡放上一块方糖,又往自己的青瓷杯中斟上“绿水青山”,这是苦丁茶的一种,微苦而回味甜。
紫俏翻看陶吧的宣传资料,又往咖啡杯里续了两块糖。
衾瓷盯着她,笃定的说,“俏俏,你一直都没改变!”话中别有意味。
紫俏笑着道:“怎能不变呢,这些年好像只有爱吃糖的习惯没变。”
衾瓷品着茶,感到从未有过的苦。叹口气道:“记得小时侯,我总是把我的“大白兔”留给你吃,还有巧克力……”
“如今,叶远婷有没有这样的待遇呀?” 紫俏本想调侃他,随即就后悔这样问了,暗暗懊恼,怎么把自己带进坑里去了?临来之前,不是想好了吗?除了“陶吧”,其它一概不谈。
不经意对上了他的视线,绞着她的眼睛,令她躲闪不开。那么漂亮的凤眼,在宽而深的双眼皮上划刻出几道皱纹,她不禁想去把它抚平,又不免自嘲:“有哪道皱纹是为她而生呢?”酸楚也随即而来。
只听得耳边响起衾瓷的话:“我和叶远婷分居半年了,等忙完了这段,跟妈说明白后,我们就办离婚手续。
紫俏楞了好半天,问道:“怎么会这样?那‘陶吧’?”
衾瓷自嘲地说:“你真的没想到?还是没有想过……?”余下的话,衾瓷没有说。其实,他想问紫俏,“是不是从不顾及他的感受,他的心痛,只维护‘紫俏的骄傲’?” 可是,他不忍心用这种话伤来她。
他环顾陶吧,语调也平缓了:“‘陶吧’是我自己的,与叶家无关。陶瓷厂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开个陶吧正合适,以前看不清,如今才找准自己的位置。”
“你不该辜负了叶远婷,让阿姨失望!”紫俏悠悠的说。
衾瓷问道:“我是不是也辜负了你,俏俏?”
紫俏赶紧低下头看资料,半晌,嘴里嘀咕出一句话:“如果这陶吧的策划做不好,我想我会‘死得很惨’,我们的张总啊,叮咛我半天,罗嗦着呢!” 她不想碰触已经结痂的伤疤,把话题转到广告上。
紫俏建议:以继承发展传统文化的角度宣传陶吧,拒绝商业色彩。她调皮的说:“叫嚣式的广告已成为过去,如今是‘润物细无声’。”
衾瓷苦笑——只有在这个话题上,紫俏才能够侃侃而谈,滔滔不绝:“主持人澜萱气质典雅婉约,可以在陶吧做体验表演,交代出环境和经营项目;还可以穿插几位消费者,不同年龄段的。估计3分钟可以做下来。”
紫俏想了想,指了指正在画陶的母女俩,悄声说:“拍摄那天,把你喜欢的那个小妞妞邀请来吧,将她卷俏的睫毛、胖胖的小手和手中的陶瓷拍成特写,效果一定好。”
紫俏预计3天后做好文案,衾瓷通过后就可以拍摄了。
午后4点,雨停了,夕阳染红了天,紫俏临窗而坐,柔美的鹅蛋脸被暮霭映得粉红,衾瓷流连着看,不忍放她离去。
他要求紫俏为他接风,其实就是想与她多些独处的时间,可紫俏却邀来了陪客——谢宁和石磊夫妻俩,还带着龙凤胎的宝贝,老大是男孩,小名龙宝,老二是女孩,小名凤宝,长得也不怎么相象。
谢宁说:“他俩是异卵双胞胎,不只模样不像,连小脾气都不一样。”
衾瓷还没有做父亲。今天,第一次见到好友的孩子,还是两个龙凤宝贝儿,新奇得很,童心大起,和紫俏一人抱一个,满屋的追跑,逗得龙宝、凤宝咯咯的笑。
吃饭时就不妙了,两个18个月大的孩子,一会哭了,一会尿了,紫俏和谢宁忙得不亦乐乎,剩下石磊陪他喝闷酒。
他和石磊是大学同窗,紫俏和谢宁是大专同学,紫俏是石磊和谢宁的红娘,如今又当上龙宝和凤宝的干妈。所以,他们四人的关系是非同一般的。
所以,石磊直言不讳,对衾瓷说道:“你们回不到从前的,放手吧!”
衾瓷的心一直沉下去,沉到燕水湖底。
青梅竹马
从记事起,衾瓷就没看见过紫俏的父母,紫俏是在吴家长大的。
吴家与宋家都在陶瓷厂的家属大院里住,宋衾瓷的爷爷是陶瓷的厂长,紫俏的外公是陶瓷厂的职工,紫俏的外婆在陶瓷厂食堂做面活。
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尽管紫俏没有父母双亲的爱,但她的外公、外婆、舅父、舅妈、小姨、姨夫都给了她格外地疼惜,那无微不至的呵护曾经令大院里的孩子们羡慕不已,甚至引起了女孩们的嫉妒,她们曾合伙讥讽紫俏:
“穿美裙子就是公主了吗?”
“你是吴家外婆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你是没妈没爸的野孩子呀!”
但,这类事儿只发生过一次,仅有的一次。
原因是宋衾瓷发怒了,像个小豹子似的。结果是女孩们的哥哥、弟弟们,宋衾瓷和他的小帮凶们混一起,打了个痛痛快快的群架。
一向彬彬有礼的好孩子宋衾瓷,从此声名远扬,在大院的孩子中立了威风,并且挨了他父亲的一顿暴打。
邻居们曾在背地里议论:“紫俏虽然没她妈妈长得漂亮,但一样会惹人……”。
他们以为,紫俏还小,和他们家中风跑的顽童一样,不会留意大人的谈话。
他们说紫俏的妈妈是被一个军官抛弃的;出身不好的吴一彤配不上于军。
提起吴一彤的出身,还要从紫俏的外婆说起——
解放前,紫俏的外婆——李儒绣,是李氏家族的大小姐。
李家——在燕阳,从清朝起至解放前,家族兴旺,声名显赫。垄断着燕阳的油坊、面铺、布庄、烟馆。三千亩的良田,上百人的长工,四角的炮台,彪悍的护院,亭台楼阁中四世同堂。
上个世纪20年代,李儒绣的爷爷——李显庭当家时,治家有道,威镇四方。他分工明确,赏罚分明。
大儿子李崇文经营油坊、面铺、布庄、烟馆;二儿子李崇武,也就是李儒绣的父亲,他掌管兵器弹药,编制三队,操练护院,站岗巡逻,守护炮台(当时北方土匪猖獗,侵扰滋事时有发生);三儿子李崇逸带领长工田间耕种,收成颇丰。(周边的百姓也能受到接济。)
唯有小儿子李崇安,未能如其名。李显庭训教道:“安者未安!”。李崇安驳辩:“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
李崇安可谓是为天下而安,为人民而安。
他在婚后第二日离家出走,从此音信皆无。他新婚的妻子用思念做茧,用回忆化蝶,领着从未见过父亲的独生女苦苦守望,等得满头的银丝,直等到解放后才由组织确认:李崇安化名为李红安,已在抗战时壮烈牺牲。他的独生女到北京捧回了他骨灰,安葬在燕阳市烈士陵园。
但那时,李家已经支离破碎——
除了李崇逸在家务农外,李崇文解放前去往台湾;李崇武因误认八路军为土匪,与八路军交火,死伤数人,在解放后被判刑入狱;李显庭在那次事件中,中弹身亡。
李氏家族的大小姐李儒绣也受到诸多牵连:尽管是“大家闺秀,知书答礼,贤淑娟秀、谦和宽厚”,却无人敢为其做媒,直至30岁那年,在她叔父李崇逸的极力安排下,嫁给了憨厚老实的吴成。
两口子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在文革中虽没挨过批斗,但政治的污点是不可磨灭的,甚至会带给下一代。
20世纪70年代,李儒绣的女儿,那个能歌善舞的吴一彤,只爱过一回,却搭上了名誉,甚至性命。因为她爱的是一名出色的科研军官—于军,那时,这类婚姻是需要政审的。
为了保全于军的政治生命和军旅生涯,保住那个倾注了于军满腔热血的研究室,吴一彤带着腹中的于紫俏决绝离去。
而后,李儒绣抚养着紫俏,吴一彤却消失,没再回家。
一段历史,能写就多少版本的传奇?又能演绎多少儿女的痴爱?它带着祖辈的血和泪,爱和恨,呼啸而过。是非功过也罢,荣耀耻辱也罢,爱恨情仇也罢,冥冥中自有因果,谁人可评说?
外婆是这样对紫俏说的:“他们在很偏僻的四川工作,是科研基地,不准与外界联系。你姓于,身体里流着于家的血脉,就和姥姥姓李一样,永远不变。”
紫俏默默地听,把和父母有关的支言片语牢牢记在心里。
每年,都会有一笔钱从四川寄过来,于军寄过来的。
每当换季,小姨就会去邮局,喜滋滋地取回一大包来自上海的物品,多数是紫俏的,有衣服、文具、项链、蝴蝶头饰,林林总总。在80年代初的北方,这些东西是稀罕的,即使有钱,在当地也买不到。
紫俏感觉得到,这是妈妈寄来的,等她长大,她会把妈妈找回来。
外婆把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细细地看,总是在轻抚衣料时凝神。然后再给紫俏一一试穿,大小尺寸总能出奇地合身。
外婆会摸着紫俏的头说:“又长高了一大截,真是有苗不愁长!”
就像遍地疯长的凤仙花。
夏天,吴家的舅妈把粉红的凤仙花捣碎,涂在俏俏“胖嘟嘟”、“肥忽忽”的小手小脚的指甲上,像十颗亮闪闪的珠宝,惹得衾瓷围前围后的看,舅妈逗他:“等明儿个,把俏俏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好!”衾瓷答应得飞快干脆,拉起紫俏跑,把手中的风车转成风中的花。
当时,在衾瓷家中,陶器随处可见,他时不时地缠着妈妈要陶瓷花纸,积攒厚厚的一摞后,就送给紫俏。
那是用来装饰陶面的图样,有点像现在孩子玩的粘贴,能从溜滑的纸板上轻轻地掀下薄如蝉翼的膜,那膜上绘着卷草、梅花、牡丹、鸳鸯、鲤鱼,宝黛读西厢,昭君出塞外、牛郎会织女。
紫俏不会掀,总是弄坏。衾瓷掀得好,那么大幅的宝黛读西厢都掀得不破不露,紫俏觉得简直就是完美无缺,就如他的人。
他俩把那薄膜夹在书页中,贴在玻璃窗上,最好是在冬天里做冰陶花——找来圆口铁碗,注入半碗清水,把选好的花纸薄膜平放入水中,然后端到外面的窗沿上,用报纸盖好,等它结冰。
第二天清晨,衾瓷会呵着白色的寒气早早到吴家,把冻好的冰碗捧给紫俏看,里面的冰陶花可真美,光盈盈、亮闪闪。手抱琵琶的王昭君披着毛茸茸的风雪帽,在冰碗中清朗鲜活。他俩抵头而看,紫俏讲故事给衾瓷听,直到冰花化成水。
后来,宋衾瓷和他的家人搬离了陶瓷厂的大院,住进了高楼。那时紫俏12岁,衾瓷13岁,衾瓷告诉紫俏:“我会回来看你的。”
衾瓷回来过,也没有几次,他们都大了,懂得了羞涩,在一群小伙伴之间,想接近,却又离得很远。
后来,宋衾瓷的爷爷退休后,陶瓷厂也倒闭了。宋衾瓷的父亲进入了燕阳市政府工作,宋衾瓷转到省重点中学,叶远婷也在这所高贵的学校读书,和他同年不同班。
陶瓷厂大院是在紫俏16岁那年拆迁的。拆迁前夕,衾瓷回来了,最后一次,在夏季的傍晚。
那情景总能回到紫俏的梦中,真真切切——
白衣少年,紫裙少女,青梅竹马,相伴行走在老院子里。时而高谈阔论,时而低眉浅笑,还有那婆娑的大槐树唱着老掉牙的情歌。
在树的下面,衾瓷不依不饶,缠着紫俏要听《捉泥鳅》,那是紫俏在小学比赛中获奖的歌。紫俏躲到老树的背后,和衾瓷隔树而靠,清声低唱:“池塘的水满了,鱼也停了,河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我们去捉泥鳅。……”
她和衾瓷种的花圃还在;挂在大铁门柱上的秋千还在;那个秋千上面的花褥子还在。衾瓷忽然藏了起来,紫俏到处找,从夏屋到煤棚,一只小花猫窜了出来,跳到石榴树上,踏落了开口笑着的石榴花。
紫俏着急的喊,使劲的喊:“姥姥!姥姥!快来,快来呀!”
满脸的眼泪惊醒了梦,紫俏的梦。
因陶酒醉
(上)因 陶
紫俏起床后,用冷水洗净泪痕斑斑的脸,对着镜子看,眼睛有点红肿。她轻轻吁了口气,拿起化妆盒,扑上薄薄的粉,涂上深棕色的眼影,遮盖了昨夜梦里伤心的痕迹。
外婆去世后,外公跟着舅舅、舅妈住在一起,紫俏用分期贷款买下了这40平的高层住宅,独自居住。
她住在17楼,未觉得不方便,甚至在灯火阑珊的夜晚在刘若英如月清雅的歌声中欣然喜欢这绝世而独立的境界。
换上一套深紫色的丝绒运动装,穿上白色运动鞋,紫俏走出家门上班去。
今天要去“等你”陶吧拍广告,估计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在楼下,紫俏又遇见了她的新邻居——一对60来岁的老年夫妻,1个月前刚刚搬来的。微笑着打声招呼即想离去,可那位慈眉善目的阿姨却追着把刚买来的热豆浆和豆沙包塞给她,大有“不收不罢休”的意思。
在这个月里,这样的事儿已经发生过好几回,紫俏真是无可奈何,她有不吃早餐的习惯,但是盛情难却。
心中感慨:如果妈妈还活着,也应该是这样的年纪,那是多么幸福的呀!
在妈妈留下的几张照片中,仅有一张,唯一一张是母女俩的合影—妈妈抱着百天的紫俏站在燕阳火车站的候车室门口。
外婆曾告诉紫俏:“你们是在那一天分别的!”
“妈妈呀!”紫俏无数次在心中呼唤,火车进站的声音似乎狂笑耳边,那一声鸣笛是否预示着别离?
当舅舅捧着妈妈冰冷冷的骨灰盒回家的那一刻,紫俏开始怨恨她的父亲——于军,他怎么忍心如此?
外婆说:“长辈之间的事,作为孩子,你无权责备。”
紫俏想:至少我有权利不见他,一辈子不见。事实上,她也从未见过。
如果男女之爱是火,她可不准备做飞蛾。
“‘火为精灵泥为胎’这就是陶瓷!” “等你”陶吧内,身穿藕色唐装的女主持人澜萱娓娓道来。
在专业灯光的照射下,陶瓷情深款款,如待嫁的闺秀,摄像师将她最动人的一瞬记录下来,为她牵出这一世的红缘,只是不知线的那一端是谁?是疼她惜她的知音?还是附庸风雅的俗人?
晚间6点,在拍完华灯初上的店面夜景后,陶吧的广告拍摄结束。
(下) 酒 醉
宋衾瓷在“百乐酒店”的“荷花厅”订了餐位,答谢参与拍摄的工作人员,并邀请了广告部的张总。
张总能够到场,说明很看重宋衾瓷,所以,这酒需要“放着量”的喝了。
宋衾瓷儒雅诚挚,张总豪爽幽默,紫俏和澜萱两位女士巾帼不让须眉,摄像师老刘抛出了不少爆料的典故,大家谈笑风生,兴致盎然,大有不醉不归的意味。
6个人先是均分了两瓶剑南春,又要了两打青岛醇生。
在衾瓷的记忆中,紫俏从未沾过酒。更没想到酒桌上的紫俏会如此俏皮,那娇颜,那风情,他感觉得到,其他的男人不也感觉得到吗?不禁赌气的想:“于紫俏,你是故意的吗?”
紫俏并没有向在座的各位说明她与衾瓷是发小,凭着客户的身份,衾瓷也只能是有分寸的保护,即使这样也让大家感觉到了这种微妙。
张总挪喻道:“紫俏是有点酒量的,倒是你呀,老弟,可别‘酒不醉人,人自醉’呀!”
衾瓷欣欣然,大笑着说:“如果因此而醉,我愿意!”
收杯酒在收第三次的时候终于收成。
第二悠(轮)的喝酒地儿也随即敲定——“百乐酒店”中的“百乐歌场”。
“百乐酒店”1-5楼是餐厅,6、7楼是歌场,8楼是浴馆,9楼是会议厅,10楼以上是客房。
衾瓷和张总勾肩搭背在一块,粘粘乎乎地“对喝”,澜萱和摄像师老刘“对唱”着“美丽的神话”,紫俏独自一人走出KTV豪华包厢,寻找设置在外间走廊上的洗手间。包厢内的卫生间被年轻的灯光师李嵩占用了半天,估计是这小子在里面“呕、呕、呕”学鹅叫呢。
紫俏知道:他们都醉了,包括她自己!
她踉踉跄跄地走在走廊里,忽然想起自己没有记包厢的名字,一会儿该找不回去了,就急忙转身,回看自己包厢的门牌,再转身向前走时就迷迷乎乎地撞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走廊的地毯软软的,可他的肩膀太坚硬,撞得紫俏的鼻子发酸。
他扶住了紫俏,停顿一下,无声无言,转身进了另一个包厢。
他是叶远鹏,叶远婷的大哥,紫俏认出来,酒醒了一半。
她又撞到了他,又是在酒醉的时候。
五年前第一次,三年前第二次,今天第三次。
他来燕阳做什么?是为生意?还是为衾瓷?终归不会有其他的原因。
她从卫生间出来后,就看见衾瓷站在不远的通风口处吸烟。他曾是她的阳春三月,曾是她的白雪少年,记忆中,他是不吸烟的。
浓烈的烟草味让紫俏想起一句话:“什么是男人味?烈酒和冲烟的味道。不信?真不信?好!那就闻闻!”
紫俏有些恍惚,感觉说话人就在眼前,下意识的要躲闪,左脚一下子绊在地毯边上,向前摔去。
衾瓷本是在等她,看见她也就迎了上去,在她即将摔倒的一瞬,将人稳稳的接在怀中,却再也不想放开。走廊里端酒水的服务生楞楞地看着,想是这一招“英雄救美”羡煞了他们,可如果想“软香满怀”也得有天时地利的缘分才行。
那一刻,叶远鹏也在,在走廊的另一端。
回到包厢后,衾瓷唱了首歌,他手拿话筒风雅而情深:“这首歌唱给我深爱的女子,我在等你。”
他的歌如同他的人,曾在大学里倾倒过众多女生。酒醉后的歌声有些暗哑,却也凭添了几许惆怅,深藏着的,不能示人的惆怅。
“如果时间忘记了转,忘了带走什么,你会不会至今停在说爱我的那天?……可能年少的心太柔软,经不起风,经不起浪,若今天的我能回到昨天,我会向自己妥协。……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看到你闪躲的眼,我不会让伤心的泪挂满你的脸,我在等一分钟 或许下一分钟,能够感觉你也心痛,那一年我不会让离别成永远……!”
分不清!他“在唱歌”还是歌“在唱他”。
这就是“酒”被人所喜的原因吧!有它,可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有它,可以在灯影流光中摇曳百转千回的情肠;有它,缕不清的凡尘俗事都能化作“沧海一声笑”。
紫俏的手机响了,韩风打来的,当时衾瓷就坐在她的身边。
韩风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说:“紫俏,我在‘百乐’楼下,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上去接你?”
韩家与叶家是世交,韩风与叶远鹏交情颇深,所以,紫俏猜测:叶远鹏……
心中好笑:怕我抢走他的妹夫吗?我说过,‘不稀罕任何跟叶家有关的东西’,他不记得了吗?这样也好,大家如愿。随即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尽快下去。”便挂断了电话。
她避开衾瓷探究的目光,对张总说:“张总,我要先走一下,韩风找我有事。”
张总是知道韩风的,据传,这位年轻有为的中心医院骨伤科副主任是个风流浪子,同他的爱将——于紫俏的关系“非常好”。所以不好深留。
紫俏站起身向外走,与衾瓷擦身而过的一刹,她的手被他牢牢地握住,挣脱不开,在她呆怔的一瞬,衾瓷也站起身,对张总说道:“我送她出去。”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拉着紫俏来到楼下。
衾瓷感觉紫俏试图挣脱他的手,旋即更加紧握,道:“兵不厌诈,我不会再受骗。”真的,他怎会再上相同的当。当年,她用韩风骗他,笑看他的离去,那次离开后,他与叶远婷如期举行了婚礼,如期!
如果没有韩风的介入,衾瓷真的会抛开一切,不顾一切的只为紫俏而活吗?韩风认为:绝对不会。
韩风是桀骜不逊的,平生最看不起一种人:循规蹈矩,瞻前顾后。他觉得宋衾瓷就是。
韩风的“宝马”停靠在街边,正对“百乐”的一楼大厅,人斜倚在车门处懒懒闲闲地打着手机,眼睛紧盯着向他走近的衾瓷和紫俏,还有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一如从前。
紫鱼问情
韩风的鼻孔里塞着卫生棉球,舒服地假寐在紫俏玫红色的布艺沙发上。白色紧身韩版棉衫的血迹已经干了,一块块凝在上面,在橘色纱灯照影下,倒像是停落了几只蝴蝶。
紫俏从衣柜底下翻找出一件还未拆封的男式T恤衫让他换,说:“本是买给舅舅的,便宜了你。”
韩风接过来就喜欢上这件衣服,桑蚕丝的,七匹狼的红狼标,橘和米黄配灰线的竖格子,衣领、袖口、腰底边留出窄窄一条镶金丝的白边。
他边换衣服边说:“这颜色也就我这白人穿得了,可惜有点大,也就是将就穿。咳,因为你,挨宋衾瓷的拳头,这衣服算做补偿吗?”
想着他那副被打的衰相,紫俏笑出了声,道:“你不装能死啊,不把他惹火你不罢休,现在还好意思找尽我。若真要计较起来,你还欠着我呐,你的那些红颜美眉给我惹来多少麻烦,我不也替你挡着,……”
韩风嬉皮笑脸的说:“我以身相许报答你如何?”黑而浓密的头发几乎贴到紫俏脸上,魅惑的气息纵横交缠,他试探她:“你需要一个理由,拒绝宋衾瓷!
紫俏推开他,拣起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回转身子,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手指房门威胁着说:“再闹就把你赶出我家,绝不手软,想不想试一试?”一转身走进卫生间,洗衣服去了。
韩风杵在那,一脸的挫败。他知道:紫俏敢留他住到她家,也能撵他出去。这么晚了,还挂着彩,他可不想折腾。最重要的是,他想把某些事情摆个明白,不能糊里糊涂的被“损友”们当枪使,这也太不仗义了!
有件事他一直没跟紫俏提——
叶氏集团的‘鹏远’建筑工程开发公司早在去年就计划着在燕阳市郊建一所高档住宅小区——梧桐山庄。如今,地皮已经买下,建筑蓝图设计完毕,只剩下对原址平房的拆迁,如果顺利的话,8月份就能举办奠基仪式。
这是叶氏集团发展的必然,说明‘鹏远’的开发建筑范围已不局限在省城,开始向周边的小城市迈进。
这两天,叶远鹏和叶远婷从省城过来就住在“百乐”,是为拆迁的事情而来。也不排除跟衾瓷有关,这也许是她对衾瓷最后的挽留。
叶远鹏是不是也有其它的用意?从“百乐包厢的失态”来看,韩风觉得:有。
刚才在百乐,叶远鹏和叶远婷宴请开发“梧桐山庄”的几位下属,也邀来了韩风。不知是谁说了一嘴:“看见衾瓷也在‘百乐’!”
衾瓷跟叶远婷分居半年了,在座的高层都有所闻。所以,叶远鹏明确地说道:“叶家人做事从不后悔。远婷,你考虑的结果不必告诉我,但别拖泥带水。无论你怎样做,大哥都支持你!”说得意气风发,又势在必得,当时,叶远鹏的心情还不错。
后来,叶远鹏连着出去两次,最后一次回来后,脸色阴晴难辨,低声吩咐韩风:“把在走廊里走醉步的于紫俏送回家。”
声音虽小,叶远婷还是听见了,了然地说道:“他们真是在一起呀!”
韩风暗骂紫俏点子背,是得把她赶紧带走。
还没等韩风走出包厢,叶远鹏就让一杯热茶烫伤了手,随手就甩出腕上的手表,“哐”地砸飞在琉璃柱子上,惊得在场的人都怔了好一会儿。韩风拣起那表看,表已经摔坏。刚想问叶远鹏怎么带这种低档表,却发现表壳后身刻着一条紫色的小鱼。
韩风多机敏啊,他一下子想到紫俏,紫俏的肩背上就纹着同样的小紫鱼,用长发挡着。他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因为看了那条小紫鱼还挨了紫俏的白眼和胖揍,从那次起,他再不敢跟紫俏动手动脚的开玩笑了。
他又想起三年前的一幕,粉艳的一幕:在燕湖度假村,叶远鹏神采飞扬,很少见的浓情烫红了紫俏的脸。
后来,再没见过这种情形,两人形同陌路。
韩风知道作为钻石王老五的叶远鹏对女人是挑剔的,能入眼的女人少之又少,而且论背景、论身材、论相貌,都高出紫俏一筹。 所以他认为,叶远鹏是一时兴起,玩闹而已,也就没放在心上。
今天,叶远鹏的“紫鱼”让他怀疑:紫俏和叶远鹏之间“不简单”,至少紫俏酒醉后的风骚相能令叶远鹏暴怒。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精明如他,怎么就没觉察出这种微妙?
他要弄清楚,趁他还只是紫俏的蓝颜知己,趁他还能够放得下她。他在情场是有原则的:朋友妻不可欺,宋衾瓷不是他的朋友,但叶远鹏是,绝对的老铁。
韩风在屋里转悠来转悠去,看着紫俏洗衣服的背影,心想:豁出去了,大不了也就是朋友做不成。
他走过去,忽地从后面把她卷曲的长发拨开,紫鱼的文身立现,和表上的一模一样。韩风道:“真要把我当朋友,就告诉我紫鱼的事情,和叶远鹏有关吧?把我留在你家,是想断宋衾瓷的念想?还是在跟叶远鹏怄气?”
盥洗盆前面是一面镜子,韩风看到镜中的紫俏僵在那里,如同光影陆离的假面舞会散了场,只剩下一身布衣的灰姑娘,茫然地找寻水晶的舞鞋,她的王子在假面的人群中弄丢了她,只留下曲终人散的孤寂。
紫俏很少这样,微笑是她的招牌,也是她的假面,当假面粉碎,真相沧桑得近乎残酷。
这样的紫俏,韩风以前只见过一次,是在紫俏外婆的葬礼上。只那一次就让他暗暗发誓:得好好保护这个可怜的孤女。虽然也没带给紫俏什么好的名声,但那只是一些是非之人的捕风捉影,韩风并不真的那么“随便”。这一点,叶远鹏最明白。
人人都说韩风是个浪子,其实他们不懂:韩风是太多情,博爱那种的。如果生在红楼,可以跟宝哥哥志同道合,惺惺相惜。
所以,紫俏受伤的表情简直是对他的谋杀,他不由得懊恼自己多事,快速地从水盆中拉出她冰凉的手,在掌中捂着,连同白色的泡沫,像哄孩子似的絮叨:“不想说就不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烂掉算了。管他谁家小谁,我都替你挡,铜墙铁壁的那种,天网恢恢,哦,不对,天罗地网?也不对……”直说到紫俏笑出了声。
缓了一会,紫俏正色道:“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不过是男女情事罢了,都已成了过去。既然你问了,我就讲给你听,终归不能让你糊里糊涂的夹在中间难做。但讲过以后就别再提起,我不想再与叶远鹏有一丝一毫的瓜葛。叶远鹏也没有权利干预我的生活,他心里清楚得很,所以利用你达到他的某种目的——他宝贝他的妹妹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韩风反驳道:“怎么会?你想偏了,别是误会了他。他对人虽然是冷淡了点,但绝对不坏。你不知道,刚才叶远鹏失魂落魄的,……他在意你。他要来燕阳建设‘梧桐山庄’,也许你们还有机会……” 韩风没敢说叶远鹏砸表的事,怕越描越黑,嘴里为叶远鹏说着好话,心里对媒婆这种职业又多层敬意。
韩风说话的工夫,紫俏把衣服洗完了,还去了厨房切了两只甜橙码在盘中,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句话。
俩人坐在茶几前吃甜橙,紫俏说道:“韩风,别瞎操心,乱点了鸳鸯谱。我了解叶远鹏,‘为叶远婷的婚姻扫清障碍物’也是他亲口对我承认的,我们只是交易而已,都各得其所,也能撇清关系,两两相忘。”
说完,紫俏走到窗前,“哗”的一声落下窗帘,因为用力过猛,白罗纹绣玫瑰的窗纱起伏摆动,牵着紫水晶挂坠 “叮叮咚咚”的响。人儿沉默,时光似乎也沉默,只有脆脆的叮咚牵动心弦。
紫俏幽幽地说:“你说过凤宝长得像我,像我的女儿,其实本来就是。她是那场交易的意外。叶远鹏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今天把你留在我家,是想断宋衾瓷的念想,因为,我有了凤宝。他总认为是他辜负了我,其实是我辜负了他,如果不任性同他分手,也许就不会出现叶远鹏。”
韩风听得张大了嘴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释放超级震惊:叶远鹏和于紫俏有个私生女!宋衾瓷知道后该如何感受?紫俏讲给我听,一定有她的目的……她不会想利用外界的流言推说凤宝是我的吧?我刚才可说了“替她抗一切的事”,我真敢吗,我?
韩风的头开始疼,暗骂叶远鹏带过来的‘破酒’怎么这么容易上头呢。索性趴在沙发上,把头埋在臂弯里,闷闷地说:“知道了这么些秘密,我可心满意足了。于紫俏,你可别杀我灭口啊!我不会乱讲的!”
“今晚住在这里可亏大了,亏了我这浪子的花名了。”在这种意念中韩风进了入梦乡。
窗外,月朦胧,屋内,灯朦胧。紫俏,却无睡意。
往事如烟缠绕,蔓延。
昨夜星辰
1993年,紫俏19岁,她考取了H省电视传媒学校,是省属专科。紫俏文科是极好的,文章写得神采飞扬,但理科思维不活,高考时拖了后腿,未能升入本科院校。
这所电视传媒学校是H省广播电视厅办学,有一部分品学兼优的毕业生能分派到各市级电视台工作。紫俏的舅妈为了紫俏能被这所学校录取,大费心思,最后托了她的“娘家人”才办成。说是如果不出意外,“娘家人”能帮紫俏分配到燕阳电视台。
后来的事实证明,“娘家人”真是厉害。1997年,H省电视传媒学校只有9名毕业生分回了各市级电视台,最没身家背景的紫俏就是其中之一,而谢宁—紫俏的同学兼老乡却未能如愿。
那么,“娘家人”是谁呢,当时只有紫俏的舅妈心里清楚:“娘家人”只是隐瞒吴家的说辞,真正是跟紫俏的父亲于军有关。于军和吴一彤分开后,当上了叶家的姑爷,娶了叶远鹏唯一的姑姑—叶萍。当时,叶远鹏的祖父在部队任重要官职,能成为叶家的乘龙快婿是相当荣光的,对事业的发展也可想而知。
叶萍和于军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于军为了搞科研,与叶萍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叶萍时常会想:如果于军娶的是吴一彤,他会不会如此对待?好在叶萍在部队里长大,骨子里有男孩的气度,也对于军钟情,所以很少抱怨。为了派遣寂寞,也是看哥嫂们太忙,就把叶家“远”字辈的五个孩子都带在身边,而叶远鹏是这些孩子中的老大,叶远婷最小。
当于军知道紫俏的存在时曾想过把女儿接到身边,叶萍也真心实意的想要这个有着于军骨血的孩子,但在诸多原因的限制下,终没如愿。
于军跟紫俏的舅父联系过,听说“紫俏不想见他,为这事哭喊着拒绝,还挨了外婆唯一的巴掌。”知道紫俏恨他后,于军自己静坐了一夜,一夜间仿佛苍老了10岁。后来,借着出差的机会偷偷地看过紫俏两次。再后来,叶萍就单独与紫俏的舅妈联系,协商并安排紫俏的学业和工作。
在这件事上,于军对叶萍是感激的,俩人的关系也逐渐改观。
其实也该如此,海枯石烂的誓言,梁祝化蝶的爱情自有它瑰丽的光芒,一菜一饭的温暖,一盏灯火的牵挂也有它质朴的情谊,只能叹世事蹉跎!
在平凡的人世间,哪里可找得到纯粹得绝无杂质的爱情,守侯也好,不守侯也罢,都有他(她)的苦衷。“从此无心爱良夜”是最好的惩戒。
紫俏是到燕阳市电视台工作以后才从舅妈那里得知自己与叶家竟有如此牵连:父亲是叶家的姑爷,衾瓷也即将成为叶家“远”字辈的女婿。冥冥中自是命运在牵引吗?
可是,无巧不成书,窗沿上的老式收音机总是这样说。要不怎么会有“薛仁贵三请樊梨花”?要不怎么会有“杨宗保娶亲,穆桂英挂帅”?要不怎么会有“风筝误,误了前缘”?
紫俏在传媒学校念大一时,衾瓷在H大念大二,在同一个城市中,两所大学的距离也不远。紫俏在等待,等待着一场浪漫的巧遇,让他俩邂逅在开满紫丁香的校园小径上,她抬眼,他就在眼前。
从老院子子搬迁后,紫俏和衾瓷就再也没有机会联系,紫俏只是听说“衾瓷在H大”。
“没有机会,我们就要创造机会!” 谢宁鼓励紫俏。“H大周末有舞会,我们去看看,也许就遇见了呢。” 谢宁刚学跳交谊舞,舞兴正浓,硬拉着紫俏去、一路上又邀了好几名同学,像奔赴一场绮丽的梦。
大学生们的夏日露天舞会,放达而纯净,有世上最昂贵的宝——青春。那时也许并不觉得,可后来走出校园就再也没见过这么美且无暇的翩翩仙踪。
彩灯斜睨星斗,晚风微薰脸颊,是谁把青葱的欢颜洋洒?又是谁述说着不经意的情话。
紫俏不会跳交谊舞,男生请她又躲不开,两个舞曲下来就紧拉着谢宁不放手。谢宁懊恼极了:“好好的舞会,却只能陪着紫俏在舞池中瞎转悠。”
紫俏也后悔,她不打算去找衾瓷了,因为她发现很多“学生情侣”,她想:我以什么身份去找他,如果他有了女朋友,自己岂不尴尬。
就这样,她和谢宁邂逅了韩风和石磊。
韩家与叶家交情颇深,经常走动。韩风和叶远鹏、叶远程、叶远森、叶远林兄弟几个关系相当的“铁”,唯独叶远婷对他总是不理不睬,有时还给他白眼。
韩风在省医科大学念书,今晚来H大明是看望“老乡”石磊,实是想见叶远婷。但是,H大的学生会主席叶远婷带领委员们(宋衾瓷刚入选为宣传委员)做文艺周的准备工作,没空理他,只得由石磊招待。
他俩在舞会上闲逛,韩风无聊地用眼睛搜寻着美女,发现了正在舞池中间“迈步走”的姐妹花——紫俏和谢宁。
韩风想都没想,拖着石磊就进入了舞池,转到姐妹花的身边,绅士般地把手伸给紫俏,在紫俏犹豫愣神的时候,拥起她旋转出漂亮的快三,撇下了恼火的谢宁,形单影只的站在舞池中央无所适从,还对着一头雾水又尴尬万分的石磊。
好在石磊反应还比较迅速,对谢宁做出邀请,才遮掩了这莫名奇妙的唐突。也只有韩风能如此做事,不讲规矩和礼节,还弄得风流倜傥,情调十足。
后来,韩风曾一度思考:自己看好的两个人——远婷和紫俏,怎么都钟情于宋衾瓷呢?宋衾瓷!你真是我桃花运中的煞星。
宋衾瓷知道“紫俏来找他”是在舞会散场,人走后。
石磊告诉他说:“传媒学校的女生可真漂亮,我遇见一个,她替她的同学打听你,还打探你有没有交女朋友,那样子可爱极了,……我约她下周末……”
衾瓷想:难怪刚才叶远婷还要拉他去呢,舞会的好处还真多!
石磊还絮絮的说:“对了,她那个同学叫‘于什么子’,不对,叫……”
“紫俏!紫俏!……”衾瓷一下子反应过来,心跳就如鼓擂,一阵比一阵急,急得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螺旋成帆,水晶般。他自己都没发觉,他把在心底默念了千遍的名字喊出了口,谁都听得到!在他身旁的叶远婷僵在那里。
衾瓷将手中的美工刻纸往石磊怀中一塞,就急切地往校门口跑,那速度简直是冲刺。他要追上她,就在今晚,直到追上为止。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星在昨夜,风也在昨夜,但于紫俏却不在画楼西畔。她在她学校操场的围墙栏杆上坐着呢。
跳完舞后,他们几个同学回校晚了,大门落锁,只好翻围墙,大家都跳了下来,只剩下紫俏不敢跳。紫俏在小时侯攀铁门时摔伤过,所以恐高。大家越是七嘴八舌的鼓励,紫俏越着急,都要急哭了。
衾瓷就是在这时候追赶来的,他跑出了汗,侵湿了月白的凉衫。当看到紫俏裙袂飘飘,仙女似的高墙独坐,他笑了,笑得惬意又自得。笑他的青梅总能作弄出希奇古怪的小故事,还仰着一脸的无辜;笑他可以像个骑士,不需要白马就能抱得翩若惊鸿佳人归。
他从外面攀上围墙栏杆,然后用脚踩住栏杆的横隔,将身子向下去一半,伸手把紫俏拦腰搂住,他问她:“信我吗?”紫俏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就闭上眼睛,我抱你下去!” 衾瓷说。
这一抱,成全了一段情缘——“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一抱,无惧无谓,所以至纯至美。
俗世中,纯美的事物是不是很难久长?海市蜃楼美,是不是因为不落凡尘?
后来,他逗她:“‘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如今可要改成‘在墙之上’。如果当时来的不是我,你该如何?或者说,你班的那个‘篮球高手’比我早到,你会如何?”
紫俏的班级里有三个男生玩篮球玩得特棒,在入校不久的球赛中,以轻松的姿态为班级取得了年组冠军。其中有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贺东,总爱有事没事的接近紫俏,对衾瓷却很不友善,如果那天没有衾瓷,救紫俏的一定是贺东。所以,衾瓷才有此一问。
紫俏扬起弯弯的嘴角,斜睨衾瓷一眼,反问道:“我还需要‘如何’吗?我已经谢了你十八次了,如果换成别人,就谢他十九次好了。”
他急了,握住她的两只手,道:“我不要你嘴上的‘谢’,我要你心里记得一件事。”他顿住,郑重其事的说:“做我的女朋友吧!……将来给我做媳妇。小时候,舅妈也这样说过。”
紫俏的脸腾的红了,弯生生的眉眼波漾着亮闪闪的羞怯和喜悦,她不语而应,衾瓷的如兔乱撞的心总算塌实落地。
如果这些人没有萍聚,如果那老院子里的最后夏季被叠印成一纸书签,留作青梅与竹马最终的结局,如果没有跌宕起伏的情爱纠缠了千千结,那么人生是不是似保温杯中的温吞水,无冷无热,无波无谰,平淡的等待蒸发?
昨夜风吟
紫俏和衾瓷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他们约定每周只见一次面。
原因有两个:时间和金钱。而衾瓷,只知道第一个原因——
紫俏读书格外用功,在校内争得一等奖学金,在校外参加了新闻专业的本科自学考试,这种考试在当年是非常严格的,紫俏每半年要拿四科的结业证。课余时间很少。
而衾瓷的学业也很繁重,准备在二年后考研。他在叶远婷的帮助下刚刚进入学生会,宣传委员所要负责的事物多而琐碎,好在叶远婷能够及时的给予援手,但也占用了很多休息时间。
第二个原因只有紫俏自己的知道——
紫俏从小就舍不得花钱,她心疼外婆为她花的每一分钱,不想因为谈恋爱浪费金钱,更不愿意因为和衾瓷在一起就让衾瓷花费。
衾瓷的家境优越,没想到这一层。每当和紫俏在一起,特别是出去到校外,总是花钱很大,抢着为她买这买那,衾瓷的怜惜刺伤了紫俏的骄傲,她不愿像灰姑娘那样等待王子的救赎,她宁愿当个丑小鸭好了,用自己的力气展翅高飞在广阔的蓝天。
两个人第一次闹别扭就是因为这点——
那是周末的傍晚,在深秋。H大的校园一派萧瑟,寒风像小片刀似的刮着脸颊,以前可以坐一坐的小花园不能再去,凉冰冰的自习室也不能去,图书馆里又不得你侬我侬,学生情侣可呆的场所似乎随秋风的到来而减少了很多。
衾瓷早就设想好:先和紫俏到学校礼堂看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然后再带紫俏到校外,可以去喝咖啡,可以逛不夜城,可以看通宵电影,甚至可以住到宾馆,他视她如珍如宝,并不想在婚前强要了她,只要有一方可以独处的天地,只要抱着她就好,那该会是一个多么温暖的相守啊!
可紫俏不同意,衾瓷劝说一会儿就生起气来,俩个人在学校礼堂谁也不理谁,沉闷地看完了搞笑版的《大话西游》,在满场的笑声中又沉闷地走出去,踩着一地的落叶,哗吱吱,哗吱吱的响。
紫俏觉得昏头涨脑的,恹恹地说了声“累了”,就要回自己的学校。
衾瓷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牵紫俏的手,冷着脸送她走。
衾瓷是极守礼、极有分寸的,这次反常也有原因。紫俏为考自考,连着一个月不见他,好容易等考试完毕,又回家看外婆。明明这周末是给他的,可看完电影就走。他伤感极了:这么多天没见面,她竟然没有想他!天地这样大,竟仿佛没有他们可呆的地方。
这时,图书馆里出来一伙吵吵闹闹的学生,有人还喊着衾瓷的名字,原来是学生会的几个同学,叶远婷和韩风也在。他们要去蹦迪,等凌晨散场后再找个宾馆住,可以吃夜宵,打扑克,那时盛行玩“升级”和“扣1”。
一个男生问衾瓷要不要一起去,衾瓷没有征询紫俏,赌气似地就答应了,并说今天他请。
紫俏硬挺着苍白的笑脸,在大家的注目下对衾瓷说:“我可以自己回学校的,不用麻烦你送了。”
衾瓷盯着紫俏,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盯着,死死的,仿佛这样就会把她定在原地。
紫俏在转身准备离去时被叶远婷拦住了,叶远婷说道:“我也不爱去的,他们非逼着,正好你陪着我吧!要不,我们就一起都走,不理他们。”
韩风也无赖的说笑:“紫俏,你要回去我就送你,这可是我护花的好机会。”
这样一来,紫俏再走就显得小气了,不能再走,只得和大家一道去。
那是有名的“海王”迪厅,流光异彩,香艳奢华,在纸醉金迷中,所有的人都刹那间兴奋又颓废,释放郁结的情绪,摇头摆肩,忘记可以遗忘的一切。
这种逍遥的,用金钱铺就的生活方式与穷学生身份的紫俏似乎很不相称,紫俏第一次感觉到,她与衾瓷的距离是多么遥远。
衾瓷和紫俏的座位被几个同学有意或无意的隔开了,但,衾瓷也能看得见紫俏黑白分明的眼眸,那里写着清冷和孤傲,衾瓷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仿佛裹了层白霜,他知道,这个温顺的女孩其实挺固执的,但没想到能同他如此固执。
如果就这样冰冻下去,他想他会冻结成童年时冰陶花。那个柔柔的身体的那么难以靠近吗?
在一曲慢舞中,衾瓷拉起叶远婷滑入舞池,叶远婷是热情的,通达的,快乐的,他们的笑声是火热的,他们跳出了汗,衾瓷觉得自己又由冰化成了水,流动的水,配着流动的音乐。
那时太过年轻,什么都舍得挥霍,包括感情。
衾瓷借叶远婷同紫俏呕气,而叶远婷也明知故做,给予密切配合。两人一支舞接一支舞的跳,如果能够天荒地老,就这样跳下去也好,叶远婷是愿意的,霓虹灯影中谁又能看到叶远婷的悲伤呢?
紫俏低着头搅动咖啡,一心一意的搅着,好象里面的圈圈涟漪才是她的情郎。
韩风是最清醒,最了然的一位,虽然平日里他总办糊涂事,但那是在装糊涂,他走到紫俏身边坐下,说道:“他有什么好,‘你们’俩都喜欢?”
“我们俩?”紫俏搅动咖啡的不锈钢小勺“铛”的磕在杯壁上,那声音在舞曲的喧嚣中渺小得很,却把她吓一跳,她调整一下自己的声调,问道:“叶远婷吗?”而后却无所谓的对韩风笑了笑,说:“他俩才般配!”
韩风想:这女孩的心思可真怪!要不就是发烧烧糊涂了。他下意识的伸手触了一下紫俏的额头,却发觉紫俏真在发烧,而且热得烫手!
他顺嘴骂道:“真他妈的缺心眼,自己女朋友发着烧,还出来的瑟什么!”拽起紫俏就走。
在门口,紫俏被冷风打得浑身发抖,韩风脱下外套包住了她,说道:“别怕,没有事,咱们到医院打一针就好了”。紫俏狠命忍着眼泪,不知是为韩风的温暖,还是为衾瓷的无情。
韩风带紫俏打完点滴,打车来到“鹏程宾馆”的门口时,衾瓷和叶远婷迎了出来。
在当时是没有手机的,他们如何能推算到韩风会把紫俏带到这里?
原来,韩风走之前骂的话,被一个男同学听到并转述出去。
叶远婷安慰衾瓷道:“别着急,他们一定上医院去了。这么晚,学校是回不去的,看完病,韩风一定会带紫俏到‘鹏程宾馆’,我们到那里等吧。”
“鹏程宾馆”是叶家产业,韩风和远婷的哥哥们总以它为据点聚会。所以,叶远婷的判断是正确的。
叶远婷让客房经理给同学们安排好房间后,就陪衾瓷等在宾馆门口。衾瓷张望,她也张望,衾瓷的自责和懊悔她都看在眼里,说道:“大家都有责任,她自己都没注意,你如何能够发现,也就是韩风吧,动手动脚的没正行。”
衾瓷看着门外茫茫的夜色,反驳道:“是我的错,……她本来体质就弱,一个月的自考复习一定是累坏了,我又急着见她,大冷的天,还强迫她出来。”
叶远婷不再言语,她嘲笑自己在“海王”做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玫瑰梦,如今女主角回来了,她就要褪去华羽霓裳,回到原来的角落。
紫俏刚下出租车,就被急急迎上来的衾瓷搂入怀中,紫俏很是意外——衾瓷从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如此表示情谊,她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的气息,知道他真是急坏了,心中一软,也没有抗拒。
韩风打量着宋衾瓷,调侃道:“刚挨了一针,又惨遭绑架,紫俏,你需要我的解救吗?”
紫俏不说话,衾瓷也不说话。紫俏听得一声长长的叹息,而后感觉自己腾空了,衾瓷抱起她,不顾众人的侧目,迈步向客房走去。
紫俏闭上眼睛,她怕,怕众人的目光:叶远婷的悲戚,韩风的玩味,服务员的惊诧,同学们的艳羡,还有衾瓷的深情,她害怕承受也承受不起。
紫俏和叶远婷一个房间,衾瓷在时,叶远婷就一直没回屋。紫俏说:“我困了,你回自己的房间吧。” 衾瓷不动,只坐在床边拿着紫俏的手来回蹭自己的脸。紫俏再说,他就用牙齿啃咬这手。
紫俏不再理他,装睡。她的心乱纷纷的,真是想回避衾瓷,自己静一静。
衾瓷看出了紫俏的疏离,懊悔和委屈,慌乱和灰心纠结在一起,说道:“俏俏,我就怕你这样,你这样不理不睬的,冷得让我心痛,……我不好,真是不好,可你就赌气不要了?” 衾瓷的眼圈红了。
紫俏依旧闭着眼睛,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衾瓷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奈,语气走了调:“你的心肠最硬,我知道的。刚才,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再理我,那我会如何?死缠着不放吗?你会为心疼我而改变主意吗?我没把握。……你明知道这些天我想你,你还用看场电影敷衍我,我真是气得不行,我……” 衾瓷说不下去了,他俯下身来,把脸颊贴在她高烧过后还有些微烫的小圆脸上,那“微烫”炙烤着他的心。
紫俏本想躲开,却感到有冰凉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和自己的混在一起,合成汪洋的海,酸、苦,还有甜。
他用嘴唇亲她的眼睛,企求着:“看我一眼,瞪我也好!”他把嘴唇贴在她耳边,低喃着:“对不起,我爱你,我只爱你!”他用嘴唇含住她的鼻尖,威胁着:“再不理我,我就吃了你!”
紫俏刚想发话抗议,轻启的饱满的小小樱唇就被他的所覆盖。他小心翼翼的亲着,啄着,含着,探索着,她的牙齿碰到了他的牙齿,他试着用舌尖挑开它,他吃她的唇,把她要说未说的话也吞了下去。
他豁然间就开了窍:还用说什么呢,这已经足够。她固执也好,清高也好,怎样都好,只要永远能吻到她就好,永远能够。
这个小小的嫌隙融在甜蜜的吻中,人间静好。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紫俏的初吻,也是衾瓷的初吻。笨笨的,却终生难忘。紫俏脑子里迷迷忽忽的思量:他的气息是暖的,香的,甜的,像冬天里最暖的棉被,让人想入睡。
枕着初吻入睡的女孩啊! 多年以后,得到的会不会真比失去的多?
少女心事
第二天清晨,紫俏完全退烧了,衾瓷不放心,带着紫俏到医院又打了点滴后才把她送回学校。
那时已是周六的下午,谢宁正心急火燎的往出走,说要到H大找紫俏,看见他俩回来了,就一下把紫俏拉到身边,对衾瓷怒目而视,问道:“你把紫俏领哪去了,还夜不归宿,我都要去你们学校找人了。”
衾瓷本来就谦和,今天心情又分外的好,笑着逗谢宁道:“如果知道你要去我学校,我就晚些再送紫俏回来,也好给石磊那个傻小子制造点机会呀,可惜呀可惜!”
谢宁呸了他一下,说:“机会什么时候都有,就是不想给他,他那么傻。”
紫俏忙说:“傻有什么不好,郭靖还傻呢。再说,我看他比谁都聪明呢,教你计算机教得多好,别没心肝。”
谢宁瞪大了眼睛说:“只走了一晚上,就帮着婆家人,你这个小妮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你不是说最不喜欢的人就是郭靖吗?拖泥带水,三心二意,……你还说,你若是黄蓉,你就嫁给欧阳克好了,让那个傻子后悔……”
紫俏拿衾瓷做掩护,谢宁就绕着追,紫俏咯咯地笑:“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的臭老伴吃醋了。”
衾瓷心中一动:“郭靖”那般的男子不好吗?……
第二年的春天,在棋盘山水库,衾瓷再一次听到了紫俏对金庸男主们的评价。
当时有衾瓷、韩风、石磊、紫俏、远婷、谢宁,还有H大通讯站和传媒学校广播站的同学,十多个人。
紫俏是传媒学校广播站的站长,曾帮H大通讯站策划过校园广播—— 书香逸闻,她编排的校报“风雅、灵动、韵远”,也让H大通讯站的同学爱不释手。
这次来棋盘山水库踏青是两个校站的同学举办的联谊活动,远婷是应邀而来,衾瓷和韩风是不请自来。
野餐过后,在半山坡的绿草茵茵处,女孩子们席地而坐,围成一圈,莺歌燕语,散洒满山。
听到女生们讨论金大侠的“飞雪连天射白鹭,笑书神侠倚碧鸯”,衾瓷就留了心,他想听紫俏如何来说。
谢宁将头靠在紫俏的肩上,明艳的大眼睛半眯着,光洁的铜色肌肤张扬着生动的活力。她给紫俏缕头发,紫俏的黑漆漆的长发被盘结成粗粗的麻花辫,飘垂在身前。
紫俏衣着素朴,却不失巧媚。米粉色的条绒布衣,在领口、袖口、腰间,绣制三圈草莓,特别是在掐腰两侧还缝有带狗牙的圆兜,像绿野仙踪里的桃乐丝,又像阡陌花间的精灵。
衾瓷端详着看,石磊也端详着看,只是看的人不同。
衾瓷听紫俏说:“我喜欢两个人,一乔风,二杨康。虽然表面看来他们是一雄一奸,可他们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们都有离奇的身世,却都在长大以后才知情,一个身为胡人却长在中原,爱在中原;一个根为大宋子民,却当了金国的王子,有一个“金贼”父亲爱他十多年。他们的对错如何判断?但,如果只论对感情的笃定,没有哪个男人比他们更好。”
衾瓷心想:那么在你心中,我是谁呢?
叶远婷接道:“我更能理解阿紫,她对乔风的用情让人心酸。……如果论痴情,女人中要当属小龙女吧,虽然杨过处处留情,但只有她能紧紧跟随,生死不离。”
韩风走了过去,眼睛瞄着宋远婷,向紫俏发问:“紫衣侠女,你说我像不像杨过?” 引来女孩们嘘声一片。
紫俏认真地想了想,慢悠悠,做出诚恳的表情,回答道:“如果你能学会蛤蟆功的话,我看你就是欧阳克。”
所有的人都哄笑起来。
衾瓷的凤眼在明媚的春晖中流转出甜腻的宠恋,百转牵肠。他走到紫俏的身边坐下,伸手圈住那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他要提防韩风对紫俏的“报复”。
谢宁学韩风的语气,对着石磊娇笑道:“傻子,你看我像不像黄蓉?”
石磊说:“你不是黄蓉,你是谢宁,世上唯一的谢宁!”
谢宁楞住了,她没想到石磊能如此说,还说得这么好,但也只有石磊能把真实的话语说得这么动听,让她的心就像午后酣睡的小花猫,收起尖尖的利爪,一身光滑柔顺的绒毛等待着阳光的抚摩。
天边那朵雨做的云,飘来又飘走,山雨未至,清风袅袅醉。
做女孩时,读小说最是惬意。她们总是能在小说中找到自己的身影,爱上钟情的男主,哭哭笑笑中,连同女儿家的心事一道品茗。等到有那么一天,在现实中真正遇到一个人,爱的时候,却并不考虑——他到底是“谁”?
晚间,他们在山下的小木屋里过夜。小木屋真的很小,最大的才能容下四张床,像安徒生的童话世界,小小的窗,彩色的门,门前还有矮矮的木墩,而他们似乎都成了小矮人,那么,谁是白雪公主?
当然只能是叶远婷。
叶远婷似乎有穿不过来的衣服,蹬山时一身‘耐克“帅气十足,晚饭时穿着浅蓝的牛仔裤,白荷叶边的衬衫外披了件了件藕粉色的细绒开衫,别具大家闺秀的韵味。
当星光璀璨时分,满山的虫鸣,满野的草香。韩风建议去河边的露天广场看篝火晚会,叶远婷就换上一袭黑白格薄尼面料,缀淡黄蕾丝玫瑰的连衣长裙,厚密的短发,发梢向外卷起翻翘,别了支金色镶钻的发卡,像罗马假日里的赫本。
韩风的眼里跳跃着两簇火焰,吹响了一声脆亮的口哨,其他几个男生也都淘气地跟着吹。
衾瓷眼睛一亮,笑容潋滟的看,对这位学生会女上级赞叹到:“平日里没把远婷当异性,今天穿得这么漂亮,简直都不认识了。
叶远婷款款的凝视衾瓷,带着一分顽皮,两分欣喜,三分幽怨,四分期许,问道:“为什么不把我当异性,在你心中?……难道在你心中我是假小子?还说不认识我了,那我以后再不穿淑女装了!”
衾瓷急着辩解,话未经思考脱口而出:“可别,这淑女装最适合你,真的。你思维缜密,魄力又堪比好男儿,你没有脂粉气,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其实你这样的女子是很难得的。就是人们常说却很少能见到的:大家闺秀,端庄雅致。”
韩风皱起朗眉,回身去捉一只萤火虫,他将飞舞着的温润的光点扣入指逢,在忽明忽暗的闪动中沉思:女为悦己者容。你为宋衾瓷能花这种心思,看来……”
紫俏和谢宁离他们远些,当时正向他们走近,话听得一清二楚。紫俏认为自己是虚伪的,明明心里不是滋味,还故做潇洒,充耳不闻。
谢宁却最受不了这个,她对叶远婷的印象极坏,总觉得衾瓷和叶远婷之间暧昧,而她的老伴——不争气的紫俏还不设防。这个小辣椒是一点委屈都不受的,高声喊石磊道:“石头,白天里我要登那个‘水浒梁山’你拦着,说那些人乱收费,等晚上他们下班后再去,你忘了吗?”
石磊哪敢说忘呀。
谢宁说:“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来这里就是登山的,想开舞会就等回学校吧,这叫入乡随俗,别弄得不伦不类的。”
叶远婷听得明明白白,知道谢宁这一出是从何而来,索性大大方方地说道:“我穿裙子不方便,就不去了,山下有篝火会亮些,山上太黑,你们带上手电吧。”
结果,在谢宁的鼓动下,大部分同学都上山探险去了,夜蹬山野的刺激,吸引着不经事的少年,要不怎说“人不癫狂惘少年”呢!
山下只剩下韩风和叶远婷,衾瓷和紫俏。
谢宁本想拉紫俏一道去,可看见衾瓷脸色淡淡的,丝毫没有要去的意思,也就作罢。心想:宋衾瓷虽然不可靠,却是紫俏从小就喜欢的呀,……叶远婷的心眼可真多,三个俏俏加起来也不如,今天低估了她,以后……
“探险队员”走后,这一角天地刹时沉寂,空气都似凝固,归巢的倦鸟扑棱棱地落在枝杈上,奇怪地瞅了瞅这四尊雕像,就打着哈欠,无聊的回窝了。
于紫俏是敏感的,即使韩风没给她点破,她也感觉得到。她真不知:是她打扰了叶远婷,还是叶远婷打扰了她。
她明白衾瓷为什么要留下来——因为叶远婷。他不想使叶远婷显得孤助无援,他做事总是温文有礼,周到得体。
年少的心事是透明的,不管自己如何小心地收藏,可还是会被人发现——
叶远婷喜欢衾瓷,从中学时代开始。
她放弃自己擅长的英语专业,跟衾瓷报考了同一所大学学经济,她一直耐心地等他,就像小龙女等待她的过儿长大,等他明白—谁是最适合他的伴侣,等他发现——她比任何人都爱他,顾及到他的方方面面。
可是,却等来了于紫俏,等来了青梅竹马的冰陶花的故事。
今年的情人节,她把自己独自关在卧室里一整天,学唱孟庭苇的新歌《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保姆来叫她不理,姑母来叫她不理,大哥来叫她还是不理,害得大哥撇下一大帮等着他一起过节的朋友,站在门外哄她。
大哥爽朗的说:“比较而言,妹妹胜过外面的任何美女,为了妹妹,我可以把他们统统丢下……”
而后的话却又暗含着训诫:“叶家!政治上叔父为官,经济上父亲经商,这本已是树大招风。我们这一代,生来嘴里就含着金汤勺,这金汤勺里有什么呢?有超出常人的责任和担当……很多平常人家的情感,用这金汤勺一盛,就变了味道。爱情,对我们是很奢侈,可望而不可及。”
叶远婷并不知道她的大哥曾有过怎样的感情经历,她听他缓缓的话语,心想:这是大哥的前车之鉴吗?
除了她,大哥没宠过任何人,更别说这么耐心的哄劝,她懂得大哥的用心。大哥是爷爷嘴里的“顶门立户之人”,而她,是叶家的宝贝,却不是宋衾瓷的。
她好笑的想:是哪部电影就如此演来着。
从这以后,韩风很少再去H大,非去不可时,也会带上什么师姐、师妹的。
门当户对
衾瓷即将毕业那年,收到了北京外国语学院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与他同时收到同样通知书的是叶远婷。
衾瓷的母亲很欣赏叶远婷,希望衾瓷能同叶远婷一道继续深造,而英语是首选。
她似乎与叶家达成了某些共识。
这位在人事局工作的女干部很有些远见卓识。二十年来,她协助丈夫在事业上步步高升,为了儿子的成长、成材也煞费苦心,作为一个妻子,作为一个母亲,她是称职的,即使有一些偏激的做法,也无可厚菲。
更何况,衾瓷!他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对于母亲二十年来呕心沥血的培养,他怎能不感恩,又怎忍伤了母亲的心。
她对衾瓷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到外面走一走,长长见识。……你还小,大好的年华应该用在学业上,别为小儿女情长困住了手脚,到了妈妈这个年纪,悔之晚已!”
这位精明的母亲对儿子的“心事”一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难以接受一个私生女做她的儿媳妇,却不愿采用生硬的办法去干预。“知子莫若母”!她清楚的明白,那样做只能使儿子与她离心离德,全心全意地投向紫俏。
如今,她要把握这个机会,点醒儿子的迷津:“爱一个人,不管多久,都会为他等候。‘读研’!是你们感情的考验。”
城市生活中,每一分钟都含有变数,包括感情。要不,古时的举不胜举的贞洁牌坊到今时怎么就绝种了呢?
衾瓷的母亲插向儿子初恋的利刃就是西门吹雪的剑,准确无误,正中要害,剑过无痕,伤在其内。
如果这位中国式的好母亲(没有贬义)能透视到——两个孩子的五脏六腑都受到重创,鲜血滚涌,她定会心疼!
那一天,正好是农历的五月初一,衾瓷终于在传媒学校附近的小书屋里找到了正在租书看的紫俏。
又是好多天不见!
不久前,紫俏写了一封“分手”信,托石磊交给衾瓷。
衾瓷看了,揉成团,又展平,折成一枚心,带在身上,却只字未回。
今天,他是来回信的,面对面的问清楚:等?还是不等?
他看她举着一本破旧的小说,眼圈微红,痴迷在其中。他走上前,把那挡住了她视野的书抢夺下来。
她楞了好半天。等明白,是他在眼前,就憋住一口气,硬生生逼回了眼眶里饱饱的泪,未让它掉落。可衾瓷却感觉,那眼泪 “啪嗒”一声,跌碎在他的胸口,一直隐隐作痛,可能会牵扯一生。
他问:“看什么呢?”
她答:“《千江有水千江月》,就是这破旧的一本,以前嫌它破就只租没买,可现在还是舍不下,幸好它还在,你买了它送我吧!”
听她讲过这部小说——贞观和大信,即使“深知身在情长在”,可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他害怕——他将成为大信,她将成为贞观。
他踌躇着买下那本旧书,带她走出书店,来到窄窄的小巷中。
他说:“以后,我到北京的书店选书寄给你,你得乖乖的看,等你看够了四本,我就回来一次,让你讲给我听。”
她说:“那时,你可能已经陌生了我的语言……当你说一口纯正的英语时,我也许正在文字中畅游,沉醉……其实叶远婷也很会讲故事,你得用功的学习,听她用英语说的故事。”
他气恼得竟笑了,凤眼中乌云密布:“这是你所希望你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后悔吗?”
“我不后悔!”她面对他,清清楚楚的说:“我祝福你们!”
那一刻,他们仿佛都有窒息的感觉。
他恨声问:“不等我吗?”
她只说:“如果有一天,有人娶我,我就不等了。”
她怎能说,他的母亲去过她的家。
那时,吴家的日子过得也很红火,紫俏的舅舅做了包工头盖楼房,也小发了一笔,但也只是衾瓷家人眼中的“小小的暴发户”。来历不明的私生女的身份,让紫俏难登宋家的“大雅之堂”。
衾瓷的母亲和紫俏的外婆做了番长谈,话说得很有分寸,但也很负责的阐明了一个态度:宋家不欢迎紫俏。
这是一个耻辱,宋家给她的耻辱,像一个大耳光迎头打来。而且还是在她最敬爱的姥姥的面前。
她从小就自尊,自强,从未遭受过深责。中学时,3000米的长跑比赛,她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跑,即使磕破了膝盖,即使落在最后,她仍坚持跑到终点,并且是冲过去的。当老师眼光盈盈的为她扯起终点的白线,她体会到“尊重”的可贵。
那天,紫俏当着外婆的面对衾瓷的母亲说道:“姥姥曾告诉我,‘男为天,女为地,门当户对才能成就方圆’,我几乎给忘了。今天谢谢你提醒了我,你可以放心,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衾瓷的母亲临走时,心情也很低落,也许是愧疚吧。她对紫俏的外婆说:“听说,紫俏的舅舅新近又谈一个工程,急需周转资金,你让他来找我吧,我帮他想办法。”
紫俏的外婆一改往日的祥和,冷声说道:“不麻烦你了,我不希望我们家的事拿到旁人家去解决。”
你家和我家,我们终不能成一家。这就是外婆的意思。
夕阳把小巷的光景拉得好长,宛如带着闪光灯的照相机,拍下他们的足迹。今后,当她一个人再从这小巷经过,她会想他,想他曾跨过这道横栏,想他曾踩了这棵绿草,想他在这里揽着她躲闪一辆飞驰而过的自行车。
她看着他行走在小巷,她想记住:在哪个方位他做过什么?
在没有他的以后的光阴中,她想她会一次又一次的前来描摹他的步履,他的轮廓。刚才,柳梢刮了他的脸庞,叶片上就留有他的气息。
她甚至很后悔,如果那一次就给了他,也好!让她的身体留有他的痕迹!如今已经来不及,连“我爱你”都来不及告诉他,也不能再说。她知道叶远婷一直在等他,他会过得很好。
他俩走到一个小摊前都同时停下了脚步,这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五谷线、红葫芦、彩荷包和十二生肖。他俩才想起,原来端午节将至。
他伸手拿起那憨憨的小龙,那是紫俏的生肖,而紫俏却翻找着他的小白兔。卖货的老大爷笑眯眯的说:“今天是五月初一,得赶紧带上。”
他俩就在那如七彩织锦的小摊前,互相为对方挂上生肖。他把龙留给自己,给她挂上了白兔。
他想起一句话:“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他说:“我们只是分开,暂时的,而不是分手。你等我!”他摸她的头发,勉强的展开笑颜,灿烂在紫俏的眼眸中。
他不禁问自己:如果在那一天,他真的拥有了她,她是不是会答应永远等着他。但,若以此来维系这个“等”,那岂不是对她的伤害?
如果重聚,那一天,是段佳话。
如果分手,那一天,是个遗憾。
那一天,衾瓷记得清清楚楚。元旦过后,他俩一起乘火车返校,下火车时已经是晚间7点,北方的大雪来势汹涌,卷着寒风咆哮了一整天,在拥挤的站前,交通陷入暂时的瘫痪。
回学校是不可能了,绝对不可能。衾瓷拉着紫俏在风雪中跋涉了一个小时才找到一家只剩下一间单人房的旅店。
那么冷的天,他俩走得全身是汗,眼睛、眉毛上挂着霜花,里面的内衣却已湿透。
到了没给暖气的房间里,他俩越发感到冷了。衾瓷担心紫俏感冒,到楼下买了两套保暖内衣,和紫俏分别换上,
他想:这衣服可真土。可当看到换好衣服的紫俏,他却再也挪不开视线……
鹅黄的小碎花铺开在紫俏玲珑有致的身体上,一朵又一朵,有娇羞的婉转,有乍现的妩媚,有温润的体香,有神秘的牵引。
他们滚倒在窄小的单薄的单人床上,他小心翼翼地吻她细腻的肌肤,生怕吮伤了这美玉般的无暇,他将自己的胸膛贴近她的,在轻触中,她的饱满的如待开桃蕾的乳房带起起他一阵又一阵的狂乱。他低喃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给我吧,我爱你,要你,……要你一辈子,我负责一辈子!”
“负责?一辈子?” 紫俏在意乱情迷中让这五个字打醒!如果能够“负责一辈子”她怎么可能是可怜的私生女!她要用身体要挟他一辈子吗?
她其实已察觉出宋家对她的态度,只是深陷在衾瓷滚烫的柔情中无法自拔,也不想不拔。但如若这样,她就还要走母亲的老路吗?
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半褪在外的肌肤早已变得冰凉,她推开,真的推开了他,不知哪来的那股劲,把衾瓷推得一趔趄。
衾瓷惊呆了,她刚才喊了一个“不”字,也许她都不知道。这“不”是什么意思?衾瓷沸腾着的,即将由男孩成为男人的激情,一点一点的消退,冷却。
他红着眼睛看她,帮她整理衣服,用棉被严严实实的裹住了她。他隔着棉被抱住她说:“是我不好,欺负人……等我们结婚那天,你可不许耍赖!”
他亲吻她的满怀歉意的脸,她又安睡在他的抚慰中,那以后她再也没有了那么甜美的睡眠。
半夜里,她醒来,看见在被白雪映得通亮的窗前,衾瓷呆立着看向窗外,她走过去和他一起看,看昏黄的路灯下,雪花翩飞,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
北方的雪!美得惊心动魄,飘于伤心记忆中。
后来,紫俏总喜欢听陈惠娴的飘雪:“……又再想起你,抱拥飘飘白雪中,让你心中暖,去驱走我冰冻!冷风催我醒,原来共你是场梦,像那飘飘雪泪下,弄湿冷清的晚空,原来是那么深爱你,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
后来,她遇见了叶远鹏,把衾瓷珍视又珍重的身体卖给了他。卖了一个好价,一个让舅父的生意起死回生的好价,一个能让表弟、表妹安心读大学的好价,却丝毫未能挽回外婆胃癌晚期的生命。
后来,叶远鹏总爱霸道地关掉她音箱里的歌,是想关掉与衾瓷有关的一切回忆吧。商人!总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吧!
后来,叶远鹏得偿所愿:他替叶远婷移除婚姻里的绊脚石,让宋衾瓷蒙在鼓中苦苦挣扎,将紫俏舅父的小小工程队收入他的徽下,在紫俏身上留下永久的印记——凤凰山溪水里的小紫鱼。
静海微澜
韩风在紫俏家中留宿一夜以后,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至少紫俏这样认为。
“陶吧”的广告已经顺利地编入《小澜逛街》,搬上荧屏,衾瓷打了一个电话给紫俏,告诉她“暂时不再找她,等他离婚以后,他要正大光明的去电视台接她下班,只要她还在等他。”
在她推委的说辞中,他提起她曾经说过的话:“你答应我的,‘如果有一天,有人娶你,你就不等了’。现在不是没有人娶你吗?我会赶在其他人前面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紫俏感觉衾瓷变了,比从前成熟了,也沉稳了,还流露出少许的“叶远鹏”式的霸道,是在叶家呆久了吧,但却不像叶远鹏那样令人难以接受,那种书卷味的霸气,让这个男人玉韵光华,君子贵德。
而叶远鹏却像把利剑,寒光压人……
紫俏不禁一阵恼然:可别没事找事,想点什么不好,想他?会生出多少白发?
叶远鹏并没有打扰她,他一向守约。
在她外婆去世后,他只找过她一次,从此,两清!
那天,他开着他的雷克萨斯,一路跟着她来到她现在的住处,问她还有什么需要?
那天,可能是谁过生日,紫俏瞧见叶远鹏车内的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一盒生日蛋糕。之所以记得那样牢,是因为当时的紫俏到点就饿,见吃就馋,恨不能赶紧把叶远鹏对付走,赶紧啃石磊酱制的鸡翅。
可叶远鹏站在楼下,东询问一件事,西重申一件事,没完没了,那供着的蛋糕在紫俏的眼前穷“晃悠”,紫俏的心情可想而知。她态度恶劣的嘲讽:“你说的这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之间还有没解除的和约吗?香港都回归了,我是不是也能干干净净地脱离了你?”她恶作剧似地等他发怒,看他雷霆万均,她觉得“好”,解恨!
奇怪的是,他赚紧的手指泛了白,脸色铁青,却半天没有动静。
“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要上楼了。”紫俏转身就走,他迟疑了一会儿,跟了上来,平静的说:“我把我的东西拿走。”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无非是一只手表,几块凤凰山中的石头,和一摞军事杂志。她把这些都统统摆到他眼前,让他带走。
他翻看杂志,问道:“这些杂志很不错,你看过吗?不如留给你!”
她淡淡地说了声“随便”,他和她,从此也就各自“随便”了。
在那天之前,紫俏做了妇科检查,被医生告之“已怀有3个月的身孕”!她和谢宁在反复思量后,已经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刚得到检查结果时,谢宁点着的脑门骂她:“你傻啊你,这么久,身上不来也不知道吗?早些时候可以做药流的,现在都这么大了,还‘发育良好’!你得遭多大的罪,那是挖心割肉哇!”
紫俏“傻”也是有原因的。算日子,这孩子应该是在她外婆去世前意外怀上的,当时,她和叶远鹏已经闹得很僵……叶远鹏对她动了蛮力……她真是没想到;等到外婆去世后,她悲痛欲绝,几乎也同样死去,根本没注意自己身上的信息;而且她月经一向不准,她曾跟谢宁开玩笑,说“自己也许不会有孩子”,哪曾想有了,却是叶远鹏的!
当时,谢宁正在保胎——妊娠5个月后见红,还时时反应呕吐。为了避免紫俏沉浸在对外婆的思念中,谢宁让紫俏过去照顾她,结果谢宁没胖,紫俏倒胖得圆溜溜的。谢宁起了疑心,让紫俏用试纸验孕,结果是阳性。
紫俏对这个孩子,有惊骇,有无奈,有心疼,有不舍。这三个月里,自己折折腾腾的,腹内的孩子悄悄地来,悄悄地活,没有人理会,没有人宝贝!谢宁为了孕育宝宝,多少困难都能坚强承担,多少辛苦都能咬牙忍受;而她!却要把腹中鲜活的小生命杀死!
计划做人流的前一夜,紫俏泪水涟涟的抚摩自己的肚皮,她跟孩子说话,她说:“你恨不恨妈妈?”她想起了妈妈、外婆和衾瓷,他们都爱她,却都已不在!她想,也许自己还可以拥有一个亲人,相亲相爱!
第二天,她说什么也不去医院,气得谢宁整整两天没理她。后来,石磊和谢宁经过商量,对紫俏宣布:“生下这孩子,可以!但,紫俏不能做未婚妈妈……”
为了隐瞒所有的人,两年前,紫俏去了北京,名义上是进修学习,实际上是生凤宝。叶远鹏最后一次去她家时,她已经办好了一切手续,准备三天后起程。
到北京后的第五个月,她经过剖腹产,生下一个女婴。一个月后,石磊到北京接走了“凤宝”,对外宣称“谢宁生了龙凤胎。
谢宁教龙宝和凤宝喊紫俏“妈眯”或“小妈妈”,紫俏笑岔了气:“这一喊,多少人会误会,以为石磊又多出来个媳妇……哎呦……你说,石磊能不能……”
谢宁照着龙宝和凤宝的脸蛋分别亲上一口,打出“叭”的两声脆响,笑道:“那个傻人,你教都教不会……倒是你,我瞧着,怎么越来越能‘作’,不是有什么心情吧?”
紫俏说:“有啊,你不总开导我吗?再说了,有了这么俩个磨人精,我都不知道什么叫愁!”
紫俏的确开朗了许多,可能源于母爱的广博,可能归功于广告部轻松活跃的工作氛围。
这不!这伙广告精英们正在选定“五一”前的游玩地点。
以他们张总的话说,就是:“我们在工作中要能打硬仗,我们的休闲娱乐更要精妙,广告人讲的就是创意和激情,“玩”也是门学问!”
领导都这样煽风点火了,底下的人还不“神作”!
他们计划:先到燕湖水库坐快艇、登云山,钓河鱼,再到温泉村洗健康浴,晚间自带烤炉、木炭和烤料到岸边喝酒赏月,最后在农家院K歌、跳舞,睡睡大火炕。
紫俏想:“这个周末是不能接两宝贝回家了。”
石磊在电脑城打工,做售后维护,根本没有休息日,谢宁辞了打字员的工作在家带孩子,从周一带到周五,周六和周日归紫俏。这等于是石磊和紫俏两个人的工资负担5个人的生活,经济上有些紧张。
石磊想开一家电脑店,需要谢宁帮忙打理。他们考虑过,等孩子过完两岁生日就送到幼儿园,由紫俏负责接送。谢宁总觉得不妥,紫俏跃跃欲试,她保证“能照顾好孩子”。
“紫俏,方闻笛到哪去了?你负责通知她一声,别把她给忘了,虽说是实习生,但毕竟认你做了师傅,好好待她。” 张总提醒。
紫俏替方闻笛打掩护,说:“我让她去前楼资料室找一个动态背景,不是很好查,过一会儿回来,我通知她。”其实,方闻笛是会男朋友去了,还不想找老总请假,只告诉了紫俏。
紫俏心里明白,张总的话有所指,这个小女孩大有来历,有人传说“是同市委宣传部有关系”,还怂恿紫俏“把握住这个机会”。因为他们看得出——方闻笛对紫俏的亲近和喜欢。紫俏一笑置之,她可没有那种功利心。
紫俏乘坐公共汽车回家,下车后,需再走上几分钟才到,这些天,她总感到背后有人跟着她,转身后却一无所获,她有些害怕,迟迟不敢上楼,踌躇了一阵后,她终于盼来了救星——总是送早餐给她的老夫妻,她称他们“彤叔、彤婶”。她和他们住隔壁,她帮“彤婶”拎菜,并闲聊着。跟“彤叔”却像是无话可说。
进入家门,紫俏长出了口气,她安下心来,拌馅儿,包馄饨,又放入冰箱里冷冻,欲备给两个宝贝煮着吃。一直到晚间9点才忙活完。
她刚进入卫生间洗澡,卧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湿淋淋的出来接电话,“喂”、“喂”了几声,对方却不应答,紫俏听到浓重的呼吸声,她问:“你找谁?”对方沉默一瞬,随即就狰狞的奸笑起来,紫俏光着水淋淋的身子,感到冷飕飕的,在她想挂断电话的时候,对方先切断了话筒。
紫俏赶紧回去洗澡,但心神不宁起来:知道家中这部电话号的人不多,她留给同事、朋友的是手机号,除了谢宁、石磊、舅父、舅母,韩风知道外,衾瓷都不知道。
对了,她想起来,叶远鹏也知道的,但,叶远鹏不至于……正想着,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紫俏慢慢地擦干身子,穿上睡衣,她不接,电话就一直响个没完,她把话筒拿起来,电话那端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她把电话线拔了下来。
紧接着,她的手机铃声大振,在这漆黑的夜里,她感到浑身都在发抖,她按下手机的听键,向对方喊到:“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对方发了话:“报警?我什么也没做,只在外面等着你,你怎么报警啊?你不是很喜欢有男人陪着吗?好妹妹,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吧,哈哈,哈哈……要不,我就等你睡着了再进去。”。
紫俏赶紧跑在门口把防盗门栓死,又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严。
石磊出差了,她怕惊动谢宁,再吓到两个孩子,隔壁的“彤叔、彤婶”应该已经入睡,她只能打手机给韩风,越着急越是按不出号码,她边打边哭,可等了半天,韩风也没有接电话。
过了好一阵,紫俏的手机又响起,吓得绻着身子坐在地上的紫俏一激灵,她看是韩风的号码,接通手机哽咽道:“韩风!韩风!快来救我……”
手机另一端却传来叶远鹏的声音:“鱼儿!……你在哪里,家中吗?有事慢慢说,我马上过去,别怕!”
紫俏答应着,叶远鹏简短地问了几句就明白过来,他告诉紫俏别挂断电话,又用另一部手机拨打了两通电话,紫俏听见其中一个是打给衾瓷的。
叶远鹏通完电话,对紫俏讲道:“韩风那小子昨天喝高了,把手机丢在我车里,我有点事情,今天必须处理,也就没有还他……不用害怕,衾瓷马上能到,现在可能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儿,你听准衾瓷的声音再开门,你们在家里呆着不用出来,外面的事自有人处理。”
叶远鹏又询问了事情的详细经过,紫俏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她后悔惊动了旁人,特别是叶远鹏。
她似乎听到电话的那端,汽车擦着寂静的夜色飞速行驶的声音,接着,她听到衾瓷喊她的名字,就在门外。
衾瓷进屋后,叶远鹏就挂断了电话。
他的气息
衾瓷进屋后,径直走到窗前,掀开一角窗帘,向楼下观望。紫俏明白过来,也跟了过去,她站在衾瓷的背后,从他肩膀和窗帘的空隙中看见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在楼下各处巡视着什么,一会儿工夫就都不见了。
衾瓷转过身来,正好面对紫俏,他的下颌几乎碰到她的额头,紫俏后退了一步,避开萦绕鼻间的他的气息。
衾瓷抬手,整理紫俏身上的睡衣衣领。紫俏这才发现,自己在慌乱中,衣领敞开着,酥胸半露,只扣上两粒纽扣,还弄个七扭八歪。
她赶忙背转身子,重扣纽扣。心想:好在来的是衾瓷,如果是叶远鹏,断然会认定她又想谋什么利,耍什么花招,用色相勾引他。一定会在她躲闪之间,扣住她,喝问道:“欲擒故纵”?或,调笑道:“想半推半就吧?”
而后,会与她纠缠不清,不顾一切的纠缠,直到遂愿。遂愿以后,他会用他特有的清冷的眼睛看她,琢磨她,审视她。直到给她凝结成冰。
他是在计算‘付给她多少钱才合理’吧?
她会做出“无所谓”的轻松,做出“买卖成交”的喜悦,做出“悦人无数”的风情……
与他对垒,妖娆万分!
衾瓷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叶远鹏打来的。
衾瓷一直在接听,没多说什么话,只答应了几声“好”,就挂了。
衾瓷对紫俏说:“那人逮住了,好象与韩风有关,最好只是与他有关。远鹏让他们再往深里查查,以防还有其他的隐患,最近,梧桐山庄的动迁户有滋事,远鹏不得不……”
衾瓷很长时间不说话,在屋子里打量了一番,又看住紫俏的眼睛,迟疑的问道:“远鹏跟你?……很熟吗?”
“啊?”紫俏否认道:“不是很熟,只知道他是远婷的大哥。”
紫俏没说假话,但她保留了重要的一点:她与袁鹏很熟!
紫俏解释给衾瓷听:“我是打电话给韩风的,但韩风把手机遗落在叶远鹏那……”
今晚的事件,叶远鹏是第一个知晓的,而且在短时间内处理得利落、稳妥,人未到,事已办。
“哦?是吗。也许是我想多了,不过,远鹏一向很讲原则,今晚的做法……” 衾瓷眉头微皱,问道:“你知道叶远鹏在哪吗?”
“他正开着车,在京沈高速公路上,明天上午,在北京,有笔生意需要他去做最后的谈判”他自顾自地说,看了看手表,像是给自己分析,说道:“现在叶远鹏可能已经返回燕阳,看来,今天晚上,他不用睡觉了。”
紫俏看了眼挂钟,11点了!“他用得着回来吗?”她用这话安慰自己,“可能还有其他的非处理不可的事吧。”
衾瓷说:“今晚的事,似乎不那么简单,叶远鹏的手下汇报给他说‘逮住的人叫刘旺,认识叶远鹏’他要见见那个人。我带你暂时离开这里,等查清楚了,你再回来。叶远鹏建议你住到‘百乐’,叶远婷那儿。”
“百乐”酒店10楼,有两间客房被叶氏长期包下,一间是叶远鹏的,另一间是叶远婷的。
客房领班把衾瓷和紫俏刚刚引到10楼,叶远婷就从房间里走出来。
昏黄的壁灯,让视线模糊不清,可紫俏还是发觉叶远婷的眼睛很红,像刚刚哭过。
叶远婷强笑着拉过紫俏的手,安慰道:“没事了!我哥办事你放心……紫俏,你变得更加漂亮了!你给我寄的那副水晶耳环,让我不小心弄丢了一颗粉晶,结果两只耳环不一样,却还配不上……”
紫俏说:“也好办!到石头记,把另一边的粉晶拆下来,不要了,再买两颗同样的水晶,一边缀一个,颜色款式随你心意的选,一定会有新感觉。哪天有空,我帮你……”
如果不是因为衾瓷,她们两个人,是能够成为真正的朋友的。
叶远婷把紫俏带到另一个房间,就在她刚刚走出的房间的隔壁。
衾瓷没有进去,等候在外面。
紫俏一进屋,就感觉出叶远鹏的气息。他们曾比任何人都要“亲密”,怎能感觉不到。
屋内的陈列虽然遵从着宾馆的布局,但在细节处,充斥着叶远鹏的格调,漫布在房间里。尊、霸的气焰逼得紫俏喘不过气来。
叶远婷说道:“这是我哥的房间,还算整洁,但,就是没有女性的洗漱用品,一会儿,我把我的拿给你用。我们很长时间不见,本想和你睡一个房间,说说话,叙叙旧,可是,我房中……”她迟疑一下,才说:“有点事,不方便你过去。”
紫俏看叶远婷游移不安,还考虑着旁人的感受,像极了衾瓷,而如今的衾瓷,在某些地方也多少受叶远婷的影响。这一点,他们发觉了吗?他们是夫妻,却即将离婚!
紫俏心头一紧,酸楚油然而生。即使她退避三舍,可还是影响了他们,她觉得,他们的婚姻是那端美的青花瓷,而自己就是瓷上无法遮掩的裂纹。她有遗憾和怜惜,但说出口,就成了虚情假意。
紫俏说:“今天,我把大家伙折腾得够戗,你不用再忙活了,我在哪睡都一样。”
叶远婷却意味深长地说:“我大哥却特性着呢,今天让你住在他这里,可是他答应的,否则,我可不敢把人往他的房间里安排。” 叶远婷思索着什么,问道:“紫俏,你觉得我大哥如何?”
紫俏似乎没有听懂叶远婷话中的含义,赞美却又肤浅的应对道:“很好啊,大气,有魄力,还很热心,今天多亏了他,你帮我谢谢他吧。”
叶远婷有些失望,没再多做停留,走了出去。
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告诉紫俏:“大哥刚才回到了燕阳,去见抓住的那个人,现在可能又走了,他要连夜赶往北京!顺利的话,清晨能到。”
紫俏最不想听的,就是这种话,她怕亏欠。以前,她和叶远鹏是“两清”,如今,她又欠了他。韩风也好,衾瓷也好,她都没想划得如此分明,可叶远鹏?却不行!
她躺到他宽大的双人床上,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赶紧睡觉。可床单上,被子中,他的气息,若隐藏,若侵袭,包裹着她!
她恍惚的想起“袁鹏”,而不是 “叶远鹏”!
或者说,她想起与“袁鹏”的初相见,曾在凤凰山,被津津乐道,因为够荒唐!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耍了个颠倒众生的“酒风”,还千娇百媚,“憨”态十足。
后来,谢宁笑她是“男愁唱来女愁浪”。紫俏嘴硬,不肯承认。
衾瓷读研以后,她从没在同学面前表现出忧伤,反而比以往活跃。她要像“贞观”一样,坚强的活,舒展快乐的容颜。她委婉拒绝了“篮球高手”贺东的趁虚而入,并坦诚的与之成为朋友。她的男同学们曾私下里为衾瓷的离开欢呼雀跃了一番,你说,损不损?
“醉酒事件”发生在凤凰山下的小饭庄。那时,紫俏即将毕业。
学校安排大四的毕业生到省内各电视台和电视信号微波站实习。
7个女生:于紫俏、谢宁、李莉、张楠、吴思晨、吴思晚、黄蕊,和5个“篮球高手”:贺东、陈林、刘阳、苏晓堂、张哲明,被派往凤凰山微波插转站。
凤凰山,群峰叠嶂,翠峦起伏,奇!峻!险!素有“北方天险屏障”的美称。
在群山脚下,设有山门,备几处山景,供游人登踩流连。因为当时的开发并不完善,“老牛背”上年年摔死人,所以前来旅游的人并不多。
在主峰山腰处,驻扎着部队营房。恢弘的山势,时常伴有军队男子汉门矫健的身姿,使凤凰山张扬着雄阔的霸气。
叶远鹏曾在这里当兵入伍,后调入省军分区。在转业时,也就是紫俏实习之际,回归凤凰山,看望战友兄弟。叶远鹏的祖父为避免孙儿因“叶姓”受到“特殊待遇”,令他隐瞒着真实姓名,名为“袁鹏”。
微波站建在主峰顶,是清晨时可把白云踩在脚底下的好地方,并设有边防哨所。
微波站的工作人员实行倒班制度。每班6个人,携带生活必须品,乘坐大卡车上山。在蜿蜒曲折的盘山路上,运送人员、物资的大卡车要爬行40分钟才能到达山顶,而且是颇有经验的司机才可驾驶。
他们在峰顶工作两天,接收信号之余可采山菜,捉松鼠,攀高崖。然后再回到山脚下——凤城的家中休息3天。
在“天上”和“人间”的交替转换中享受着“仙人”与“凡人”的不同生活——幻与实,飘与沉,悠闲与生计,寂静与繁华。
因为每年都有一批学生前来实习,所以,微波站总在峰顶欲留出一个二层小楼,供实习生们为期三个月的山里生活。
这三个月的生活基本上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们独自采购材、米、油、盐和生活用品,自己洗衣,生火,做饭,自己安排实习课业,像居家过日子一样打点一切事宜。
山上有井水、泉水、溪水,就是没有自来水,运送饮用水的水车每隔五天上山一趟,在积满黄土的盘山路上绵延出长长的水滴的痕迹,引来正在林中探宝的学生们的阵阵欢呼:“水师傅来了!水师傅来了!”车里的师傅叫“水哥”,每次来总能给同学们带来山下的零食和物件。
这段日子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终生难忘:生命有了更高层次的伸展,与更多的人有所交集,包括部队,包括“袁鹏”。
凤凰惨案
实习生到来的第一天,微波站的“志哥”请他们到山下的饭庄吃饭,尽地主之谊。
“志哥”曾以“职教生”的身份在紫俏班里进修学习了两年,同学们的到来,让这位刚满30岁的男人像孩子似的快乐。“篮球高手”们,这些年轻的小伙子,都是他的好哥们!
袁鹏当时也在饭庄吃饭,他和志哥是老相识,也见惯了每年一拨的实习生。他们打了招呼后,各自回雅间了。
袁鹏这次来凤凰山,是战友邀请而来,为袁鹏的转业饯行。他们并不知晓袁鹏的身家背景——即将全权掌握叶氏集团。
他们的聚集,沾染了山脉的豪情,有豪情的地方怎能没酒助兴!北方的大山里有北方的烈酒!
在不知深浅的“志哥”的盛情激荡下,从象牙塔出笼的小喜鹊们,都喝了很多酒,一个个开始手舞足蹈。
当“胖老板”挪着方步,走进他们的雅间,点亮傍晚的灯光时,志哥才发觉不妙,后悔也为时晚已:天色已黑,带着这群半醉的孩子如何爬回山顶!
紫俏喝光了一口杯的槐花酒,又摇晃着空杯找酒喝,雅间里还剩有小米酒和枸杞酒,就是没有了槐花酒,紫俏拎着小铁壶飘出去打槐花酒。小店的人手不够,“胖老板”立下的规矩是“酒自喝自添,由吧台的服务员兼顾着记帐即可”。
小店的槐花酒、小米酒和枸杞酒是散酒,分别存放在饭庄门口的大缸里,拧开小小的水龙头就可接到。“胖老板”为了省电,在那里只安了一只小灯泡,酒缸上的标签被酒淋得字迹模糊,紫俏蹲在酒缸旁,眯着醉眼看了半天,还是分不清哪缸是槐花酒。
这时,袁鹏也出来打酒,来过小店的客人都知道哪一缸是什么酒,多少年都是一顺水的小米、枸杞……槐花,从来不变。
袁鹏也喝了不少,但没醉,他是有酒量的。他拎着3个壶,每种酒打一壶,等来到紫俏蹲着的酒缸旁,已经剩最后一壶的槐花酒没打了。他看见面前蹲着一个女孩子,但又不妨碍他打酒,也就没在意。可是,没在意的结果就是“惨案”的发生,他的左眼的“惨案”!
他压根没想到——这女孩会冷不丁的起身。当时,他左手拎着两壶酒,右手放在酒缸的水龙头上,用小手指勾着第三只壶,眼睛瞄着这壶酒是否接满。就是这个“没在意”,一个脑瓜子轰地砸向他的面门……他保住了高挺的鼻梁,却没保住清俊的左眼,当时左眼真是满眼金星,阳光灿烂!
应该说,袁鹏在这方面的反应还是比较慢。想想,他也不是特种兵,如果是《士兵突击》里的元朗,也许能躲过这一劫。
一劫过后,出现了很多人,几乎都是紫俏的同学。袁鹏心里这个气啊:我弄成这样也没出声,你却大呼小叫的揉脑袋,难道我的眼睛比你的脑袋硬。但见这女孩也就是自己妹妹的年纪,也无法斥责。心想:还是远婷大方得体,有教养,不像这女孩,连个“对不起”也没说。
在志哥出来打圆场,与袁鹏说话的工夫,紫俏却走了出去,走到饭庄门前的空地上,手里不知什么时候,还多了个杯子,装着满满一杯的酒,其实她已醉得不轻。
贺东和谢宁跟了出去,在贺东的抢夺下,酒洒得还剩下半杯。
紫俏扬起弯弯的嘴角,笑呵呵的瞪着贺东,说“贺东不好,扰了她的酒兴”;让他“不要跟着她“;她要”找月亮,偷那桂树下的小白兔……”
谢宁一下子明白过来,在酒精的作用下,心中更加酸楚。她拉开贺东,由着紫俏到外面表演“贵妃醉酒”。
紫俏和衾瓷的初恋,开始在月圆的夜晚;他俩的临行赠别是那本旧书——《千江有水千江月》;紫俏在脖颈上,至今还挂着衾瓷的属相——兔。
千山同一月,万户尽皆春,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在夜风习习的晚间,在酒醉的迷茫中,她心中的旋律是那首《白月光》吧!“白月光,心里有段悲伤,那么亮,却又那么冰凉……” 她举杯向月,衣裙迎风,踩着白霜似的月光转啊转,转啊转。
美,分很多种,这是一种,凄婉的美!
袁鹏不想再看。他对这个不感兴趣,一个30岁的男人,又如此身份,什么美女没遇过?什么阵仗没见过?
但在他转身回屋之际,志哥开口求他了:“袁鹏,一会儿,你是不是也回山上去?这些孩子是我带出来的,喝成这样,山下也没个能住得了这么多人的地儿,……明天一早,我无法向领导交代。”
袁鹏听明白了,说:“你是让我帮你把这群小醉鬼护送回山顶吧?”他爽快的答应了,又说:“外面转圈的那个,你背。”
他们14个人拉着、背着走在盘山道上,通向山顶有很多条小路,但如今的情形是不能冒险的。
刚开始,紫俏还唱着歌,后来就趴在志哥的背上睡着了,偶尔还说着梦话。
除了袁鹏和志哥,贺东算是清醒的,他比较真性情,拉着谢宁走路还不忘对宋衾瓷的诅咒,因为他也看出,紫俏的“醉酒”从何而来。
没出几句话,袁鹏就听懂了。衾瓷,他是见过的,那是小妹心心念念之人,有可能成为他的妹夫。这个“醉酒”的女孩和衾瓷还有如此牵连!这算什么?
这是一个结,是袁鹏和紫俏在后来的相处中,一直解不开的结!
这个女孩与叶家的牵连何止于此——她还是他姑父唯一的女儿。
在当时,他并不知晓。
志哥背着紫俏走了一段山路后,袁鹏也伸出了援手。
就在他伸手接过这女孩的时候,“惨案”又发生了!
他被她吐了一身,更为严重的是:吐的部位很是尴尬。
他无奈的背着她,恨不能把她丢在山涧中,从没遇过这么折腾人的女孩。
后来,每当袁鹏颈椎又发疼的时候,他就想起这件事,他颈椎疼是以前就有的毛病,可背过紫俏以后,他把这归结到她身上,而且牵引的心也跟着痛。
紫俏在几天以后,才分清,谁是“惨案”的受害者。
“篮球高手”们被袁鹏和战友邀请到营房前的篮球场打“友谊赛”,女孩子们都跟过去站脚助威。在谢宁的指点下,紫俏见到了在篮球场上夺、抢、扣篮的袁鹏——高拔健硕的身材,身手敏捷洒脱,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烁烁生辉。
谢宁说:“这是个‘男人’,不同于‘男同学’的那种,很成熟,很性感。”
紫俏在心里认同,嘴上却说:“‘男人’有什么好,有石磊好吗?”
谢宁瞪大了眼睛,故意问:“你敢说‘石磊’不是个男人?”
其他女生也听见了,她们笑作一团,在绿色军营抹染了姹紫嫣红。
双方在激烈的拼杀中打了个平手。“篮球高手”毕竟是学生,能和战士们未分胜负,这已足令对方未输犹败。袁鹏一脸的意犹未尽,继续和“篮球高手”们切磋,早把“惨案”事件抛到了脑后。
从小,紫俏就对成熟的男人存有下意识的恐慌,因为她从没感受过父爱的广博,“父亲”带给她的只有伤害。
见袁鹏并没理会她们这些唧唧喳喳的女孩子,紫俏就隐在一边,既没有前去道歉,也没有道谢。
几天以后,女孩子们终于熟悉了凤凰山,开始到处的游荡探宝。
紫俏和谢宁在溪水旁的丛林中,发现了一种野生的花——细绿的枝径,托着白色的大花瓣,像汉白玉制成的高脚杯;迎着光可以看见花瓣上细淡的脉络,如倾城女子的皓腕,白皙得几近透明。
紫俏把它斜插入耳边的鬓角,简直就是花仙子一般,还多出一份“浪”。
紫俏的“浪”,谢宁早已见怪不怪了。在没外人的时候,那没有了束缚的一颦一笑,说不上会“浪”出多少趣味来。
多美啊!乡野中的“倾国”!
谢宁戴了一顶绿草圈,采了一捧又一捧的花,在快拿不住的时候,向溪边走去。她们预备在水中“放花”。
紫俏却还不肯停止采摘,手不够用,索性掀起绿色的裙摆,把花瓣全兜入裙中,浑圆婷长的玉腿就沐浴在阳光和苍翠中。
谢宁远远的看她,吆喝:“看把你给野的,应该给你拍下来,让那些男生们看看——他们心目中的淑女!”
“是个荡妇?” 袁鹏在心中把这句话接了下来,他正枕着山石睡觉,她们扰了他的清梦。
而且他预想,接下来会是一声尖叫,就皱着眉头等着听,眼睛却还没离开那双裸露着的腿,他仰面躺着,紫俏飒飒立着,她的下半身让他一览无余。
然后,他听到了紫俏的叫声和谢宁的询问声,还有她一裙子的花瓣,像雨似的洒了他一身。
他想:“反应是够慢的,遇见个坏主,什么都完事了。”
他问:“你想给我盖被吗?”
紫俏认出这人是谁了,忙俯身给他扑落花瓣,说:“不好意思,对不起。”她是在“道上次那个欠”吧。
袁鹏却再也受不了,他“闷哼”一声,一下子起身,给紫俏也从地上拽了起来。
女孩子夏天的衣裙本就单薄,那么一俯身,在袁鹏的视角上,她的上半身也一览无余,还不自知的,在他的上方鼓捣。
他想:这是清纯?还是风骚?
作为30岁的经事儿的男人,不“闷哼”才怪!
紫俏认为,他在为她制造的“惨案”生气。
她想:到底是“解放军叔叔”啊!“军民共建鱼水情”,得把嫌隙解开了。
她邀请他到溪边,袁鹏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她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午后的溪水暖洋洋的,小鱼儿快乐的游在谢宁撒放的花蕾间。
谢宁早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心中暗笑。她对袁鹏的印象不错,私下里还跟志哥打探了“袁鹏的情况”,划算着:给他俩制造点机会,大8岁也不算大,总比“担不了责任的那位”强。所以找借口,离他俩远些。
紫俏发现了一条紫色的鱼,她指给袁鹏看,袁鹏也看见了,却分辨不清,真是紫色的鱼还是花瓣或是阳光恍的。
他们紧跟着小紫鱼向溪水的下游走,那里的水比较深,鱼儿总爱往那里聚。
后来就真的找不到那条小紫鱼了!
紫俏并不死心,踏着溪水中的岩石来到水中央。
袁鹏知道那里的石头长满了青苔,滑得很,但,他对于这样一个女孩子,就像紫俏对于那条小紫鱼,充满了好奇。他不知道下一分钟,她又会如何,变化着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吧。
下一分钟,真的发生了变化!
他们落入水中。
后来,叶远鹏曾问过自己: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掉下去,就等着她掉下去,再把自己也带下去?
他在水中央捉住了她,他叫她“鱼儿”,也只有他,有权利如此叫。
投怀送抱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偶尔也接纳,但从不乱分寸,也不是不动真情,而是无真情可动。
可“鱼儿”简直就是水里的妖,从岸上骗他入水,用湿淋淋的一身绿衣把他缠住,不得解脱。
她的绿衣裙粘在她上,他发现,这个瘦弱的女孩可真装!她哪里瘦啊!肩吗?还是腰?还是滑长的颈?
凹凸有致,玲珑饱满的这条“小紫鱼”紧贴着裹身的绿衣,还紧贴着他,可能因为害怕,还本能的在他身上一通乱抓,蒙着水雾的圆脸俏丽,花瓣的嘴唇微启。
难道就没有人告诉她,这样可不行!
后来,袁鹏到燕阳找她,在燕湖度假村要了她。
后来,鱼儿几乎都要爱上了袁鹏。
后来,叶远鹏这样说:“真不知你是无知?还是引诱?”
后来,于紫俏这样回答:“无知也好,引诱也好,买卖不是成交了吗?”
情人夫妻
“百乐酒店”的隔音效果是很好的,但在凌晨,紫俏还是让走廊里的声响惊醒了——像是哭泣的声音,低低的,很悲凉,灰心的绝望。
紫俏听了一会儿,耐不住惊奇,轻轻走到门口,把房门拧开了一道细缝,向外看——衾瓷的母亲哭泣着向电梯门口挣,叶远婷尽力的哄劝,拉着婆婆不放手。
紫俏明白了:一定是衾瓷的母亲知道衾瓷和远婷要办离婚,过来相劝。从老人的情绪上看,是没说服成功。远婷说“自己的房间里有事”原来是这事。这么晚了,老人闹着要走,真是苦了叶远婷……
她们婆媳的感情是非常好的,亲同母女。叶远婷流着眼泪对婆婆说:“我和衾瓷即使离婚,您还是我的妈妈!”
老太太听后,更是涕不成声,刨根问底的问原因:“是不是因为那个于紫俏!”这是老太太的心病:如果知道现在,又何必当初……
紫俏听到老人两次提起自己的名字,摇头苦笑:这下,自己真是罪孽深重了!她必须表明态度,也许还能阻止他们离婚!
叶远婷终是没留住婆婆,心力憔悴地走了回来。
紫俏打开房门迎出去。
她们共同走进了叶远鹏的房间。
两个人都盘腿坐在双人床上,面对面,一时无言。
紫俏说:“是因为我吧!”她想:这是明知顾问。
叶远婷说:“本来他就不是我的,是我自以为是!我总认为,我可以给他所想的一切,为他的前程铺路,协调他方方面面的关系,甚至爱好他的爱好,可这样只能算‘携手并进的战友和伙伴’!”
“‘携手并进的战友和伙伴’!”紫俏咀嚼着这句话,问:“衾瓷说的?你别听他那些酸溜溜的话,迂腐着呢,我没有结婚,不懂夫妻之道,只是看到相互搀扶走路的老夫妻就特别的感动,真的,那是福气。”
叶远婷拉住紫俏的手说:“衾瓷对你……没忘情”,这话说起来是那么的艰难,但她必须说。
她继续说:“我不喜欢什么‘第三者’的称谓,我俩谁也不是谁的‘第三者’,只都是没经营好自己感情的失败者。……你知道吗?衾瓷告诉我‘离婚前,他要对我负责,离婚后,他要和你在一起,’他如此磊落,更让我高看。”
紫俏说:“如果我不能同他在一起呢?”
叶远婷并不惊讶,说:“我有预感。”
紫俏笑道:“我不结婚,也不能代表我没有情人呀,赶明个,我得跟衾瓷说,在这个世界上,等着他的,只有自己的妻子,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叶远婷问道:“情人在哪?我认识吗?别拿韩风哄我!”
紫俏说:“哎,别小瞧人,有就是有,但我保密。”
“你看我大哥怎样?” 叶远婷冷不防问出一句。
紫俏仰倒到床上,说:“你就这么热忠为你大哥找嫂子吗?我看呐,你要能数全你大嫂的个数,得费上半天劲。” 紫俏咯咯的笑开了。
叶远婷正色道:“没跟你开玩笑,你不说就算了,跟我大哥一样滑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大哥对你不一般……”
紫俏悠悠地说:“远婷,给衾瓷点时间好吗?那青瓷瓶再旧,也是曾经费心烧制的,那么一下子就摔碎了,多可惜。”
叶远婷累了,一番谈话后,心情开朗了许多,在睡意袭来前,她告诉紫俏:“我迟迟不同衾瓷办离婚,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等你’陶吧的发展,前景不容乐观,前三项业务还行,也只是保本经营,如果把第四项业务—以陶为主料装饰装修的生意做起来,陶吧才有发展的空间,我预备将梧桐山庄的装修业务……但是,我哥那人,脾气臭起来……”
叶远婷对衾瓷的这份心意令紫俏动容。她想起自己的外婆,外婆直到去世前,还惦念着外公,嘴里说着外公的不好,却把最好的饭菜留给外公。尽管外婆在没嫁给外公之前,曾经是大家小姐,有一位仪表堂堂的军官……但怎比得夫妻的恩情重啊。自己可不能……要想个办法……
破晓的晨光唤醒了酣睡在一张床上的两姐妹,两人忙着到洗漱间梳洗打扮。
叶远婷对紫俏说:“今晚还是回‘百乐’住吧,等事情弄清楚后再走,正好明天是周六,你要有空,就陪我上街配耳环”
紫俏说:“今晚我们部里有活动,到燕湖水库,星期日才能回来,我恐怕没时间陪你去。”
燕湖水库依山伴水,是旅游消夏的好去处,燕阳人把它作为避暑胜地,络绎前往。湖畔周边的乡村因地制宜,开设了农家院一条街和温泉村。
紫俏和同事们晚间去的就是——兴旺农家院。
燕湖农家院的经营可谓是一绝——家家相连,院院贯通,那一条街的每个农家院的门前都停着大车小轿。街头的农家院满员了,就到下一家,直到巷尾。最后,全街的农家院都敲起门前的大鼓,点燃爆竹礼花,标志着今晚贵客盈门,生意兴隆。
紫俏的同事高美西是个热心的大姐,她今晚也参加了部里的活动,她的老公——公安局刑侦科科长老董带着部下聚会,就在兴旺农家的隔壁,与广告部的聚会只一墙之隔,高美西为紫俏曾经介绍的对象也在其中。
相请不如偶遇,他们就“喝混在一起”。
高美西把紫俏拉到一边,小声的说话:“我家老董看人是很准的,那徐波……你也老大不小了……”
整个一晚,高美西就为“当月老”而努力着,他家老董也极力配合。
紫俏举起一杯酒敬老董,说:“姐夫!您位高权重,令人尊敬。但我敬您酒是因为你对高姐的好,你是男人学习的典范,女人婚嫁的标尺,来,我先饮为敬!”
一番话说得老董和高美西哈哈大笑,高美西非要赞助一杯不可,老董连声赞成,紫俏笑着说:“高姐呀,我这是对外宣战呢,你这样多搭了一杯酒,我方势力又削弱了!”
高美西看着徐波不断投向紫俏的晶晶亮的目光,别有意味地说道:“你怕什么,自有人帮着你!”
连广告部的张总也听懂了八分,一番酒喝得别有意味。
就在紫俏和徐波打着酒官司的时候,一部手机传到紫俏手中,紫俏当时正说着:“我干一杯,你就要喝两杯,要不,就不同你喝!”
紫俏疑惑地看这部手机,不是自己的,是?老董的。
老董示意她接听,说:“红莲找你,你认识她?”
红莲!
紫俏听说过此人,但没见过。
风月场上的风云人物,交际花起家,现有夜总会、酒吧,不下10家。
高美西一脸怀疑的看老董,老董对老婆解释:“我和红莲也不太熟。”
院里的声音有些吵,紫俏拿着手机到院外接听,她“喂”了一声,说 “你好”,手机里传来叶远鹏冷冷斥责的声音:“为什么不把手机带在身边?毛病和年纪一样长!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能来得急?”
神通广大呀,你!紫俏心里想着,问道:“你在哪里?有事吗?”问后才想起来,在哪里?红莲那里呗!最近就爱说废话。
“我在燕阳,也刚刚回来,昨晚查出一挡子事,你可能会有麻烦。你所在的方位是“兴旺农家院”吧,老板叫刘兴,他弟弟叫刘旺。……你怎么竟往风口上站呢?”
紫俏心头发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昨晚滋事的男人不是叫做“刘旺”吗?急急地问道:“你不是逮住他了吗?”
叶远鹏冷笑:“于紫俏,你以为我是警察吗?我哪来的权利随便抓人?无非是一些朋友帮忙而已。但我想,如今!你自己就可以摆平了,你愿意的话,可以找刑侦支队的“姐夫”或徐波,他们应该很愿意帮你!”
紫俏顺势说:“我倒想找他们帮忙,但徐波,我不想留给他坏印象,我要抛开过去的一切,再同他交往!”
话说完,手机那端一片死寂。
半晌,叶远鹏低低地说了句:“好!我成全你!刘旺的事,我管。你会警察完毕,到‘情人’酒吧找我,你同前台提‘红莲’就行。”
紫俏以为他即要挂断电话,却迟迟没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她听见叶远鹏把声音放柔和了:“今晚,你不会有麻烦,……你有没有看见正在兴建的燕湖浴场?那是燕湖度假村的旧址。”
紫俏仿佛在说给自己:“看见了,辞旧迎新!”
真的能辞旧迎新吗?
花圃中的夜来香吐露着芬芳,昨夜,昙花一现的美满,今日重现。
人若如此,就好了。
紫俏分配到燕阳电视台工作以后,袁鹏去找她。
他带她去一家证券公司,说毫无身家背景的他,转业到此,年迈的父母远在穷山僻野,只是这一个人还是不错的。
跟着他,他如何也不会让她受苦,只是要她真心愿意,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拥有一切的。
她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他俩门当户对,一个应娶,一个也应该嫁。
他问她:如何就这样痛快地答应他了。晚一些才好,既可以慎重地考虑一翻,又可以为难为难他。
她说:你很好,像兄长一样沉稳,我没有父亲和兄长。
他话到嘴边又咽下,挑眉问她:“你爱过人吗?爱一个男人?我给不了你父亲的爱,也给不了你兄长的爱,只能给你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特殊的爱。”
她问:“什么是特殊的爱?”
他霸道的禁锢她,说:“你的心,你的身体,只能给我,鱼儿!”
她眼圈就红了,他有些恼火。
他把她带到燕湖度假村,让她知道什么是男人的爱,特殊的爱。
他把她抱到床上,吻她,她就想起了衾瓷,衾瓷的吻是酒,让她酣醉,可他的吻,是毒药,让她全身戒备。她从没吃过这样的毒药,那样的啃咬,让她心烦,更害怕,他的舌仿佛要踏遍她的全身,他又含住她的舌尖不放,她喘不过气来,担心他真要把她给吃了。
在他狂野的把她的舌整个吞入口中时,她拼命地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当她想到:成为一个男人的女人是要如此的吧?她放弃了挣扎。
但她又想起了衾瓷,为什么那时侯,她就能推得开衾瓷呢?她才明白,衾瓷是那么珍惜她,那晚的雪就变成她的眼泪,汩汩的流。
然后,她的衣服破了,他给她耳语:“破就破了,我赔给你更好的,听话!”
然后,她的腿被分开……
她疼痛,更觉得恶心,为什么会这样,尽管她学过生理卫生,但她觉得那是美的,像花儿吐蕊,像鱼儿戏水。
看见身下的那一抹鲜红,她放声大哭,把脸埋入枕中,再也不理他。
他却笑了,从没有那么温柔过:“傻孩子,你这个傻孩子!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要不……可怎么行?以后……咳,算了,孩子就孩子吧,学那些事儿也怪累的。鱼儿!你有我,我护着你呐!”
“要睡,就舒舒服服的睡!”他理她的乱发,她就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等她咬够了,他看那一小臼鼓起的肉还镶着细细的牙印,叹气道:“小紫鱼,你是不是得送我一块真的表!”
而后,抱她去淋浴。
他让她站在喷头下别动,一手扶她,一手轻洗她的肌肤。在他蹲下身给她清洗双腿时,她就扑到他的背上,无力的伏在上面,不说话,却耍赖。
他哈哈笑,那么开心,亲她道:“妖精!我告诉你,你这样是勾引,……你要休息!可别考验我的耐力。”
那天,袁鹏的柔情治好了她的眼泪,她的疼痛。
但后来,却再也没有过。紫俏觉得。
兄妹艳照
紫俏和警察“相亲”完毕,并没有马上去见叶远鹏。
周六清晨,徐波送她离开燕湖农家院,回到家中。
昨晚,谢宁的父亲摔伤住院,石磊出差未归,谢宁只好把孩子托付给紫俏的邻居“彤婶”照看。彤婶担心紫俏夜间赶路不安全,一直等到清晨才打来电话告知此事,并说:“孩子跟着她一点没闹。”
紫俏先去医院看了谢宁的父亲,到家时,龙宝和凤宝已经吃完午饭,正和彤爷爷、彤奶奶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玩呢。
彤婶帮着紫俏给两个孩子洗澡,并在紫俏哄孩子睡觉的时候,收拾好孩子的澡盆、玩具,洗了孩子换下来的小衣服。
紫俏真是过意不去,连声感谢。、
彤婶说:“我看出来了,谢宁是没有办法,才把孩子送这来的,你还有工作,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能送幼儿园啊!再折腾病了,可了不得!要是不嫌弃,这段日子,我来带吧!”
紫俏当然愿意了,说:“彤婶,你真是我的大救星!这两个孩子挺磨人的,彤叔会不会不愿意?”
彤婶说:“他呀,喜欢着呐!他就是冷面热心,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我走了,晚上我蒸鸡蛋糕,你带孩子过来吃,我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三个人的饭也是做。”
彤婶提到晚间,紫俏才想起来,叶远鹏还要见她呢,她必须去,孩子在她家里,安全更为重要。
紫俏吞吞吐吐的说:“彤婶,一会儿我要去见一个人,也不用太久,你能不能……”
彤婶一听,来了兴致:“是不是去见男朋友啊,你彤叔还问我来着,这么大的姑娘,怎么就没见有男朋友,倒是总来两个小宝贝。你放心去吧,晚一点回来也没关系。”
紫俏在下午四点来到“情人”酒吧,屋内只有四个人,一个女人,三个男人,其中一位是叶远鹏。
那女人身穿红色露肩鱼嘴裙,正在调制鸡尾酒——火箭,人红酒也红。应该是传说中的红莲。
见到紫俏,叶远鹏未动,红莲也未动。许久,酒调好了,叶远鹏拿过红莲递来的“火箭”,摇晃着杯,来到紫俏跟前。
红莲温柔的说道:“远鹏,这可是短饮,时间一长,就坏了味道。”又说:“这位姑娘喜欢喝什么,我调给你?是红娘子还是蜜糖儿?”
没等紫俏开口,叶远鹏代为回答道:“你给她上杯果汁儿吧!桃肉的。”
说罢,往最里面的包厢走去,紫俏忙跟上。
这是四人台的小包,可能是在最里面的缘故,紫俏闻到空气不畅通,沉闷的气味。灯光昏暗,叶远鹏的脸隐在暗影里,只有红莲端来的两杯饮品,在地灯的直射下,红黄对峙。
叶远鹏没有废话,开门见山的说:“事情并不复杂:我们曾去过的燕湖度假村是因为老板吸毒而倒闭的,这个老板叫刘旺,他认识你和我。他败家以后,他的哥哥只好另起炉灶开了“兴旺农家院”,韩风去过,还招惹了刘旺的妹妹——刘倩。刘倩是个小太妹,痴情的小太妹,对我们的韩大公子紧追不放,生怕被人夺了去,你和韩风这一段,绯闻满天飞,他还在你家留宿了一晚。”讲到这叶远鹏停了下来,喝干了“火箭”。
他问:“你很需要男人吗?结过婚的,没结过婚的,医生,警察,来者不拒吗?”
紫俏说道:“拒与不拒,都只看我自己的喜好,我自己高兴就好。”
“我想,衾瓷离婚,你是最高兴的,对吗?”他平静的问。
紫俏想了想回答道:“我不高兴。能给叶家作女婿的男人让我看不起,我也不会再要。衾瓷现在仍然是叶家的女婿,你作为大哥,应该劝和不劝离,你现在的态度摆明了是对衾瓷的排斥,即使衾瓷和远婷还有感情,看到叶家人那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嘴脸也就够了,你以为他俩的离婚与我有关,我却觉得与你们叶家的门第有关,你……”
“我什么?”叶远鹏逼近她,问道:“你在说自己的父亲吧!你见过几个叶家人?你又知道叶家多少?在你心中,我就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紫俏受不了这种气焰嚣张的审问,“腾”的站起来,带洒了茶几上的果汁儿,她走到门口,说:“叶远鹏,你不要欺人太甚,刘旺的事情,你能说就说,不能说就算了,反正以后我不会再求援于你!”说完,她开门就想走,却看见红莲端着放了两杯酒的托盘站在门外。
叶远鹏走过去,“轰”的一声又把门狠狠的关上,把红莲关在门外。他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在你心中,我就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紫俏道:“你就是这样,我还少说了‘惟利是图,不择手段’!”
他攥紧她的手腕,似乎要捏碎她,他静得骇人,就像深夜里的大海,黑茫茫的一片,危险随时有可能袭来。他细细的打量她后,点点头,放开了她的手。
他说:“不管你如何挣扎,你与叶家仍有脱不了的干系,是不是?表妹!”
紫俏说:“是啊,就是冲衾瓷和远婷,我也应该叫你一声‘大哥’,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我们最好能相安无事,以礼相待,我会尊称你为‘大哥’!”
“我同意!那么,我有责任把事情讲完——刘倩恨你勾引了她的韩风,她从韩风的手机里调出一些女人的电话号和手机号,包括你的。据说,她只是想让刘旺教训教训你,但刘旺却认出了你。记得我们在燕湖度假村拍的照片吗?” 叶远鹏叹息道:“为了制气,撕坏了那么多,我们不要,有人却拣起来收好了。如今成为刘旺来钱的好途径。”
紫俏想起那些照片,有外景,也有一些穿着睡衣和袁鹏嬉闹时拍的,有几张,她被逼到床上……
“那几张不好的,我已经给撕掉,难道?……刘旺给拼起来了?” 紫俏脸色发白。
叶远鹏点头,道:“这些照片可值了钱,买主至少三家,或者四家!足够他吸毒到死!”
“你不会买的!他只能要挟我!” 紫俏问。
叶远鹏来了兴致,调侃道:“哦?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即使我不买,还有人会买,那要看刘旺有没有那个脑子。你还真是了解我,我不会受限于人,特别是那种货色!”
紫俏平静了一会儿,对叶远鹏笑笑说:“这点我俩很相似,谢谢你告诉我情况,剩下的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她在他面前一直硬气,今天也不能示弱,她咬咬牙,说:“我还真打算拍个写真什么的,一直没有机会,这下可露脸了,还伴着钻石级的人物!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叶远鹏也笑,眸中全是她,她却打开门走了出去,那一瞬,叶远鹏无限的失落,也许两人再无交集了。
他还是跟了出去,开车送她。
她所住的是中档小区。傍晚时分,楼下有很多居民休闲散步,彤婶带着龙宝和凤宝在小区门口买冰激凌,紫俏远远的就看见了他们,看叶远鹏也往那边看,她心中发虚。
好在紫俏下车时,彤婶并没有领着孩子迎上去,而是略有所思的看着叶远鹏的雷克萨斯,并冲车里人点了一下头。
紫俏回头看叶远鹏,原来是叶远鹏放下了车窗,与他们这边摆手。龙宝和凤宝叫着“妈眯”、“小妈妈”往紫俏怀中扑,隔着这么远,紫俏算计,叶远鹏是听不见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都快到端午节了,刘旺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彤婶带着龙宝和凤宝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紫俏白天上班,晚间回家时总是很惊奇:彤婶带孩子真是轻松,房间整洁,孩子的衣服也干净,而且下班时,饭菜已经做好。
一个周六的清晨,紫俏本想自己在家带孩子,让彤婶歇一歇,可凤宝吵着要去彤奶奶家,到了彤奶奶家却又耍赖,嘴里喊着:“我要狼妈,我要狼妈!”
最近,紫俏觉得凤宝变得大坏,动不动就拿哭来吓唬人,龙宝却听话,总跟着彤爷爷给花草浇水,松土。
紫俏抱起凤宝哄着:“狼妈妈要吃肉多的小朋友,我们不找狼妈妈!我的凤宝乖,我的凤宝香,我的凤宝是妈咪的大宝肉!”
紫俏说完才想起来,彤叔就在一边,每次她与凤宝又肉又心的亲密时,彤叔总拔腿就走,不爱看,这是那个怪老头的忌讳。
这次彤叔没有离开,他把凤宝接到自己手中,说:“你别哭了!爷爷带你找狼妈妈去。”说完,就只带着凤宝一人下楼去了。
龙宝正在模仿彤奶奶包棕子,他把棕子叶往小水盆中放,弄得地板上积满了水,身上也湿了,紫俏又给他换衣服。
彤婶说:“你彤叔准定带凤宝找‘狼妈妈’”去了,估计下午能回来,‘狼妈妈’是我的一个亲戚,喜欢女孩,喜欢凤宝……你今天就只带着龙宝吧,我得把这些棕子包出来……”
紫俏想到:自己还答应了远婷配耳环呢,不如就带着龙宝一起去吧。
远婷和紫俏本都漂亮,俩人走在一起,还带着个小帅哥,回头率颇高。
耳环配好了,还买了衣服。远婷买得多,紫俏只买了一件真丝的短袖上衣,颜色款式都很别致,但穿在紫俏身上就显得老气。
远婷直摇头,说:“你不会等20年后再穿吧?”
紫俏说:“我是买给邻居的。”
远婷也想起来什么,说:“咿,我倒也觉得这件衣服好了,如果我姑妈穿,一定能穿出感觉,既富贵,又慈祥,我都很久没回家看姑妈了。”
紫俏不想听她姑妈的事,转身让服务员打包,付款。
远婷也买了同样的衣服,但尺码比紫俏那件大了一号。
燕阳真是小城,小得可以,到处能见到熟人。
她俩逛街时遇见了紫俏的舅妈,舅妈叮嘱紫俏:“常回去看看外公,他总念叨你,眼瞅着80岁了,还能看上几年呢!”
说得紫俏一阵辛酸,她有些怨外公,所以不常回舅妈家。
紫俏想带龙宝到啃德鸡吃薯条,但里面的人太多了,也就作罢。
远婷提议去吃海鲜,龙宝拍着小胖手要“大虾”,惹得远婷对他又亲有咬。
紫俏说:“喜欢就自己生一个,衾瓷的儿子还不得超级漂亮。”她在提点远婷。
远婷一时无语,等把车停到“南海渔村”时,她说:“离婚的一切事宜我们都协商完毕,只等着签字,等我哥把装修的活拨给衾瓷,我就签字。”
鲲鹏展翅
“南海渔村”真是不错!环境幽雅,菜品鲜美。
紫俏和远婷在一楼的开放式餐厅找了个临窗的小桌。龙宝睡着了,她俩边点菜,边等着他醒来。只要了四个菜:蟹肉粟米羹 鸡绒菇泥海参 红烧明虾 家炖鲳鱼。
远婷说:“说好了我请客,你可真会给我省钱。”
紫俏说:“知道你有钱,但有钱也要花得妙,恰到好处最难得。”
远婷说:“你这张小嘴呀!难怪我哥……”
紫俏叉开她的话:“也不知韩风在忙些什么?很久没联系了。”
远婷说:“他开始‘金不换’了。”
紫俏就乐:“浪子回头吗?打死我都不信。”
“真的,别死扣别人的过去,特别是男人的,” 远婷说“他要建立私家医院,在梧桐山庄附近,但到底进不进入梧桐的规划范围,他还在跟我大哥研究考虑。也不容易!这两天,他跟我大哥咳声叹气的,差点没被我哥赶出去。”
正说着,龙宝醒了,这孩子天生就憨,不哭也不闹的,紫俏带他去洗手间,出来时看见了红莲,红莲穿了一件香乃尔今夏限量版的连衣裙,正对着镜子补妆,再怎么补也遮盖不上酒后的疲惫和浮红。
她看见了紫俏,又盯了龙宝半天,印度式的双眸带着精透和世故,她没头没脑的对紫俏说了一句:“年轻可真好!”就飘飘忽忽的走了。
“年轻?”紫俏心说:谁还年轻呢?……从红莲的交际史来看,她应该同叶远鹏的年纪相仿,至少34岁。
龙宝吃得很多,一小碗米饭就着鱼和虾,吃得个精光,远婷越夸他,他越要吃,紫俏赶紧拦住了,可别给孩子撑着了。
这时,楼上走下来几个男人,带着满身的酒气,胳膊上、腿上盘旋着巨型的文身,脖颈上还挎着粗长的金链子,有一个居然酒后无德的露出滚圆的肚皮,
他们走到楼下时停住了脚步,目光肆无忌惮的投降紫俏,连远婷都感觉到了,暗暗拿出了手机。
紫俏把龙宝递给远婷,一时僵在那里。
“哎呦!徐队!兄弟几个跟你怎么就这么有缘!……”
紫俏和远婷都长出一口气,徐波在这!
徐波已经看见紫俏了,可能也感觉出这几个社会赖皮对紫俏的无礼,故意说:“可不是,我正要接我女朋友,真巧。”他示意给他们——紫俏是他的女友,你胡来也看着点对象。
那几个人却一楞,反应过来后,赔笑着走了。
徐波跟紫俏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去,
不一会儿,红莲悠悠荡荡的走下楼来,徐波拦住了她,俩人说着话,徐波的声音很低,红莲的声音却大,她妖娆妩媚的把手臂搭在徐波的肩膀上,说:“回去告诉你们董大队长,如果他闲着没事干,就到我的酒吧坐一会儿,何苦查那些没影的事,刚才那几个朋友是我请来的……”说完往紫俏那边扫了一眼,也走了。
不知为什么,紫俏总感觉,这里的事与自己有关,却理不出头绪来,她发现远婷注视者窗外沉思,她顺着远婷的目光,看见远处停着一辆雷克萨斯,红莲扭着腰肢奔向它,穿高根鞋的脚突然一崴,车内就走下来一个人——叶远鹏。
远婷和紫俏对视一下,紫俏不禁莞尔一笑,远婷却皱了眉头。
徐波走了过来,紫俏为远婷作介绍,徐波早就听闻叶家出了一位女强人,在开发梧桐山庄的建设中沉稳干练,却没想到这位“女强人”如此婷婷若鸿,仪态万方。禁不住又多停留了一会儿才回队里给老董复命。
紫俏带着龙宝回家时,凤宝已经回来了,正在彤婶的大床上睡觉,彤叔也斜靠在大床上半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凤宝打着扇子。
紫俏闻到了茉莉花的芬芳,不禁一阵喜悦,茉莉花是外婆最喜欢的花。她哼着那句“花开满园,香也香不过它”,在阳台的花盆间,找到了刚刚沐过水的茉莉——翠绿的叶,顶着星星点点的“白”。
她蹲下身,在地面上拣起一朵落地的茉莉插入发中……
突然就想起了红莲——那盛开着的妖艳勾魂的红莲,那摇摇欲坠需要挽扶的红莲……她又想起了白木兰——袁鹏告诉她,凤凰山上的那朵,她斜插入鬓角的花叫木兰,白木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觉出,自己是蹲在茉莉前,而不是坐在袁鹏的肩头够那朵白木兰。
当她站起身来,她看见了彤叔——他站在客厅,正看着她,但那目光又不像在看她,他似在回忆,也许在回忆他和彤婶年轻的时候吧,他们曾在茉莉花前有过怎样的誓言?
电视台广告部的格子间里,实习生——方闻笛不时地站起身来,看在她左侧格子间里的师傅——于紫俏。
早晨,于紫俏的胃就开始疼,这是老毛病,跟袁鹏在一起时,袁鹏曾逼着她吃中药条理,结果药刚咽入喉咙,就吐得西历哗啦,也就作罢。
于紫俏对方闻笛说:“昨晚临睡觉前贪吃了一块西瓜,外加了一个冰激凌,结果就这样了。”
方闻笛看紫俏皱眉强忍着,非常担心:“你的胃药指定不管用,这么长时间都不见效。”她瞄了瞄张总的办公室,说:“这样吧,我回家给你取药,你给我打掩护!”
紫俏拦她道:“你可别生事了,里面来了个大客户,正谈着呢。张总可跟我说了,要在你实习结束前,给你个大活,让你独立完成,万一……”
方闻笛调皮的说:“俏姐姐,你比我妈还罗嗦,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半个小时后,方闻笛就蹦蹦答答的回来了,手里拿着胃药跟紫俏挤眉弄眼地的瑟,不过,也不是吹的,紫俏吃过药后,胃果然好多了。
方闻笛说:“我跟我男朋友说了,让他再给我偷两盒,这药啊,世面上可没有……
紫俏点着她的脑门笑:“不是说回家取的吗?编!编露了吧,竟然敢去婆家偷,等明个,你婆婆给你休出了门,我还不得赔你个男朋友!”
“我才不怕,他妈呀!哄我还来不急,我要是哪天不去,他得跪求我!”
紫俏说:“80后就是和70后不一样,洒脱得要命。”她想到自己就缺乏方闻笛身上的那股子劲。
方闻笛反驳道:“我倒是喜欢70后,可惜我男朋友是80后,他大哥才是正宗的70后,比他有男人味……哎,这药就是他哥的。”
紫俏忙捂住这小妮子的嘴:“不害臊!行了,重写一份‘等你’陶吧的文案,我准备过几天给它改版,好好写,不准偷懒,这是我对你的出徒考试,要打分的!”
紫俏心中坏笑:她早就想改‘等你’陶吧的文案,可写了三个还是觉得不满意,这前卫的小妮子是有些想法的,说不准还真能写好。但愿能帮衾瓷度过难关,不用受限于叶远鹏。
临近下班时,张总把紫俏叫到办公室,主要谈了三件事。
一是:最近,紫俏的绯闻很多,他要她注意,不想因为绯闻,断送爱将的前途。
二是:设法在方闻笛的实习期间,提点她参与一些好片子的策划创意,积一份“厚礼”,送给方闻笛的父亲——市委宣传部的部长。
三是:一星期之内做出一个30秒的公益广告,准备到省厅参评。
第二天上午,于紫俏领着他们小组的几位同事开会,拟订公益广告的主题,准备参评。因为时间太紧了,最后,只选定一个主题:《教之道,德为先》。
于紫俏和方闻笛用一下午的时间做好了文案,下班前,他们人手一份文案,开了拍摄之前的碰头会。摄影师、灯光师又补充了一些意见。
文案以飞速行驶的自行车车轮的特写起步,在各种学校辅导班标牌的不断变化中,展开一个三代同堂的家庭教育的故事,最后以爷爷苍劲有力的毛笔题字“教之道,德为先”中结束。
高美西说:“我负责提供小男孩,保管既胖又逗还漂亮。”
笑天和澜萱,分别扮演孩子的父母。
方闻笛说:“场地和爷爷我负责联系,明天一早听我的消息吧!”
于紫俏:“表演的道具,我来想办法,……场地和爷爷关系全片,方方,你必须用挑剔的眼光选。”
方闻笛说:“人家答不答应还两说呢!”看她师傅瞪着她,忙又说:“我保证,保证把事办妥, madam!”
次日清晨,拍摄小组来到燕阳市空军干休所,方闻笛早已在此等候。
方闻笛说:“爷爷答应了,家里除了保姆就他一人,我们可以尽情的发挥。”
高美西说:“现在的老人怪可怜的,儿孙们都各忙各的……”
方闻笛解释道:“爷爷可不是这样,他儿孙回来看他,他不让,有时还挨顿马屁斥!”
他们来到一个古朴安静的大院门前,绕过石雕的影壁墙,一所小巧的园林映如眼帘,曲径通幽处是三层的小独楼。
没等按门铃,楼门就打开了,一个50多岁的妇女笑呵呵地与他们打招呼并请他们进入。
方闻笛甜腻腻的跟那妇女说话:“兰妈妈,四林子给我发短信了,他要回家吃你炖的酸菜汤”
兰妈妈一听,眉开眼笑道:“这几个孩子呀,从小就爱吃我炖的菜,要不,能长得茂茂堂堂的吗?”
兰妈妈边说笑,边打量于紫俏,道:“我怎么就觉得这位姑娘面熟呢,我一定在哪见过你,”她一拍大腿道:“在电视上吧!”
可把方闻笛给乐坏了,直说:“兰妈妈见到漂亮的姑娘就用这种方法搭话,好给她的宝贝儿们物色媳妇。”
紫俏解释道:“兰妈妈,我们电视台里只有主持人和记者才可以上电视的,我只是做文案的编辑。”
兰妈妈直摇头,叹:“这是哪门子规矩?这么好看的姑娘还是个幕后工作者。”
在笑声中,拍摄小组将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教育场景拍摄完毕。
方闻笛带他们到二楼的书房见爷爷。
书房的门半敞着,一位老人正在聚精会神地挥毫泼墨,满头的银丝,目炬神光,正是他们所求的德高望重的爷爷形象。
爷爷审视着他们,说:“电视台的同志能想到拍这种有意义的公益节目,我很赞成,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这个老头子一定全力配合。”那种威严和气度,让他们感觉进入了中南海紫光阁。
紫俏发现爷爷已经把“教之道,德为先”这六个字练了多遍,书案上堆了厚厚的一打用过的宣纸。
不禁肃然起敬道:“德在内,好字才能在其外。爷爷,您的字苍劲有力,透着威严和傲骨,组合在一起又飘溢出阔朗的豪气,像一句话……” 紫俏刚想把话说完,却看到风刮落带字的宣纸,一幅水墨画——鲲鹏展翅图,似乎也要随风而起。
她赶紧拿砚台镇住那图,轻手把它抚平,听老爷子问道:“是什么话呢?”
她看着鲲鹏图说道:“万里无云万里天”
老爷子沉思片刻,说:“好一个万里天,任鲲鹏展翅!”
甘之如饴
下午,老爷子拍完他的镜头就回房睡午觉了,兰妈妈提出为他们做些饭菜,遭到拍摄小组的一致反对。
方闻笛为兰妈做解释“他们不是装假,而是真不能吃,要不,演员的妆就白化了,拍好了再吃饭,心里塌实,俏姐姐的工作作风就是如此。”
兰妈妈叹气道:“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孩,跑来跑去的,在男人堆里打滚,真不容易!”她是指紫俏协调沟通在摄像师、灯光师这些男同事之间,“哥长妹短”得太亲密了吧!
紫俏每当叫“兰妈妈”,就总觉得像——凤宝的“狼妈妈”,不免好笑。
正小声嘟囔:“兰、兰、兰……”,却听见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听兰妈妈喊道:“轻点儿,你爷爷睡觉了,一回来就急三火四的,没有事你是不会回来的!”
紫俏想:老爷子的孙子回来了,一会儿得打声招呼……
方闻笛把脑袋探到书房门外,却连人影都没看见,说道:“咦!大哥哥怎么突然有空了?到阁楼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阁楼里传来声音:“兰妈,我小时侯的照片呢?怎么只剩下这几张?”
紫俏听出,这是叶远鹏的声音!难道这是叶家!叶远鹏的爷爷家!
紫俏感到再进入耳中的声音怎么如此乱——
方闻笛的声音:“大哥哥,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师傅于紫俏……昨天,我偷你的宝贝药,就是给俏姐吃的,她胃疼得厉害……”
叶远鹏的声音:“我们认识的,她应该叫我‘大哥’,怎么?胃病又犯了?我到车里拿药给你。……方闻笛,那药不能随便‘偷’的,你看没看日期,家里这两盒即将过期,我还没来得极换掉。”
紫俏听见自己说:“谢谢你,‘大哥’,我不用吃药了,我胃不疼了!”
叶远鹏让兰妈倒水,不容反驳道:“吃药要讲科学,不能吃一顿,丢一顿。”
兰妈也附和道:“可不是,拼了命的工作,午饭也不吃,本来是弱不禁风,却还把自己当铁打的用,年轻轻的就有胃病,做父母的得多心疼!”
叶远鹏异常地耐心,把药倒入自己掌中,送到紫俏眼前。紫俏只得把药吃了进去。
方闻笛扑闪着大眼睛,奇怪的看着他们。连拍摄都进行不下去了,大家索性坐下来休息。
叶远鹏看了看表,问:“估计还要多久才能拍完?”
“至少一小时。” 紫俏回答。
叶远鹏对大家很客气的说:“我爷爷是个好客之人,怎奈年纪大了,我代替他招待大家,一小时后,我回来接你们用餐。”
说完,便拨电话给秘书,要求订餐位,根本没等大伙跟他客气就急着向外走。
兰妈拿着一个影集递给他,说:“都在这里面,我还想没事的时候,看看你小时侯的样子,你却全给拿走了,真是!”
叶远鹏小声安慰她:“别跟爷爷说,过两天……”
两小时后,他们来到“百乐酒店”,正是上次衾瓷请客的“荷花厅”。
因为事先打了招呼,人刚到,菜就上来了,满满的一桌,全是“百乐”的招牌菜,并还把主食也端了上来—鸡蓉杂米羹和海鲜疙瘩汤,上面的嫩绿菜叶甚是好看。
方闻笛说:“大哥哥,你什么时候换了秘书?”
“好端端的我换什么秘书!” 叶远鹏莫名其妙。
“那安排菜品的风格怎么变了?怎么开始‘软绵绵’的了,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口味的吗?” 方闻笛笑嘻嘻继续问他。
叶远鹏盯她一眼,说:“我四弟求我的,让我喂饱你的嘴,好耳根子清净!”
方闻笛不敢再言语。
等大家吃完主食以后,叶远鹏才让服务员上酒。叶远鹏建议女士喝鲜果榨汁,可四个女士三人反对。
高美西认识叶远鹏,也不客气,说:“那怎么行,我就等着晚上这顿酒呢!”
方闻笛叫嚣着:“我要锻炼酒量!省得小林小看我!”
澜萱也说:“不用担心我们,少喝一点没关系。”
紫俏一直没表态。广告人“好酒”是出了名的,他们需要激情。同事们累了一天,都等酒“解乏”呢?这里面她是头儿,是挑动气氛的人,若在平时,她早就起来带头喝了。
叶远鹏说:“这样吧,闻笛!你和你师傅换一个位置,让她坐到我身边……你知道她是谁吗?”
叶远鹏看了看紫俏,对在座的各位解释道:“她是远婷最好的朋友,我拿她当妹妹。今天,她胃不舒服,不能喝酒,但可以敬大家,我来替喝!”
“紫俏,你敬多少,我代喝多少,一定让大家尽兴!” 叶远鹏伸出手臂,把紫俏拉到身边坐好。
方闻笛小声问紫俏:“师傅,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大哥哥呀!”
“我哥哥多着呢,我提得过来吗?” 紫俏回答。
刚才叶远鹏问大伙的那句话没把她吓死,她故意这样说,叶远鹏假装没听见,与高美西等人攀谈着。
刚开始,紫俏不愿让他代劳,便不去敬酒。
后来,大家喝得起兴了,纷纷把矛头对准紫俏,叶远鹏一一笑纳。
紫俏数杯数,单是替她,就饮了10杯。
摄像师老刘说:“远鹏,你别笑话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人呀,说文不文,说武不武的,但都还保持着童心,到哪一玩,那叫个乐呀。你这个妹妹最‘坏’,跟大家在一起时,‘作出’老鼻子典故了,这可是财富。你愿不愿意听?最好是就着酒!”
叶远鹏笑着说:“人生难得几回醉,但要醉得其所,替妹妹挡酒只是借口,我更愿意与真性情的人交朋友,特别是燕阳的朋友。燕阳是我爷爷的家乡,我每次回来,都有不同的感受,这次回来就觉得自己老了,不想再四处闯荡,想在此扎根。今天能够就酒听故事,真是难得。”
“咳、咳、咳……”紫俏被东坡墨鱼的辣油呛到了,叶远鹏转走了那道菜,他边转边说:“你们讲,我来听,短故事一杯,长故事两杯,故事是紫俏作出来的再加一杯!”
大家齐声赞好,并补充:“讲故事的人同饮。”
紫俏看大家把那琥珀般冒着丝丝凉气的啤酒饮得酣畅淋漓,还真是有点馋,她喝了口自己的果汁,觉得就是不解渴,心说,不如我来讲个故事吧,讲完了有酒喝。
紫俏有点心虚,说:“我来交代一下给张总、刘哥、王哥他们画鬼脸的经过吧—那一晚,我们住在农家院打扑克,我和徐波连一把都没赢过,张总带头欺负人,贴得我们满脸都是小纸条……我气不过,打算给他们画花脸。早晨4点,徐波按计划给我打开房间,我拿着眉笔、口红就进去了……”
叶远鹏眼光淡淡的,道:“刑侦的精英干这活,真是可惜。”
“真让我家老董伤心啊!看来,徐波这小子还挺会……哎,紫俏,徐波可向我打听你的生日呢……”高美西玄妙的说。
老刘摸摸自己的脸,回味无穷:“那圆圆的大红鼻头还怪漂亮的,我都不想洗脸了,回家给女儿扮小丑。”
“得了吧,就你媳妇那醋坛子,还扮小丑,不给你拍成小丑算你便宜!” 高美西损他,惹来一阵笑闹。
紫俏站起身,给自己和叶远鹏分别倒了一杯啤酒,举杯说:“故事不长,只饮一杯,谢谢你今天的热情款待,如果这广告获了奖,我一定在‘荷花厅’摆宴请你!”
叶远鹏也站了起来,紫俏与他碰了酒杯。
高美西却拦住说道:“不对,不对,你俩少算了杯数。这个故事还不长?我掐着时间呢!长故事两杯,故事是紫俏‘作’出来的再加一杯!讲故事的人同饮!”她提示大家计算杯数。
这下可热闹了,一共是6杯酒!
一字排开,放在他俩面前,这拨损人算准叶远鹏会自己独喝!兴高采烈的期待!
叶远鹏扫一眼紫俏,道:“妹妹,你的故事真好听,喝你的酒‘甘之如饴’!”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叶远鹏是进了酒坑!
叶远鹏喝酒有个特点,到量时,脸色微红,过量时,脸色却越发转白,到底如何白,那要看过量的程度。
紫俏知道,他已过量,俊朗疏淡的脸,没有白月光的润泽,却似北雪过后的冰凌,冷凝光寒。
他感觉到她的注视,给她安慰的一笑,他极少对她笑。笑,抖落了千倾松林的雪涛,漫漫的白雾。
紫俏想起,她刚刚知晓他是谁的时候,她改口叫他“叶远鹏”!
她满不在乎的笑:“我是你姑父的私生女,还是你妹妹的情敌!你早就知道,还藏着掖着,多没意思…… 原来,你是个有钱的富家公子,据说,还是有情有意的好大哥,为了妹妹,牺牲自己的色相,值得吗?我人在你身边,心却想着衾瓷,你不觉得恶心?”
开始,叶远鹏的脸色还如常,当听到“衾瓷”,就刷的冷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你是气昏了头,我可以理解,并原谅你!但,如果你真……还是想着他,那,我比吞了只苍蝇还恶心!”
他等她表态。
“欺骗和愚弄过后,还有继续的必要吗?我不需要你来原谅!我们都各吞了只苍蝇,彼此!”
那天他就喝了酒,脸骇人的白,后又吐了,是在吐那只苍蝇吧,她想。
没过多久,她舅舅的包工队就出事了。那时,外婆还活着,把全部积蓄都拿出来还是不够还,她和家人就只剩下一所住处,债主盈门!表妹和表弟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双双考入了大学,可家中还哪有学费!
有一天,外婆病了,舅妈把她叫到身边,悄悄的哭,只有叶远鹏能救得了他们,舅妈也这样认为。
她又去找他,他不在燕阳,而是在鹏程宾馆招待客人,他说:“我没空”。
她就坐着火车,回到有自己初恋的城市,回到衾瓷第一次抱着她走进的鹏程宾馆,但她已分辨不清,他们的初吻在哪间房里!
她在那里等了三天。
三天里,叶远鹏没见她一面,只有服务员按时给她送胃药。
第三天晚上,她把自己喝个烂醉,她在楼梯上堵到了他。
她懒洋洋的靠在冰凉的扶手上,狐媚得让脚边的杜鹃无了颜色,娇柔出一片绮澜的水光,照扣在叶远鹏的身上!
她咯咯的笑,喘得用手抚胸:“我等你,等得都累了,还喝了酒,你若不管我,我……我就去找别人!”
“我不要见到这样的你,等你清醒了,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谁,再见面。” 叶远鹏说完,转身拔腿下楼。
她追下去,一下子冲下去四、五蹬楼梯,如果叶远鹏没有接住她,她可能会摔个头破血流。
她在叶远鹏的怀里举起手数数,调皮的说:“我又撞到了你,第二次!”
叶远鹏闻了闻她满身的酒气说:“二锅头吗?52度”。说完咬住眼前的粉嫩的手指,终抗不住诱惑吻了她。
紫俏描抚叶远鹏脸庞上明晰的棱角,问:“不是嫌我的酒气吗?”
“我‘甘之如饴’!”他说,眉头却未展开。
甘之如饴!
端午家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叶远鹏派司机送大家各自回家,说自己还有事情,不亲自相送了。
方闻笛挎着紫俏往出走。在门口,叶远鹏叫住她:“闻笛,你要不要再多留一会儿,四林子马上就到。”
“他为什么不先告诉我?气死我了!” 方闻笛直跺脚。
叶远鹏慢悠悠的说:“你到你远婷姐的房间等,自己问他。”
紫俏拍拍闻笛的肩膀,说道:“一点小事就气成这样,是谁,前天还教我《女子兵法》来着?好好说话,别等人家走了,又后悔!”
方闻笛还真听师傅的话,乐不颠的上楼去了。
“你后悔了吗?” 叶远鹏看住紫俏的眼睛,收寻着什么。
“我没有悔,只是朝前走,前面有希望。” 紫俏也正视他的眼睛,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酒过量”的唯一身体特征。
叶远鹏转移了话题:“刘旺的事已经结束,别再多想。如果……”他迟疑一下:“如果有人骚扰,你不用害怕,照片已被我销毁,只是……这件事办得不太利落,出了点叉头。但,几天前已经平息了,我想,不会再生事端。”
叶远鹏很少这样吞吞吐吐,紫俏迅速地回忆在“南海渔村”发生的事:前几天,红莲,地痞,刑侦支队……
紫俏问道:“红莲办的吧。”
叶远鹏点头,说:“女人,不要太聪明,累人累己。实在爱动脑筋,就想一想,如何保护好自己的胃。”
第二天,方闻笛早早上班来,还带过来很多云南特产。
年轻的灯光师李嵩逗她:“一晚上不见,就到苍山洱海转一圈?梦游的吧!”
方闻笛一把夺下李嵩手里的芒果干,说:“怪不得交不到女朋友,一张臭嘴!”
“哎,你怎么知道我嘴臭,……君子动口不动手,紫衣姐!你徒弟打我!” 李嵩边躲边跑,跑到门口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准确说,应该是个大男孩,站在那——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戴着细边眼镜,俊秀清朗。
紫俏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叶远林,叶家老四,长得跟叶远鹏有几分相似。
方闻笛走上前去,大大咧咧地说:“你来也白来……我这一个礼拜都很忙,等你走了以后才会清闲,你找你的小师妹玩去吧……”
叶远林的脾气不似哥哥般强硬,他说:“昨天临走,你忘记拿一样重要的东西,我给你送过来。你真的很忙吗?那真可惜,我只能一个人去燕湖放航模了!还有啊,我特意拍了大理风光,只等着你来包装,好发到博客上,看来……”
两个大孩子,说着小孩话,对周围的一切都无所避忌,带来满室的阳光。
紫俏想:如果自己和衾瓷也这般洒脱,兴许……
叶远林走后,方闻笛一脸神秘,递给紫俏一包东西,紫俏打开来看,是四盒药,昨天在叶家吃到的胃药。
方闻笛说:“小林要是不来,我都给忘了,大哥哥说,我‘偷’的药过期了,”这几盒是新的,……俏姐姐,小林刚才偷看你来着。”
“哦?为什么呀?” 紫俏问。
方闻笛说:“小林子说,他怀疑,你是药的主人。”
“我是药的主人?” 紫俏莫名其妙:“药的主人不是他哥哥吗?”
“大哥哥才没有胃病,这药,是他让二哥哥从国外寄来的,放在自己的房间和车里,从不给旁人吃,等过期了再换一批……小林子说,这药的主人应该是他嫂子。” 方闻笛边说边探究地看紫俏。
紫俏掩饰道:“胡勾八扯!是不是没有事闲的?走,做片子去!”
端午节这一天正好是周六,彤婶穿着紫俏为她买的真丝上衣,早早的把艾蒿和葫芦挂在两家的门前,又煮好了鸡蛋和粽子,让紫俏给谢宁送去。
谢宁还在医院陪护她的父亲,紫俏对彤婶的操劳很是过意不去,曾悄悄把一些钱放在彤婶家里,彤婶发觉后,非要还给紫俏,说紫俏的衣服太少了,用这钱买点穿戴。、
亏得彤叔发了话:“收下吧,要不,孩子心里有负担。” 彤婶才作罢。
紫俏带着龙宝和凤宝一起去看姥爷——谢宁的父亲,他们在医院里待了一上午,临走时,在院门口,遇到了韩风。
因为知道这孩子的身世,韩风不禁把凤宝抱起来细细端详,看看眼睛,又捏捏鼻子,还亲亲脸蛋,嘴里说着:“跟你妈咪一样的脸蛋,咳,亲不着她,就亲你吧!”
凤宝嘟着小嘴也去亲韩风,紫俏解释道:“凤宝最喜欢漂亮的帅哥!”
韩风乐得北都找不着了,直说:“还是个‘小色妞’……你爸……”他瞅了一眼紫俏,不再往下说。
“最近很忙吗?” 紫俏问
韩风说:“还算好,事儿总得一点一点的办,稳中求进吧!”
“出息了!”紫俏赞道。
韩风意味深长:“跟着远鹏总能学点好的”他停顿片刻,暗示道:“最近,很流行亲子鉴定,有几个朋友,还找我帮忙。”
吃午饭的时候,彤婶发现,紫俏心神不宁的,彤叔也感觉出来了,他对龙宝和凤宝说:“你小姨可能是累了,下午,爷爷带你们吧。”
下午,紫俏独自去了舅舅家,看外公。
因为过节,外公、舅舅、舅妈都在家,表妹吴小燕也从学校回来了。
他们叙了一些家常,舅舅和舅妈就张罗饭菜,说紫俏难得回家,必须吃个团圆饭。
饭前,紫俏在外婆的遗像前上了柱香,吴小燕也跟着过去,两人眼圈含泪。一回身,紫俏看见外公正在用手帕擦眼睛。
一顿饭吃下来,似乎都在听吴小燕大谈特谈学校里的趣闻:什么英语外教的中国化,什么麦当劳的打工经历,……紫俏极力地配合,没有了外婆的团圆饭,笑声似乎并没有消失。
紫俏的舅舅有话要说,几次都欲言又止。
紫俏临走时,舅舅送她到外面。
舅舅说:“俏俏,前几天,我闲着没事到工地溜达,遇见了远鹏,他请我为‘梧桐’管理建材,我没马上答应,想同你商量。”
紫俏说:“你答应他吧。他请你是看重你的建筑经验,别有顾虑。”
“我怎能没有顾虑,一想到他对你的误解,我……” 舅舅长叹一声。
紫俏安慰他:“他没有误解我,我的确是同他做交易。”
“别说傻话,自家的孩子,我能不了解吗?如果你对他没有感情,你能……说来说去,是舅舅对不住你们,如果,你没求他帮我……”
趁着清凉的夜色,紫俏步行回家,她凝看每家窗口的灯光,是否有绰绰人影?
前面是一排别墅,她曾在门前垒着凤凰石的那个别墅里住了一年。如今,窗口漆黑,沉沉的。
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用手去摸凤凰石,叶远鹏曾说过:“凤凰石垒的是老牛背的造型。”
凤凰山的老牛背,袁鹏曾带她爬过,她想起自己爬山的窘相,轻笑出声。
刚那么一笑,一束光直打在她身上,耀迷了她的眼睛。她寻找光源,发现,在树影后面停着一辆车——雷克萨斯。应该是,在她来之前就已经停在那里了。
她站着不动,车里人也不动,车灯打出的光束还停留在她的身上,连着他和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远鹏从车里走下来,“啪”的关上车门,说:“还是你倔,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绕过她来到铁门前,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串钥匙,哗啦啦的翻找着:“劳您大驾,能不能给我让点亮光。”
紫俏闪身向后退了几步,他伸手一带却把她圈入臂弯:“我是说‘给我点亮光’,你怎么只知道往后退,而不懂得向前来,你站在这个位置,我眼前的光亮最足。”
紫俏在他怀中求道:“放开我,我要回家。”
“知道你要回家,才给你开门,你总不记得带钥匙!”他打开了门,说:“刚才,我在车里等你决定,是上车,还是回家,结果你选择了——回家!”
紫俏气结——叶远鹏总会如此愚弄她!
以前也是!
远婷和衾瓷订婚那天, 叶远鹏早早的回家了,他故作奇怪的问:“你怎么呆在家里,衾瓷请了很多人,怎么惟独忘了你?如果事先知道,我就把你带去了,叶家娶姑爷和娶媳妇一样隆重。”
紫俏听出他的嘲讽,说道:“当然了,来之不易啊!等明个,你娶媳妇时,我一定到场。”
“好!我欢迎!不过,我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叫错媳妇的名字!” 叶远鹏看向她:“你对谁都好,独独对我没心,我还要花多少钱才能买下你的心!”
多侮辱人的话,他说“还要”!他还要花钱买她的心!
事情过这么久了,现在回想仍是气。紫俏暗自咬牙,放在叶远鹏胳膊上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劲,直到听见他低低的吸气声,她才惊觉,放手已经晚了,五个指甲印深深抠入肌肤,血痕渐渐浮起。
“如此恨吗?” 叶远鹏声音很低,却像来自心底:“我知道,就如我想你一般!”
“鱼儿!”他呼唤她。“你怎么来了,还知道回家?我真后悔放你走!”
紫俏将脸转到叶远鹏看不到的角度,说:“我只是路过。”
五个字如同一盆凉水,瞬间熄灭所有的热切。
“晚了,我送你回去。” 叶远鹏等紫俏走出院子,锁紧了大门。
雷克萨斯—城市越野,叶远鹏新换的车,但不管怎样换,牌子不变。
右侧路口斜插出来一辆跑车,叶远鹏急速打轮,雷克萨斯在路面上划出“喳”的尖响。紫俏的头重重磕向挡风玻璃,
叶远鹏咒骂着停下车,掀起紫俏按在脑门上的手,看到上面红肿了一大块,他侧身从座位下取出一瓶矿泉水,把方巾浇湿后,叠放在紫俏的脑门上冷敷。
这时,后座上居然响起了孩子的哭声,“哇、哇、哇”了一会儿,又换成“爸爸”、“妈妈”,原来是玩具宝宝被震开了开关。
叶远鹏伸手将那玩具拿给紫俏,玩具宝宝正奶声奶气地叫喊着 “妈妈”。
叶远鹏猛然间把紫俏连同那宝宝一起搂入怀中。
他说:“端午节礼物!”
杜鹃啼血
“等你”陶吧的青石砖地上摆放着十棵杜鹃花,花瓣儿密密匝匝,红而不俗,艳而不媚,两米高的油绿灌木扎根在巨大的青瓷盆中,因为有了青瓷的风雅,映衬出空灵含蓄的美。
“这可是方闻笛的点子,鬼精鬼怪的!她说了,杜鹃是她的婷姐,青瓷是她的婷姐夫,放在一起拍摄,既美观又扩展了陶瓷的功用……” 紫俏向衾瓷讲解创意文案。
广告部的“于紫俏工作小组”正在紧锣密鼓的拍摄中,他们为“等你陶吧”做二次改版。
于紫俏将策划的职责授权给方闻笛,方闻笛乐在其中,颠颠的忙碌着。
以往,在拍摄现场,紫俏总是紧绷着神经,琢磨方方面面的细节。今天,难得轻松,紫俏静下心来,把玩各种陶器。
拍摄小组在一楼录制同期声,紫俏独自走上二楼,到琴音、棋风、书香、画彩四个包厢,一一品看。
一张琴——音的是高山流水;
一盘棋——摆的是步步惊心;
一本书——传的是忠孝仁义;
一副画——韵的是春色满园。
紫俏在“画彩”的案桌前驻足,雪白的宣纸并无墨迹,却让她想起了叶老爷子的“鲲鹏展翅图”,她将画笔蘸饱淡青,却不知如何能将“鹏”跃然在纸上。
“手要连心,气要通神,好画在意境!” 衾瓷站在门口。
紫俏却无论如何,再也下不去画笔。
紫俏问:“你怎么上来了,小笛给你派的活做完了?”
“心中有事,手上当然要加快速度了!” 衾瓷打开桃木柜,取出一个小小的陶瓷瓶——青花为地,云月为天,嫦娥怀抱玉兔,仙飘随风。在瓷瓶颈处,还缠绕着五谷线。
紫俏明眸转珠辉,赞道:“这么精巧,和我的拳头一样大!”
“端午节那天做的,知道你会喜欢。” 他把它递给紫俏。
紫俏将瓷瓶托在手心上,左看右看,笑着问:“送我的吗?”
“我想着,我们俩曾经买的生肖太旧了,不如再互换个礼物,可是,有个人太小抠,过节时也不知躲到哪去了,害得我等了一天,也没等来礼物!” 衾瓷专注地看紫俏。
紫俏想起,那晚,她正和叶远鹏在一起。不知为什么,就心虚起来,她瑟缩在坦然的目光中,装出顽皮的样子,说:“礼物的没有,要命的一条!”
她打开自己的手提袋,把瓷瓶放了进去。提袋是水晶透明的,里面的青瓷如罩玉雕。
“礼物的,我不要,我要人!” 衾瓷说,他看见紫俏的脑门微微红肿,用手指挑起她的刘海细看,将嘴唇盖在上面。
“这么不小心,多疼!”他低声埋怨。
紫俏在他的凤眼里又见月光,痴痴地说:“不疼了。”
“我疼!”他攥紧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砰”的一声,“画彩”的门被撞开,方闻笛,傻了一般,僵在外面。
下午的拍摄异常迅速,原因是,方闻笛不再嬉笑耍宝,她认真地干活,时而走神也能及时地游回来。
灯光师李嵩逗她,她也不理。
李嵩说:“方闻笛!你是不是发烧了?对了,我猜,你是失恋了!……”正说着,吧台上的电话铃声大作,把旁边的紫俏吓了一跳。
衾瓷接完电话,脸色惨白,拉起紫俏,向外跑去。
方闻笛也惊呆了,不过,她很快回过神儿,继续她的工作。
衾瓷有车,和叶远婷分居时留在了叶家,回燕阳以后,没再买。
他俩打车往医院去。
车上,衾瓷说:“我妈和远婷出事了,120救护车给他们送进了医院。”
衾瓷和紫俏刚下出租车,叶远鹏的车就到了,叶远鹏扫视他们一眼,径直向急诊室走去。
叶远鹏还未到急诊室,韩风就打来电话,说:“远婷被转入妇科手术室,你赶紧到三楼西侧”。
他转身上楼,没理会从后面赶上来的衾瓷和紫俏。
衾瓷和紫俏在急诊室里只见到了衾瓷的妈妈,头部的伤口已经缝合了,护士正给她输液。
看见衾瓷,她就哭了,她叙述事情的经过,条理不是很清:“我的好媳妇啊!都怪我!……我们坐滚梯上楼,前面有人吵嘴,不知怎么就动了手,……我被推了一下,没站住,远婷挡着我,……远婷垫在我下面,流了老多的血……我这个生日过的!我的远婷……”
紫俏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问护士“远婷”在哪,护士惋惜的说:“流产了,大出血,在妇科手术室……”
紫俏不知如何到的三楼,只是抓紧了衾瓷的手。她也进过妇科手术室,那里就是鬼门关——生凤宝时,孩子的头卡在骨盆,她越是用力,血流得越多,孩子却依旧出不来,医生问她家人在哪,需在签字后实施剖腹……
她从鬼门关里熬了出来,并赢回了凤宝,可是远婷……
紫俏和衾瓷刚到手术室,就听韩风跟医生商量:“用我们自己人的血,保险!”
紫俏接道:“我和她的血型一样,用我的。”
叶远鹏阻拦着说“用我一个人的就够了。”
韩风却说:“用你的可不行,昨天在红莲那,你……紫俏,走!我们去做输血前的检验。”
输血过后,远婷的情况有所稳定,手术仍在进行,他们等候在手术室门外。
韩风冷笑了两声,转头对衾瓷道:“分居多半年,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婚离得还真有意思!”
韩风眼睛看向紫俏,继续对衾瓷说:“百乐酒店吗?一直以来,你不是只惦记着一个人吗?看不出,你这个混蛋还挺多情!齐人之福?你做梦!”
衾瓷本来无心分辩,但韩风后面的话连带出紫俏,这是他致命的伤痛,他针锋相对:“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我们夫妻间的事儿,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衾瓷也把目光投向紫俏,眼里似乎没有旁人,他对她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我认!我会为此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
“衾瓷!”紫俏尖叫出声,一个拳头携着风声砸向衾瓷的面门!衾瓷毫无防备,硬生生挨个满脸花,嘴角渗出了血。
叶远鹏收回拳头,凛冽地说:“你说!我有没有资格?你这样对我妹妹算什么?她就任由你辜负!你所要付出的代价,会惨痛得多,超出你的预想!”
“‘五十步笑百步’!你们不都是如此吗?况且,他们本就是夫妻。” 紫俏挡在衾瓷的身前,她怒视韩风,不去看叶远鹏。
韩风叹气:“紫俏,你就能跟我厉害。早知道你会护着他!”
叶远鹏发话:“紫俏,你给我让一边去!”凶狠的声音让紫俏激灵灵打个颤。
衾瓷将紫俏拉向身侧,安慰道:“别怕,我不会有事的,即使有事,也是罪有应得!”
正在这时,手术结束。
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摘下口罩对家属说话:“手术很成功,但,对以后的生育会有影响,恐怕……病人还未渡过危险期,要时刻注意情况。”
医生的话说得很有分寸,用严谨的词汇在宣判:叶远婷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叶远婷平躺在手术车上被护士推了出来,她正在昏睡,面白如纸,柔弱得惨烈!身下的被单染了朵朵猩红。
清晨,方闻笛还把远婷比作杜鹃,如今却是——杜鹃啼血!
衾瓷在病床前,对昏睡着的叶远婷喃喃低语:“……我真是罪有应得吗?可为什么会加在你的身上……”
叶远婷逐渐苏醒,她不说话,只是流眼泪。这个冰雪聪明的人,什么会不明白?
紫俏到水房打热水,回来时,看见衾瓷匆匆离开病房。
她刚想推门而入,却听见了叶远鹏的声音:“如果有这个孩子,牵连着,也值得,如今这样,没什么意思……”
紫俏心口堵的发慌,差点把热水瓶掉到地上,叶远鹏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回响:如果有孩子,牵连着,也值得……也值得……
紫俏庆幸听到了这句话,否则……
韩风发现了紫俏,打断叶远鹏的话,道:“用不用通知远婷的父母?”
“不必了,三叔、三婶那边……他们也无法分身。”
看见紫俏,叶远鹏缓和了语气,道:“紫俏,歇一会吧!你忙了半天。”
紫俏淡淡地说:“我不累。”
叶远鹏可能还有话说,就那么卡在那里。
叶远婷说:“哥,你送紫俏回家吧……衾瓷买粥,一会儿就能回来……”
“不行!”紫俏反对:“你在做月子,月子里不小心,会留下很多病根。现在,这几个人中,只有我能照顾你,我必须留下来!明天,你哥会请来专业的,但今天,你就凑合着用吧!”她对叶远婷展颜一笑。
叶远婷也虚弱的回笑:“那就凑合着用吧!……你一个姑娘家,我怎么忍心让你见这种场面。”
叶远鹏听到这话,另有所思。
第二天,叶远鹏请来了专业护理。
紫俏只在午休和下班以后过来,也不多坐,只陪着远婷说说话就走,从不让任何人相送。
叶远婷发现:哥哥在等人——中午和下班后,也总是失望。
衾瓷一直都在,他喂她吃饭,看她吃药,甚至跟她说:“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她不要这种怜悯,如果能够重来过,她要找个全心全意的爱人。
第五天,衾瓷的妈妈来了,头上还绑着纱布。她炖了乌鸡汤,在中午时热给远婷喝。紫俏就在这个时候进了屋,衾瓷的妈妈没搭理她,继续喂儿媳妇喝汤,而且更加殷切。
叶远婷过意不去,让衾瓷给紫俏切水果,并说:“昨天怎么没有来,我等了你一天!”
紫俏说:“昨天太忙了。”
衾瓷的妈妈接道:“忙点好,忙点,我安心!”
紫俏的脸腾的就红了,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你一个姑娘家,虽说见多识广,但是,来这种地方还是不方便。我们家衾瓷是你的哥哥,远婷是你的嫂子,就算以后不能再生育,也是你的嫂子!” 衾瓷的妈妈把这段日子的积怨全都发泄出来。
叶远婷根本无法阻拦,百般滋味在心头。
衾瓷说:“紫俏,我们走!”拉起紫俏,向外走。如果安宁在天涯,他现在就带着她去。
可是,叶远鹏却站在门口,应该是,早就站在那里了。
他对衾瓷说:“你知道她是谁吗?告诉你,她是我叶远鹏的妻子,一直都是。你大嫂的手还是应由我来拉。” 说罢,他夺下紫俏的手。
衾瓷松开手后,立在原地一直没动。
叶远鹏把紫俏带回房间。
他对衾瓷的母亲很客气:“阿姨,刚才的话你应该听到了,紫俏不是姑娘家,她是我太太,她可以到任何地方,只要我叶远鹏给得起!”
等你无期
“如果有一天,有人娶我,我就不等了。”
叶远鹏站在病房与衾瓷的母亲讲话时,紫俏就想起了自己和衾瓷,曾经的一段对话——
窄窄的小巷中。
衾瓷问:“不等我吗?”
她说:“如果有一天,有人娶我,我就不等了。”
原来,“等你”!已是遥遥无期,在当时早已注定。是她哄骗了他,让他白白牵挂了这么些年!以至于……
“紫俏!又发什么呆呢,我们该走了。” 叶远鹏说。
紫俏缓过神来,附和道:“是该走了,下午,台里还要开会!”
门口,衾瓷还站在那里。
他朝里面说了句:“妈,你把汤重新热一下,喂给远婷喝,我送送他们,马上回来。”率先走出病房。
中午时分,医院的电梯人满为患,拥挤不堪,刚刚买午饭回来的病人家属,拎着大袋小袋的饭菜,嘴里喊着:“小心!油了!”
宋衾瓷和叶远鹏一左一右,护在紫俏两侧,衾瓷,月华朗朗般风雅,远鹏,玄剑寒霜般傲岸,让夹在中间的紫俏更显得娇小柔弱,惹来一片注目和惊赞。
住院处的花园里有一个凉亭,患者家属在柱子上扯出绳子晾晒衣物,不知是谁家婴儿的大红尿布搭了一排,像一面面战旗随风舞动,还发出“哗啦” 、“哗啦”的声响。
三个人在凉亭中,呈三国鼎立状态。
宋衾瓷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实习在凤凰山时?还是在燕湖度假村时?或是在舅舅破产的时候?
紫俏不知道如何作答——是说她在凤凰山上认识了袁鹏,还是说她在鹏程宾馆勾引了叶远鹏。
叶远鹏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他也在等待——紫俏的回答。
“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紫俏说。
宋衾瓷把目光扫向叶远鹏紧皱的眉头,又跳过那丝不满,展眼望天。
“这么说,是真的了?”他自语,呼出憋闷在胸的一口气,说:“你从小最喜欢月亮,说月光是妈妈的怀抱,我就发誓:做——离你最近的白月光,可兜兜转转中,却从没温暖过你。……在远婷出事的那一刻,我就不想再离婚了,却又舍不下一个人,如今……我这个人,一无是处,不值得人留恋!”
宋衾瓷说完话,回看紫俏,发现她在凉亭的石柱子旁边坐着,背对他们。他知道,她又哭了。
宋衾瓷狠下心,头一次没去哄她,他对叶远鹏笑笑,说:“我这个妹妹没别的缺点,就是爱哭,你应该能了解,我希望,你能够治好她的眼泪。”
“那是当然,即使流眼泪,也应该是为我而流。” 叶远鹏说。
“这不是我所希望的,就像你疼远婷一样,你以为我没有拳头!” 宋衾瓷道:“既然承认你们在一起已经很久,我想问一问,她有何名分?你打算如何对她?”
“这正是我当前想解决的问题,正如你也该做个明白事给我看。” 叶远鹏眸光透寒。
宋衾瓷凤眼清波,道:“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我想把对她的辜负补偿给她。但,如果她真心想离婚,我同意!或许将来,远婷也会遇见比我好百倍的人。”
叶远鹏点头,道:“你妹妹可不如远婷通情理,她可能还要试试我的耐心和决心,我尽快解决!”
宋衾瓷不想再多停留,每问一个问题,心中的酸涩就多增一分。
“哦,是吗?有期限吗?”这是宋衾瓷的最后一问。
叶远鹏答道:“半年如何?”
宋衾瓷说:“好,我等着!”没再看紫俏,转身走出凉亭。
半晌,紫俏回过头来,理一理衣群,拎起手提袋,绕开叶远鹏向外走,边走边说:“谢谢你替我解围,但,我恳请你:今日的话,以后别再提起。我的绯闻够多的了!”
叶远鹏一把扯住她的手臂,由于用力过猛,把紫俏的手提袋甩出老远,紫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尘土中的水晶手袋,满眼的鄙夷,道:“你就会如此,假如,你不对我发威,我都会不认识你!”
“这么说,停留在你记忆里,我,都是在发威了?” 叶远鹏问。
紫俏拣起手提袋,用纸巾擦拭着,说:“正是,那时离你太近!这段日子,我站在警戒范围以外,还比较安全,只挨过你一次吼,和刚才的扯拉。”
“一次吼?” 叶远鹏仔细回想,哦!他想起来了,他喊过——“你给我让一边去!”
叶远鹏笑了:“没良心的女人!只记着我的错。我的好,你都忘了!”话说得有些暧昧。
紫俏不理他,再次拎手袋,想走。
叶远鹏无赖地圈住她,低气的说:“我改!”眼光却定格在水晶兜上。
紫俏顺着他的视线看,看见了水晶兜内的青花瓷瓶。因为小巧轻便,不碍事儿,所以,她一直没把它取出来。
叶远鹏的笑容僵在脸上,紫俏下意识压紧了手提袋,这青花瓷瓶!也许是衾瓷最后送她的礼物!
她的小白兔—一直带在脖子上的衾瓷的生肖,就是被他扯下仍掉的,脖子上被勒出的那道血痕虽已不在,但依旧痛彻心扉。
叶远鹏不会想不起来,那天过后,她再也没有亲近过他。
那天,他曾在她睡熟以后,看过那道血痕,在脖颈后侧,伤得最重,那么深的一道扎进肉里,把紫鱼文身剖开两半,他的心也就四分五裂了。
他后悔说了那么重的话,下了那么狠的手。
他看了她一个晚上,看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想把它吻干,可俯身之时,却听到她在梦中喊:“衾瓷!”
叶远鹏把视线收了回来,放开紫俏,说:“我见到‘凤宝’了,和我小时候很像,你说,我们的女儿怎么有点‘大舌头’?”
提起‘凤宝’,叶远鹏的脸色柔和得如同拢上水雾,眼仁里面都是笑,他摇头道:“呵,甜甜的小嘴,说起话来上牙粘着下牙,我可没这毛病,一定是像你!”
因为事先有韩风的提醒,紫俏很平静地说:“知道你神通广大,我也拦不住你。但是,经常带她出去的老夫妻是我的邻居,我只告诉他们,两个孩子是谢宁的龙风胎,你不要过多的打扰他们,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我也如此认为,所以我们应该坐下来协商一下。”叶远鹏抬手看表,说道:“下午,我们都有工作,晚间,我接你下班,回家再谈。”
回家再谈?谈什么?孩子吗?没有必要!
叶远婷出事那天,他的话,她已牢记于心:“如果有这个孩子,牵连着,也值得,如今这样,没什么意思……”
因为有了‘凤宝’,所以,他又要与她牵连吗?
“端午节回家”那晚,她几乎被他的柔情所打动,原来是她误会了,他只是在意孩子。
下午三点,台会结束,紫俏慌称胃疼,请假回家。她不愿意等他来接,也不会跟他 “回家”。
孩子们在彤婶家里,彤婶家飘出酸菜炖排骨的香味,紫俏心想:这么早就做好了饭!
好半天才敲开彤婶家的门,紫俏却看见兰妈妈站在门口。
“兰妈妈!”紫俏叫出了声。
兰妈示意她小点声:“孩子们还在睡觉,玩累了,多睡一会儿。”
紫俏进屋后,四下寻找,不见彤叔和彤婶,家中只有兰妈妈在!
她不是叶家的保姆吗?怎么到了这里?紫俏浑身发凉。
兰妈进厨房关了煤气,又擦擦洗洗的忙活了一阵儿才出来。
她笑呵呵的瞅着紫俏,说:“我猜,你是凤宝的妈妈吧!长得可真像,我说怎么看见你就觉得面熟呢,……我是你彤婶的亲戚,总过来给她帮忙,他俩看病号去了,说要在你下班前赶回来,既然你回来了,我可要走了,叶老爷子对我有意见了,说我不着家……”
紫俏送她出门,说道:“真是麻烦你了!你给人家当保姆,却总跑出来,他们一定会不高兴的……”
“没有事儿,他家保姆多着呢,前两天,远鹏还找来一个做饭的替我呢!就他爷爷事厚,越老越像个小孩。” 兰妈边换鞋边说。
“这么说,叶远鹏知道你来这里了?” 紫俏问道。
兰妈楞了一下,感觉自己失言了,忙打住话题,道:“饭菜都好了,香着呢,你饿了就先吃。”不等紫俏再问,就急冲冲的走了。
紫俏疑心重重,反复思考着——
凤宝嘴中的“狼妈妈”应该就是“兰妈妈”;
彤叔带着凤宝出去找“兰妈妈”,有可能是到了叶家,……叶远鹏才会查出凤宝的身世;
兰妈妈到底是彤婶的什么亲戚?为什么总过来帮忙?
一个保姆如果没有主人的允许,怎么可能擅自离开,到亲属家帮忙?
是叶远鹏授意的吗?那,叶远鹏应该认识彤叔和彤婶;
可中午他俩谈话时,她提到邻居带孩子的事,他却一字未露!
紫俏突然想起兰妈妈说过的话:“他俩看病号去了!”
彤叔和彤婶的亲戚或朋友病了吗?怎么从没听他们提起过?
紫俏盯着那盆芬芳的茉莉,顿悟!
她想起自己在小的时候,妈妈给她寄来的衣服——每件衣服的衣襟裤脚都有一枚刺绣的茉莉,那是妈妈的花!
她又想起彤婶第一次给她送早餐的情形,心抽成了一团。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拨打了一个电话——打给宋衾瓷的电话。
未等衾瓷说话,紫俏抢先说道:“衾瓷,你在医院吗?你先别出声,你到走廊里再跟我讲话。”
衾瓷果真没出声,走了一段路后,说:“好了,你说吧。”语气很淡。
紫俏问:“远婷在做什么?有没有家人来看她?”
“她姑妈和姑父在,你问这些干什么?” 衾瓷不解,没想到她会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哦,是吗!衾瓷,你给我说说他们的样子,好吗?” 紫俏的声音很低,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衾瓷说:“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这些无聊的事吗?我以为……算了,我早就没有资格,只是自己不自知!”
“衾瓷!你……”紫俏有口难言。半晌,她说道:“别说我打过电话,我已经没有事了,挂了吧!”说完,便挂断电话。
打电话的声音吵醒龙宝和凤宝,紫俏忙带着他俩小便,洗手,喝水。
“妈咪!妈咪!你怎么哭了!” 凤宝用胖乎乎的小手给紫俏擦眼泪。
龙宝对凤宝说:“你还哭呢,不见了爷爷,你就哭。我才乖!”伸手让紫俏抱。
紫俏说:“妈咪是偷吃了一个辣椒,辣的,妈咪才没哭呢,爱哭不是好孩子,对不对?”
龙宝和凤宝点点头。
紫俏又说:“你们俩要替妈咪保密,要不,彤爷爷,彤奶奶会笑话妈妈的!”
龙宝和凤宝又点了点头。
彤叔和彤婶回家的时候,紫俏已经照顾孩子吃完了饭,对“看见兰妈妈的事情”只是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彤叔和彤婶,心情也不是很好,话也说得不多。
紫俏刚要领孩子回家,彤婶却叫住了她。
彤婶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红缎小方盒,说:“最近,我总是心神不宁的,总是担心你们。唉!人老了,就是爱迷信,昨天,我求了两串佛珠,这串是给你的,保个平安,平平安安的就是福!”
爱你恨你
彤婶给紫俏“求‘的佛珠很精致——十八颗紫红色的玛瑙串成一个圆圈,每一颗玛瑙都被雕刻成罗汉头,18个神态各异的罗汉的笑脸紧护在紫俏白皙的手腕上。
方闻笛看见了,就惊呼着:“太漂亮了!”
方闻笛撞见“衾瓷和紫俏拉手”以后,就不再提起她的“大哥哥”,与紫俏之间似乎有了隔阂,但毕竟还是师徒情分。
紫俏感觉,方闻笛应该并不知道远婷住院的事,以叶远鹏的个性来看,知道此事的人不会太多,而她自己只是“不小心”赶上了。
她和方闻笛趴在办公桌上,细细地观看每个罗汉的笑脸,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俩人看着看着,就会心的笑了。
方闻笛有话要说,刚开了个头,却让张总打断。
张总告诉他们:“一会儿,梧桐山庄过来洽谈做广告的事,你们心理有个准备,这是一个大客户,将来,与广告部会有很多合作,今天也许是一个开端,我们要好好把握。”
方闻笛小声地询问紫俏:“大哥哥会派谁来呢?”
紫俏漫不经心地回答:“谁来不一样!反正,他不会派自己来。”
可她真是回答错了!叶远鹏真把自己派来了,没带其他任何人。
大约是10点钟的时候,紫俏就饿了,紫俏不爱吃早餐,却爱吃零食,跟方闻笛志同道合,俩人挤在一个格子间里偷吃东西。
方闻笛嚼着草莓派,于紫俏正仰着头,往嘴里送果冻,她听见方闻笛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大哥哥!”
“咳、咳、咳……”她一下子就呛着了,而且呛得不清。吓得方闻笛仍下草莓派,手忙脚乱的给她拍背。果冻可是致命的杀手,她边咳边想,这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你不要紧吧。” 叶远鹏从她的桌子上拿了张面巾纸递给她。
她抬眼就看到了他,高高在上,挪揄的笑。
叶远鹏不再看她,与迎出来的张总客套着,打招呼。
张总扫了一眼自己的爱将,有点不高兴,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糗呢?我们堂堂电视台的首席策划就这形象?出师不利!
叶远鹏打了个圆场,说:“忘了跟张总说,紫俏是我的表妹,在家时就护食,看我来了,怕我抢走她的果冻,结果……咳,不好意思,别见怪。”
不说还好,一说,张总更生气:她有没有表哥,我难道不清楚?于紫俏啊,于紫俏!你什么时候又招惹了叶家老大,广告还没谈妥,策划已被对方合围,两军对垒,先失一招。
叶远鹏在张总办公室里只坐了半个小时。
张总在叶远鹏临来之前,让业务部事先准备好一份齐全周详的价格表,奇怪的是,并没有被送进去。
连负责创意策划的于紫俏也没被叫进去。
两个老总在办公室笑声朗朗,好像只是在叙家常。
张总把叶远鹏送出来,经过刚才“紫俏被呛”的格子间时,却不见了于紫俏,只有方闻笛在那里看书。
叶远鹏顿住脚步,张总问道:“紫俏哪里去了?”
“前楼资料室。” 方闻笛答。
张总想:你俩就互相打掩护吧,不过掩体太老套,总是‘资料室”,太没创意!
于紫俏在资料室里一直呆到中午,她看看时间,心想:躲了一上午,应该去食堂吃饭了。
她边下楼,边算计:谢宁的父亲快出院了,用不了几日就能把龙宝、凤宝送回去,到时候,自己就不用再接受彤叔和彤婶的帮助了……
食堂在一楼东侧,于紫俏刚走到食堂门前,旁边的脚门处,就出现了叶远鹏的身姿——傲岸而冷俊。
这个时候,电视台的同事都涌到这里,向这个最可爱的地方报到,于紫俏不敢在这里与他纠缠,拔腿就往外走,叶远鹏也跟了出去。还是招惹了一路的目光。
于紫俏走出了电视台的大门,却不知应该再向哪里去。
“叶太太,我是说过,你可以到任何地方,但也不能像个小耗子似的乱窜呐!” 叶远鹏走到紫俏的身边。
紫俏说:“我求你,别再害我了!你还嫌我的绯闻不够多吗?韩风的小太妹就够我受的,再多个红莲、绿莲的,我可真活不长了!”
“红莲?”叶远鹏皱眉问道:“你听到谁跟你说什么了?”
“我怎么就那么爱听你的事,我只是打个比方,告诉你,不要再纠缠我!” 紫俏避开叶远鹏的眼神,她猜想,那里应该是乌云密布了。
她对着脚边花丛间的蝴蝶说话:“过两天,龙宝和凤宝就要回家了,他们的父亲是石磊,母亲是谢宁,他们会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长大成人,不需要你去打扰,我即使曾经与你有过什么,但,将来还要嫁人的。”
叶远鹏看着路边的人来人往,笑道:“于紫俏,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叶远鹏从不强求女人,也不会为了女人不顾一切。昨天,我推掉了一个重要的会议,5:00钟准时到电视台门前等你下班,是为了我的女儿,我对她负有责任,不想她被人称为‘私生女’!但是,你昨天失约了!”
叶远鹏的话说得太重了,‘私生女’!那是于紫俏一辈子背负的包袱。
于紫俏点了点头,道:“说得很对!一针见血!其实,我这个‘私生女’到如今,却感受到了迟来的爱,你的姑母正在尽心尽力地帮助你的姑父,让他补偿对‘私生女’的责任!”
叶远鹏一楞,随即了悟:“看来你知道了!别瞎了他们的苦心!”
“真是苦心!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他们的关爱,而且是无以为报;又让我在感恩的过程中发现,他们就是伤害了我母亲的人,因为他们的婚姻,我才成了‘私生女’!”于紫俏感到头有些发晕,正午的阳光刺通了眼睛,眼前一会儿金灿灿,一会儿又黑乎乎的。
叶远鹏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跟他“犯倔”的人,早晨一定又没吃早餐;想吃点零食吧,还差点被呛死;正想吃午饭,又被他“打扰”了。大太阳底下站着,光顾斗嘴泄愤,不晕才怪。
他的雷克萨斯就停在旁边,他一伸手把她扶住,说:“要是不想昏倒在我怀里,就上车去。”
她那些吃完午饭的同事都陆续的走出食堂,正好能看见他俩,绯闻就是这么产生的吧!
雷克萨斯的优点太多,缺点却只有一个——稳。
于紫俏坐不了这种高档的“稳车”,特别是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更觉得发晕,脸色煞白。她喜欢坐低档的车,例如,公共汽车,越是颠簸越是头不晕。
叶远鹏知道她这一特点,开窗换气后,加快了车速。
“到家了,我们下车!” 叶远鹏把于紫俏带到了他们以前的家。
他们的卧室在二楼,于紫俏挣脱叶远鹏的手,自己迷迷糊糊的走上楼去,又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这里的一切太熟悉,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闻到被褥上清新的花香,那是她最爱用的洗衣粉的味道,后来,她又闻到米粥的香味,好像还有炒土豆丝的菜香,后来,她就醒了。醒来的一瞬,她才真正看清久违的房间。
一切都是原先的样子。
门窗、地板、家具,都光洁如新;床罩、被褥还是从前的,但,是刚刚洗过的样子;衣柜里,她和他的衣物还在,左边是她的,右边是他的。
不过,临走那天,有一面窗纱被叶远鹏扯掉了,现在的,应该是新买的。
她看看墙上那只特制的石英钟——玉雕的白木兰,1点半了,她得去上班。
她走下楼,叶远鹏并没有在客厅,钢琴架上没有曲谱,只有一只旧手表,表蒙子碎了,只有表壳上的小紫鱼还完好。
她根本看不见自己脖颈后的文身,叶远鹏就在手表壳上(她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雕了同样的小紫鱼给她看,费了他俩三个晚上的时间。她挽起头发露出后颈伏在床上,他坐在她身边,把手表垫在枕头上,一笔一笔的画,一刀一刀的刻。
后来,她不耐烦了,他就扳住她,哄道:“这是我们的信物,不能半途而费!”
后来,她的脖子都酸了,他的手也划出两道口子,她就笑他:“笨得像头牛!”他不饶她,吻她雪白的颈,用舌尖轻舔她的小紫鱼,她知道,他又在故意撩拨她,他喜欢她迷离在他的逗弄中。
他总问:“我好吗?”她总说:“我没有比较啊!”
他越是气恼,就越是抱紧了她:“你这个坏蛋,小鱼妖精!”
后来,她脖颈上的小紫鱼破损了。
如今,他的紫鱼手表也坏了!
于紫俏不由自主地把紫鱼手表的表壳贴在自己脸上,听到脚步声,她就回头去看——叶远鹏端着托盘,把饭菜摆在餐厅的餐桌上,身上还挂了个围裙。
那个围裙不是我的吗?紫俏心想。他穿上怎么就成了围嘴,太搞笑了吧!
忍不住,她就笑出了声。
叶远鹏就瞪她,顺手摘下了那个“围嘴”,说:“来吃饭吧,吃完饭再上班,你是不是应该挂个电话,让方闻笛给你打掩护啊!”
紫俏真就给方闻笛挂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家中来了个表叔。
叶远鹏边喝粥边说:“我有那么老吗?”
“我见你的时候,就把你当解放军叔叔。” 紫俏看见自己喜欢的绿豆粥配着肉炒土豆丝和酱扒茄条,心情比较好。
叶远鹏夹了一条茄子,慢条斯理道:“不知你想过没有,与叔叔……是乱伦吧?”
“咳、咳、咳……” 紫俏又呛着了,她嘴硬道:“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是啊!人都有错的时候,有很多是迫不得已。你有没有过迫不得已的时候?就是在你舅父破产的时候吧,你来找我……其实,我很后悔,后悔乘人之危,不明不白第二次要了你。”
紫俏刚想说话,就被叶远鹏打住:“别再跟我提,那是场交易,我不爱听!”
叶远鹏说:“你好好吃饭,我讲,你听着就行了!”
紫俏边埋头吃饭,边支着耳朵听他教育:“你父亲一直想念你,他的身体并不是很好,血压也高,在部队搞科研是很艰难,很累的,需要一个男人满腔的热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是不会理解那个年代的那些人的……我的确知道姑父姑母与你做邻居的事,姑母托我查你的下落,我就告诉了她,即使我不说,他们也能查到。退休了,他们的心愿就是能在女儿的身边。”
紫俏的眼泪滴在绿豆粥中,叶远鹏不说,她也懂。
昨天,一整夜,她都没睡,她把妈妈留给她的照片和小时侯的衣物找出来,她抚摩衣襟上的茉莉刺绣,她就想起“彤叔看茉莉花”的眼神,她才懂,那眼神里究竟有些什么!
她对着照片说:“妈妈!爸爸来看我了!”
她喜欢彤婶,她身上有母亲的慈爱,可是……
紫俏难过了一整夜,当怨恨他们的时候,她就心疼愧疚;当感念他们的时候,她又心生不甘。原来既爱又恨的情感这样折磨人,就像炭火中煎熬的药,苦!
“怎么了,这绿豆粥还需要放盐吗?” 叶远鹏问。
紫俏放下粥,跑进洗手间洗脸。耳边传来叶远鹏的话:“我要出去一段时间。本想,在离开之前,和你商讨‘凤宝’的事,看来……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
叶远鹏开车送紫俏回台。
紫俏说了句:“再见!”
刚要推上车门,叶远鹏却一下握住紫俏的手,他问:“是不是心里又在骂我奸诈?知道很多事,却总是瞒着你,这一点,我是不如衾瓷。……我后天走,不如送我吧!我在家等你,还是中午。”
紫俏没出声,抽出手,转身走了。
她过马路的时候,听见有个行人的手机响起音乐,居然是叶丽仪的《上海滩》——多少年来,大浪淘沙中,这支歌依旧好听,令人心潮澎湃。
紫俏不禁接着哼唱了下去:“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湾,转千滩,也未平复此中争斗……
临行临别
叶远鹏离开燕阳的这天,紫俏并没有去送他。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想去,又害怕见到他,特别是怕在以前的家中,见到不发怒的他。
原来,他不发怒的样子更令人心慌。
前天,她把“紫鱼手表”顺手从“家”里带了出来。中午时,她边鼓捣这只破表,边思量:这个时候,叶远鹏还在“家”里吗?应该出发了吧!
方闻笛凑过来,跟紫俏说话:“师傅!下周,我就要回学校写毕业论文了,在广告部实习这么长时间,大家都很照顾我,我想,买些礼物,在走之前,送给大家,你看买什么合适?”
紫俏早就知道,她是要回学校的,但突然间听到这话,心里怅然若失,亲密的相处,转眼间就会分别,天下真是没有不散的宴席呀!
她想了想,说:“你还是学生,用不着花太多钱,实在想表心意,就买些小东西……像小饰品,小摆设之类的就行。”
“不如,你陪我去新世界商场吧,现在!” 方闻笛请求。
紫俏点头同意:“出去走走,也好!这么呆着,心里还挺烦的。”
新世界商场在武圣路上,他俩乘公汽去。途经紫俏的“家”时,紫俏特意向外张望,她看见“家”门前,停着那辆黑色的雷克萨斯,与她,渐行渐远。
买完礼物,还不到1点,她俩就在新世界商场闲逛,在一家新开业的钟表店门前,紫俏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方闻笛指着这店的招牌,笑道:“‘一表人才’,这名字起的,乱用成语!”
“呵呵,把中国文化糟蹋了!走,进去看看。” 紫俏拉方闻笛进入表店。
‘一表人才’还真有财,陈列着众多世界品牌的名表。
紫俏对这些昂贵的东西没有研究,方闻笛低声给她讲解:“这款是香奈儿的,……这款是欧米茄,……这款是江诗丹顿。
“这款是劳力士的潜水表!” 紫俏仅仅认识这一款,一激动,声音有点大,招来各色目光。有顾客的,也有服务员的,还带着藐视。
来这里并能买得起名表的顾客,非富即贵。他们从话里听出,紫俏不属于戴这种名表的阶层,多少有些瞧不起。
方闻笛气坏了,指着香奈儿的镶钻情侣表对服务员说:“把这款拿给我看看!”
紫俏也不拦她,好笑的看她摆谱,
方闻笛对名表和名钻特有研究,夸夸其谈,把小服务员给镇住了。最后,简直就是哑口无言。
“可怜的孩子!” 紫俏暗叹,并提示方闻笛,见好就收,赶路要紧。
这时候,在一旁观察他们很久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对方闻笛说道:“小姐,表是有灵性的物件,它有两种价值,一种是它在标签上标注的价格,一种却是你心中对它的情感,……我看你买这情侣表,一定是想和爱人同戴吧?但,刚才,你只是在关注它的品质是否与价格等同,却没考虑,你同你的爱人是不是都适合戴这款手表,……我们的设计师在设计情侣表的时候,最先考虑的是珠联璧合,也就是说,我们在用情侣表寻找一双登对的有缘人!”
这人说着标准的普通话。但,在北方的小城里,话说得太“标准”,太“普通”,反而觉得突兀,一听就不是本地人——
30岁左右,长得有点像韩国影片中,眼小却聚光的男主。并没有穿表店的统一服饰,“马克华菲”的短衬衫让他穿得随意,洒脱,还带着股子学派的气质。
“你是在告诉我,如果我和我的男朋友,其中有一人不适合戴它,就说明我们不登对,会没缘吗?” 方闻笛句句挑衅。
韩国男主并不生气:“有缘与否,在于心!有心就有缘,就像你,真对这表有心吗?”
方闻笛气结,好在他们表情控制得当,外人看来,只是朋友间的闲谈。
“也许你说得对。” 紫俏接了话,“有心就有缘!世上的万事万物都可能与我们有缘,我们需要量体裁衣,这‘一表人才’的门槛太高了,我们对它真是无心,所以,抱歉!”
紫俏拉起方闻笛就走。
“等等!谁说我们家门槛高的,我家……” 韩国男主紧追不舍,仿佛不把这买卖做成,誓不罢休。
韩国男主指给紫俏看:“这个柜台里全是2000元以内的手表,质量也是过关,……这里是手表维修中心,分为品牌护养和杂牌修理。”
紫俏正想着,这外地人的经营理念可真值得燕阳人学习,当听到“杂牌修理”,心中一动。
她从手提袋中拿出“紫鱼手表”,说:“我正好有一只坏了的表,你家能修吗?”
韩国男主像接受考验似的,接表来看,半天才说:“你,你要如何修?”
“很难,是不是?” 紫俏笑得有点坏。“你是不是想问我,还能留哪些零件呀!”
方闻笛也来了精神,可找到一个问题来难这个韩国男主啦!
“你们稍等一会儿。” 韩国男主进维修中心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说:“我想,只要能留下刻有紫鱼的表壳,你就能满意吧?”
紫俏点了点头,问:“需要多少钱?”
“至少2000元!” 韩国男主回答。
方闻笛说:“太贵了!我们只是换零件!你不是说……”
紫俏阻拦道:“跟买新的也没什么区别了,但,我要质量!”
“你一星期后来取。” 韩国男主随手递给紫俏一张名片,上面的姓名是手写体——贾儒。
于紫俏在一星期以后,接连做了好几件事。
一是:送走了方闻笛;
二是:取回了‘修好’的“紫鱼手表”;
三是:接叶远婷出院;
四是:韩风告知她,衾瓷和远婷已经办完了离婚手续。
韩风代表叶远鹏参加了“这项活动”,他是这样描述的——
当叶远婷展开离婚协议书,衾瓷的母亲就落下了眼泪,她说:“等我离开后,你们再签字吧,我看不到,就当它没发生,在我心中,你还是我的儿媳妇。”
叶远婷对衾瓷喊了声:“老公!”
俩人的眼圈就都红了。
叶远婷说:“很久都不这样称呼你了,刚结婚的第一年,我总爱这样叫你,你也总‘老婆’、‘老婆’的回答……可是,在我心中,始终有一个结,在你心中也总有挥不去的身影,所以,我们走到今天,谁也不怨!”
衾瓷说:“你应该怨的,我同时辜负了两个人!”
叶远婷提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她把笔交到衾瓷手中,道:“你只辜负了紫俏,并没有辜负我,我心里最清楚!其实,老话讲的真对——强扭的瓜不甜!你之所以能够娶我,是我一直在极力的争取,制造各种机会,……太懂得如何去爱,反而就不会爱了。”
等衾瓷签字以后,叶远婷笑着对衾瓷说:“我们离婚后还是朋友,你可以重新追我。不过,叶小姐是很难被追到的!”说完,泪水打湿了她的笑容。
紫俏每当想起叶远婷,就会联想到叶萍——“彤婶”的真实名字叫“叶萍”。
以前,舅妈曾告诉过紫俏,同她父亲结婚的女人叫叶萍。
“彤”!吴一彤!那是紫俏亲生母亲的名字。
如果“彤叔”是在为她留念,那叶萍为什么能心甘情愿地用“彤”呢?
爱的境界到底有多高,紫俏参悟不透。
周末的一天,叶远婷在离婚后,第一次约紫俏出来逛街。
中午,在“欧罗巴”西餐厅休息的时候,紫俏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叶家人”上引。
当讲到自己姑妈的时候,远婷叹气道:“记得上次逛街,我们买了相同的衣服吗?我买给姑妈的那件买大了,姑妈没有以前胖了,本来在省城呆的好好的,偏偏搬回燕阳住,一定又是迁就姑父。”
“哎,对了,紫俏!听姑妈说,她现在住在‘魁星’高层,你家不也在那儿吗?” 远婷又说。
紫俏心有所思,半天才回答:“我还真不知道有姓‘叶’的邻居,以后,得注意点,也许哪个经常见面,却不知姓名的邻居就是你姑妈呢!”
远婷就笑:“你呀,真得注意,将来,那也是你的姑妈,不,现在应该就是!我哥可亲口承认的,你不能再抵赖!”
远婷是指医院里叶远鹏对‘衾瓷妈妈’说的那番话。
紫俏硬撑着,说:“你哥在替我解围呢。”
“算你狠,连小姑子都不认,当你的小姑子,可是我吃亏呀,我可比你大!” 远婷觉察出哥哥和紫俏之间存在嫌隙,也不深问,一笑而过。
紫俏说:“该买的都买了,吃也吃饱了,下一项,我们该各回各家了!”
远婷要送她,紫俏说:“不用,这附近有一家发廊,我去那儿,剪完刘海儿再走。”
远婷眼神一亮,果决地说:“我也去,我要把头发剪短,剪成念书时的那种。”
“都已经留到肩上了,多可惜。现在可都花钱接长发呢,别干傻事!” 紫俏想到了衾瓷!她为他留了长发,如今,也是为他断了青丝和情思吗?
终是拗不过远婷的主张,紫俏把她带到“飞丝”发廊。
紫俏剪的是弯生生的如新月弧线的齐眉刘海,波波澜澜的卷发垂肩逸洒。
远婷浓眉杏眉,剪短了烦恼丝后,就是活脱脱的奥黛丽?赫本。
姐妹二人临走时,还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为远婷剪短头发的大工——长得像男影星陆毅,又比陆毅性感。
远婷刚走出发廊就笑骂道:“于紫俏!我可知道你喜欢哪一款了……”
紫俏还嘴,说:“你没听我叫他‘阿弟’吗?”
“‘阿弟’怎么了,我还听说过‘姐弟恋’呢!” 远婷调侃,并接听了一个电话。
紫俏依旧色迷迷的抒发着情怀:“我倒是喜欢‘兄妹恋’,如父,如兄的爱人才安全!哎,有首诗在网上可火了,我念给你听——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远婷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紫俏,说:“我哥让你接听!”接着咯咯的笑起来,笑弯了腰。
叶远鹏在电话里说:“你恨我比你大了8岁吗?我等你,等你长大!”
千千阙歌
龙宝和凤宝要回家了!
谢宁的父亲已经出院,谢宁在家里,等着宝贝们回家!
清晨,紫俏给龙宝穿上白色T恤,配上背带牛仔短裤,把油黑的小分头一边撇。
“真帅!”紫俏“叭”的亲上一口。
她从自己小时候的衣物中,翻出一条八成新的粉裙子,给凤宝换上,并在凤宝的娃娃头上别了个蝴蝶发卡。
紫俏说:“一会儿,我们去和彤爷爷、彤奶奶说声再见。凤宝不许耍赖,不许粘着爷爷不下楼,爸爸和妈妈在家等着呢,买了好多好吃的!”
敲开每天都不知折腾多少遍的门,彤爷爷和彤奶奶在客厅等着孩子们。
彤奶奶一手搂着龙宝,一手搂着凤宝,细细的叮嘱:“回家以后,不兴吃太多小食品,小食品吃多了可不长肉,……龙宝别再揪妹妹的小辫了,龙宝最听话!……周六的时候,奶奶就做香香的饭,等你们回来!”
紫俏说:“放心吧,彤婶,我每星期都接他们回来,石磊要过来跟你们道谢,我没让……”
彤婶回身取来事先准备好的两匝红线——每匝红线上都绑着百元的人民币。
她分别把“线”挂到两个宝贝的脖子上,说:“这可有讲头,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带上这个,跟彤爷爷和彤奶奶,走得长远!”
“凤宝的裙子真好看,彤爷爷的茉莉花怎么跑到小坏蛋的身上了?” 彤叔轻轻抚摩凤宝裙角的茉莉刺绣,眼里有泪光,亮闪闪的,像雨雾中的松柏,本是硬朗的枝叶,却沁含了水珠的柔情。
紫俏心里有准备,道:“我小时侯的裙子,妈妈买的,总爱绣上茉莉,就那么小小的一朵,连带着衣服都像是沾染了花香,一直香到现在。”
“香到现在?香到现在……” 彤叔低声重复紫俏的话,走上阳台。
阳台上,那盆茉莉,花开满枝桠,谁,还能香过她呢?
天赋仙姿,玉骨冰肌。向炎威,独逞芳菲。
谢宁家在五楼,紫俏手里拎着孩子的衣服、玩具,连拉再拽,可算把两个小家伙“运送”上楼。
“哎呦,天啊!我们可算到家了,你蘑菇什么呢?就不能到楼下迎迎我!” 紫俏唧唧呱呱地抱怨着。
谢宁的两只手油乎乎的,还用“二指禅”勾着水杯给宝贝们喂水喝,她说:“要怨就怨石磊,没事儿找事儿,我从早晨六点忙到现在,……快点!把电视打开,再弄点玩具,让两个‘做祸精’老实一会儿,你给我搭个手。”
紫俏按“最高指示”操作后,随谢宁来到厨房,她嘻嘻的笑:“真是用不着!我也不是外人,准备这么些好吃的欢迎我,太隆重了吧?”
“把你给美的!不是给你的,一会儿来客人,你把那葱给我剥了。” 谢宁 “咚咚”地剁着肉馅儿。
紫俏做家务比谢宁麻利,她把堆在厨房地上的蔬菜一样一样地洗净,该切段的切段,该切丝的切丝,分别码到圆盘里。
谢宁的肉馅儿剁好了,就忙着和面。
紫俏问:“是谁呀?这么的大面子,让我家的大厨既包饺子又炒菜!”
“衾瓷和他的小学同学!据石磊讲,那两个同学都认识你。” 谢宁说。
菜刀差点划到紫俏的手,紫俏试探道:“请他们干什么?”
谢宁说:“为了联系业务呗!衾瓷帮石磊办理开电脑店的一些手续,遇上了他的小学同学,这些天没少帮忙,几个人称兄道弟的……衾瓷好象还联系了一个税务局的朋友,他要帮石磊争取一个税控的工程,弄好了,咱们的电脑店就能来个开门红!
“不是三个月后才开业吗?”紫俏问。
“傻丫头,等开业?那税控的工程,说不上被谁给拿下了。” 谢宁改变了话题,正色道:“紫俏!凤宝放在我这,就是我的女儿,你别顾及她!这些天,据我观察,衾瓷比从前有担当了……你们俩到底是青梅竹马,而叶远鹏也没个真心,我看……”
紫俏半天不出声,蹲在地上剁大葱,辣的眼睛里全是眼泪。
石磊领着衾瓷和他的两个同学在下午两点钟才到,说是又去了一个什么地方,四个人风尘仆仆的。
紫俏开的门,衾瓷并没惊讶,他知道她在这儿。
两个同学,紫俏只记起来一位——老院子的小伙伴,外号叫“虎头”,就是在小的时侯,因为紫俏,跟衾瓷打架打得最凶的那个。
他们的到来,吵醒了龙宝和凤宝的下午觉,紫俏整理床铺的时候,衾瓷走了过来,在一旁看。
龙宝趴在地上玩电动车,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拽起了紫俏的裙子,一蹦一跳地笑闹着,紫俏急得跟孩子抢裙子。
最后,还是衾瓷解开了抓在紫俏裙子上的小手。
紫俏拍了拍龙宝的小手,说:“你不是挺乖的吗?怎么就闹起来了,打你个‘人来疯’!”
衾瓷也伸出一只手来,说笑着:“从没跟你说过重话,那天,我在电话里胡言乱语的,你……打一下,算赔罪!”
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啊!
小的时侯,牵着她,保护她,做童年的冰花;
少女时,抱过她,给她一个初恋的神话;
那指尖上的纹理,如圈圈的涟漪,曾抚过她的眉弯,可也弃了前盟,痴缠着别人的气息。
而她?也是如此!
叶远鹏告诉她一个词,叫做“迫不得已!”
她把自己的纤细的手伸了过去,放在衾瓷的手掌上,轻声说:“我没怪你!”
而后,就轻轻的滑开。
饺子和家常菜摆上了桌,大家齐入席。
紫俏忙着喂孩子,谢宁忙着拿酒端菜。
这种家庭聚会,忙活的是女人,吃喝的才是男人。
衾瓷挨着紫俏坐,开始还与哥门们喝酒,后来,就和紫俏一起喂孩子吃饭了。
“虎头”挑理:“衾瓷!我说你什么好啊,从小就这副德行,紫俏是把你给吃定了!”
另一个同学说:“帮老婆可以,但,酒一口都不能少,我可下去两瓶了!”
衾瓷举杯就干,说:“还跟我叫板,你就放心喝吧,我后撵都来得及。”
“瞎说什么,我可不是他老婆。” 紫俏辩解。
看来,这两个同学对衾瓷和紫俏之间的事是不了解的。
这时候,谢宁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小白菜汆丸子。
紫俏转身喂龙宝时,凤宝就用小手扳倒了汤碗,多亏衾瓷反应快,那么一挡,热汤全洒在自己的手臂上,凤宝只是淋着了左腿,否则,即会全扣到凤宝的白脖子和嫩胸脯上!
紫俏和谢宁全都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查看伤情,找烫伤膏。
衾瓷的胳膊烫红了一片,好在凤宝无碍。
衾瓷看见凤宝的小腿上有一块深红,以为是烫伤,用手一摸,却是胎记。
他知道,紫俏的腿上也有这样一块胎记。
他再次细细地端详凤宝,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谢宁怀孕时,他和石磊经常通电话,石磊从没说过双胞胎的事。
谢宁满月时,他要去看看,石磊推说,谢宁在岳母家,不让他看。
衾瓷没有再回饭桌,推说烫伤太疼!让石磊陪着客人。
他斜靠在沙发上,把凤宝放在胸前,坐着,看着,叹气,又亲了亲。
衾瓷的“烫伤”真重!直到他的同学走,他仍坐在那里。
“虎头”临走时,对紫俏说:“前两天,有人到文圣西路,就是原先老院子的方位上,打听一个叫‘李儒绣’的老太太,我妈说,‘李儒绣’就是‘紫俏’的外婆!当时,我也不知道你的下落呀……”
紫俏很疑惑:“能是谁呢?如今,还有几个人记得外婆的名字!”
“当然会有,就像我记得你!总不会忘。” 衾瓷说。
说这话时,他俩正行走在华灯初上的长街,衾瓷送紫俏回家。
“记得吗?大学时,我总是这样送你。”衾瓷问。
紫俏说:“一晃儿都六、七年了,再一晃儿啊,兴许,龙宝都会送女生回家了。”
“他会送凤宝回家的。但,我不希望他如我一般,弄丢了最宝贝的青梅!” 衾瓷的话有所指。
“比喻不恰当,他们可是……”当紫俏看见衾瓷的表情,就不再说下去。
“紫俏!”衾瓷喊,紫俏作答。
“紫俏!”衾瓷再喊,紫俏再作答。
千言万语,如哽在喉!
“这些年,我从没问过‘你好吗’,我希望你好好的。可是,我知道,你不好,我试探过多少次,你总滑得像鱼,逃似的溜走,如今,我不想再问了,还是那句话——我要你,包括你的一切!” 衾瓷握住紫俏的手。
月婆婆正把满盘的清辉照向这里——月上柳稍头,人约黄昏后。
是了解,是请求,也是誓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月影下的相知相许就如同那首千千阕歌——漂亮的悲伤!
如果你喜欢,就轻声地,一起唱!
眼睛秘密
大清早,张总就让业务部向“梧桐”发传真,协商广告的初步事宜。
叶远鹏虽然不在燕阳,叶远婷虽然还在休养,但,“梧桐”的工程依旧按部就班,“宣传工作”由副总——肖慧云负责。
中午时分,广告部把计划书拟订完毕,并定于——后日上午9:00,由肖慧云前往广告部签署合同。
业务部的黎娜为此事忙了好几天,可能是受到“梧桐”副总——肖慧云的刁难,再加上马不停蹄的修改合同章程,一上午没歇气,简直就要崩溃了。
她跟紫俏悄悄地说:“广告这一行当,就不是“好人”能干的活。你说说,前楼的编辑和记者多风光,到哪,哪尊重,我们广告部可好,妈呀!跟这些有钱的大爷打交道,像卖身给他们似的,不给你扒层皮,这广告就是谈不成。”
紫俏就笑:“可不是吗!天天喊着创意、创意、再创意,我撞个满头包……《小澜逛街》不还是小家碧玉,登不了大雅之堂吗!”
“哎,我可跟你说,你心里有个准备,“梧桐”这活,可不是好玩的,只冲肖慧云!就不能得好……信我话,你就别接,找个理由,推脱一下……策划又不只你一人,张总爱找谁找谁!”
黎娜的话捅到紫俏的心坎上,“梧桐”的活,只冲叶远鹏,她也不想接。可用什么理由推脱,她还没想好。
不过,她比较恐惧——在张总的谆谆教导下,自己一下子热血沸腾,舍生取义的事,是能干出来的。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外宣部的张泽看见紫俏后,就想起一件事儿来,他不好意思地说:“这几天往省台发稿,把我给忙糊涂了,有一件事,忘了转告给你……你在南京是不是有个安姨?”
“有啊!你怎么知道?” 紫俏问道。
安姨是吴一彤的表妹!
究根源,还得从紫俏的外婆论起:李儒绣的四叔李崇安在解放前牺牲,留有一子李忆安,李忆安比李儒绣小了10岁,生活在南京,身体不是很好,他的独生女——李安妹,也就是紫俏的安姨一直陪伴在左右。
张泽说:“你安姨打电话找你,打到我们部里去了,可能她并不知道你已经调换了工作。实习生接的电话,也没给说明白就挂了,你再往回打个电话吧,别是有什么事……”
紫俏的心突突乱跳,外婆去世后,她很少与安姨联系,这时候打来电话,是不是四爷爷不好了?
紫俏糊思乱想,连饭也没吃好。
她拨打安姨家里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这时,紫俏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舅舅吴一赫打来的,紫俏心想:可能真是出事了!
可电话里却传出舅舅喜悦而神秘的声音:“俏俏啊,你下午有没有空,抽时间回家一趟吧,我让你见两个人!”
紫俏回到舅舅家,看见外婆的遗像前燃着三柱香,袅袅清烟,沉沉思念。
屋内站着陌生的一男一女,男的,约40左右岁,儒雅斯文,女的,看不出年龄,却像是混血,他们细细端详着紫俏,紫俏也好奇地望向他们。
“紫俏啊!这是你大哥、大嫂,你在台湾的大爷爷家的!” 紫俏的舅舅吴一赫说道。
“台湾的大爷爷!” 紫俏愣愣的,“大哥,大嫂”叫得也不自然。
那位“大哥”就笑,金边的眼镜后,眸光清亮,他说:“紫俏!我听说,你的名字是姑婆起的,‘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多好的含义!我叫李思源,饮水思源,源在中华!”
紫俏听他说出咱们敬爱的毛主席的诗句,心生好感,又听到他称自己的外婆为姑婆,倍感亲切。
原来,当年李崇文去向台湾时,带走了一儿一女,即是李儒绣的堂兄堂妹——李儒国和李儒贞,如今,李儒国已经去世,李儒贞健在。
李思源是李儒国的长孙,在瑞士做钟表生意,并娶妻生子。
李思源说:“爷爷思念家乡,最惦记姑婆,他说我长得像姑婆,特别是眼睛。刚才,在姑婆的遗像前上香时,我也发觉,我像她。等看到紫俏后,我又觉得,姑婆的眼睛活着,在紫俏身上。”
紫俏的嫂子叫“露西”,她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告诉紫俏:“你哥哥喜欢你,你有,同他一样的,漂亮的眼睛,别人没有!”
紫俏想起了安姨的电话,道:“你们是不是通过安姨才找到我们的?安姨给我打过电话,可能就是为这事儿!”
“思源并不知道——他还有个安姨。他是通过一个朋友,才找到我们的。而我,又通知了你安姨!你安姨打给你电话,是想告诉你,她就要回燕阳了,让你接站,结果却没找到你。她已经打了电话给我,晚间就能抵达。” 紫俏的舅舅解释。
紫俏赞道:“思源哥哥的朋友还挺厉害!”
李思源说:“是够厉害的!说起来,还跟你的眼睛有关!”。
“我的眼睛!” 紫俏更惊奇了。
李思源玄妙的问“你去过我的表店吧?就是‘一表人才’!”
紫俏似解非解地说:“我去过。我在那儿修了表,还遇见一个叫‘贾儒’的人,难道是他?”
“正是他,他认得你的眼睛。那天,他是不是缠着你,要了张名片?” 李思源问。
紫俏答:“是呀,他说是为了做售后服务,方便与顾客的沟通。”
“因为你的眼睛,他记住了你的名字,并到姑婆曾经的住所,调查出——于紫俏就是李儒绣的外孙女!顺藤摸瓜,我就找到了你们,不过,我没敢先找你,怕你不认我!” 李思源开心地笑。
紫俏觉得,思源笑起来,蛮好看的,眼睛就像月半弯,会说话,隐着情,含着神,自己的眼睛也是这样子的吗?
“可是,他怎么会认得我的眼睛” 紫俏越来越迷惑。
李思源沉思片刻,说:“还是让他来告诉你吧,我说,不合适!”
当晚,安姨回到燕阳,住在紫俏家中。
第二天,李儒绣的孙女,紫俏的表妹——吴小燕也赶回到家中。
李思源要带着妻子,带着爷爷对故土的思念,回乡祭祖。
紫俏也终于找到推脱“梧桐”广告策划工作的借口——她请了干部假,要和家人们一起,回李家坡!
李家坡——燕阳的乡村——曾经有李家老宅的地方。
故人归来
李家坡——连绵山峦间的一小块平原,位于燕水的上游。村落以山为屏,以水为伴,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曾经有土匪出没的高岗——顾月岭,已经被农民承包下来。庄稼、果林、山鹰、野禽各领风骚,成了此处真正的主人。
李家老宅如今已是李家坡小学。书声中,博学和仁爱世代相传。
李家三爷——李崇逸这支血脉,一直生活在此,四代为农。
李儒田早已经去世,他的儿子——李农承包了大片的种子田,开垦了荒山,他的孙子——李宁从农大毕业后回乡,办起了花卉养殖,已见效益。
为了返回李家坡,紫俏的舅舅——吴一赫张罗着借车,要借台面包车,好装得下一家子人。
思源阻拦,说是“有车,有司机”。
果然,清晨时分,贾儒开着一辆加长款的子弹头,来接他们。
思源没做更多的介绍,只说,贾儒是他的好朋友。
李农和李宁父子俩,早已在村口等候。
见面的情景是泪花中含笑——李家的子孙回家了!沧桑也阻隔不断华裔的血脉!
紫俏、小燕、李宁早就相熟,三个人躲到一边说话。
紫俏询问道:“李宁,你女朋友呢?”
李宁说:“姐,别再提她,人各有志!等明个,你给我介绍一个吧。”
“宁哥哥这么帅,还用等人介绍?不是有个叫‘甜甜’的,总在QQ上给你发情书吗?据说,还是你的同乡,你到底有没有同意啊?” 小燕调侃道。
李宁瞪圆了眼睛,吓唬小燕:“你怎么知道这个?一定有奸细,你快招,不然,我把你给仍到仙人掌上去。”
“你敢?你竟然还提这事……” 小燕最恨被人说起“仙人掌”事件,与李宁闹成一团。
小燕在穿开裆裤时,来过李家坡,而且被李宁撞倒了,一屁股坐在仙人球上!伤势不是很“重”,就是苦了舅妈——把哇哇大哭的她,翻卧在膝盖上,一根又一根的拔刺,就像是给大刺猬做美容手术。
贾儒停好“子弹头”,走了过来,问紫俏说:“你的手表还好吗?没生病吧!”
“它可不敢再生病了,你的医疗费实在是贵!” 紫俏觉得他挺神秘的,等待他为自己解释疑团。
贾儒夸张的叹气道:“是够贵的,何止是两千元!换作旁人,给二万,我都不给修!”
紫俏不高兴地说:“口气这么大!诓骗谁呀!一会儿,我就问思源哥哥去,是他的店黑,还是他的伙计黑!”
“我可不是他的伙计,我是他小舅!” 贾儒斜睨紫俏,那意思是说,我也是你小舅。
紫俏气结。
思源赶紧过来解围:“论辈分,他是我小舅,论年龄,我是他哥,他一高兴,就拍我肩膀喊我‘哥们’。紫俏!他逗你呢,你叫他名字就行!不过,修表的事,你得好好谢谢他!”
贾儒说:“要说谢, 你得告诉我,那块男表是谁的呀,破成那样,你还修,有故事吗?我爱听!”
“不如,我们互换故事来听吧” 紫俏提议。
俩人约定——祭祖回来,再谈!
李家的祖坟在顾月岭的向阳处,正所谓“左青龙,右白虎。”
他们按辈分,按长幼,分别磕头礼拜。
思源、露西、紫俏、李宁、小燕站成一列。
贾儒站在队伍的最后,独成一列。
芳草萋萋,清烟缭绕,肃穆、凝重。
回去的路上,李农指着一片方方正正的田地说:“你们三太爷爷曾在这里,带着长工们耕种……如今,我把这块土地买了回来……这边是玉米种子田,已签了合同,秋天里,种子公司派人来收购!”
李农又指着一片矮小的绿苗对紫俏说:“这是毛豆,大部分都熟了,你妈妈下乡那会儿,就爱吃烧毛豆……”
李宁和贾儒到地里劈苞米,摘毛豆,紫俏、露西和小燕也跟过去帮忙。李宁就喊:“城里妞们,小心着点!苞米叶子也能划伤人的。”话音刚落,小燕就被划破了胳膊。
紫俏对一片大葱感了兴趣,她笑:“咦!大葱开花也好看啊!”
贾儒就在大葱尖上捉住了一只蜻蜓,还是个“红辣椒”!
晚间,吃完了正宗的农家大铁锅里出来的饭菜,李宁带着思源、露西、紫俏、小燕和贾儒去果园。
果园里,桃树、杏树、李子树都结了果,西瓜圆,香瓜肥。
他们说笑着摘果子,又打来井水清洗。
井水真是凉,冰得沙瓤的大西瓜,如清凉的蜜!
紫俏爱吃,却不敢多吃。
那次,在凤凰山,袁鹏就用井水冰西瓜,紫俏不听劝告,多吃了两大块,结果,胃疼了好几天。
现在,虽然没人看着她,但她还条件反射地不敢破了 “规矩”。
不过,那次胃疼也有好处的,她用井水洗衣服时,袁鹏就接了过去。
玩累了,大家就散在果园四处休息,满天的彩霞才刚刚散开,一轮新月就悄然而来,半隐在云的面纱中。
紫俏在吊床上闭着眼睛,听那乡野的蛙声,心旷神怡!她要抛开一切烦恼,什么都不去想,把身和心都交与世外桃源。
她嘴里哼起了歌:“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才隐居在这沙漠里……”唱到这,她就打住了,她跟自己赌气似的,在吊床上翻了个身,差点把自己给扣到地上。
吊床忽忽悠悠了半天才算平稳,她吓得不轻,抚抚胸,换了首欢快的歌,再唱“……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
“‘圣僧’是谁呀?表的主人?” 贾儒站在紫俏的吊床前。
紫俏仍旧闭着眼睛说道:“此问题推后,先告诉我‘你怎么认得我的眼睛’?”
贾儒抬眼看了一眼月色,道:“我懂得欣赏月色的时候,就认得你的眼睛,不过,当时只知道,有这双眼睛的人叫‘李儒绣’!”
紫俏倏地睁开了眼睛,贾儒正俯视着她。
贾儒笑道:“我才知道,我父亲,准确地说,是我的义父,为什么会对照片上的明眸念念不忘!原来,真是美,动人心弦的美。就像那月亮,每晚都出现,但却百看不厌,她总在变化中,述说如玉的圆润,如水的多情……”
“你……你义父,是那个军官吗?” 紫俏问,心中开始明晰。
贾儒却有些意外,道:“你听你的外婆提起过?我以为,没有人再会知道。”
“我只知道,外婆和一位国民党的军官订过婚,外婆只跟我说过那么一句,就不再提起。” 紫俏回忆道。
外婆之所以跟她说起陈年往事,是因为,当时,她和衾瓷分了手,外婆开导她:“俏俏,每个人,都有一段往事,或者是一个遗憾,学会遗忘,坚强的向前走。”
贾儒说:“我义父已经去世,你外婆的照片也随他而去!他一生未娶,不是不想,而是看不上其他的人。50岁那年,他收养了我,他和思源的爷爷是好朋友,……我本意,不想再提起此事,但却看见了你的眼睛……”
“我以为,只有在小说里,才能找到美丽而伤感的爱情,原来,它是存在的……” 紫俏悠悠地说。
贾儒有些诧异:“你急切的想修好那只刻有紫鱼的破表,难道不是因为情,我说过,有心才能有缘,你有心,所以,才修好了那只表!”
“我没有想过,只是心疼那表,怪可惜的。” 紫俏为自己辩解。
贾儒耸了耸肩,无奈的说:“如果知道是这样,我就……你知道吗?那只破表除了刻有紫鱼的表壳外,没有一处是好的,根本就修不了……因为款式太老,想找个匹配的也难,没办法,我试了试我的手表,结果真是有缘,我把我的表拆了,换给了你……”
“啊?真是!我不知道,……真是谢谢你!你的表很贵吧?” 紫俏连声感谢。无意中,欠了个“大人情”,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贾儒逗她:“就当舅舅送你的见面礼吧。唉,我本意是想成就一段佳话的!”
夜里,下起了雨。
家燕们回巢,抖落一串串水珠儿,在梁间相拥着入眠。
硕大肥厚的芭蕉叶迎着夜露,“滴滴答答”轻唱到破晓,才优雅地谢了幕。
吴小燕早早地就起床了,要到李宁的花圃看同学—师诗。
紫俏也赶紧跟了过去,并问:“你同学怎么在这?”
小燕说:“姐,你们那一拨毕业生多幸运呐,还能享受分配工作的待遇,我们80后,找工作太难了,师诗是学园艺的,家里也没能耐,园林管理处那样的事业单位,根本进不去,……结果,我就介绍她来了这里。”
“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紫俏担心的问。
小燕胸有成竹的说:“我都想好了,我去私立学校不也能教英语吗?教好学生才是根本,我要用事实去证明,我,小燕同学,是个人才。” 小燕清了清喉咙,学葛优的腔调说:“二十一世纪缺的是什么?缺的是人才!”
姐俩哈哈笑着来到了花圃。
来花圃批花的花贩天不亮时就来了,这时,早已经运送鲜花离开了。
紫俏在百合花间看见了师诗,垂直的长发,随意的系了个丝带,笑颦如花。
她拾拣着被刮散落地的花瓣,放入臂上的篮筐里,她珍惜花,花也美丽了她。女人的美没有衡量的标准,但懂爱的女人往往是最动人的。
李宁站在角落里怔怔的看着,竟没注意到紫俏和小燕的到来。
小燕对紫俏耳语:“李宁身边的奸细是师诗!不过,师诗才不想看他的QQ呢,是李宁故意给她看,想激她,可她才不上当呢,什么‘香香臭臭’的,她就是不着急,不吃醋,……”
紫俏明白了,为什么李宁不想再提曾经的女朋友。
可是,为什么有人能遗忘了过去,有人却是终此一生的铭记呢?
她又会是哪一种呢?她困惑!
不过,她坚定了一点:假期过后,她要接“梧桐的广告”。
那是她的工作!
她所认识的年轻人,都在接受挑战,她也不会示弱,只有超越一个又一个的障碍,才是红得发紫的百花俏!
赶集偶遇
在李家坡一晃儿住了五天,紫俏和大家都快玩疯了,他们漫山遍野的逮野兔,捉山鸡,如果野禽们会讲话,一定会喊“狼来了!”
还好——明天,他们就要离开了。
小燕计划去应聘英语老师,安姨要回南京照顾父亲,思源和露西打算先回台湾,再到瑞士总店处理一些商务,而燕阳的‘一表人才’,生意已经进入正轨,由贾儒帮他们打理就行。
贾儒却对思源说:“我看店里的亮子挺准诚,可以逐渐放权给他,……可别给我绑在店里,我受不了约束。”
思源说:“我早就预想到你会推脱,也真是拿你没办法,你闲暇有空时,去看看总行了吧?”
“我尽量!”贾儒回答。
紫俏不明就里:贾儒不是很闲吗?
李宁说“今天有集市”,要带着大家去赶集。除了思源不去,其他人都积极响应。
集市离家比较远,他们弄来了三台自行车,要骑车前往。贾儒骑车带紫俏,李宁骑车带师诗,小燕骑车带露西。
他们还没到达集市,远远的,就传来敲锣打鼓的喧闹声。
通向集市口的一段路是个下坡,有些陡,贾儒未勒刹车闸,就冲了下去,紫俏赶紧把手扣到贾儒的腰上,贾儒调笑道:“早知道如此,刚才就应该快些骑……”
紫俏拍打他的背,道:“不听话的马车夫!”
等贾儒和紫俏到达集市后,才发现,李宁和小燕的两台车落在后面,不见了踪迹。他俩只好站在集市口,边吃炒冰,边等他们。
紫俏冷不丁看见离他们10米远的地方,扯着横幅:“燕阳市中心医院送药下乡”。原来,锣鼓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并且还有电视台的同事在录像,有一个院领导模样的人正在接受采访。
真是巧!紫俏刚想过去打声招呼,耳边却传来一声呼喊:“让开,让开,快靠边!……露西,快跳下去!……”
一辆自行车从紫俏身边擦身而过,“嗖”地冲向前方,前方——密集的人群!
“小燕!”紫俏叫喊出声,贾儒追了过去。
说是迟,那是快,听见喊声的人们纷纷让开道路,却有一只“呆头鹅”,还穿了件白大褂——目光痴呆,怔怔的,也不知看向哪里。
等他发现“大事不好”!危险已经袭来——
小燕的自行车冲着他奔去,接着传来:“哎呀,哎呀!”
“你,你,你,……干什么!”
出事地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紫俏跑到那里,分开了人群,看见——那个“呆头鹅”居然是韩风!
原来,他随医院下乡来了。
自行车摔倒在地,韩风和小燕脸红脖子粗的对立站着。小燕好像并没受伤,只是韩风白大褂的前襟,也就是两腿之间的位置上,印了个车轮的痕迹。
韩风嚷嚷着:“我越躲,你越撞,……对着我,还瞄准了撞,……怎么着,有仇是不是!……”
小燕不甘示弱:“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个大下坡,我又刹不住闸,我下车就说对不起了,你不也没受伤吗?”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受伤?我……” 韩风看见了紫俏。
紫俏跑过去,扶起了自行车,拉过小燕说: “韩风!这是我妹妹吴小燕。”
韩风问道:“刚才,你全看见了?”
其实,紫俏只看到“开头”,没看见“结尾”,但她却故意,肯定地点点头。
韩风顿足捶胸:“我这形象,全都毁了!”
“其实不能都怪我妹妹,刚才,你是不是又看见哪个靓妞发呆了?” 紫俏说完这话,韩风就不再言语。
下乡医疗队中午前就离开了,韩风并没有走。因为,紫俏说要“请他喝羊汤”,并介绍自己的家人给他认识。
韩风一上午也没干别的,他替叶远鹏“监视人”来着。
他瞄见紫俏身边有个小眼睛的男人,不离左右,俩人在集市上有说有笑的闲逛,心中很是不爽。
吃饭时,他故意说道:“昨天,远鹏回来了,远婷和我给他接风,找你也找不到,原来你躲到这里了!……远鹏,不高兴,我看出来了。”
小燕接话道:“他高不高兴,跟我姐有什么关系?我警告你:再提‘叶远鹏’,我就……”
“小燕!不许乱讲话!”紫俏制止她的话。
韩风也不依不饶:“我就提,你能把我怎么样,还想用自行车撞我?……等明个,‘梧桐山庄’建好了,远鹏就把你姐接过去住,你再想见你姐,还得求我!”
紫俏瞪着眼看他俩打架,心想:我可不管了,你俩拿我当引子,真正目的是吵架。
他俩越吵越有意思:从‘叶远鹏’吵到‘自行车’,从‘自行车’又吵到‘星球大战’,贾儒、李宁、师诗、露西听了个目瞪口呆。
后来,韩风就说:“你这个臭丫头,长得丑、脾气坏,将来嫁不出去!”
小燕就说:“你是有眼不识金香玉,和叶远鹏一样,将来一个媳妇也娶不着!”
贾儒用手指揉了揉耳朵,道:“叶远鹏?是梧桐山庄的叶远鹏吗?”
“当然是,叶氏集团的总裁。” 韩风傲慢的回答。
其实,叶氏集团的总裁不是叶远鹏,而是叶远鹏的父亲。韩风是在吹牛。
贾儒看了紫俏一眼,对韩风说道:“我与叶远鹏打过交道,觉得他很会交朋友,今天遇到你,证实了我的想法,他的朋友,真是维护他!”
“你不是台湾人吗?远鹏与你……” 韩风怀疑的问。
贾儒笑了笑,淡淡道:“他聘我,设计‘梧桐山庄’”。
“原来,你是远鹏高薪聘请的建筑师,真是久仰!” 韩风怪异的说,并用复杂的眼光瞅着紫俏。
紫俏也很震惊,不过,没露声色。
她让服务员重新热了羊汤,闲谈了一些李家坡的见闻。
韩风闷头喝了一碗羊汤,等紫俏再帮他盛汤时,他低声问紫俏:“你什么时候回去,什么都不要了?”
紫俏把汤放到他面前,说:“喝汤吧,瞎操心!我明天就回去。”
“紫俏!有时候,机会稍纵即逝,……我为你好!” 韩风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梧桐’旁边的‘凤凰楼’酒店就要开业了,你知道吗?”
“有耳闻——五星级,叶氏的产业,怎么了?有事吗?” 紫俏不解。
韩风吞吞吐吐的说:“啊,也没什么,……这几天,‘凤凰楼’正在练兵呢。”
贾儒一直在注意他俩的谈话,沉默不语。
紫俏忽然转向贾儒,说道:“你来燕阳是为了叶远鹏吗?继续帮他设计新的工程?”
“聪明!”贾儒赞道:“不过,也兼顾了其他的事。如今,我觉得,真是不枉此行!”
饭后,韩风极力劝说紫俏,和他一起回去,紫俏就逗他:“要不,你也在这住一晚,明天再走。”
韩风看着推着车子走在前面的吴小燕,惋惜的说:“你要是有个漂亮的妹妹,不用你劝,我就留下来了,宁可明天不上班。唉,可惜呀,是个丑丫头!我就奇了怪,她怎么和你一点儿也不像,还带幅眼镜……”
“得,你还是走了吧,就你这品位,……我妹妹也没瞧上你呀!” 紫俏赶紧让他走。
临走的这天晚上,紫俏和安姨住在一块儿。
安姨懂得紫俏的心事——她想听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
安姨讲起表姐童年的诸多趣事,讲起表姐唱京剧的花旦,写漂亮的行楷,裁衣绣花,温婉美丽。
安姨说:“俏俏啊,你越长越像你妈妈,但性情却像你外婆,不服软,……别看你外婆对谁都和气,骨气里傲着呢……”
“安姨,我见到我的父亲了,不过,我没有认他。” 紫俏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
安姨伸手把紫俏搂在怀里,半天才说话:“紫俏啊,你也这么大了,作为女人,你想想,如果不爱对方,怎么会为他生孩子呢?……别听有些人乱嚼舌头,你妈妈不是被抛弃的,她偷偷离开,到南京生下了你……她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认父亲!”
“妈妈希望我认他吗?” 紫俏在自言自语中睡着了。
究竟是谁进入了她的梦乡,也许她也不自知。
这就是所谓的香梦沉酣吧!
香梦沉酣
“叮咚”——“你好,请开门”!
门铃声响过片刻,彤婶打开了房门,惊喜地看到于紫俏就站在门外——
平底凉拖糊着黄泥,牛仔裤挽着裤脚,白色背心染了个花花绿绿。她左手提着苞米,右手拎着毛豆,旅行包在背后晃晃荡荡,像极了朱明英唱的那个回娘家的小媳妇。
彤婶赶紧接过紫俏手里的东西,笑道:“可算回来了,你彤叔还担心呢,怕农村发了洪水……你拿这么些东西多沉呐,亲戚们没笑话你,住了五、六天,临走还给人家拔了园?”
紫俏不由自主地撒娇:“才没呢,非逼着我拿,我一想,不拿白不拿,就拣两样彤婶爱吃的。”
说话的工夫,彤叔也从客厅里出来了,可能是正在看书,还戴着个老花镜。他并没往前凑,只说:“看把这孩子给晒的,你皮肤向来经不起晒!”
紫俏想:这话的前半句说的是我,后半句是在说“另一个人”吧?
彤婶蹲下身,清理苞米叶子,像是没听到一般。
紫俏要回家洗澡,彤婶嘱咐道:“你好好睡一觉,醒了,到我家吃饭,这些菜得赶紧吃。”
洗澡时,紫俏对着镜子看自己,嗬!可不是吗?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晒得通红,脸颊上,还有一块像是破了皮,用水一冲,火辣辣的疼。
完了,这下就是不毁容,也得难看一大阵。紫俏暗自生气:今早上,就不应该听贾儒的话,为了摘点菜,在大地里暴晒半天。
睡觉时,紫俏的脸颊更疼了,朦朦胧胧中,她梦见衾瓷手里拿着芦荟,轻轻的给她擦脸,才一会儿工夫,那人就变成了叶远鹏,他把芦荟往地上一扔,说了句“丑八怪”,就挎着红莲走远了。
紫俏从梦中醒来,一看时间,已经是晚间六点钟,她想起彤婶要她去吃饭,赶紧起床,可还是有些睁不开眼睛,毕竟这些天,疯跑得太厉害了。她懒得换衣服,只在睡裙外加了件薄罩衫,心想:吃完苞米,再回来睡!
刚打开房门,紫俏就看见彤叔,正从家里向外走,看见了她,就说:“我出去买酒,门没锁,你自己进屋吧!”
紫俏答应了一声,觉得奇怪:彤叔也不爱喝酒啊!
没等多想,手机响了,紫俏一看,是谢宁家的号码,接听了,却传来衾瓷温润的声音。
紫俏边向彤婶家走,边欣喜的问:“衾瓷!你怎么在那儿?”
走廊里太静,紫俏的嗓门,自从下乡以后,就一直“洪亮”,卷起了回音。
衾瓷说:“有个人乐不思蜀,有个人却相思无处可寄,只好用带孩子来打发时间!……谢宁说,今天你回来,回家和去她家的几率各占一半,我就在把宝压到了她家。”
“结果你输了!谢宁在骗你给她带孩子呢,唉,……可怜的人!……石磊也总是上当!” 紫俏推开彤婶家的门,调皮地说笑。
衾瓷左顾他言:“紫俏,只要你不被别人骗走,我就不是可怜的人!……先不用给我答复,你需要时间…… ”
“如果是一辈子的时间呢?” 紫俏故意挑衅。
玄关处,光线太暗,她低头寻找拖鞋。自己经常穿的那双粉色KITT怎么不见了?她伸出一只光光的脚丫,用脚指头在地上划拉。
衾瓷的声音缓而沉,仿佛由心房出发,随血液延伸回旋,无须修饰,已成天籁:“我只能用一辈子的时间等你,如果有下辈子,可就不等了!”
紫俏就那么光着脚,踩站在冰凉的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弯细的紫水晶脚链在皓白的脚腕上轻颤。
电话挂断后,紫俏把目光从水晶链上移开,她深吸一口气,还没等呼出去,就“啊”地叫出了声。
叶远鹏站在她面前,脸如凛冽的冰山,犀利地看着她!
灰暗中,这把利剑,寒光闪闪,仿佛要割断她的脚链,割断她的喉咙。
他早就在这吗?
“我的女儿,不需要其他男人来带,你给我记住了——她有父亲!” 这就是叶远鹏与她见面的第一句话。
紫俏心想:这才是叶远鹏该说的话——霸道、倨傲、凶狠、自私!在真正威胁到叶家血脉的时候,他即会露峥嵘!
他是鼎立家族的锡金箔柱;他是守护弟妹的兄长;他是舔犊爱女的父亲。
但!他是她的什么?她什么都不算!
她的凤宝,在去留之间徘徊的时候,他在哪?
如今,他来争夺凤宝!
紫俏想起叶远婷出事的那天,叶远鹏喷火的怒气——他心疼自己的妹妹。
她也曾躺在手术台上,血染被褥,命在旦夕,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她从没听他说过疼惜,只是强调对凤宝的责任!
紫俏自嘲的笑了,斜睨着叶远鹏,撒气似的踢飞了另一只脚上的鞋子,索性光着脚丫向屋里走,雄赳赳,气昂昂,像是奔赴战场的无畏的女战士。
叶远鹏一把给她拽了过去,说:“一辈子的时间?太长了吧,甜蜜的谎言!你相信?”
“相信!我可以建一所童话的房子,隔绝世俗和铜臭!” 紫俏对答如流。
叶远鹏叹了口气,气息带动紫俏的一缕卷发,在她的脸上搔痒,紫俏气恼得狠狠拨开了那头发,却碰到脸颊上破皮的地方,嘶拉嘶拉的疼。
“真是个孩子,总也长不大了吗?……哦,姑父!” 叶远鹏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赶紧停止了话题。
彤叔非常高兴,一手拎着啤酒,一手拿着熟食,说道:“你姑妈还没做完雪绵豆沙吗?……紫俏,这是远鹏,你婶的侄儿……”。
彤叔并不知道:紫俏“认识”叶远鹏!
彤叔忙着收拾餐桌,摆餐具。
叶远鹏高声喊到:“姑父,我来帮你!”又压低了声音对紫俏耳语:“我可什么都没说,……姑妈知道我俩有交往,不过,拿不准你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想告状,控诉我的罪行,这是个好机会。”
“没有必要,我自己就能搞定!”紫俏撇撇嘴,扬着脸,向厨房大步走去。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煮毛豆,烀玉米,酱拌茄子,雪绵豆沙,糖醋排骨,家炖雪鱼,炝捞黄蚬,海参银丝汤,还有四只肥实的大闸蟹。
叶远鹏先赞美了姑妈的厨艺,又跟姑父说:“有螃蟹,咱们爷俩喝点白酒吧!”
彤叔赞同,刚想问紫俏“喝什么”,却吃惊的发现——紫俏的左边脸蛋又红又肿。
他急急地问:“紫俏,你的脸怎么了?”
彤婶和叶远鹏也都看了过去,彤婶说:“一定是晒伤了,需要抹芦荟,家里的花倒不少,可却没有能擦脸的……”
“我回爷爷那儿取!”叶远鹏放下酒杯就要走。
紫俏阻拦道:“不用麻烦了,我擦芦荟不管用,可能是过敏,吃点药就好了。”
叶远鹏皱着眉头,重新端起酒杯,与姑父喝酒,不再答理紫俏。
彤叔与叶远鹏相谈甚欢,看得出,他非常喜欢这个侄儿。
彤婶挑选一只最肥的大闸蟹递给了紫俏。
紫俏轻轻一掰,大螃蟹的壳开了——雪白的肉,金黄的籽,美味!
紫俏喜欢吃海鲜,特别是清蒸螃蟹。
叶远鹏冷不丁转过头来,对紫俏道:“你还是别吃海鲜了,脸都那样了!”
“远鹏不说,我都给忘了,紫俏这几天不能吃发性的东西了,……这可真是!我做了好几样海物呢……” 彤婶无限惋惜。
紫俏心有不甘地放下了心爱的美味,干瞅着眼馋。叶远鹏都这样说了,她即使不怕“发”,也不好意思再吃了,像有多馋似的,可,的确是馋!
因为跟叶远鹏制气,紫俏没穿拖鞋,一直光着脚。开始还觉得凉快,现在就有些受不了了,她一边吃饭,一边偷偷地把左脚踩在右脚上,暖和一会儿后,又换右脚踩到左脚上。她的脚在餐桌底下交替着折腾,一不小心,也不知踩在谁的脚背上了。
紫俏不敢再动,老实了。
她感觉叶远鹏瞥她一眼,随后,餐桌下面,慢慢移来一双带着体温的拖鞋。
紫俏还是穿上了那鞋,她也不能总跟自己的脚过不去吧!
饭后,紫俏帮彤婶收拾好碗筷就回到自己的家中。当时,叶远鹏正研究着棋谱,礼貌地跟她点点头,就算道别。
紫俏刚进屋不久,手机又响了,看是叶远鹏的号码,她也就没什么好气,道“你有何贵干?”
“你把睡衣换了,跟我去医院看脸。” 叶远鹏道。
“用不着,不需要你管!” 紫俏顶他。
叶远鹏怒道:“我就在你门外,你想我砸门?”
过会儿,他缓和了语气,道:“走吧,我在楼下等你,你怕什么?我保证不‘打扰’你。”
雷克萨斯车内开着音乐——张信哲的歌,深情而忧伤,与叶远鹏性格不符。
紫俏打开车门时,叶远鹏正靠在车椅上吸烟,满车的烟雾,迷迷蒙蒙,紫俏强忍着,可还是咳嗽出声。
“呛着了?对不起,我忘了!” 叶远鹏嗓子有些哑,随手关了音乐。
一路上,他们谁都没说话。
车内,烟雾许久都未散去。
知己知彼
晚间,中心医院的皮肤科只有一个值班大夫,粗略地看了看紫俏的“病情”后,说了句“没事,不要紧。”
接着,开了口服和外用的药,叮嘱几句忌口的话,就算完事儿。
韩风正在骨科当班,叶远鹏一个电话后,他就过来了,白大褂半敞着,吊儿郎当。看着紫俏暧昧的笑。
紫俏没有精力同他解释,她困极了,直打哈欠,打得眼睛里盈满了眼泪,如同新鲜出水的黑葡萄,别样妩媚。
紫俏坐进雷克萨斯后,叶远鹏和韩风也分别坐进了驾驶座和后座。他俩一前一后的谈话。原来,是为了私立医院的事。
因为,开私立医院正在运做中,属于商业机密,所以,他们才到车里来谈,却没避讳紫俏。
韩风说:“我想好了,我要51%的控股权,哥们归哥们,生意归生意……你只给我提供49%的启动资金就行。”
叶远鹏说:“我向来对医药的生意不感兴趣,只要你的医院以‘梧桐’为发散点,揽扩城乡,我就达到了目的。……你那51%能搞定吗?不如,我借给你?”
“那我岂不受之有愧!我自己想办法,应该不会差太多。” 韩风思度着。
叶远鹏爽朗一笑,道:“没错看你!不过,别跟自己过不去,犯不着停滞在旁枝末节上,以大局为重,撑不住的话,有我。”
紫俏好像是睡着了,叶远鹏摇上了车窗。
“行了,我有谱!” 韩风拍拍叶远鹏的肩膀,又瞧瞧于紫俏,很流氓的调笑:“你也悠着点,别一会儿饿个半死,一会儿又撑得够呛,……小别胜新婚,我不多打扰了!”
叶远鹏勉强地笑笑。
紫俏是被叶远鹏叫醒的,一共叫了两次。
第一次,紫俏在睡梦中,气恼地推开叶远鹏的手,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话,转向另一边,又睡着了。
第两次,叶远鹏就在紫俏耳边说:“不如我们回家去睡吧!……我抱着你!”
紫俏忽的就清醒了。
叶远鹏失望的说:“我以为你不会醒呢!”
以为的事,只是以为而已,有时候是迷中之迷,有时候是误中之误。
紫俏第二天上班时,张总也如此说:“我以为你会多歇几天呢?既然归队了,我可就要派活了!”
“是炸碉堡,还是攻城楼呀?” 紫俏心里有所准备。
张总郑重其事地说:“应该算一次战役吧!与‘梧桐’签广告合同时,还附带了一个条件——指定你为其作策划。当时你不在,也就没征求你的意见,但我想,你应该能同意。”
张总的意思是:不同意也得同意。
紫俏点头笑道:“领导部署工作吧!”
“‘梧桐’的广告简直就是叶氏集团入驻燕阳的战略宣传,他们要求:突出叶氏品牌,展示‘梧桐’所在的燕阳市西部郊区的发展前景,包括地理环境,人文景观,经济动态,交通和商机。” 张总一边说,一边给于紫俏倒了杯水,并放入几朵杭白菊。
办公桌上摆着“梧桐”的广告合同,看来,张总正在研究它,不是一般的重视!
张总接着说:“我们签了全年的合同,每季度一换版,换版时另加制作费。四个段位的一分钟时段广告,要求不能雷同,风格变换;一个四分钟的专题,放入《小澜逛街》。也就是说,共计八分钟,十天内必须完成,任务非常重!”
“这可真是个大活,进了这么一大笔款,累点也值得!……不过,据我所知,‘梧桐’并没有竣工,如果只拍那些建设的场景,岂不失去了宣传的意义?” 紫俏深思了一会儿,为难的说:“张总,我们的人员和技术都有限,时间还这么仓促,做动画虚拟楼盘是绝对不可能的!”
张总欣赏的看着紫俏,道:“问题分析得透彻!我跟他们已经谈过了——‘梧桐’是请台湾人设计的蓝图,说是相当的专业,已经做好了动画虚拟楼盘,我们只要拿来用就行。但存在的问题是:如何把他的动画和我们的实景巧妙的融为一体,这要看你的本事了!”
“如果成了,不只是我的本事,而是我们组全体成员的齐心努力,如果砸了,是我前期策划的失误,工作协调不足。所以,只成功,不失败!” 紫俏知道,这话说出口,就是军令状,需要拼了。
张总哈哈大笑:“于紫俏同志,你很会鼓舞士气吗?有发展!”
随后,紫俏就到“梧桐的售楼处”去见负责此项宣传工作的副总——肖慧云。
电话中,肖慧云的秘书让紫俏马上过来,等紫俏赶到那儿,肖慧云却开会去了。
紫俏想:既来之,则安之。等吧!
她自报了“广告策划”的身份,主动与售楼处的工作人员攀谈着,了解到不少情况。
售楼小姐给她拿来宣传手册,紫俏就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看。
她发现,这个宣传手册的落款处印有“贾儒工作室”的字样,明白了——这一定是贾儒设计的,心想,应该见见他,对文案的构思会有所帮助。
她给贾儒拨了个电话。
“外甥女,找我有事吗?” 贾儒开口道。
紫俏说:“当然有事,你下午有空吗?我在哪能见到你?”
“我下午可没空,不过中午倒有空,如果请我吃饭的话,我就见你!” 贾儒半真半假的回答。
紫俏不想在公共场所打电话闲逗,小声说:“你可真够黑的!饭我请,地点你定,中午,我给你打电话,你等着吧。”
俩人又说了两句,便挂断电话。
紫俏一看表,都10点钟了!询问肖慧云的秘书,答复都是会议进行中。她只有10天时间,难道第一天就浪费在等待上吗?
紫俏决定:不能坐等,她要对照宣传手册,实地看看“梧桐”的工程进展,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售楼处的前门临街,后门可直通建筑工地,紫俏悄悄地溜进了工地——楼房已拔地而起,初具规模。机器轰鸣声中,大吊车正吊着楼板,铺建顶楼。
因为,事先并不知道会来此处,紫俏穿着白色连衣长裙,踩着细细的高根鞋,在堆满泥石沙土的建筑工地,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
前面的路更难走,好像是一座小型园林,正在建设中,按宣传手册上的指示,应该叫做“牧童的牛背”,而牛背,是按凤凰山上“老牛背”的造型构建的吗?紫俏不禁走神,想知道答案。
突然,有好几个人大声呼喊着什么,紫俏回头一看,原来,一架吊车正吊着一捆圆木,向她这边移来,她连忙闪身。
吊车移过以后,有两个人向她跑来,大声训斥道:“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跑到这?没看见外面的牌子吗?这里是施工重地,闲人免进,刚才要是把你撞了,谁负责任!”
另一个人还算和气,连连叹气,道:“小姐!你真会给我们上眼药,我们老总正在检查工作呢!”
这人望了望紫俏的身后,自言自语:“今天,说不上谁挨罚呢!”
紫俏赶紧解释,道歉,并回头去看。
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伙人,站在最前面的居然是叶远鹏!他戴着安全帽,被六、七个人簇拥着,有一个人还在本夹子上写着什么。
叶远鹏眉头微皱,神色清朗,并未说什么。
他身后的一个男人却拿起了对讲机,说道:“售楼处吗?查一查,今天谁是值班经理,前台的领班是谁?后门的安防是谁?……让李海东半小时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叶远鹏点头,道:“查,不是目的,罚,也不是我想要的。要抓住根源,……我们的工作还有漏洞,不能只想着卖房子,疏忽了安全……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叶远鹏对紫俏礼貌地点点头,与身边的一位女下属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转身走了。
那位女下属向紫俏走过来,自我介绍道:“我是肖慧云,你就是广告部的于紫俏吧,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见面,虽然莽撞了一点,但精神可嘉,是我喜欢的工作作风!”
这位“梧桐”的副总肖慧云40多岁,沉稳干练,一看就不凡。
紫俏与她握手,道:“你好,能够与‘梧桐’合作,我很荣幸,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和建议。”
紫俏和肖慧云在办公室里谈得很融洽,肖慧云向紫俏提出了他们宣传的侧重点,紫俏收集了一些楼盘的资料,打算回去后,整理并吃透。
临走时,她们各自留下了联系方式,有待于日后的沟通。
从售楼处走出以后,紫俏才发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贾儒打过来的。
紫俏往回拨打,听到贾儒有气无力的声音:“小姐!不想请客你直说,你是不是想饿死我呀,现在是12:30,我从早晨一直饿到现在!”
“那正好!你能多吃点!呵呵……我们去哪呀?” 紫俏问。
“欧罗吧?” 贾儒道。
“好!欧罗吧!” 紫俏喜欢那地方,清净雅致,便于请教问题。
紫俏坐上出租车,正好与赶回售楼处的叶远鹏的雷克萨斯擦身而过。
鸭惑阿弟
欧罗巴——西餐厅,二层小楼,位于武圣路商业街内的繁华中。
窗外人潮如流水,商品与金钱永不停歇的交换着,窗内佳音袅袅,雅致静谧。
层层幔幔的窗帘,掀起,笑看繁华;放下,静品隐逸。
贾儒不但是那里的常客,而且还有专座——二楼临窗,一个4平方米的半越层,只放了一张桌,四张椅,棕榈树叶为屏风,将这里半包半裹。
紫俏一边切着田园披萨,一边赞道:“宝座呀,上次,我和远婷来,怎么就没发现呢?”
“让小丫头片子发现还能是宝座了吗?” 贾儒笑道。
紫俏也不抬头,自语道:“世上还有这种人类,没夸两句就喘,宝座也不过如此,坐在上面吃薯条能吃出鱼翅味来吗?”
“咳、咳、……” 贾儒被梅雪汁呛了一口,半天才说出话来:“是吃不出鱼翅味,但坐在里面,有捉迷藏的感觉,可以看尽食客百态,他们却发现不了我,有一次……”
等贾儒吃完了黑胡椒牛排,不再饥肠辘辘时,紫俏向他求教了“梧桐”的建筑问题。
贾儒着重讲解了四大园林的设计理念:牧童牛背的奇阔,紫鱼台的婉约,梧桐岭的幽深,木兰馨园的瑰丽,并指出:“梧桐”的楼距、格局和采光是独具匠心的。
“‘梧桐’山庄的一切都与凤凰山有关,我在设计蓝图时就知道,如今,我猜测——这凤凰山与你有关吧?” 贾儒盯着紫俏。
紫俏的表情很洒脱,道:“名字而已,或者是把过去留作纪念吧!”
说话的工夫,楼梯上传来“趿拉”、“趿拉”的上楼声,还伴有首饰“哗啦哗啦”的碰撞轻响,打破了《爱的浪漫曲》。
紫俏抬眼望去,看见一个穿金带银的女人,招摇扭摆着走上二楼,走到“宝座”对面的座位上,斜倚着,目光阴翳地盯着楼梯口处。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走上楼来,走到“金女”的对面座位上不声不响的坐下,从神态上看,两人像是对峙。
紫俏认识这个男人,他不是飞丝”发廊长得有点“陆毅”的理发大工吗?她总是叫他“阿弟”。
紫俏喜欢让他剪刘海,更喜欢看他的眉眼,浓眉几乎能扫入鬓端,类似女人的杏壳眼,被浓长的睫毛围括,清秀中含着英气,还带了点桀骜。
那么干干净净的男孩,总会带给人——富贵人家翩翩公子的错觉。
“金女”点完菜后,抽出一只香烟含在嘴里,扬着脸,示意“阿弟”给她点上,“阿弟”没看见一般,那女人自己点着了香烟,并“啪”的一声,把打火机扔在桌子上,“阿弟”依旧没动,眼光掠向旁处。
“你也……对他有兴趣?” 贾儒问道。
紫俏未能理解贾儒话里的含义,说道:“我叫他‘阿弟’,经常找他剪刘海,他理发的手艺是一流的,人也勤快,只是家里没钱,开不起发廊,只好给人打工。”
“你往桌子底下看。” 贾儒小声道。
紫俏看过去,那“金女”正把一只脚,沿着“阿弟”的裤脚,伸进裤管,上下摩挲着。
贾儒道:“知道什么叫‘鸭’吗?这个‘阿弟’就是,用不了多久,他就开得起发廊了!”
紫俏不忍再看,想去趟洗手间后就离开,可又怕出去后,让‘阿弟’看见了,面子上过不去。
正犹豫着,“阿弟”却走了出去。
紫俏赶紧起身去洗手间。
贾儒笑她道:“怎么倒像是你做了坏事似的!”
洗手间里很静,传来隔壁打电话的声音,好像是“阿弟”的声音。
紫俏暗叹:何苦呢?让富婆逼到厕所里打电话!
开始,声音小,紫俏也没注意听,后来,那声音渐渐迫切,一声又一声的唤道:“婷婷,婷婷,远婷,你说话……”
“远婷”?紫俏的心一抖,随后又安慰自己:叫“远婷”的多着呢!
可当听到什么“百乐酒店”,紫俏慌了神,又一阵发冷——远婷被他所惑吗?天呐,如果让叶远鹏知道……
‘阿弟’说了句:“晚间……”,便挂断了电话,走出洗手间。
紫俏待了半天才出来。
出来时,正好看见“金女”和“阿弟”一前一后的走下楼去。
贾儒见她脸色不好,便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贾儒,你对那个‘阿弟’了解多少,能告诉我吗?” 紫俏问。
贾儒依旧在逗她:“说你对他感兴趣,你还不承认!”
紫俏真的生气了,声调都变了: “你能不能说点正经话!”
“有正经话,我说,你想听吗?” 贾儒沉声问道。
“我只想听‘阿弟’的事!” 紫俏下了决心。
贾儒摇了摇头,自我解嘲的笑笑:“你呀,看不清自己!你知道吗?只要是有关叶远鹏的事,你就紧张得要命,还装什么洒脱……”
“有关叶远鹏的事?……这么说,叶远婷……是真的了?” 紫俏推敲着贾儒的话。
贾儒道:“这又算得了什么?……那‘鸭子’叫肖遥,这段日子经常和叶远婷来这里,自从他们交往以后,肖遥很少带其他富婆到这了,今天还真是个例外,……”
紫俏犹豫着问:“你能确定,那人就是叶远婷吗?”
“你很是希望,我眼花看错了人,可惜,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特别是对美女!一年前,我就见过她,如今,她虽然剪短了头发,我还是认得的。”
“梧桐”……“梧桐”……“梧桐”……
整个下午,于紫俏的文案上只有两个字“梧桐”,她的心一直进入不到稿件中去。
她寻思着:叶远婷可能因为剪头认识了肖遥;叶远婷知道肖遥是‘鸭子’吗?如何能劝说叶远婷离开呢?如果叶远婷没同衾瓷离婚就不会这样;千万别让叶远鹏知道了……
临近下班时,紫俏给叶远婷挂了一个电话。
紫俏试探道:“远婷,我好多天没见到你了,你在忙些什么呀?”
远婷声音悦耳:“紫俏啊!我正想找你呢,你有没有空,到‘百乐’来呀!”
紫俏想说真话——没空!可还是说了假话:“有空!”
见到远婷时,紫俏感觉,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也漂亮,却少些柔媚。以前也热情,却少些俏皮。
难道,“肖遥”就如此好吗?
远婷拉着紫俏,往自己的房间里走,说:“我花了一天的时间选礼物,可还是拿不准主意送哪个好,结果都买了回来,你帮我看看哪个好。”
紫俏心说:完了!为了肖遥这么上心,这劝说的工作难度够大的。
房间里,叶远婷的礼物摆了一床,有打火机、剃须刀、皮带,男士衬衫被打开包装,平铺在床单上。
叶远婷拿出两个空礼盒,对紫俏道:“选一个你喜欢的,装在紫色的盒子里。”
紫俏狐疑的看着她,把一个剃须刀放入紫盒中。
叶远婷将皮带装入了金色的礼盒中。
这时,门铃响起,服务生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将几道菜和一盒生日蛋糕摆放在餐台上。
叶远婷道:“紫俏,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紫俏摇了摇头,心想:肖遥的生日吗?
叶远婷失望的说:“我大哥真可怜,他记挂的人,却没能记得他的生日!”
也许,紫俏记得,也许,她在刻意忘记。
紫俏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一件条纹的男士衬衫出神——
她买过一件类似的衣服,给叶远鹏的,可是,直到分手,都没有送出去。
与叶远鹏在一起时,他们只顾着猜疑和算计,没有纪念过什么日子,没有什么情调。
到如今,那些灰色,不堪回首。
叶远婷摊牌了: “两年前,大哥很消沉,却又遮掩着。但,我能感觉出,是因为一个女人,当时,并不知道是你,……”
“不要再提了,你不懂!” 紫俏打断叶远婷的话。
明明是,紫俏想要劝叶远婷离开肖遥。
现在,倒成了——叶远婷劝紫俏回来。
叶远婷继续说道:“大哥33岁生日那天,我们在鹏程宾馆为他庆祝,他敷衍了一会儿,就开车离开,还带走了一盒生日蛋糕。当时,韩风还笑他是‘佳人有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到燕阳找你去了吧?”
紫俏点头承认。
两年前,分手的那天,她是见过一盒生日蛋糕……
可他们之间,只是生日和蛋糕那么简单吗?
“半夜,大哥醉熏熏地回来了,手里还拎着那盒蛋糕……酒后驾车,开了那么远的路,……如果真出危险,你不后悔吗?” 叶远婷对紫俏进行攻心战。
紫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如果是那样,她岂能不后悔……
幸好,只是假设,幸好!
但是,为什么,心却疼得如刀割。
“紫俏!我大哥今年35岁了,如果你再磨他两年,他可就真老了!他就是嘴硬……” 叶远婷的话没讲完,手机响了,她看了看号码,没接,手机一直固执地响个没完。
叶远婷又坚持了一会儿,还是拿着手机出去了。
再回来时,叶远婷对紫俏抱歉的说:“我有急事要出去,你留在这儿等我哥吧,反正,礼物我也买了,人我也请来了……”
“你是不是去见肖遥?你知道肖遥的身份吗?” 紫俏的话脱口而出。
叶远婷非常吃惊,随即说道:“燕阳是够小的!但并不是,如人们所想的那样,……我是去见肖遥,也刚刚知道他不光彩的一面,正在疏远他,我借了他一笔钱,他约我出来,要还给我……你替我保密,瞒着我哥!”
叶远婷匆匆离去,紫俏犹如钢刀架在脖颈上一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愿意相信,肖遥并不如人们所想的那样,可“金女”是怎么回事?
她回身折叠散落在床上的男士衬衫,并未听见敲门声。
真心假意
“把我的衬衫,居然送了旁人!今天,如何来还?” 叶远鹏清亮的嗓音带着磁性,似责怪,似宠溺,还有喜悦和期待。
紫俏的手停在衬衫的纽扣上,不敢回头看他。
叶远鹏走到她身边,眼光亮亮的,道:“老牛背上的仙女,终于肯为我过生日了?”
紫俏站起来,真诚的说:“生日快乐!”
“谢谢,我是要收礼的,特别是你的!” 叶远鹏低下头,正对她的额头。
紫俏不想撒谎,却也吞吞吐吐:“我……没记住,真不好意思,……什么都没买。”
“哦?两年前不就买好了吗?还藏起来不让我看,我偷看过一次!……只是没想到,居然被韩风那小子给穿上了……哼,好在他聪明,识时务,否则……” 叶远鹏赌气的说,今天,他似乎有些孩子气。
紫俏担心韩风的遭遇,赶忙解释:“他不知道,是我找给他的。”
“我要回来了,还让他洗干净了还!” 叶远鹏道。
“啊?”紫俏惊奇的看着叶远鹏,心说:你怎么这样?也太抠门了吧!想起韩风的倒霉样,又不禁想笑。
叶远鹏看进她的眼眸,此时,那里面,只装着他自己。
“女人和衬衫是不能让人的,兄弟也不行!你懂吗?” 叶远鹏逼视着紫俏,俩人离得太近了,伸手可及。
紫俏刚想回避,两只长臂已给她圈入怀中!
他气息急促而紊乱,叹道:“你不懂!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伤心!”
叶远鹏很想再去亲吻那粉润的嘴唇,可臂弯中的人儿惊颤着想挣扎,他轻轻地放开了她。
如果是从前,他非得逼问她:“不愿意我的亲近吗?”
如今,他妥协了,他转身走向餐台。
餐台上各色的菜品只是好看而已,并未引起他的食欲。
紫俏把一紫一黄两个礼盒拿了过去,递给叶远鹏道:“你妹妹送你的礼物,打开来看看,她挑选了一整天。”
叶远鹏边开礼盒,边问:“刚才,我在楼下遇见远婷了,走得急匆匆的,她说衾瓷的妈妈找她?”
紫俏圆谎,道:“啊,对,衾瓷的妈妈想念她,哭着让她去。”
“是不是,还有复婚的可能?” 叶远鹏的话,别有意味。
他盯住紫俏,审视着她的愣神,道:“他们的事已经解决完毕,我答应过衾瓷,半年内,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也曾跟你说过,要商讨孩子的问题,最好解决的办法就是——我娶你,把女儿接回身边。”
“其实,我现在过得很好,有家人、朋友、孩子,还有自己喜欢的工作,并为之努力着。娶与不娶,在过去,曾经左右着女人的命运,到如今,却是——可有,可无,有,是因为,感情水到渠成;无,是不想被束缚。谢谢你的好意,你无须对我承担责任。至于凤宝,如果愿意,你可以尽父亲的心意。” 紫俏委婉地表达了拒绝。
叶远鹏一直耐心的听着,一字不落,听完,他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这种性子很有意思,总是很吸引我,所以说,所谓的国色天香,并不单指相貌,而是骨子里的鲜活灵动,我不是痴情的人,但我却越发觉得,你,很适合我。”
叶远鹏停顿一刻,好像有鱼刺卡住了喉咙,声音不稳:“你是不是可以抛开以往的种种,重新接纳我,毕竟,我是凤宝的亲生父亲!……以半年为期,看我们能否水到渠成?如果不成,我们将各自解脱,不再受束缚!……我想,你不是那种胆小的女人,对我的邀请是不会畏缩的吧?”
紫俏睨着他,讽刺地笑道:“以前,总以为自己的口才不错,刚才,又觉得远婷的才智能够胜任律师,如今来看,原来是他的哥哥厉害。你是不是对下属也常常使用激将法呀?”
“工作上的事,我比较在行,都是信手拈来,对你,我用了心,可,总是表错意!” 叶远鹏眸光潋滟,低声道:“算作生日礼物,答应我!”
“我试一试,尽量。不过,我比较记仇,你不要逼我,……”话轻轻的出了口,可紫俏的心却有千钧重,心海起伏的波澜中,有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紫俏打开了蛋糕的盒盖,把生日蜡烛沿着“心”的外圈,小心翼翼地插好,插到最后一根时,她说:“真心才能‘水到渠成’!这心是假的,只能插上蜡烛,等着人们来吃它!”
“嗒”的一声脆响,叶远鹏按开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发誓似的说道:“对,如果是假心,就烧熟了吃!”
烛光真是美,悠远的美,特别是两两相对的时候。
烛影中的白衣裙已成桃红,粉妆玉雕的人儿就在眼前,叶远鹏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把持得住。
他说:“你替我吹灭蜡烛吧,为我们的女儿许个心愿!”
紫俏没有推迟,闭上眼,许心愿,睁开眼,吹蜡烛!
蜡烛吹灭的一瞬,烟,迷了她的眼睛,她“呀”的一声,即被抱住。
“不能动,动了,刚才许的愿,就不灵了”,他恐吓。
“吹蜡烛的嘴,要把祝福,传出去,由妈妈传给爸爸”,他诱骗。
“哎,今天我是寿星,不能掐人”他示威。
“疼!狠心的女人!我挺得住。”他用苦肉计。
紫俏从他的禁锢下逃出来时,头发已经蓬乱,脸像发烧似的烫。
她说:“你简直,简直就是……不行,我的文案还没写好,我要回家了!”
“太苛刻了吧!不让我靠近,怎知真心还是假意?”叶远鹏意兴阑珊,违反原则的说道:“广告可以推迟几天,我跟肖总说……”
“不行,我会以它为耻!‘梧桐’的活,我既然接了,就一定要把它做好,你这样算什么,让他们看扁我吗?” 紫俏急辨。
叶远鹏替紫俏抚顺了头发,笑得促狭:“谁们?谁敢?”
紫俏正色道“半年后,也许我会嫁你,也许不会,所以,我不想弄得路人皆知。我不想如藤萝,依攀高拔的树,我相信自己的能力。”
叶远鹏目光炯炯,道:“我也相信,我的小姑娘的能力!”
真心假意——
欧罗巴,二楼,有俩个人也正在探讨这个问题。
“什么真的,假的!假亦真来真亦假,我可没有火眼金睛,也过了较真的年纪,不想去分辨,我还是叫你‘阿弟’比较好,……钱,你不必再还!就当姐姐资助你的……”叶远婷说。
方桌上的西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杯加冰的梨汁。
肖遥面前有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似乎是一摞钱,他把手按到上面,因为过于用力,手指发了白。
他见叶远婷喝干了梨汁,有要走的意思,随即笑了,桀骜的笑:“我虽没念过几年书,但你的话,我还是能听得懂!好啊,以后欢迎你常去‘阿弟’那儿剪头,不过,多一分,我不收,少一分,我必要。女人的钱,我挣得容易,不需要你的资助……”说罢,肖遥起身推开椅子,走下楼去。
叶远婷并未留他,又要了一杯梨汁,慢慢的喝着。
这时,紫俏打来电话,询问她何时回去。
叶远婷就笑,不知为什么,最近笑起来,也带着点子“桀骜”。
她说:“于紫俏,我真是佩服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这样清醒,是我哥笨,还是你无情啊!……好了,我马上就回去了,放心吧!……肖慧云,虽然不好搞定,但也不至于点灯熬油啊,小心出皱纹!”
挂完电话,叶远婷把肖遥留下来的钱放入手袋里,下楼,到停车场取车。
走出欧罗巴,叶远婷就后悔万分——晚间9:00,步行街上,商铺打佯,行人稀少,通向停车场的路,幽深得可怕,昏暗的路灯,晃着怪异的影像,不知是人影还是猫影!
就在她即将走到她的“宝马红跑”跟前时,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紧接着变得急促,向她奔来。
远婷随即明白:完了!自己被跟踪了!
她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两个男人!
是为手袋里的钱吗?算了,要,就给他吧!
但,车里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不能丢!
如果,她被逼进车里,又怎么办?
她脑子飞速的转,一定要镇静!
突然,斜岔里,穿出一个人来,是肖遥!
他喊着:“婷婷,上车,快!”便同那两个人撕打起来。
叶远婷赶紧——开门,上车,启动,挑头。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叶远婷一咬牙,把车停靠在正混打在一起的三个人旁边,伸手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肖遥猛地扶门借力,上了跑车。
不过,后背还是挨了一铁棍,胳膊上也有伤痕。
“宝马红跑”漫无目的地跑了一大阵,才算停了下来。
叶远婷道:“我送你去医院。”
肖遥淡淡的说:“用不着!这种事,小意思,前两年,几乎是家常便饭,总也不打,手还生了,……你开车到酒店吧,我在那里下车。”
“我先送你回去吧,再买点药,你脖子上有很深的血痕,都肿了!” 叶远婷调转了车头。
肖遥半天才说话:“别去我家了,那两个人,认识我,也许在那里等我呢,……你那么聪明,难道不怀疑,我们是在演苦肉计,钓鱼吗?”
“我想也是,你应该不会为了保护我,一直等在欧罗巴门外!”
叶远婷的跑车向“百乐酒店”驶去。
非礼勿视
于紫俏有个懒毛病,晚间10点就犯困。
但,于紫俏还有一个臭毛病,接了大活以后,就如同打了兴奋剂,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只为写字而生动,点灯熬油一整夜,面不改色,只是有点兔子眼而已。
她不富有,但面对文字的时候,却不会考虑这广告的收入是多少,而是权衡:左——迎合客户的需求,右——不负观众的眼球。
媚俗的艺术,想功德圆满,不太容易!
她向张总请了假,关掉手机,在家潜心写文案,用了两晚加一白天,终于完成了梧桐的策划文稿,并通过QQ传给了“梧桐”的副总——肖慧云。此时,已是接手“梧桐”广告的第三天上午。
于紫俏伸了伸懒腰,瞪着红红的兔子眼,冲了个痛快的热水澡。张总让她在家补觉,她也没有推辞,也实在是疲倦困乏。
从洗手间里出来,紫俏开了手机,刚开,就有电话打过来,叶远鹏的。
“喂,你好!有事吗?” 紫俏问。
叶远鹏反问:“有啊!你是指公事还是私事?”
紫俏的头发还滴着水,用干毛巾擦拭着,道:“你都说了吧。”
“我刚刚从肖总那里知道,你的文案写完了,而且,相当不错!作为‘梧桐’的老总,我得把消息反馈给你呀!这是公事。……私事是,我两天没见你了,能不能给点安慰?” 叶远鹏的理由很牵强。
紫俏心想:“反馈消息”是肖慧云的事儿,你还抢这活?
她笑出了声,道:“你是不是很清闲啊?我却困急了,让我睡觉吧!”
“好,你睡吧,……晚间,我去看你!” 叶远鹏说。
紫俏再也笑不出来了,她用商量的口吻道:“不太合适,给邻居们看见了不好,你还是……”
“我还是要去!” 叶远鹏截住紫俏的话,无赖的说:“我到楼下就打电话给你,你开门迅速些,就不会被姑父和姑妈发现,如果,我在门外站久了,可不敢保证……不过,那样正好,我们本来就光明正大。”
紫俏赌气,道:“随便你吧,说不定,晚间,你会有应酬的!”
“你希望我有应酬吗?”叶远鹏问道,随即笃定的说:“你不会不想见我,你跟我矫情,你这个磨人的东西!”
紫俏心说:你才磨人呢,我可知道,凤宝的小脾气像谁!
过了一会儿,紫俏接到了衾瓷发来的短信。
衾瓷知道:她接了“梧桐”的广告。
他怕打扰她,只是偶尔传来点信息。今天这一条挺逗的:“广告,打破了一个神话——吹牛也要上税!”又附加一句:“起身,闭眼,深呼吸,休息一会儿!”
紫俏会心一笑,却也反应过来:她现在岂不是牵扯着两个人!
一回身,床上的毛毛熊正对着她,得意洋洋的笑,她就“啪”地拍它的屁股,又把它搂进怀里当被,呼呼的睡着了。
湿发缠绕着睡裙的蕾丝,牵扯,牵扯。
门铃响时,紫俏还在睡,她激灵一下坐起来,赶紧去开门,心里诅咒着:干嘛要给门铃换电池呢?楼下都能听见了!应酬啊应酬!你躲到哪儿去了?
俩人像特务连的同事,密切配合,完成了开门、进屋、关门的一系列动作。
叶远鹏手里拎着螃蟹和米线,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说:“不是不给你打电话,我真是腾不出手来了!”
紫俏接过东西,到厨房收拾,叶远鹏也跟了过去,手拄在门框上看她。
开始,紫俏并没在意,光顾着找大碗装米线,开煤气蒸螃蟹,等忙活完了,才觉得不对——叶远鹏的眼睛就没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她身上的睡裙是白雪冰丝的,稍许透亮,用水粉的蕾花遮掩着几点,扭转之间,蕾丝滑溜溜的飘摆,身材曲线玲珑尽现。
紫俏无奈:招惹了斜坏的目光却也怨不得人!
她说了一句:“非礼勿视!”就要回卧室换衣服。
叶远鹏却站在厨房门口,根本没有让路的意思。
“前几天,去姑父那儿穿的也是睡衣?还是这臭毛病!以后,不能到外面穿睡衣了,特别是这件,走廊都不可以,也不能再光着脚……”没等叶远鹏说完,紫俏撅起了嘴,用手推他,硬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半天,紫俏才出来,换了件运动短衫,叶远鹏坐在餐桌旁,正打着电话:“我不在燕阳,……有点急事儿,……你们聚,一样。”
紫俏不理他,眼睛盯着桌上的螃蟹和米线。
就在她伸手奔向大螃蟹的时候,叶远鹏挂断了电话,道:“糟了!你的脸可能又过敏了,是不是这两天累的?可惜,这大螃蟹,你还是吃不成!”
紫俏赶紧起身去照镜子,才发现上了当,皮肤光华细腻,哪有什么过敏?他又在逗她!
镜子里映出英姿俊朗的脸,眼里的光芒如细碎的星子,灿烂一鸿碧水,他把头凑到她的耳边,与她鬓角贴着鬓角,他们的视线在镜中相遇。
“我没有别的意思,其他男人怎么可以看见你穿睡衣呢!你在家穿,只迷我一个人就好!” 叶远鹏扳过紫俏的肩膀,道:“身上本来就凉丝丝的,还光脚在地上,像冰块似的凉,……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捂热?”
他叫她:“鱼儿!鱼儿!……”声音暗哑,好像在极力地自控,与自己积攒了两年的情欲较劲。
紫俏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味,如,苦寒的梅香,有,雪的清甜。
叶远鹏温和的时候,她总是能闻到这个味道。
如果问,她最喜欢他的什么,当要数他的气息,宽厚的胸膛满是这种气息,曾让她有过安心,虽然时间不长,但却留恋。
紫俏任由自己,什么都不去想,把头埋入其中,听着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她的心也跟着“嘭”、“嘭”地跳。
她知道,他在妥协。
从前,他最反对她吃乱七八糟的麻辣烫、米线之类的小吃,如今,他居然买了回来。
衾瓷说,要等她一辈子!
凤宝的父亲,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一个女人同时爱着两个男人,是不是可耻?
接到“梧桐”广告的第四天,于紫俏工作组到达“梧桐”,实景拍摄,计划在一天之内拍完。
肖慧云正赶上那天要去省里总部开会,她非常抱歉的对紫俏道:“真是不巧,我们总裁临时决定的会议,指定我必须参加,下午,我尽量赶回来……其实,我真想看一看你们工作的情形,特别是一个小姑娘在工作时的狂人风采,我听别人描诉过你,有点我年轻时的影子!”
在文稿的交涉中,于紫俏对肖慧云也颇具好感。她感觉,今天的肖慧云特别的美——一套黑色的真丝长摆裤裙装,既英气又雅致,虽说是徐娘半老,但眉眼依旧生动,最难得的是,她举止言谈的不俗。
紫俏说:“肖总现在依然年轻,你可是我的偶像,真的!……你不用惦记我们,文案定下来以后,我们按上面操作就行!”
肖慧云将助理陈家坤派给紫俏,协助广告部一天的拍摄工作。
陈家坤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做事很有眼力见,给予密切的协调配合。
只是,立秋以后的太阳毒着呢,在秋老虎的严威下,拍摄组所有的人都汗流浃背,陈家坤招呼大家喝冰冻饮料的时候,叶远婷打着遮阳伞来看望紫俏。
她把紫俏拉到伞下,拿出面巾纸,帮紫俏擦拭脖子上细密的汗珠,小声说道:“你是不是自讨苦吃?叶氏集团的总裁是我大伯,他可只有远鹏哥哥这一个儿子,只要你愿意,整个‘梧桐’都是你的,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你什么也别说,你劝我最会劝,那你自己呢?给个冰冰凉的金砖的屋子,你进不进?……就拿‘爱’这个词来说吧,有怜爱,溺爱,宠爱,这些都是强者对弱者的施舍,不会长久的,……先有尊重,再有爱,才是我想要的。” 紫俏边喝水,边说话,不小心还呛了一口,“咳”、“咳”地咳嗽。
叶远婷给她拍背道:“该!说错话了不是,我哥这一上午直走神,多亏秘书发现了一个漏洞,你看你把他给‘治’的。”
其实,叶远婷对紫俏的话感触颇深,她想:自己曾经和衾瓷是哪一种的爱呢?是怜爱吧,施舍的那种。她想等他重新来追,不也是想要他,如对紫俏一样的爱吗?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等到,如今,事过境迁,自己却也失去了那份炙热。
原来,时间真可以疗伤。
【第二卷 万里无云万里天】
纷纷扰扰
上午,于紫俏工作组拍摄了“梧桐”的地理位置、建设场景和售楼处。只剩下一套建成的样板间,留在下午进行。
中午,助理陈家坤邀请广告部的工作人员到食堂吃工作餐,因为叶远婷刚好在场,所以,她把他们领到了副总以上级别的高层餐厅。
陈家坤有些紧张,看来,这高层餐厅还有点高不可攀。
于紫俏对这些并不在意。她以私生女的身份成长到如今,对所谓的权势和尊贵不由自主的抵触,时间一长,倒是有点目中无人的骄傲。
其实,这高层餐厅也不过如此:各类主食,荤素菜品,水果饮料,哪一种不是用嘴来吃,又有何高高在上?
于紫俏在心里嘲讽:我们电视台的台长从来都是与我们共同用餐,排队时,还让女士优先呢,这才是真正的高贵。表演尊崇给别人看的贵族,才低档。
叶远婷和紫俏一前一后,往餐盘里盛饭装菜。
这时,厨房的脚门里走出一个大厨来,见到叶远婷立刻问道:“叶总散会了?还挺快!我得把留的几道菜炒出来,你先等一会儿,好菜在后面!”说完,转身进厨房。
叶远婷赶紧喊道:“老齐,他们还没有散会呢,说不上什么时候!我是提前出来的,你先不用炒菜,反正,我今天也没胃口。”
紫俏观察叶远婷的神色,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没胃口?为了出来看我,连会议都不开吗?这也不是你的作风啊!”
“不是为了看你,而是不想在会上停留,‘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果不是提前出来,我非得拍桌子不可!” 叶远婷提起上午的会议就恼火。
为了避讳其他人,她俩拣了一个两人的座位,一边吃饭,一边小声说话。
紫俏劝道:“有什么事儿,私下里找你哥理论,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他终归是向着你的。”
“向着我?小事儿,他向着我,大事儿上,他早就拿准了主意!况且,还有叶远森的媳妇,左右逢缘,笑里藏刀地给我拆台,那个财迷!……叶家顶数叶远森最窝囊,放个媳妇来……” 叶远婷真是气极了,否则,以她的为人,是不会说出苛刻的话来的,这也是一直忍到现在,才跟紫俏诉苦。
原来是家族的利益纷争,紫俏不便发表意见,就叉开了话题,道:“这几天,肖遥还找你吗?……远婷!我在欧罗巴看见过他,他和一个富婆在一起,别再理他了!”
“是不是,在我哥生日那天?” 叶远婷很在意地问。
紫俏点头肯定。
叶远婷得到了验证,抒了口气,道:“肖遥在那天是约了一个富婆,他同她借钱,用来还我,我说过,不用他还的,……他从没占过我一分钱,我想帮他开个发廊,他没有接受……”
说话的工夫,餐厅的门开了,走进七、八个人来,最前面的是两个美女,带着明星般的气度。后面的一行男人仿佛是映衬她们的绿叶。
“她们是姐俩,一个叫‘宝儿’,一个叫‘贝儿’,左边的那个就是叶远森的媳妇‘宝儿’。”叶远婷告诉紫俏。
紫俏也觉得这两个人长得相象,但‘宝儿’的脂粉气浓而俗,越是讲究派头,越是带出了小家子气。
倒是‘贝儿’,冷冷的傲艳,像冰山上的雪莲,乌黑的直发,如黛色的瀑布。
正看着,叶远鹏也推门而入,冷着脸,面无表情。
紫俏的视线从“雪莲”清白的小脸越到叶远鹏冷清的冰雕上,心下暗叹:世上也有如此神似的两个人,一个是雪山仙女,一个是冰峰古玉,真是“天下无双”的寒!
才那么一瞬,叶远鹏就发现了紫俏,目光似乎柔和了一些。
他径直地向紫俏这边走过来,寒气逐渐消退,他道:“知道你在这里,就早点过来了,还是远婷机灵。”
“我再机灵也是个孙悟空,哪能跃出如来的手掌!” 叶远婷话里带刺,似乎在暗示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明显的挑衅。
很多人的视线都悄悄地向他们这边投来,有的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则在侧耳倾听,等待一场好戏吗?
叶远鹏的脸冷了下来,不悦地说道:“为私,如来是喜欢孙悟空的,但为公,他必须压他在五行山下,天上地下都有规矩,你的私心真应该收一收。”
叶远鹏说话的时候,食堂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当他说到“都有规矩”时,大家赶紧低头吃饭。这话,起了很强的震慑力。
他是不是故意说给大家听的?不得而知。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咱们自家手足,哥哥向来都是让着妹妹的,谁叫妹妹招人疼呢?远鹏,你也烦心一上午了,想吃些什么?我盛给你吧!”
原来是宝儿在说话。
叶远鹏语气变得很和缓,道:“谢谢,不用麻烦!远婷知道我的口味,……远婷!给哥哥盛饭去。”
叶远婷的眼圈红了,起身给哥哥盛饭,紫俏也暗暗松了口气。
叶远鹏与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说道:“这期广告拍得比较辛苦,我深表感谢!毕竟,我们在建设中,环境和条件都受限制,三个月后的第二期就好了,我们将看到竣工后的‘梧桐’新貌,……而‘梧桐’的二期也即将上马,我们与电视台的合作会不断地深入!”
吃过午饭,叶远婷终于向紫俏说明了缘故。
原来,是为了衾瓷!
叶远鹏曾答应叶远婷,拨出一部分装修工程给“等你”陶吧,在今天的拍板会议上,却只给出两栋毛坯房,剩下的被“宝儿”全盘端走。
叶远婷讽刺道:“我哥办事,滴水不漏,即履行了诺言,又看准利益,稳稳地握住,……宝儿的娘家有产业,与她合作,利厚!”
紫俏听她如此说,突然想到一句话:商人重利轻离别!
叶远婷接着说:“宝儿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说,这梧桐山庄是招凤凰的地儿,那些瓷器怪冷的,而‘南风’装修可是进口材质,洋气着呢,……哼,她懂什么?”
“那,如果把楼房设计成古朴的中国似的建筑,她还用得上‘洋气’的材质吗?” 紫俏深思着说,她想到了贾儒,如果把‘梧桐’的二期设计成中国式的,或者设计出一部分,不就有希望争夺装修权了吗?
叶远婷莫名其妙:“这岂不是天方夜潭吗?那设计师是我哥聘请来的,两个人交往得像朋友一般,不论从哪方面论,那个设计师都不会帮我们,弄不好,让我哥知道了,坏了他的天上地下的‘规矩’他可真能把我压到山底下!”
“不试,怎么能知道结果!” 紫俏小声嘀咕,笑着拍拍叶远婷,道:“好了,宝儿还能有你聪明吗?以后的路长着呢!……我发现,你离开衾瓷后,就没姐姐样了……”
“因为,他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我也觉得保护别人很累!” 叶远婷情绪落寞。
接到“梧桐”广告的第八天,紫俏邀请肖慧云前往电视台看片,肖慧云提出一些修改意见,经过第九天全天的修改,第十天,“梧桐”广告准时搬上荧屏。
当天下午,紫俏约贾儒到欧罗巴见面。
“说吧,外甥女,你又让我帮你做什么?” 贾儒问道,显而易见,他在挑理,紫俏没有事儿是从不找他的。
紫俏讨好的说:“外甥女想念舅舅了呀,等明个,你真要设计起‘梧桐’二期,还不得一头扎进工作室,谁也不见?所以,趁现在多见几面。”
“我很愿意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不过,我即使谁都不见,也会见你,你信不信?” 贾儒半真半假道。
紫俏把手拄在桌子上,托着笑脸,说:“我信,……信你说的是假话!呵、呵、呵……”
笑够了,她道:“贾儒,你心里对‘梧桐’二期有想法吗?你把它定位在什么格调上?”
“小丫头,开始说正题了,你又动什么歪脑筋,琢磨什么花样呢?” 贾儒狐疑的问。
紫俏开始了她的旁征博引,乱七八糟的诱教:“我不喜欢从国外移植过来的法国梧桐,我喜欢古代诗词中,中国的梧桐,只有那种高拔的树才能招来凤凰,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把‘梧桐’二期设计成中国古典式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你看,这意境多美!。”
“是够美的,梧桐树下再有个穿紫衣的小姑娘更美!……于紫俏,你想要什么,找叶远鹏不就得了,让他传达一下意图,我就按做,何必费这么多周折?你有瞒着他的事儿,这样的做法,有失我的原则,我不打算考虑!” 贾儒否定道。
“还没听我说完,你就不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还找那么多理由!” 紫俏无奈的说:“我有一个朋友开陶吧,他开展了陶瓷的装修业务,……我想为他争取工程,但必须瞒着叶远鹏,你可千万不能说。”
“男的?”贾儒盯住紫俏。
紫俏点头,又摇头否认,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又是什么样?” 贾儒逼问。
“你帮我吧,我领你去陶吧看看,你会感兴趣的!” 紫俏恳求道。
贾儒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不喜欢梧桐,更不喜欢有关梧桐的诗句,太悲苦!自从给你修表,我就像表针似的,被你牵着走,看来,这表是不能乱修的。”
时光只解催人老, 不信多情,
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
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
好梦频惊, 何处高楼雁一声?
茉莉花香
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有香味,只要你喜欢,就能闻得到。
冰雪有寒香,书籍有墨香,一碗手擀面兴许还有妈妈的味道。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光临到紫俏的家,它居然闻到了茉莉花香,那个绣床上的姑娘难道是茉莉仙子吗?
——轻盈雅淡,初出香闺。是水宫仙,月宫子,汉宫妃?
其实,都不是!
一个父亲,在夏季里,积攒了一小捧茉莉花瓣,他把它晒干,亲手缝制成一个小小的棉布枕头。
一个姑娘,收到了茉莉花枕,她说:“谢谢,彤叔!”
茉莉是妈妈的花,用爸爸的手指包裹,就有了爱的味道。
紫俏枕着这“醒脑、明目”的枕头,香香的睡了个好觉,她不敢哭,怕淋湿了茉莉花!
起床后,她决定:接受叶远鹏的邀请,让他进一步接近孩子——带着龙宝和凤宝去游乐园,度周末。
她跟谢宁通了电话,说明此事,并说出与叶远鹏的半年协议。
谢宁沉思了很久,才说话:“紫俏,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你是为了凤宝,我无法阻拦你,因为我们都是母亲。……但是,凤宝比你小时侯幸福多了,她不是私生女,真的!她是我和石磊的闺女!你为什么活得这么沉重呢?你就不能把这个包袱抛开?……衾瓷在等你,你怎么跟他说?”
“我?……我一直在犹豫,但,我也不能瞒着他,过两天,中午有时间,我去陶吧一趟,……我有点不敢见他!……谢宁,凤宝现在是小孩子,不懂事儿,如果将来,她长大了呢?我们能瞒她一辈子?就凭叶远鹏,也不能允许,我没有权利不让他们接近,……至于我,再说吧,也不是不能独身,这样不也很好吗?”听得出,紫俏的心绪很乱,左右矛盾。
谢宁心疼紫俏,如果没有她的关怀,这几年,紫俏如何能撑得过来?
两年前——
石磊在紫俏剖腹产后,坐火车赶往北京的医院,买不到座票,硬是在车上站了一宿。
结果,进医院就挨了大夫的一顿训斥:“你知道你媳妇有多危险,那么紧要关头,想找个家属签字,却没有一个人在,这是两条人命!”
大夫走后,紫俏“咯”、“咯”的笑,笑石磊倒霉,平白遭了人家的白眼。
可是,她不能笑,一笑,刀口就剜心的疼,她就哭了。
下午,石磊要把凤宝抱回燕阳了,那里,龙宝已经满月。
紫俏哭得更厉害了,石磊不会劝,搓着手,在原地打转,干着急。
那么个粉嫩嫩的女婴,像个肉团团,脸蛋上淋满妈妈的泪。
但她比较幸运,有一个新妈妈在等她!
有时候,不禁疑问,爱情是不是有些狭隘?而友谊是不是更为宽广?
今天,叶远鹏的身上有蓝天白云的味道——银蓝色牛仔裤搭配奶白色翻领运动衫,范思哲的钯金黑晶皮带松松卡在腰间,自然随性中透出男人的健朗。
他开着雷克萨斯,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座——后座上,紫俏正安抚着想要乱动的凤宝和龙宝,她给孩子们讲故事,叶远鹏也就跟着听。
“小妈妈,我不当小羊,我要当猎人,打死大灰狼!” 龙宝说话口齿伶俐。
凤宝粘着舌头,却爱抢话:“你四(是)大昏(灰)狼,爸爸四(是)孽(猎)银(人)……打你!”
没等叶远鹏和紫俏听明白“凤宝说的是什么”,龙宝已经听懂了。
他气鼓鼓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要揪凤宝的小辫,手还没伸过来,凤宝就“哇”地哭起来了。
凤宝的哭声惊天动地,龙宝的小手不依不饶,紫俏左右忙活,这架还是没“劝”明白,急出了一身汗。
叶远鹏找了个路边,把车靠在那儿,走下车,从后座上把凤宝抱了出来,在树荫底下给她擦眼泪,女儿的小脸哭得通红,他亲了又亲。
也许是,凤宝哭累了,也许是,她也喜欢生父的气息,她搂住叶远鹏的脖子不再哭闹。
叶远鹏变戏法似的变出两个棒棒糖,凤宝破涕为笑。
叶远鹏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凤宝就把湿乎乎的小嘴亲在叶远鹏的脸上。
紫俏的眼睛有点热,父亲的怀抱原来是如此好,她从没有体会过!
重新上车时,凤宝居然分给龙宝一只棒棒糖,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凤宝“不要坐后座”,“要和猪猪(叔叔)在前面”。
叶远鹏纵容的笑:“这么快就和爸爸好了吗?……你乖乖的别乱动,我们就坐前座!”
紫俏反对:“不行!万一出了危险怎么办?”
“没事,我小心看着就行了,再说,我女儿多乖呀!”说着,便把凤宝抱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紫俏瞪他,他就对着后视镜中的她笑,笑得开心。
燕湖公园经过重新建设,规模很大,各种游乐设施一应俱全。
凤宝和龙宝太小了,只能玩些木马、转椅之类的游戏,他们在花圃间照相,在小拱桥上数阶梯,在假山石边休息,在鸟语林中看表演。
燕湖,碧绿的水中开着朵朵莲花,一只细长的龙船在水中慢悠悠的飘。
虽说只是一只船,但离了岸,在水的中央,它就是一个岛,四个人的岛国。
龙头,把女儿抱在怀中的父亲——划浆,
龙尾,拉着儿子小手的母亲——唱歌。
应凤宝小朋友的“强烈”要求(凤宝的行为已经不受紫俏的控制),“紫俏妈咪”跟湖水和弦,唱起童年的歌:“晚霞中的红蜻蜓,请你告诉我,童年时代遇到你,那是哪一天?……”
“怪不得,见到你就觉得眼熟,原来,我做红蜻蜓那会儿,你是采桑果的小姑娘!你忘了吗?你放走了一只红蜻蜓,他说,要回来娶你?” 叶远鹏的声音里有别样的柔情,冰融于水,化作点点旋涡。
船在飘,鱼在游,人的心,也在动。
紫俏怕累着孩子,提出——划船后回家。
叶远鹏却说:“我们去吃小锅饭吧!那儿的米饭蒸得香,孩子们能爱吃。”
他们点了牛腩小锅饭和海鲜小锅饭,外加笋丝汤和家炖大黄花。
热腾腾的饭菜上来后,紫俏和叶远鹏就忙起来了,叶远鹏负责摘鱼刺,紫俏负责喂饭,叶远鹏一边摘鱼刺,一边还能吃口牛腩饭,紫俏根本一口没动,孩子们都饿了,两张小嘴直着急。
“差不多了,让他们自己吃吧!也该练习自己吃饭了,这样哪行?太娇贵!” 叶远鹏看不下去了。
紫俏不答腔,也许是没听见,她太忙了,孩子们吵吵闹闹的。
说实话,这个“小妈妈”当得不太专业,但,全心投入的精神可嘉。
一勺海鲜饭伸近紫俏的嘴边,她想都没想,张嘴把它吃了进去,她也饿了!
她吃了三勺饭以后,才反应过来——叶远鹏在喂她!
她看向叶远鹏时,叶远鹏正准备喂第四勺,而且已经把饭勺举了起来。
紫俏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不自在的表情和颦着的眉头全都看进叶远鹏的眼中,他举着海鲜饭,愣在那里,眼中的宠溺被落寞所代替。
缓缓地,他放下了饭勺,说:“再不吃就凉了,是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吃?这样吧,把凤宝和龙宝交给我,我来喂他们。”
紫俏埋头吃饭的时候,叶远鹏果真在“喂”孩子,“喂”得米粒乱飞,秧及了他的白T恤,也秧及了紫俏的黄裙子。
凤宝拿小勺“舀”汤,只能喝着三分之一,其余的三分之二洒在了裙子上;龙宝更绝,撇了勺子,用手抓饭玩。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们居然还笑!
叶远鹏似乎忘记了刚才的尴尬,说笑着:“小妈妈生气了,咱们不能再闹,走,到车里换衣服去!”说完一手抱一个,带走了两个宝贝儿。
紫俏留在那里,终于可以安心吃饭了。
紫俏回到车里时,孩子们都睡着了,平躺依偎在后座上,小肚子上还搭了条长毛巾。
叶远鹏靠在座位上,好像也睡着了,听见紫俏开车门的声音,睁开了眼睛,低声道:“你也睡一会儿吧,等孩子醒了,我们再走。”说完,就独自走下车去。
紫俏想喊住他,问他干什么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她知道:他生气了,刚才忍隐着没有发作,现在,他不想理她了。
她想解释——她不是故意的,可事实摆在眼前,她真是抗拒他的接近。
她看见,叶远鹏走到一个大槐树的下面,那里有浓密的树荫,还有一个修鞋的老人“叮叮咣咣”的钉着鞋跟,那声音,让人感到亲切和闲适。
他与老人随意的交谈,很快就攀到了“借火吸烟”的交情上。说实话,叶远鹏吸烟时是非常帅的,挺拔的背,宽宽的额,吸烟时的嘴角和微眯的眼神。
紫俏想起,在凤凰山的时候,袁鹏就是这样,他爱与各类人交往:部队的首长和战友,饭店的老板,景点的小贩,还有“篮球高手”们。
他和她的男同学们在狭小的场地上抢球扣篮,汗流浃背后,又“教唆”大家一起吸烟,开着男人之间的玩笑。
紫俏遇见过几次,她总是转身就走。
偶尔,袁鹏会追上来,递给她一瓶水,在她喝水的时候,恶意的甩甩头发上的汗,甩到了她白皙的胳臂上,甩到了她粉嫩的脸蛋上,点点滴滴的晶亮。
紫俏生气了,一跺脚,还颦着眉头,袁鹏就低下头去看,冷不丁,一瓶水顺着他的肩膀浇了下来,随后,小燕子似的女孩,飞似的跑走了……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睡得却不安稳,她把头靠在椅背上,密长卷曲的头发全窝在脖颈间,乱乱纷纷,怎么换角度都不舒服!
睡梦中,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帮她调整了姿势,她梦呓一般喊了声“袁鹏”!那人就僵在那里。
半天,他把她放躺在他的怀中,用手臂托住她的后背,她的头发散落在他的胸前,媚惑着他。
发间,有茉莉的芳香——
香风轻度,翠叶柔枝,软香温玉,在怀间。
香风轻度
“你钻进茉莉花圃里去了吗?这么好闻!” 叶远鹏目光专注。
紫俏醒来以后,叶远鹏并没有放开她,她也没有挣扎,只是傻乎乎的看着抱她在怀的人。
她仰头望,他低头看。
她说:“我枕了茉莉花的枕头,就沾上了这个味,……彤叔缝的!”
“那得需要多少茉莉花呀?这父亲还真不好当。” 叶远鹏心不在焉的说着,全神贯注在紫俏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又移至半启半合的嘴唇上。
她看见他下颏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泛着青茬,亮亮的,以前,她总爱用手心去摸,刮得手心麻簌簌的。
他仿佛知道她的心事儿似的,拾起她的一只手,在掌中,尔后,牵引着那只纤纤的手,贴覆在自己的下颏上——停留,轻轻的磨蹭。
紫俏的手,发麻,心,也发麻。
“茉莉花!”叶远鹏低语,他的眼中有渴求,忍耐着,看进紫俏的明眸,他在期望,或在询求,他在争取她的同意——他想,吻她!
此时,叶远鹏也许在百转千回,也许是踌躇矛盾,但,他还是把头压低了下去,像决断似的靠近紫俏。
紫俏不断地告诉自己:我还没有醒,……对,我还没有醒!那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她慢慢合上自己的眼睛——就当这是一场好梦吧,好梦留人睡!
他轻轻浅浅吻她的唇,从肉肉的下唇到弯弯的嘴角。
他听到她“嘤”了一声,他也闷“哼”出声。
他熟练的挑开她的唇,把舌探入其中,掠夺一般,渐渐狂野,深深允吸。
那细密的玉齿,那柔软的舌尖,那香甜的滋味,原本,原本都是他的!
相隔了这样久,距离了那样远,如今,终于再次品尝——有眷恋,有恨意,有沉沦,更有欣喜!
紫俏眩惑了!
她无力得像浪峰巅上飘摆着的船,汪洋的海水包围了她。
叶远鹏的嘴中有淡淡的烟草味,他曾说,这是男人味,如今,都在她的唇齿间。
她只听说过:酒会醉人,可为什么,烟草味也能让她迷醉呢?
唉!沉醉,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
藕花深处,有孩童的奶声奶气,呼唤了多次,他们才听见!
两人慌乱的调整坐姿,坐稳后,才想起来,宝贝儿们在喊:“我要撒尿!”
两个人大梦初醒般,分别打开了车门,跳下车去,从后座抱出龙宝和凤宝,找个僻静的地儿,给孩子们灌输“随地小便”的不良恶习。
紫俏站在街边的槐树下,帮凤宝整理小裙子上的花边,来来往往的人都望向她们。紫俏有些莫名奇妙:没看见过美女吗?
叶远鹏拉着龙宝走过来,道:“你赶紧回到车里吧,你的脸……有些……红!”
紫俏观察叶远鹏的神情,感觉自己的脸可能不止是“有些红”,随即,更发起烧来,她把凤宝交给叶远鹏,快速的转身向雷克萨斯奔去。
因为心里发慌,撞上了一个男人,她连忙说了声“对不起”,头也没回,躲进了车里。
紫俏打开副驾驶座位上的方镜,自己“呀”出了声——
白皙的脸,红得如最艳的桃蕾,连眼睛里都是波光,头发凌乱,发卡滑落到发梢,最要命的是,上唇的唇彩还在,下唇的,却被吃没了,如此一对比,简直可以拍带色的小电影了!
紫俏懊恼着,行人倒还罢了,可叶远鹏……
回想他的神情,自得又满意,得意自己的男人魅力?满意她狼狈的形象?
正在她梳理头发,擦拭唇彩的时候,有人敲打副驾驶的车门,是个男人。
紫俏认出来了——虎头!老院子的小伙伴,不久前,被衾瓷领到谢宁的家里吃过饭。
紫俏赶紧下车,与他打招呼。
叶远鹏可能是看见有男人和紫俏搭讪,所以,带着孩子走向自己的车。
虎头说:“于紫俏,你怎么还像小时侯一样,走路不看人,你刚才撞了我,……要是换作旁人,我还以为是对我有意呢!”
“你的肩膀还挺硬,我的胳膊都撞疼了,……你不都结婚了吗?怎么还总想着街头艳遇!” 紫俏笑着说。
虎头调侃道:“像衾瓷那么一心一意的男人现在可不好找了,嫁了那么好的老公,你就自己偷着乐吧。”
“没,没有,我们不是夫妻!” 紫俏连忙解释误会,偷眼看向叶远鹏,他已经站到车的另一面了。
虎头还是小时侯那样的粗犷直爽,没注意到紫俏变化的神色,进一步标榜自己的哥们:“哦,还没结婚呐!怪不得那么热乎,上次聚会,你们这青梅竹马的,眼里就没有旁人,我得好好挑挑衾瓷……哎,衾瓷呢?你们买车了……” 虎头终于打住了话,因为他看到有双阴冷的眼睛正看向他。
紫俏无奈的笑笑,说:“有机会,我请老院子的伙伴们吃饭,我们真应该聚一聚,你帮我张罗一下。”
“那好,我先走了,……以后联系,以后联系!” 虎头察觉出不对劲,赶紧逃之夭夭。
送孩子们回家的路上,车内的空气有些清冷,紫俏的故事讲得很糟糕,一个情节重复三四遍,把花仙子讲成了小红帽。龙宝和凤宝纠正她好多遍,她依旧错。
叶远鹏接听了两个电话,可能是“梧桐”工程上的事情,他脾气不大好,语气生硬,将一个下属“臭”了一顿。
雷克萨斯刚刚停靠在谢宁家的楼下,谢宁就从楼梯口出来了。原来,她一直在窗前观望着,接孩子是假,想见一见如今的叶远鹏是真,她不能不为紫俏的将来考虑。
叶远鹏走下车去,与谢宁客套一番,并问“石磊在不在家”。
谢宁说:“还没有回来,他那个人,放出去多少天,我都放心。……女人还能求什么?无非就是个真心实意!”言外之意耐人寻味。
叶远鹏点头道:“不只是女人,兄弟朋友之间也是如此,都是相互的。……我总想找个时间,找个机会,与你们夫妇好好谈一谈,但却拿捏不好以什么身份来谈,……毕竟,面对紫俏的娘家人,我要慎重。”
“慎重?我对慎重不太在意,我觉得,紫俏托付终身的人,只要简简单单的爱护她就好,她呀,太笨了!不懂得保护自己!” 谢宁句句紧逼。
他们说话的工夫,紫俏收拾好孩子们的衣物袋,把龙宝和凤宝抱下车去,走到谢宁的身边,说:“赶紧上楼吧,我累了!”
并对叶远鹏道:“带孩子可是个累活,你也回去休息吧,我们就不请你上楼了。”
叶远鹏淡淡说道:“要赶我走吗?知道你烦我,不过,我有事情要同你说,你还是忍耐一会儿,等解决了正事,你想去哪,我送你。”
谢宁把孩子带上楼后,叶远鹏发动了车子,并未交代要去何处。
他把车开到新科路上,才说道:“石磊的店应该在这条街上吧,是不是叫‘启达’?”
紫俏说了声“是”,并狐疑的看着他。
叶远鹏解释道:“我们‘梧桐’的建设已经接近尾声,有一个物业管理方面的电子工程正在对外招标,这条街上,几家大规模的电脑公司已经向我们递了计划书,但我不想考虑,我想看看石磊有什么想法,‘启达’虽小,但石磊却是‘玩’电脑的好料,于公于私,我都想把这工程交给他。”
“哦,原来是这样!我先替石磊谢谢你!不过,刚才……你怎么不说?谢宁知道会多高兴。” 紫俏眼睛亮亮的,仿佛看到了“启达”宽广的前景。
叶远鹏盯着车窗外各家电脑店的标牌,道:“我做事是有原则的,并不想讨好谁!我是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石磊的实力到底有多少,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你大可不必拿这件事儿谢我,……应该是这里了,我不认识他,你为我作个介绍吧!”
“启达”的门点很小,60平方米的面积,装修十分简单。
紫俏和叶远鹏一前一后,走入店中。
店内前厅只有石磊一个人,正专注地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并没发觉有人进来。
紫俏想:这个呆子,如果来了顾客,岂不怠慢了人家?看来,真应该让谢宁过来打理了!
她蹑手蹑脚,走近石磊,想看一看,他到底在干些什么?
叶远鹏在门口止住脚步,等着她“吓完人”后再进去。
“好啊!不回家带孩子,躲到这里,玩游戏,看美女!……我要向谢宁告你的状!” 紫俏叫嚷着。
石磊着实吓得不轻,无可奈何道:“你俩就合伙欺负我吧!等明个,我就离家出走,要不,吓也被你吓死了!”
“呵呵,可别,那谢宁……” 紫俏的话没有说完,就愣住了。
后屋的脚门里走出一个人来,好久不见的一个人,清风明月般站在那里。
夕阳的光影打在他的身上,凤眼中除了喜悦,就只有她!
这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轮回,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转山转水
场面上的男人特别会隐藏情绪,特别是儿女情长。
叶远鹏深藏不漏,衾瓷云淡风清,似乎,他们从没有过纠葛。
没等紫俏开口,衾瓷已代她作了介绍:“石磊!这位是叶氏集团的总经理——叶远鹏!如今,燕阳市最为醒目的‘梧桐’山庄的主人!”
石磊带了“凤宝”两年,今天才算见到养女的生父——传说中的“叶远鹏”。
叶远鹏——商场上的风云才俊;妻子嘴里的反面教材;小姨子的曾经过往;自己铁哥们的强势情敌……
石磊如电脑一般,从数据库中“唰”、“唰”地搜索出相关资料,得出上榜指数:两星半。
他们相互客套,递火吸烟,以时政新闻和军事见解展开正题前的铺垫。
紫俏是第二次看见衾瓷吸烟,不禁多看了几眼。心想:连衾瓷也学会了男人的这项癖好,看样子,已是相当纯熟!
此时,她已经退到一边,手中拿了一本DELL的产品介绍,耳朵却听着三个男人的谈话。
忽然,她觉得他们的谈话卡住了,并且,有人在向她瞪眼睛!
好像是石磊。
她把目光从衾瓷的手指上移到石磊的眼睛上,的确是石磊在瞪她,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石磊给她递了个眼色,她顺着指示,看向叶远鹏。
叶远鹏并未瞅她,只是凝神在手中的香烟上,一缕烟遮掩他的脸,辩不清喜怒。
他继续了因走神而断开的话:“建筑是凝固的,如人的外在,物业却是活泛的,如人的内涵,……梧桐的楼盘已成定局,而梧桐的物业管理却更具张力,它可以使梧桐常新,随着业主的需求不断前行,……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微机网络的铺架,不能只做摆设,哗众取宠,我要让它物尽其用,……”
叶远鹏的这番话毫无文采可言,但却触动了紫俏的心弦:他始终是一个有作为的人,一直都是,不管在凤凰山上,还是在梧桐山庄。
叶远鹏——男人的担当,男人的眼界,男人的意气,足可以睥睨天下。
紫俏一直在考虑:“梧桐”的下一季广告,究竟以什么为切入点,用什么堪当灵魂?
叶远鹏的这番话给了她启发:物业管理将成为“梧桐”广告的主角!
这时,衾瓷向她走了过来,说道:“把你闷坏了吧!他们可能还要多谈一会儿。屋里的烟气越来越大,你不嫌呛了吗?外面有桌椅,这时候,正凉爽,你要不要到那儿坐一会儿?”
紫俏听话的点点头,出去了。
黄昏时分,不少店铺的生意人都吃完了晚饭,几个孩子在网点前的石砖路上嬉戏,他们拿着喷壶给花圃浇水,有个淘气的男孩子居然用水枪袭击小伙伴,女孩们尖叫着躲闪,过一会儿,也找来小水枪反击,闹作一团。
实在有趣!
紫俏坐在椅子上看得惬意。
一抬头,瞧见从旁边的院落里斜伸出几根树叉——翠叶繁茂,坠满了胖嘟嘟的红枣子,压得枝头一颤一颤的,伸手可及!
紫俏很是担心:这枣子也太沉了,能把树枝压坏的!应该摘下几颗为“小可怜”减减肥,也不知道树的主人能不能同意?
紫俏向四周看去,唉!出来纳凉的人怎么就这么多呢?
正在眼馋的时候,衾瓷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塑料小盆,洗得干干净净的马奶子葡萄卧于其中,清凉凉的,还挂着水滴!
衾瓷把果盆递给紫俏,说:“他们谈到具体的问题了,我也不便呆在那儿,……你有没有饿?”
“刚才还没饿,可看到枣树就饿了!我都想偷偷摘几颗了!” 紫俏说实话的样子既憨又媚,她揪了一颗葡萄吃,随即赞道:“真甜,比枣甜多了!”
衾瓷扳着的脸终于坚持不下去,他对她始终“凶”不起来,他摇摇头,笑了,很酸涩,很无奈的笑。
不是没有失望和怨言,只是没有说出来的权利,多么酸涩!
他有心,她没接受,他有口,却不能明言,多么无奈!
他望向嬉戏着的孩子们,说道:“你记不记得,小时侯,我俩去菜园子偷草莓,被大黄狗一直追到燕湖大坝上,你把鞋跑丢了一只,我就背着你回家,你那么瘦,总是吃不胖的样子,把我的后背硌得生疼,……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奇怪,爱吃糖的女孩,怎么就不胖呢?心事儿不要太重!有时候,你调皮,是做给外人看的,你不想把你的不快乐带给其他人!”
紫俏摇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小时侯是这样的,外婆那么疼我,我唯一能够报答的,也只有笑脸!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习惯成自然嘛!如今,我没有什么不知足的,当然要笑着活了!……我想跟你说件事儿,就是不知如何说……我……”
“你不要说,我也不想听!” 衾瓷打断她的话,道:“不是还没成定局吗?”
“哎呦!”紫俏叫出声来,孩子们玩水枪,将一条弧线水柱误打在紫俏的裙子上,顿时湿了一大片。
孩子们认识衾瓷,叫他“叔叔”,却对紫俏说:“姐姐,对不起!”
衾瓷笑道:“有这么乱叫的吗?”
衾瓷从一个男孩手中要来一把水枪,拉着紫俏来到花圃边。
那里有软皮水管,他蹲下身给枪续水,并教她如何加压,如何瞄准。
紫俏笑弯了眉眼,一不小心,把水浇到衾瓷的身上,衾瓷说:“你是故意的!”却又纵容地给她续水,再玩。
从小,他就如此带着她玩,紫俏会做的各种游戏都是他教的。
只是,没有时光可回头。
“启达”门前的台阶上,站着叶远鹏和石磊,他们的谈话结束了,在那儿,已经站了一会儿。
叶远鹏走向紫俏,当着衾瓷的面,说道:“正事办完了,我应该送你回家了!”
衾瓷接过紫俏手里的水枪,说:“裙子湿了,赶紧回家换下来吧,小心着凉!”
“是应该把裙子换下来,你看看,都湿成什么样了,我们到车上换,车里有新裙子!” 叶远鹏说完拉起紫俏就走,不容置疑。
雷克萨斯开走后,石磊走了过来。
他拍拍衾瓷的肩膀,叹了口气,说:“别争一时的意气,找个机会,再好好和紫俏谈谈,……人都走了,把你的拳头松开吧,我可不想遭殃!”
灯火阑珊
夜,降临了。
她神秘而妖娆,固执且骄傲,总是穿着那件黑纱礼服,冷眼观群芳,待到晚霞失了颜色,她才仪态万方的步入礼堂。
一瞬间,满天的星斗全都跃入她的裙摆,世上唯一的桂月花冠插入她的鬓旁。
街市上亮起了千盏万盏的灯,霓虹灯光把流动的车河映照得如长长的火龙,蜿蜒着向前。
雷克萨斯在车河中慢慢爬行,叶远鹏手握方向盘,闷闷不乐的注视着车窗外面。
“怎么搞的,这大晚上,还他妈的塞车!” 叶远鹏骂道,眉头渐拧。
紫俏知道他是借“堵车”撒气,不去理他。
前面的奥迪已经停了下来,叶远鹏踩了刹车,说道:“下车,到后面,把衣服换了,座位底下有个礼盒!”
紫俏没动,她就是讨厌命令式的口气,她可不是他的下属,如果是,早炒他的鱿鱼了!
叶远鹏扫视一眼紫俏的湿裙子,寒着脸,问道:“玩水的游戏就这么好,舍不得换下来吗?”
“是很好玩,不过,没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以后就玩不成了!” 紫俏顶牛道。
叶远鹏冷声道:“你以为我会允许吗?跟衾瓷一样,任着你的性子讨好你?”
“你不会!你有原则,你……你只会对凤宝好,我不用你来讨好!” 紫俏气极了,推开车门,蹦下车去,跨过快行道的护拦,跑走了。
她沿着人行道向前走,边走边翻找裙子上的衣兜,结果,一分钱都没翻着,看来,只有步行回家了。
秋季的晚风款款地吹,吹到紫俏的湿裙子上却是冰凉一片,而且,裹在腿上,露出了下身的曲线。
她有点后悔,不过,都已经跑出来了,总不能再回去吧?
她回头搜寻雷克萨斯,已不见了踪迹。
继续往前走,前方是个叉路口,向前行,向右拐,都能到家。
向前行:不远处是个夜市,热闹非凡,但自己这个样子,还不被人砸臭鸡蛋?
向右拐:那条胡同细细长长,路灯昏暗,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就在紫俏迟疑着难以决定的时候,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响了,她听见叶远鹏的声音后,心里就安稳了。
“看你这个小妈妈当的,还跟女儿抢醋吃,我怎么不对你好了,挑斜理!” 叶远鹏声音和缓了很多
紫俏气鼓鼓的说:“是你自己心里不痛快,却不明说,拐着弯的找我别扭!”你给石磊工程做,我领情又道谢,你却,你却……”
“我不想因为这些经济上的事儿讨好你,那样,岂不说明:我叶远鹏没其他的本事?” 叶远鹏语气怪怪的问:“你在哪?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紫俏气结,随即嘴硬道:“不用了,我快到家了!”
胡同口,出现了叶远鹏的身影,紫俏没有看见,她正在对着手机编瞎话。
叶远鹏闲散地握着手机,向她走了过去,道:“是吗?快到家了!那好,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在路口,看见了一个小姑娘,长得跟你特相像,裙子湿透了,还蛮性感的,你说,我请不请她上车呢?”
紫俏感觉这声音不对劲,怎么还是“双路”传输?
她迅速抬起头来——叶远鹏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正在给她打电话,在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
“我邀请她上车,她同意吗?” 叶远鹏依旧握着电话,问道。
紫俏也没有挂断电话,她想了想,说:“如果是好心,她就同意!”
“好心!”他走近她,面对面。
紫俏挂断了电话,梨涡淡笑,扬眉生波,犹如带上了天边的桂月花冠,美得璀璨!
胡同里面,雷克萨斯停在那儿。
车外,叶远鹏倚靠在车门上。
车内,紫俏换上了他为她买的新衣——白色连衣裙,宽带捏边的肩,腰是贴身剪裁,下摆的蕾纱层层叠叠。
紫俏生就一张娃娃脸,穿上这件裙子,就更显得娇俏可爱。
“我拣了个白雪公主,看来,明天即使交罚单也值得!” 叶远鹏看见紫俏从车里走了出来,调侃道。
紫俏没有听懂这句话,用迷茫的眼神望着叶远鹏。
叶远鹏瞪着她说:“我不违法交通规则,怎么追得上你,还好,我的车技不错,换作旁人,还不得酿成交通事故,唉……斗智斗勇的,真是麻烦!”
他环住她柔软的腰肢,质问:“别的男人再好看,也不能多看,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在石磊那儿,简直是个色女!……我不好看吗?还是,我老了?……看你玩水的样子,像个小女生,我真是觉得自己老了!”
“没有,你不老!还是我在凤凰山上见你时的模样!” 紫俏很少赞美叶远鹏。
叶远鹏欣喜万分:“你终于肯承认,我就是袁鹏了!……我不是存心骗你的,刚遇见你时,我没有说的必要,后来,当小紫鱼游进我的心里,我却不敢再说!”
“你也有不敢的时候?你多霸道啊!” 紫俏挖苦他。
叶远鹏点点她的脑门,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忙把手伸到牛仔裤的裤兜里,掏出来六、七颗大红的枣子来。
他把它们放到掌心里炫耀,紫俏“呀”的一声,动手开抢,他就一并把她的手也握住,明码标价,道:“亲一下,给一颗!”
紫俏摇头道:“太贵了!”
叶远鹏无奈的放开了她的手,把枣子如数的给了她。
紫俏正就着月色,对着红枣得意洋洋的时候,叶远鹏一把给她拉入怀中——开亲!
“鱼儿!鱼儿……你的鳞片是会划伤人的!”他吻着她颈下的一片雪白。
“鱼儿!鱼儿……你这个折磨人的妖精!”他用牙齿轻咬她的耳垂儿,
“喀嘣!”紫俏侧着脸,咬开了一枚脆脆的枣子。
叶远鹏听到声音抬起头,见到的情形是:贪吃少女牺牲美色换食物——吃得香;流氓大亨自我陶醉——淫意浓!
叶远鹏这个气啊!
“于紫俏!” 叶远鹏怒喝!
“我饿了!” 紫俏无辜的回答。
胡同口,走进来几个下了晚自习的高中生,看见名车边上的这对情侣,嬉笑着吹响了口哨。
一个男生慢悠悠的蹬着自行车,后座上的女孩,啃着鱿鱼爪,不时的喂给他吃,小小的烤串,让他俩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是无上的美食。
“应该是在前面的夜市里买来的,走,我们去逛夜市!” 叶远鹏拉起紫俏走出了胡同。
紫俏不可思议的盯着叶远鹏看,叶远鹏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
这夜市可真是热闹:卖小百货的摆着地摊儿;卖各种小吃的香味缭绕;扭秧歌的大鼓“咚、咚”响;跳交谊舞的音乐震耳欲聋;喷水池的水柱欢快的跳跃着;卡通的气球飘来荡去秀着笑脸。
大部分市民都喜欢这地方,紫俏也不例外,如今,叶远鹏也乐意奉陪。
人潮涌动中,他拉紧她的手,耐心的看她把玩各种小玩意,有中意的,希奇的,他就买下来,没几个钱,但她喜欢,小脸乐呵呵的,以前,买很贵的东西也没见过她这样!
都说小摊上的食品不卫生,可烤串摊前却围满了人,烤玉米,烤豆腐皮,烤肉串,“吱吱啦啦”迸着油星,勾人食欲。
叶远鹏担心烫着紫俏,就担当“抢购”的重任,而后,才知道,这活还真不好干,他的奶白T恤可能已经变奶黑的了!
煮麻辣串的不锈钢方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把紫俏给辣得张着嘴呵气,实在不管用,就用手给嘴扇风,那模样倒像个孙悟空,还是个美女悟空。
叶远鹏赶紧搜寻卖水的老大爷,他侦察到:在不远处的太阳伞的下面,就有个水吧,便对紫俏叮咛道:“你站在这儿,别乱动,我买完水就回来。”
紫俏一边撅嘴呵气,一边乖乖的点头,用眼神告诉他:早去早回!
其实,根本早回不了,那么多人,挤过去,再挤回来,等着吧!
紫俏百无聊赖的东看西瞅,一不小心,居然看见了肖遥,糟糕的是身边还跟着叶远婷,手里举着个棉花糖。(这两人个高)
紫俏真是吓坏了,如果让叶远鹏看见了,明天即会调查肖遥,最起码得查个三代家史,一定能查出肖遥曾经做过鸭,而且,现在是不是,紫俏也不敢肯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紫俏远远的给他们摆手,他们也没看见,
紫俏回头,看见另一个方向上,叶远鹏已经向这边走来,目测距离,他们三个人非得走个“顶头碰”不可!
紫俏扔下没有吃完的麻辣串,朝叶远婷的方向就挤了过去。
当她终于挤到叶远婷的跟前,叶远婷就快速的反应过来是怎么个情况了,当紫俏张嘴刚说出:“你哥……”叶远婷就拉起逍遥赶紧撤离,
紫俏有些伤心:我还没说“快走,我掩护”,你怎么就走了呢?
紫俏灰溜溜的往回挤,挤到卖麻辣串的摊前时,叶远鹏已经回来了,正瞪着眼睛四处扫瞄她呢,脸上有些愠色。
紫俏心虚地说:“我去那边溜达溜达,你怎么这么神速啊!”
叶远鹏把水递给她,眼睛还是在搜寻着什么,自言自语道:“那边有个高个的女孩,怎么像是远婷!”
“啊?在哪?在哪?” 紫俏明知顾问。
当叶远鹏再次搜寻高个子女孩的时候,紫俏踮起脚,挡住了他的视线,为了避免他的疑心,她撅起沾满辣椒油的小嘴亲了他一口。
“刚才,我回来,却不见了你,莫名的心慌,你,可不能再跑走了!” 原来,叶远鹏也会说情话,就着阑珊的灯火,令人心动。
心乱如麻
星期一的清晨,紫俏“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并看向挂钟—— 7:20!
“天呐!”她惊叫出声,“忽”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丫冲进卫生间,以“豹”的速度,胡乱的洗了把脸,奔下楼去。
上班就要迟到了!
她很少有这种时候,只因昨天,在夜市玩得太晚了。
差1分钟8点的时候,紫俏在单位门口的签到机上按下指纹!
她刚刚松了口气,叶远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紫俏,有空吗?我找你有事儿,能不能出来一趟!” 叶远婷好像是在车水马龙的街上,电话声嘈杂。
紫俏很失望,以为叶远婷是为昨天的事儿谢她呢。
她埋怨道:“昨天被你吓个半死,今天还想吓我?”
“咦!你怎么知道?” 叶远婷笑着问。
紫俏惊叫出声:“我没空,我真的没空!”
这时,张总从旁边走过,听三不听四的随口说道:“你有事就忙去吧!反正这几天也没上新广告,不用死守着。”
估计是“梧桐”广告收益颇丰,张总的心情比较愉快。
叶远婷耳朵灵着呢,听见了这话,忙道:“你们领导真是通情达理,可别不领情呀!……你到武圣路的‘靓颜美坊’来,从步行街的西口进来,第四家网点就是。”
紫俏到达‘靓颜美坊’时,有人正在摘店外的牌子,几个装修工人陆续往室内搬运工具,准备装修。
叶远婷站在外面和一个工头模样的男人交谈着,看到紫俏,急忙把她领到二楼。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远婷环顾四周,道:“在这里开发廊如何?店主要出国,否则根本兑不下来。”
紫俏皱着眉头,置疑:“你想给肖遥开店?我不相信,这不是你做的事!”
“我会做何种事?” 叶远婷反问,并无限感慨的说:“我最后悔做的事儿就是利用衾瓷的母亲把衾瓷从你身边带走!现在回想起在北京读研的那几年,真没意思,为了一个人费尽心思,小心翼翼,我的心都低到尘埃里去了,倒是现在,轻松自在,再也不用顾及:他是否高兴,他能否多看我几眼!……紫俏,你恨过我吗?我们总是避讳这个问题,但它却是存在的。”
紫俏坦然的回答:“不要再想这件事儿了,我不恨你,真的!你不也同样没有怨恨我吗?你离婚签字时的那番话,韩风都转告给我了!远婷,我敬佩你的豁达,而我,同样也不糊涂:即使没有你,他母亲依然会反对我们,他那么优秀,那么孝顺,而我,虽然卑微,却不会服软!”
“虽然卑微,却不会服软!肖遥也是这样!他身上有污点,可那是过去的事,如今,他靠打工养家,很辛苦,我想帮助他,只要给他一个起步的机会,他就能如他所说,做点像样的男人的事!” 远婷眸中有涟漪。”
紫俏坦率地问道:“你们如今是朋友,还是情侣?”
“自从我知道他的过往以后,我们就避免触及这个问题了,肖遥敏感,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他的自尊,而我,也很矛盾!”叶远婷叹气道:“我和他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做很轻松、很快乐的朋友,闲暇时谈天说地,一起在街头散步。”
“但愿如此,否则,有人是不能容他的!紫俏提醒她。
叶远婷笑道:“你就那么在意我哥!”
“我是在意你,怕你被如来压到五行山下!” 紫俏瞪她。
叶远婷一本正经地说:“这就是我让你来的目的!以我的名义开这间发廊有诸多不便,肖遥也不会接受,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儿!
“你想以我的名义吗?我即使替你担了这个名,恐怕肖遥还是会疑心!” 紫俏明白了叶远婷的意图,但,她觉得行不通。
叶远婷早有成竹在胸,道:“我都想好了,你照做就行,如果我没有看错他,到恰当的时候,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紫俏心乱如麻——
这“恰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是肖遥通过考验的时候吗?
她应该成全他们吗?远婷是她的好朋友;自己曾经同肖遥一样,是那么的卑微,却更懂得尊重的可贵!
那么,衾瓷呢?远婷不等他重新来追了吗?
那么,自己呢?也不要衾瓷了吗?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以后,他才坚定的告诉她:“要等她一辈子!”
紫俏盯着墙角残留着的一团打结的乱发,心想:这头发的发质多好,就是解不开了,可惜!
她依照叶远婷的主意,给肖遥打了电话。
可能因为成天琢磨主持人和演员的表情,轮到自己“演戏”时,手到擒来,逼真贴切。
“肖遥!你是肖遥吗?我刚刚跟远婷要来你的手机号,她说你会帮我的!……前些天,我兑下来一个发廊,聘了两个大工和三个小工,可今天一早,因为……他们都走了!你给我想想办法吧!” 紫俏焦急的说着,说到后来,声音都哽咽了,她一边哽咽,一边狠狠的瞪着叶远婷。
叶远婷临走时,把紫俏介绍给装修的师傅,道:“这是发廊的老板,你们就听她指挥吧!”
哪里是听她指挥啊!
下午,肖遥就过来了,安慰紫俏,说:“姐,别怕,有我呢!”
结果,如何进料、怎样装修,让他打点得井井有条,这是紫俏没有料到的。
紫俏“拜托”他“挖”几个大工和小工,并对他“委以重任”,最后,拍拍他的肩膀——开溜!
她想去“等你”陶吧,趁今天有空!
紫俏在步行街口等贾儒,不大一会儿,贾儒的“新款凌志”就停到她的身边。
紫俏上车以后,讨好地说:“真快!小舅,你太够意思了!”
“切!你见过哪个小舅这样任劳任怨的?再这样叫,我把你顺窗户扔出去!” 贾儒戴着太阳镜,摆酷的说道。
紫俏分辨不清他的表情,赶紧把车窗关严了。
贾儒斜了她一眼,道:“你的那个远鹏也没这样对你吧,否则,你也不会拐着弯的求我,那媚人的眼睛怎么就长在你身上了呢?”
“这年头求人可真难,有人好收礼,有人爱收钱,不过,爱发牢骚的,我还是头一次见着,‘事儿’,你都答应下来了,还板着脸干什么?小心我算后帐,等你事成之后,杀了你!” 紫俏威胁他,狠毒的话软着说,细声慢语,好像讲故事一般。
凌志突然来了个急转弯,紫俏一下子栽歪到贾儒身侧,贾儒非常满意这个结果,说道:“你在教我成语——‘卸磨杀驴’?”
贾儒握着方向盘的手腕上,戴了一块新表,在他娴熟地掌控车向时,表上镶嵌的银钻闪动着光芒,紫俏看了过去,道:“我在想,我应该送你一块金表!”
“好啊,我可记下了!” 贾儒笑道。
说话间,凌志停在陶吧的门前。
紫俏走下车来,心中一阵难过,
那心,仿佛被无数的丝线勒住,而且越勒越紧!
来过陶吧很多次了,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
为爱痴狂
我从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
说好不为你忧伤,但心情怎会无恙,
为何总是这样,在我心中深藏着你,
想要问你想不想,陪我到地老天荒!
今天,“等你”陶吧的背景音乐是刘若英的专辑,如一杯馨香的奶茶,在秋日的午后,诉说着寂寞的情怀。
衾瓷,在春天的桃花雨中与紫俏重逢,如今,已是秋天!
陶瓷盆景内的流水依旧咚咚的响,桂花的橘色碎瓣,浅笑着旋涡,盈洒暗香。
三个女孩子正在制陶,有专业的陶艺师不用,偏偏娇声软语的请教衾瓷。
“这仕女的脸,可真难画!”女孩甲道。
女孩乙说:“有什么难,他家画上的女子都是一个模样,弯弯的眉,弯弯的眼,仙葩一朵,含羞低头,你若是实在画不出来,就把老板钱夹里的照片要来,贴在上面就成了!”
“衾瓷,你舍得给吗?赶紧帮她画一个吧,你画得最传神!” 女孩丙建议。
三个人像事先设计好似的,撺掇衾瓷画“他的女子”。
女孩甲,手拄着腮,扬起调皮的眼,目不转睛的看——
修长的手,一手轻握陶瓶,一手提笔,匀沾油彩,凝神间,轻轻点点,一张女子的脸婉约在瓶端,梦里不知描摹过多少回!
想必是昨天的衣服淋湿了,今天,他换了一件新衣——云烟淡粉的开襟棉衫被他穿出闲适清逸的味道,青玉似的纽扣未扣,映衬他如玉的脸,灰色的窄肩背心,贴身勾勒出宽厚的胸廓。
很少有男人能如此:风雅却不失性感,性感却不媚惑,淡淡的,隐含着,如柳稍头的晓月——多少女子伸臂迎辉,却都遥不可及,只有那嫦娥一人,被他环抱,如珍如宝,岁岁年年。
落地窗前,紫俏和贾儒临窗而坐,女孩们的对话传入耳中,清晰,明了。
贾儒肆无忌惮的端详着紫俏的脸,低声调侃:“还用什么照片啊,本人就在!这些小妮子想必是春心大动,你还是藏起来的好,免得伤了一片人的心!”
紫俏淡笑不语,只要,他不伤心就好!
会有人愿意为他疗伤的,只要他肯接受。
那三个女孩子热辣辣的眼神,他感觉得到吗?
一定没有!要不,他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向紫俏这边回顾。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想帮他争夺‘梧桐’二期的装修权?你越来越厉害了,居然当着我的面编瞎话,我怎么就爱看他的破陶,还专程前来?” 贾儒把玩陶瓷茶杯,很不满意的问道。
紫俏说:“这件事,是我求你的,不必让他知道!你就是来看陶的,就是!”
她正在点数糖盒里的大白兔奶糖,共20颗。小时侯,她可分得15颗,他只留5颗,如今,陶吧的茶几上都是这种糖。
“他是谁?叶远鹏的情敌?强劲呐!比韩风内敛,比远鹏圆润,在模样上是略胜一筹,不过,从这陶吧的经营来看……” 贾儒摇了摇头,道:“如果没有大规模的工程,不出两年,这陶吧就会撑不下去!”
“也不见得!现在,陶吧的顾客不少,而且,有一些企事业单位成批的订购纪念品,只要坚持住就好。” 紫俏嘴硬道。
贾儒笑得百般滋味,细细的品茶,而后,舒了口气,道:“我看呐,他现在也就是保本经营,别看他忙,都是些小利,解决不了大问题,否则,你也不会挖空心思的求我……从刚才与他的交谈上看,他是个材料,怎么就局限于此了呢?”
为什么就局限于此了呢?如果早知道他会如此不顾一切的回来,当初,她何必就放了手呢,她用初恋换他的前途,可他却半途而废。
当终点又回到起点,他们却都已变了模样!
不管她如何挣扎,如何选择,结果都是罪孽深重!
紫俏的眼眸低垂着,咖啡的热气侵湿了睫毛,雾气茫茫。
朦胧中,她感觉衾瓷向他们走了过来,急忙别开脸去。
衾瓷凝视她一瞬,对贾儒道:“怎么样,这普洱沱茶的味道如何?朋友刚刚从云南捎回来的!……我今天真是分身乏术,不过,有紫俏呢,让她替我招待你吧!”
“阿俏,怎么愣着,也不知道招待客人,你陪贾儒到楼上看看,一会儿有个主道要过来订购一批陶器,我忙完了,就上楼找你们。” 衾瓷的凤眼关切的注视着紫俏,对她宠溺的笑。
他看出她的眸中有泪意,本不该再停留——他的雇员都忙碌着。
但,还是拉开椅子,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茶几下,座位上,紫俏的手被他握住,他捏捏她的手指,与她五指交缠,留恋着,放下,转身离开。
贾儒笑得意味深长。
紫俏引领贾儒,在琴音、棋风、书香、画彩四个包厢浏览了一番。
贾儒对“画彩”颇感兴趣,他指着一个“黛玉葬花”的陶瓶,道:“我发现这家陶吧的缺点了:图案单一,缺乏时尚。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这一个模样的,春兰秋菊,赵肥燕瘦……他应该聘一名美工,能用电脑制图的美工,把网络上的美女图片融会贯通,那些卡通的大眼妹更能吸引顾客。”
紫俏深思着不断点头,眼光落到了桌案上,那里有一幅行楷书法,衾瓷的字迹,应该是刚刚写好,不然,他不会把宣纸随手堆在那里——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不是陆游的《钗风头》吗?他尊从母亲大人的指示,休了爱妻,他另娶,妻另嫁,他伤心欲绝,用一生去思念她,唉!……真不知是可怜?还是可恨?” 贾儒用精锐的眼睛审视紫俏,他已经猜测出她和衾瓷的关系,如诗——错、错、错!
“贾儒,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我有话要同衾瓷说,说完了我们就离开吧!” 紫俏逃似的离开了画彩,却在二楼的楼梯拐角顿住了脚步。
从楼下走上来一个女人,衾瓷的母亲;紫俏的恶梦!
“阿姨!”紫俏同她打了声招呼。
衾瓷的母亲震惊的看着紫俏,本来笑呵呵的脸,阴冷下来,半天,她才说出话来:“叶家的大少奶奶怎么到这里来了?叶远鹏再有能耐,可这里,却是我们宋家!……哦,对了,我倒是忘了问,叶远鹏真能娶你吗?叶家的门槛比我们宋家不知高出多少!我估摸,也只能是包养吧?男人的话不可信的!”
“阿姨,没想到您退休在家,思想倒还这样进步,‘男人的话不可信’,那您信不信丈夫和儿子的话?包不包养是我自己的事儿,只要我愿意就好!……今天,我只是带朋友过来看陶,只是来‘等你’陶吧,没到宋家!” 紫俏平静的说。
“‘等你’陶吧?你不是一直在等他,等着他离婚吗?你如愿了!”衾瓷的母亲冷笑道:“我可没有忘记你对我的许诺,当着你外婆的面,你说,男为天,女为地,门当户对才能成就方圆!”
“阿姨,你弄错了,这陶吧的名字是你儿子起的,不是我,我不用他等!我跟你保证过不会嫁他,就永远都不会嫁,绝不会失言!” 紫俏忍无可忍,话脱口而出,小脸涨得通红。
衾瓷的母亲语重心长的说:“既然这样,以后,你就不要再纠缠衾瓷了,如果没有那些绯闻,我也不想拆散你们。我儿子即使离了婚,依旧能娶得到姑娘,好人家的姑娘!”
“您的逻辑颠倒了,我是不想嫁他,才有如此多的绯闻!你把心思放在挑选好人家的姑娘上吧!” 紫俏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再呆下去,会被憋屈死的!
她绕过衾瓷的母亲,打算下楼离开,以后,真的不会再来!
贾儒一直在听,这时,推开门,叫住了她,赞道:“我刚刚在想:陆游虽好,唐婉却是因他而死!我所认识的紫俏应该不会那么迂腐,那么懦弱,那么委曲求全,果然!我比较满意!于紫俏的命贵着呢!……不过,你走也不叫我一声,把我扔下就没道义了!”
楼梯尽处,衾瓷站在那里,等她。
贾儒说:“我先出去,到车里等你。”
紫俏摇头道:“不必了,你先走吧!”
贾儒怜惜地看看她,离开了。
“他包养你,你也愿意?我娶你,你却不嫁?” 衾瓷的凤眼红了,如火在烧,烧遍他的全身,他逼视她,道:“即使我母亲没有对你出言不逊,你还是会如此决定的,对不对?”
紫俏讽刺的笑了,她知道他是孝顺的,却没想到如此孝顺,不分对错!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俩本来注定要分开,今天又不是第一次!
“是啊!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能够说得如此明白透彻,还要感谢你的母亲!从今以后,你娶你的好人家的姑娘,我或者被包养,或者绯闻无数,但都自得其乐,不会再与你纠缠!” 紫俏一字一顿的说,生怕他漏听了什么,毕竟,他和她都不该再存念想了,她感到特别的冷,身体中的血液都凝固了。
凝固的又何止是她,衾瓷雕像一般,呆立着,脸色惨白。
狭窄的楼梯端口,紫俏站在第一个台阶之上,他站在台阶之下,但他仍比她高出一节,他堵在那儿不动,仿佛可以就此一生一世。
衾瓷的母亲走下楼梯,一阶又一阶。
“妈,你回到楼上去吧,我和紫俏的事儿,我们自己处理,你不要再参与了,……原来,你私下里见过紫俏的外婆!妈,你知道我……” 衾瓷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他就用那泪眼痴痴地看紫俏。
衾瓷的母亲返身上楼,脚步有些趔趄。
衾瓷对紫俏说道:“作为儿子,我无法责备她,要怪就怪我自己吧!如果那时我坚持留下来,不去北京……”
“也许现在我们已经成为怨偶!” 紫俏递给他一张纸巾,小声说:“擦擦眼睛,让员工和顾客看见了,多难看!”
“你还计较这些干什么?那么狠绝的话你都说得出来!有多少个字就有多少把刀,剜我的心,如果你心疼我,就不要再提,如果你怨恨我,就尽管说!” 衾瓷仿佛等待判决一般,锁住眉头,锁住她的视线,甚至想锁住她的嘴。
他俩半天无语,只听见“奶茶”在唱歌,为他俩,唱分别的情歌:
“我从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
说好不为你忧伤,但心情怎会无恙,
为何总是这样,在我心中深藏着你,
想要问你想不想,陪我到地老天荒!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衾瓷,不要等我了,我不会嫁给你!” 紫俏用最简短的话割断他们之间的纠缠,如果说,有多少个字就有多少把刀,一共是13把锋利的刀!
她迈下最后一级台阶,从缝隙间,与衾瓷擦身而过,他的青玉的纽扣勾住了她的长发,她狠命一拽,扯得头皮生疼,扯出了眼泪,忍了很久的泪。
她头也不回的走出“等你”陶吧!
他只是立在原地,看青玉纽扣,那里,留下了她的一根长发,依旧纠结他的心!
人们都说,结发为夫妻,为什么,他们不能!
银河小船
晚间6:00,“梧桐”售楼处,灯火通明。
各部门负责人都未离去,助理在进一步核查数据,秘书谨慎的将会议资料装入文件袋,紧锣密鼓地为7:30钟的临时会议做准备。
说是临时会议,其实是早有预谋,总裁的预谋——他总喜欢在大规模工程即将竣工的时候莅临现场,突击演习年轻有为的“叶总经理”。
这几年 “叶总经理”早已身经百战,对这预谋习以为常,冷眼旁观下属们的紧张神情,他却成竹在胸。
一般来说,操练结束后,他还要无条件的接受叶总裁的私人接见,这点,他比较反感,父子间千篇一律的对话,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叶总裁拍拍儿子的肩膀(他身材不高,需要对儿子仰视),说:“咱们叶家啥时候添人进口啊,我抱了孙子后,就把集团完全的交给你,你算算,这买卖多划算!”
“油水是够足的,我考虑考虑,哪天培植一个送给你!” 叶总经理与父亲打太极,因为父母的不和,他对婚姻缺乏信任。
叶总裁在外场上,对下属包括“叶总经理”是很摆谱的,但私底下,对儿子却不甚约束,甚至有些纵容。
如果不是叶司令员家法严明,将长孙送入部队打磨,头一号浪荡的公子哥是非叶远鹏莫属的,连韩风都得逊色。
晚间7:00,叶总经理——叶远鹏把将要汇报的材料浏览一遍,熟记于心,只等着父亲的到来。
望着窗外的阑珊夜色,他有些意马心猿:紫俏在干什么?是在姑妈家吃饭?还是在自己家睡觉?
他随手拨出她的手机号码,开始是无人接听,打过两次后就关机了,他又拨通她家的电话,很久,仍是无人接听。
这个时候,她能去哪里?
昨天吃小摊上的东西,把胃给吃疼了?躺在床上懒得接电话吗?
叶远鹏有些担心,他把电话打到了姑妈家。
姑妈急急忙忙去敲紫俏家的门,回来后,语气慌张的回电话:“我敲了半天的门,敲不开,应该是不在家!远鹏啊,紫俏很少有这种时候,一般是5:30就到家了,……今天是周一,他们台里是不会有聚会的,你姑父着急了,埋怨我没记住谢宁的电话……”
“姑妈,你告诉姑父,说紫俏在我这里,让他别着急,如果血压升高,就不好了,……我找到紫俏就让她回去!” 叶远鹏安慰着姑妈,他从小在姑妈家长大,对姑父、姑母感情颇深。
“叶总,总裁的车快要到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去迎接?”秘书打来了内线电话。
叶远鹏道:“让肖总代替我迎接吧,你帮我查一下今天过来签署电子工程协议的启达老板的电话,我马上就要!”
秘书的办事原则是:只闷头做情,不问原因。
但,心中还是不免费解:这个时候,有什么比迎接总裁重要呢?今天,肖慧云又要大出风头了!是不是叶总故意为之呢?
这样一想,说不上联系出多少人物和事件呢!
叶远鹏从“启达”老板—石磊那儿得知:今天,紫俏没去谢宁家。
他又拨了电话给韩风,韩风慌了神儿,道:“我说,这些天治安不大好,我们急诊室接到好几名女患者,都是……”
“别废话了,就你熟悉紫俏的同事,你赶紧联系他们!问一问紫俏下班后,往哪里走了!” 叶远鹏脾气开始渐坏。
此时,总裁在众高层的簇拥下,向会议室走去,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爱摆谱的叶大总裁没看见叶远鹏前去迎接,有些不高兴了,脸色泱泱的。
肖慧云得体的解围道:“万事开头难,在燕阳迈出的第一步就是如此,……叶总知道您来,把私家茶都拿出来了,他那些个茶道讲究着呢,别人可冲不好,他亲自去做了,咱们好茶不怕晚,等一等,可都有口福!”
肖慧云的确不简单。善解人意的可人,是没有年龄限定的。
大家笑着附和,缓解了气氛。
叶远鹏把手机拨到震动档(正常应该关机),急忙向会议室走去。
会议进行不到20分钟,韩风打过来电话,手机在叶远鹏的裤兜里嗡嗡“乱蹦”,他冷着脸,站起身向外走去。
叶大总裁正喝着茶,愣了一瞬,把杯子重重的蹾在桌面上。
大家伙面面相嘘,大惑不解,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儿子—带头违规;老子—当众发威。
电话里,韩风说道:“我打听过了,今天,紫俏刚到台里就走了,一天没在单位,我打电话给宋衾瓷,他承认,紫俏是在5点左右从陶吧离开的,不知去向何处。妈的!只要有事儿,就跟他撇不清关系!上个月,还有人劝我练拳击呢,我非学会了揍他一顿不可!……”
“你说话还能不能拣重点的说!” 叶远鹏下楼发动了雷克萨斯。
韩风知道叶远鹏心里不痛快,心想:朋友是用来干什么的?朋友是用来撒气的。
他耐心劝道:“不会有事儿的,那个糊涂虫,说不准猫到哪里去了,我给她舅舅家挂了电话,她表妹非要出来找表姐,我去接!”
叶远鹏在脑子里过滤着与紫俏一起去过的地点:他俩的家?夜市前的胡同?
他对她真是缺乏了解,他再也想不出她会去哪里!
他记得——出差前夕,他找借口,到台里看她,结果,她滑溜溜的东躲西藏,他逮住她时,倒生出了捉迷藏的欣喜。她在童年时,一定是有趣的小孩,可惜那时,他们并不相识。
叶远鹏的雷克萨斯从夜市经过,又拐向以前的旧家,那里漆黑一片,只有凤凰石孤单寂寞在门前。
再向前行驶就是十字路口,左拐——文圣路,电视台在那里,右拐——武圣路,有酒吧和茶楼。
叶远鹏踌躇了,他预感到了什么,心生涩意。
手机再次响起,衾瓷简短的说:“到电视台后院的广告部来,把车停在外面,从脚门进入,她……在楼上。”
广告部是个独楼,楼门虚掩着,守卫有些松懈,毕竟不是新闻重地。
叶远鹏从脚门进入电视台的后院,抬眼就看见了衾瓷。
衾瓷站在楼门口处,吸着烟,萧索落寞,烟头燃着红色的光亮,照亮了浓重的雾气,他被笼于其中,呼吸沉沉,如低叹!
“她喝了酒,醉了,躲在格子间里,……带她回去吧!” 衾瓷道。
这话,由一个男人讲给另一个男人,残忍!
叶远鹏没动。
衾瓷苦笑道:“她不用我等了,她选择了你,我没有权利再……” 衾瓷熄灭了烟蒂,连同后半句话,也同时掐断。
他直视叶远鹏,道:“她自尊心很强,小时侯,我笑她像个小乌龟,动不动就藏起来,自己流眼泪,……你若是存了真心,就别对她凶!”
叶远鹏的黑眸如暗夜里的海洋,波涛汹涌,他骄傲的扬眉,冷冷的声音和秋风一起刮过:“我第一次遇见她时,她喝醉了酒,为远在天边的你!那时,你的怜惜在哪里?……是我,把她背到背上,带她到山峰的顶端,……直到现在,她还是为你喝醉,可我却不会再放手!”
叶远鹏推开了楼门,道:“我不会再让你伤她,今天,是最后一次!”
上楼的脚步很重,在静谧的夜里“嗵”、“嗵”的响,就如他此时的情绪,烦躁,不稳。
广告部二楼的大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暗淡,清冷,几乎融入四周的黑暗里,只有一个狭窄的格子间,发出清白的亮光,宛如银河里的那只小白船,晶莹得透明。
原来,那里的办公桌上亮着台灯,紫俏就在那温暖的光影里,悄无声息。
他本该唤她一声,免得冷不丁出现,吓到她。
可他偏不,赌气似的,把玻璃隔断的门推得“嘎吱吱”的叫,带动扶手上的锁链也“哗啦”、“哗啦”的响,仿佛要用这些个声响,来通知紫俏:我来了!
结果,无人出来“迎接”,他终于体会到叶总裁的心情了——既懊恼又无奈。
他带着气,走向“小白船”,随后见到的情景却让他再也气不起来——
一只受伤的“小鹿”,手臂弯曲成环,伏在桌案上睡着了,睫毛湿湿的,挂着一滴未干的泪。
桌案上,银质镂空的梳妆镜,映着她的脸;音乐盒里,爱神丘比特旋转着弯弓射箭;他陪她在夜市上买来的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摆得个花花绿绿;一瓶剑南春,喝剩下一半,从敞开的瓶口散发出绵长的醇香。
他轻声唤道:“紫俏!怎么一个人躲到这里喝酒?我们回家喝好不好?”
她呓语了什么,依旧在睡。
他低下头来,闻到她的小脸也沾上了酒香,他摸摸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凉冰冰。
他俩闹得最凶的那次,她也如此可怜,但他却没有理她。
当时,她的腹中应该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可他却愚钝而无知,任她自生自灭!
他的心纠扯着,俯身抱起了她。
与此同时,紫俏的手臂从桌面上移开,一直环于胸前的青花瓷瓶显露了出来,是衾瓷送她的!
叶远鹏认得,并且仇视!
迟疑间,青花瓷瓶顺着力道滑向桌边,并向地面坠落!
他腾出手去接,真的就接住了它,手被桌角划了一下,蹭破了皮。
他把它放回原处,抱着她离开!
初尝情味
清早起床,吴小燕有些魂不守色。
她把刚刚留到肩头的黑密的头发拢起,扎了个马尾,镜子中映出清秀的脸,没有夺目的光彩,却如未雕琢的璞玉,耐看。
她在铭文私立学校当外语老师,刚满一个月,得到家长的一致认可,校长很满意,决定下个月就与她签订三年的工作合同。
她教剑桥英语预备级,学生几乎都是学龄前儿童,调皮捣蛋的,却都喜欢她,服她管,叫她燕子姐姐。
若问原因,非常简单,这个燕子鬼着呢,她从不涂脂抹粉,穿着卡通的学生装,融进孩子堆里其乐无穷,为了能够在情景对话的教学中蹦跳自如,她配上了隐形眼镜,把那略似表姐的眉眼显露出来,少七分柔媚,多三分韧性。
“燕啊,今天怎么不带隐形眼镜了?……咦,眼睛怎么有点肿?昨天回来得可真晚,去哪里玩了?” 燕子的妈妈忙着热饭热菜,还不忘检查女儿的装束,询问女儿的行踪。
原来,燕子瞒下了“表姐失踪”的事儿,没有对外公和父母讲,自己一个人跟着“陌生”的浪荡公子跑出去找姐姐,直到大半夜才回来。唉,真是个胆大妄为的“新时代女孩”!
她一改往日爱贫嘴的毛病,用“沉默”的方式对付了妈妈的罗嗦,喝了几口粥,就上班去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昨晚的事儿,仿佛一夜之间就懂得了苦涩。
原来,爱情是苦涩的,表姐的苦涩,衾瓷哥哥的苦涩,这苦涩也会传染吗?
昨晚,韩风把她带到广告部的楼下,她看见了酒醉后酣睡在叶远鹏怀中的表姐,看见了衾瓷哥哥眼中的不舍和痛楚。
她很难过,义愤填膺的那种。
就在她怒视叶远鹏,想替衾瓷哥哥夺回表姐,伸张正义的时候,韩风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回到 “伊兰特”上。
韩风道:“你这妞倒是真虎啊!知道你姐喜欢谁吗?换句话说,知道谁是你的姐夫吗?笨!说你笨是赞美你,说你猪头贬低了八戒兄弟,你……哎呦!”
韩风的话没有说完,胳膊上就挨了一口,狠狠的一口。
燕子激眼就爱咬人,他可不知道,气得他暴跳如雷,“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真想把她掐死在车上。
正在危急的关头,燕子居然挤出了眼泪,如果不是隐形眼镜阻碍了正常发挥,可能会“泪如泉涌”。
燕子哭道:“咬你一口算什么,我的胳膊都被你拽断了,可能是骨折加骨裂,伤势严重多了!”
她可不知道:韩风是骨科医生,权威的那种。
韩风一脸坏笑,道:“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如果你既没骨折也没骨裂,我就咬你一口,算作偿还,保准和你咬的大小一样,深浅一样,连牙齿印都一样,你想不想试一试?”
“我才不试呢!” 吓得燕子赶紧收回眼泪,把胳膊藏起来,脸扭向窗外。
她看见叶远鹏带着表姐离去后,衾瓷哥哥孤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你的衾瓷哥哥可算干了一件让我瞧得起的事儿!” 韩风动容的说,而后,又倚老卖老道:“小丫头还没长大,不懂得个中滋味,赶明个遇上了,也就懂了,我可告诉你一句真言:对待感情别太用心,用心伤心,用情伤情!”
“切!听你这话倒像是情圣,那你刚才为什么帮着叶远鹏?你没看见真正伤心的人吗?” 燕子对刚才的事儿耿耿于怀。
韩风突然想到了什么,威逼利诱道:“吴小燕同学,如今,我可是你的爱情顾问,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不能再跟你姐姐提起今晚的事儿,也就是说,别说是衾瓷找到的她,别说衾瓷来过,这对紫俏一点好处都没有,你的姐夫是叶远鹏!我没骗你!”
“我真希望你是骗我的!” 燕子觉得那晚做了一个苦涩的梦。
紫俏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苦涩的梦,睡梦中,她被抱了起来,安心又温暖,当她试图想抓紧这个怀抱的时候,她却落了空,只抓到了棉被……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家里,彤婶睡在她的身边。
她的头还有些发晕,她侧过身,悄悄的看彤婶,看她的前额又出现新的白发,看她慈祥的眉眼,听她均匀的呼吸。
如果妈妈还活着,她是不是总能这样睡在妈妈的身边,有妈的孩子就是好人家的儿女吗?
正想着,彤婶睁开了眼睛,伸手揽过了她,说:“不声不响的躲起来,有什么难过的事儿呢?你不说,我也知道,远鹏欺负你了!你们在谈恋爱!”
“他没有欺负我,……昨天,是他带我回来的吗?” 紫俏问。
彤婶笑眯眯的说:“可不是,正赶上他父亲到燕阳检查工作,会议开了一半,他就跑出来找你,刚把你带回家,那臭脾气的总裁就来了电话,大发雷霆,连夜把远鹏叫回了总部,……想想也活该,谁让他欺负我们家紫俏了!”
话说到最后说出了漏洞——“我们家”!
是啊,论理,她们是一家,都是于家人!
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只等着紫俏与他们相认。
“我存有私心,打心眼里希望远鹏能娶到你,这样,从我侄儿那儿论,你也得叫我一声‘姑妈’不是?怎么都沾了个‘妈’字!” 彤婶说笑着讲出了自己的心事儿。
“彤……婶,总裁会怎样处理……他?” 紫俏艰难的问出了这句话,她想像中的总裁比叶远鹏还要凶,简直就是凶神恶煞。
彤婶对紫俏的提问十分满意,故意虚张声势的说:“不用管他!……总部在省里呢,叫到那儿,还不得好好修理他一番,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放他回来,弄不好,给他调离也是可能的,反正其他的城市也有工程!……一会儿啊,我给你煮点稀粥,你得养养胃!”
紫俏本来都坐起来了,此时又觉得浑身无力,头昏脑胀,她泱泱的给张总打了电话,请假。
张总在电话里说:“我都知道了,梧桐的叶总给我打来了电话,为你请假,……紫俏,你和他?……我也不多说了,你好好把握!”
“好好把握?”紫俏心想:我能把握住什么?也许他就要离开燕阳了,即使不离开,我又如何自处,一时间,衾瓷的母亲的话又在耳边盘旋……
夜,来临的时候,紫俏放下了窗纱,紫水晶挂坠脆脆的响,敲打着她的心,手机铃声也跟着响起,她一阵心慌。
“我在楼下,刚刚到,看见你挂了窗帘,我……能不能上去?” 叶远鹏的声音有些疲惫。
紫俏急忙掀开窗帘向楼下看,雷克萨斯停在那儿,亮着车灯,里面的人稳稳的端坐着。
她以为,他不会再来,因为,她又闯祸了。
她说:“你上来吧,我没睡。”
一间小小的厨房,点着盏节能灯,不明亮,但却有烟火的气息。
紫俏在里面忙碌着:炸青椒鸡蛋酱,煮过水面条。
叶远鹏刚从总部回来,还没有吃饭,他喜欢吃她做的面。
叶远鹏坐在餐桌前也没闲着,他正在“奋笔急书”检讨报告,明天,总裁就要,并且要叶总经理的亲笔字迹,特快专递传给他。
叶远鹏吃面吃得狼吞虎咽,想必是饿坏了,难道叶家还开展这种体罚项目?唉,太不人道了!
不过,这种吃相很能博得怜悯的目光,紫俏看着,有些内疚。
“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紫俏经常这样哄龙宝。
她顺手拿起他的检讨书,虽说是检讨书,但龙飞凤舞的字倒真是漂亮,潇洒中带着气势!
“看这些干什么,这些个制裁算不得什么,小菜一碟!” 叶远鹏收起检讨书,不让她再看。
紫俏犹豫着,低声道:“对不起!……昨天,我去了陶吧,心很烦,……我从文圣路一直走回到单位,同事们都下了班,我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喝多了……”
“哦?剑南春可是好酒,你从哪里弄来的?也不知道跟我分享!” 叶远鹏嘴上逗着,心中却一直在拿捏这酒醉的真正原因:衾瓷是紫俏的酒吗?她爱他到底有多深,需要用酒来麻痹?
她不说,他就不问,但怎能没有涩意?
紫俏浑然未觉,她不好意思的笑道:“酒是张总的,我们部里经常出去玩,酒和饮料常备在茶几下面。有时,客户来做酒水的广告,遇到好酒,就留下来顶帐。”
“唉,这个广告部!原来都是酒人!” 叶远鹏无奈道,话风一转,说:“看来,等明个,我得经常到那里寻找烂醉的媳妇了!”
紫俏“嗖”的站起身拣碗,向厨房躲去,只听后面喊道:“我还没吃完呢!”
紫俏用百洁布把那碗洗了一遍又一遍,水池里积满了洗洁精的泡沫,她磨蹭着不愿离开厨房。
叶远鹏目光潋滟,炯炯的凝视她,而后,走进厨房,伸臂,从后面围住紫俏的腰,她的后背和翘臀被他紧紧的包在身前,严丝和逢!
“小紫鱼!你得救我了!总裁的处罚,我一个人就能顶住,可父亲要见他的儿媳妇,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解决得了的!” 叶远鹏的呼吸伏在紫俏的耳边,他抛出了今晚的正题!
紫俏僵在那里,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那男性的媚惑的嘴,正等待着回顾间的亲吻。
“你随便找个……‘呜’……” 紫俏被他扳过身子,狠命的吻着,像是惩罚,洗洁精的泡沫沾在他的脸上,他又蹭给了她。
在紫俏即将窒息而死的时候,他轻咬了她肉肉的下唇,把嘴移开,给她一个喘气的机会,但并没有放开她的身体。
他恼怒道:“随便?我的父亲会相信吗?他的儿子会为‘随便’的女人丢开工作?他的儿子会为‘随便’的女人甘心套上婚姻的枷锁?他的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可他却专心喜欢鱼妖,和鱼妖的孩子!”
“远鹏!”紫俏喊他,第一次这样喊他,喊得他的心逐渐酥软,眼底眉梢都是喜悦。
紫俏把头埋入他的怀抱,柔声恳求:“再给我点时间,一点点,好吗?”
“好!”他纵容她,良辰苦短,他不愿浪费在“小事儿”上。
初尝情滋味,原来是苦中带甜!
说好了是重新来爱,他即不敢贸然逼迫她以身相许。
虽然他想要她,亦在温柔乡中难耐情欲,可是,他等着她的心甘情愿,不带任何附加的因素,只是因为爱他,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情不自禁的需要他。
在挂钟指向10:00的时候,他恋恋的说:“我该走了,要不给姑妈知道,会不高兴的,她现在护着你,我得靠边站了。表妹!我要明媒正娶你!”
血影泪光
“我怎么感觉咱们张总,一只眼睛是笑着的,一只眼睛是哭着的?”高美西对紫俏小声嘀咕。
于紫俏工作组刚刚从外面拍片回来,在走廊里,遇见了急冲冲走过去的张总,张总像没看见他们一样,直奔制作间。
紫俏皱眉道:“可能又出什么事儿了!最近,工商局刚查完药品广告,不合格的早已经拿下了,难道是哪个编辑放错了节目带?”
大家伙都有些忐忑,这节目越来越不好做了,不知道谁又要倒霉!
紫俏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发现桌面上放着一个快件,从瑞华书店发过来的,收件人的姓名是“于紫俏”,可是,她也没订购过书籍杂志呀。
她拆开纸袋,发现里面是一本崭新的书——《千江有水千江月》。
衾瓷曾经给她买过一本,是旧的,分手时的留念,她一直保存着。
直觉告诉她,这本新的,也是衾瓷买来的。
除了他,还有谁能懂得她的心思。
她翻看这本书,上面除了墨香,没有任何留言,要说的话都印在书中了,寄情在贞观和大信的故事里。
这本书的作者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结局,紫俏一直认为:贞观和大信还有希望,贞观在等,大信也会回来。
只是,现实中的她和衾瓷,结局已定。
她拿起衾瓷送她的青花瓷瓶把玩——嫦娥怀抱玉兔,仙飘随风,青花为地,云月为天。
“天呐”紫俏轻声低唤,浅黄的月亮怎么变成了鲜红的太阳?
她细细的瞧——原来,月亮沾染了血迹!
自己的手完好无损,也没流血呀!难道前天……
“紫俏!张总叫你,快!马上,在制作间!”灯光师李嵩大声喊她。
紫俏一路小跑到制作间,经验告诉她,出事儿了!
果然,张总的脸色不好看,故意掩饰着焦躁的情绪,正在背着手踱步。
“紫俏!这个活交给你吧,中央新闻后,燕阳新闻前必须播出!” 张总说罢,腾的递给她一张《燕阳日报》,在第三版上,整版都是表格,某银行关于贷款情况的通报。
在电视台工作的这几年,紫俏别的没学会,但有一点可悟到了:这种单位,要说工作气氛是很宽松,平时跟领导耍个嘴皮子,没大没小的都是无所谓的事儿,但在节目的播出中,谁也不能拖拉,晚一秒钟都是事故!
紫俏说:“现在是下午三点,七点半播出,4个小时应该能行,不过怎么拖到现在才制作?这么些数字难免会出错!”
“业务部疏忽了,丽娜以为只是简单的字幕版,就交给实习生了,那两个孩子鼓捣一上午只画出了表格,我要是没发现,还在那儿研究表格的大小和粗细呢,……你尽量吧,实在播不出去,我担着!” 张总交出了实底。
传票上,广告费一项已经标出了金额,只播三天,钱额丰厚。
紫俏心想:钱都收了,必须得播出去呀!否则,电视台还有颜面吗?
紫俏稳住神,和一个在平时比较默契的同事做搭档,一个用格尺推着念数据,一个敲键盘,一行加一行的向前推移。
4个小时,两个人没喝水,没去厕所,眼睛机械似的盯着数据,都快要对眼了。
实在没有精神头了,紫俏就说:“哎,哥们,你说我俩像不像《虎口脱险》里对眼的德国兵?”
“像,太像了,张总像那个司令,一会儿,我们打错了数字,他就来打我们” 紫俏同事痛苦的说。
7:10分,叶远鹏打来了电话,紫俏听见了,没接。
她正在往播出带上过版,边过,边拿着报纸核对字幕上的数据。
一旁,还有同事在核对声音上的差错。
即使错了也不能停带,继续过,等在发射台播出完毕后,再拿下来改,这是经验,是经历过重大新闻活动的编辑才有的经验。
制作间门口,张总背着手一言不发,他为紫俏捏把汗。
已经有同事站在那里等候,等待“运送”播出带。
燕阳电视台有很多记录,其中一项是:1分钟时间,“飞身”到四楼播出部“送带”的记录,至今还无人打破。
此时,广告部里安静极了,除了数据的配音,就是紫俏的手机音乐,紫俏充耳不闻,已经7:20,谁都不能打扰!
播出部给张总打来电话询问的时候,叶远鹏也走上楼来。
“对!放在1频道,紫俏正在做,再等5分钟,如果我们的带不到的话,你们就换节目!” 张总对着电话说道。
放下电话,他看见了叶远鹏,赶紧迎了过去,到底是叶氏集团的面子大,还是紫俏的面子大,就不得而知了!
叶远鹏虽然对电视台不很了解,但看这阵势也看懂了,他阻止了张总的客套,说:“我不放心紫俏,过来看看,你们忙吧,我等一会儿。”
7:25,紫俏从设备中取出带子,递给负责传送的同事,只待播出!
因工作时间过久,此时,紫俏的小脸通红,仿佛发烧了一般,她看见了叶远鹏,只笑着点下头,就急不可待地向厕所奔去。
身后,传来笑声一片。
“张总,咱们紫俏要是因此出了什么毛病,应该算公伤吧!”同事们调侃着,打了一个胜仗,他们的心情激动和喜悦。
张总跟叶远鹏解释道:“之所以选择紫俏接这个活,是因为她参加过市人大、政协的会议报道,被台长赞为:编辑台上的巧手,就像在弹钢琴。”
叶远鹏礼貌的笑笑,眼睛追寻着紫俏的身影,心有所思。
雷克萨斯,叶远鹏闲逸的手握方向盘。
“想去哪里吃饭?我带你去喝银耳燕窝羹吧,把我们的大编辑累坏了,可得补一补!” 叶远鹏逗她,却也真是心疼,直到现在,紫俏还是头昏眼花的缓不过来。
“那是女人养颜的东西,你不能爱喝,算了吧!” 紫俏不想让他破费。
叶远鹏道:“有什么不爱喝的,你喜欢,我就爱喝。”
“你今天喝蜂蜜了吗?” 紫俏问。
叶远鹏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笑话自己嘴甜,便很流氓的说:“昨天晚上倒是喝到了,甜丝丝的,也不知道今晚给不给喝,唉!喝‘蜂蜜’上瘾,天天都想喝!”
紫俏扭头,打开了车窗,让凉风吹拂自己的脸颊。
叶远鹏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笑容依旧在脸上,可双眸却涌起了失落,他调转了话题:“今晚,我本打算带你去见一个朋友,台湾人,有才华的建筑设计师,明天,他就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为我绘制梧桐二期的蓝图。……可惜!这么晚了,我们就不去了,等他设计好图纸后,我们给他接风!”
紫俏心想:我才不见他呢,万一,小舅舅一高兴,说漏了哪句话,或者一不高兴,把我给出卖了,你还能让我喝燕窝?
“燕子坞”是燕窝专营店,现场炖制各类燕窝补品,或送外卖,是高档消费场所。
前台经理热情的招待他们,并推荐了两款补品:木瓜炖燕窝和干烧血燕。
紫俏敏感,且联想丰富,听到“血燕”这个名词感到有些不舒服,她摇摇头,示意叶远鹏不要点。
叶远鹏熟视无睹,轻笑着放下餐牌,对经理道:“就要这两款吧,血燕,我要完整无碎的上品,如果这次感觉不错,我打算在你家订长期外卖,为我太太调养。”
经理用艳羡的眼光看紫俏,替这位“幸福的太太”感到荣耀。
等经理走后,紫俏才出声:“我听过一个传说,传说金丝燕用唾液筑窝,筑到最后一个窝时,筋疲力竭,吐出血来,形成了血燕,这太残忍了,我实在不想喝!”
“呵呵……”叶远鹏扬起性感的嘴角,笑声清朗,道:“傻姑娘,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其实,血燕是由于吞食的生物所含的物质及水质的影响,才导致分泌的唾液颜色偏红,而不是吐血!你乖乖的听话,坚持吃一段日子,好把胃调养过来。……你看你,又皱眉头!”
叶远鹏伸手触那眉端,弯弯的眉,为何总是不自觉的颦起,为他?还是为另一个他?
叶远鹏的心又何曾没有颦起,只是,她看不见。
紫俏轻轻抓住那只抚眉的手,眉头更加深皱,牵扯入心。
她把那手,放至眼前——他的手腕处有一道很深的口子,差点割连到血管,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周围都有些红肿了!
她吸口凉气,心微微的发痛,道:“青花瓷瓶上的血是你的吗?”
他反握她的手,道:“如果我是那血燕,你会心疼吗?”
她愕然,随即恼怒,眼泪“啪”的落了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救那陶瓶是不想你难过,谁知,却又说错了话!” 叶远鹏知道她在心疼他,为他而流泪,可是,他的心却酸楚极了,找不到胜利的喜悦。
爱了,就会痛,就像那筑巢的金丝燕,不停的垒窝,只为对“家”的爱。
简爱冰糖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干舌燥的人,明知水里有毒却还要喝一样,我本来无意去爱他,也曾努力的掐断爱的萌芽,但,当我又见到他时,心底的爱又复活了。
——简爱
简爱发廊今日开业,名字是紫俏起的,谁让她是名义上的老板呢。
叶远鹏不知晓,连亲戚朋友也不知晓,紫俏想敷衍些日子,就扔还给肖遥,本来就是他的嘛!
通过开业前的准备工作,紫俏对肖遥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是个懂事的苦孩子,没有那些天之娇子的优越家境。可能是从小就掌管家事,干起活来井井有条,别人对他的好,他总是要加倍的去偿还,既卑微又清高。
下午,紫俏和肖遥刚刚送走一批客人,叶远婷就过来了。
“简爱?意义挺深远啊!”叶远婷嬉笑着,附在紫俏的耳边小声嘀咕:“是修剪爱的情丝?……还是简简单单的爱?……我哥是罗切斯特吗?美丽的简爱小姐!”
“也许是我多了分美丽,所以就缺少了简爱的勇敢和聪慧,你哥有罗切斯特那么痴情?他不是如来吗?……哦,你的‘肖遥斯特’过来了!” 紫俏挪揄道。
“吃午饭了吗?远婷!” 肖遥关切的问,两个人之间很微妙,若即若离,倒有些小儿女的情趣。
叶远婷轻声抱怨道:“不想吃,梧桐收尾的工作太琐碎了,叶总简直就是周扒皮,累得我寝食难安!”
“周扒皮应该比你们还累吧!” 紫俏后悔问出这句话来,但她的确想知道叶远鹏的近况,他们一星期没有见面了,她不想用电话打扰他,他偶尔打来电话也只是只言片语,总有事情打扰。
叶远婷没能理解这话的含义,赌气道:“他才不累呢,他是钢铁战士,如今还有个加油站,……紫俏,你现在就向着他?没良心的嫂子,小姑子都不心疼!”
紫俏不心疼她,自有人心疼她。
肖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楼去。
楼上有台旧的家用豆浆机,店主兑店时留下的,都已经坏掉,却被肖遥重新修好了。
他和紫俏已经做了几次豆浆喝,如今,他又做给远婷,外加了绿豆,可以祛火。
“哎,不行,我忘了放冰糖!” 肖遥有些着急,叶远婷嘴刁,不似紫俏,有没有糖都能喝。
看着肖遥上楼取冰糖的背影,紫俏叹道:“他现在把你惯得太不像话了,还偏就得冰糖?我看也不用开什么发廊了,干脆开个‘简爱冰糖屋’倒挺好!”
“也不是非冰糖不可,我就是喜欢他这样娇纵我,每当这时,我觉得自己的心年轻而柔软!一直以来,家里人都赞美我是个大家闺秀,我就不会撒娇了,总是大模大样的处理各种问题,如今才懂得,女人,是可以这样来当的!”
因为豆浆不是滚热,冰糖放入后不见融化,肖遥和远婷两个人就对着一个豆浆杯子鼓捣了半天。
原来,冰糖豆浆是可以这样来喝的。
紫俏实在看不过眼,找了个理由就溜了出去。
今天是周六,本该去看两个宝贝的,让发廊的事儿给耽搁了。
看看时间:4点钟了,还是不要去了——正好赶上吃饭的时候,谢宁非得忙活着给她多做两道菜不可。
紫俏信步走在商业街上,她给龙宝和凤宝买了几件换季的秋装,孩子长得太快,衣服只穿一季就小了,谢宁舍不得扔,洗得干干净净的收了起来。
在一家韩国的男装专卖店前,紫俏停住了脚步,橱窗里,模特人身穿的新款毛衫吸引了她——驼色的袖长至手背,驼色的领高高挽起,藕荷色的身庭上,绣了一只茎叶齐全的白荷,斜搭在肩头。
她走入店中,在心里划算出叶远鹏的尺码,服务员给她拿出这款衣服后,她就在穿衣镜前对照自己比量了一番,越看越喜欢。
“紫俏!”有人叫她。
紫俏抬起头,在穿衣镜里居然看见了肖慧云的身影,她的手中也拿着同样款的毛衫。
“真巧,肖总也来买衣服吗?” 紫俏心中不解:“梧桐”不是很忙吗?
肖慧云让服务员包起那件衣服,对紫俏说道:“看来,我俩的眼光还很一致,我是陪朋友来买衣服的,你呢,男朋友吧!……好了,我有事先走了,有机会再聊!”
门口,有个男人向她们这边观望,自从听到“紫俏”的名字后,便细细地打量着紫俏。
紫俏顺着那目光看过去的时候,肖慧云便向那人走了过去,两个人用眉目交谈,一前一后,走出专卖店。
紫俏感觉这个男人在哪里见过似的,特别是眼神。
她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
在街的对面停着雷克萨斯,那个男人打开车门,载着肖慧云离开了。
紫俏愣愣的,她认出那个男人是谁了,他是叶远鹏的父亲——叶铎!
她在叶远鹏的手机里,见过叶铎的照片。
今天,她见到的这个男人,比照片中要年轻许多,但眼神绝对同叶远鹏一致!他们的喜好也是一致的吧,连开的车都是一模一样。
那肖慧云是叶铎的什么人呢?叶铎的妻子不是在大连吗?
都说儿子与父亲相象,那,叶远鹏也会如此吗?
紫俏不敢再想,毕竟权势越大,诱惑越多,这永远是成正比的!
紫俏看着手中的这件毛衫,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把它买了下来。
紫俏刚回到家中不久,燕子坞就过来送外卖,今天的这款是冰糖杞圆炖燕窝,红莲推荐的。
红莲!红莲到底与叶远鹏有多少瓜葛呢?
以前,紫俏并没有在意,但此时此刻,却莫名的吃味。
她不禁想起那晚在“燕子坞”遇到红莲时的情景——
紫俏用银勺舀着木瓜炖燕窝,叶远鹏慢悠悠晃动着夜光杯,凝她一眼,便抿一口干红,拿她当珍馐下酒。
红莲走入店中, 一眼就看见了叶远鹏和紫俏,她不动声色,和几名贵妇一同进入包间。
叶远鹏放下酒杯,帮紫俏刮木瓜上面的浆汁,低声道:“喜欢外面那款红色的小跑吗?买来给你,上班时开。”
“不要,我对车没兴趣,哪天一高兴,兴许会把油门当刹车踩。” 紫俏闷头对付着木瓜,眼都没抬,就给拒绝了。
她知道他说的小跑是谁的,刚才红莲开着它过来,风驰电闪般招摇。
叶远鹏料想她会这样,这个女子,对物质的要求不是不高,却很特别,有时,不是他的金钱所能及的。
“那我以后岂不是很累,舍不得你挤公车,只好亲自送你。” 叶远鹏思量再三,试探道:“紫俏,现在的工作不累吗?我们不需要这样拼命,是不是?……”
“远鹏,你的心也太狠了!那天,我拼命的为你们哥几个挡酒,醉成了烂泥,你怎么都不问候一句呀?” 红莲笑骂着,走了过来,目光绕过紫俏,睨视叶远鹏。
叶远鹏淡笑着起身,拉开椅子,让红莲就座,道:“请你喝冰糖燕窝如何?你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见了韩风就忘了正经事儿……卫生局那几个人还满意吧?”
“能不满意吗?” 红莲看了看餐桌上的两款燕窝,说道:“这两款也太油腻了吧!远鹏,你该多吃点冰糖类的补品,整天在外面应酬,喝酒伤肝,……我那边预备着冰糖银耳,你却也不过来了,哦,对了,那件事儿,你不再考虑考虑吗?我希望……”
“我希望你就此收手!” 叶远鹏目光一凌,红莲打住了话题。
她好像刚发现紫俏似的,展开花颜,扬声巧笑:“光顾着谈正事,没看到佳人在旁啊,怪不得感觉这春色明媚呢!远鹏,你越来越有眼光了,我不打扰了,你们慢用。”
红莲话里有话,谁会听不懂。
紫俏安静地吃完最后一勺燕窝,站起身,同叶远鹏一起走出了“燕子坞”。
雷克萨斯开至高层小区的楼下,紫俏没有邀请叶远鹏上楼,转身开了车门,就在她离开车座的一瞬,叶远鹏伸手把她重新带入车内,并关上了车门。
“以后一段时间,我会很忙,想见你也许没有时间,……你就这么走了?不跟我告个别?” 叶远鹏问道。
紫俏被他一转悠,转得有些眩晕,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又落回到座位上的,其实也没在座位上,她的大半个身子都在他的怀抱中。
她不想说话。
他越急切,她越不吭声,仿佛很享受如此僵持的局面。
“咳!……你相信红莲的挑唆?” 叶远鹏的黝黑的眼仁儿都装满了笑意,斜斜的,笑涡中藏着蜜,甜腻溢满了香车。
紫俏看见他的表情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吃无名的醋,她既恼又羞,更不想承认,睁大了“无辜”的眼睛,道:“红莲挑唆什么了?我怎么没听见?”
“她夸我了,说我越来越有眼光!……相信我,我很挑剔的,从不乱来,你想啊,我这么帅,乱来了,岂不是自己吃亏!鱼儿!我的眼光仅限于此,再没发展了,真的!” 叶远鹏把表白的话说得柔情百转,如那刚刚饮过的干红,入口微酸,入腹滚烫,通向四肢百骸。
简单冰糖,可能只是愿望。
狂乱的夜
夜已深,冰糖杞圆炖燕窝都凉了,一口未动。
紫俏用牙齿啃咬着银勺,怔怔的发呆。
她叹了口气,信手拿起了手机,翻找设定来电音乐,当按到王菲的《棋子》时,她顿住了,仿佛宿命般,选定了这首曲目。
牙齿咬破了唇,她浑然未觉。
于此同时,叶远鹏的电话紧跟着打了过来,剪彩般,奏响了这支旋律——“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却走进你安排的战局,我没有坚强的防备,也没有后路可以退……”
“俏,在家吗?”
“在,你在哪?”
“我正在爬你家的楼梯,现在到了第9楼。”
“电梯又坏了吗?”
“倒霉的电梯!刚才给姑父送血压仪时还开着,再想上去就坏了!”
“那你又返回来干什么呢?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吗?”
“有啊!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因为怕耽搁时间,计划着从大连回来以后再办,可是不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又返了回来!……我想见你!想了一个星期,多长啊!” 叶远鹏的声音有些急促,有些沉。
“远鹏,别再上了,17楼呢!” 紫俏的声音不稳。
“不高,不是没在月亮上吗?……告诉我,你有没有……想我,想不想见我,我只想听这句话!” 叶远鹏停住了脚步,他在等,等她的答复。
紫俏迟迟无语,而后慎重的说:“你告诉过我,你不是痴情的人,从不会为了女人而不顾一切。你不是说,是在为‘凤宝’做打算吗?为了叶家的血脉不流落在外,被人笑作‘私生女’。如果没有孩子,你又何曾会与我牵扯!我早已经知晓,你会是一个好父亲,会给我和孩子一个安稳的家,这已经足够,何必……”
“何必多此一举,是吗?……紫俏,你真是,你真是能折磨我!你把我说过的坏话全都记在心里,你不但记我的仇,还让我无法辩解!……对!话是我说的,我承认,可我还有没说出口的话,你要不要听?” 叶远鹏声线起伏,有急切,有委屈,还有些刻意压制的狂躁和愤慨。
紫俏耍赖的推脱,语气惊慌:“不,我不要听,我怕听了就成为一颗棋,举手无回,不由自己!”
“我偏要你听,难道我不是一颗棋!我来燕阳是为了什么?梧桐山庄的一切又都是为思念谁而建?你想过没有,我为什么如此疼爱凤宝?因为她是鱼儿的孩子,我叶远鹏的孩子只能是鱼儿所生!……你离开我有多久,我想你就有多长,这种惩罚太狠了!痛彻心扉,深入骨髓。……鱼儿!给我一句话,你想我吗?”
手机断掉了,叶远鹏固执的重拨了回去。
他听到从17楼的走廊里传出手机的旋律——“没有后路可以退,……没有后路可以退……”
紧接着,传来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他的鱼儿出来见他了!
他已经在16楼,他飞跑着,冲上了17楼!
在17楼的楼梯缓步台上,他们看见了对方!
叶远鹏神采奕奕,清亮的眼有些微红,紧皱的眉舒展开来,脸上有汗,如冰化水,一湾翠碧。
紫俏没来得及换衣服,只披了件柔软的棉绒睡袍,腰间系着蝴蝶结,卷曲的长发低垂在胸前,遮掩了粉颈下一片细腻的诱惑,她像个粉色的芭比娃娃,仰着灿烂的笑容。
他把她圈入了臂弯。
“告诉我,你想我了,不要没心肝!” 叶远鹏抱紧了怀中的人儿,渴求,几乎是央告。
紫俏把脸埋入他的胸前,隔着衣服,感觉他的汗意,轻轻吐出一个字:“想!”
“再说一遍吧!” 叶远鹏低下头,耳朵凑近紫俏的唇。
“我真的想你了,不过,……就只那么一小会儿。” 紫俏闪动调皮的眼神,故意糗他。
他一下子吻住她,恨声说道:“不!是一生一世!”
紫俏家的门敞开着,被走廊里的风吹得摇摆不定,最后,它终于妥协在风中,“咣”地一声关上,把一切关在紫俏的身后。
紫俏惊醒过来,不安的望着叶远鹏,声音小得如蚊子在嗡嗡:“上门修锁的电话是多少?你知道吗?”
“你没带钥匙?” 叶远鹏看着她狼狈的表情,了悟。
只那么一瞬,他就笑了,幸灾乐祸的笑,得偿夙愿的笑,仿佛土财主找到了宝藏地图,仿佛逍遥侠得到了武功秘籍,仿佛纨绔公子即将霸占黄花姑娘般欣喜若狂。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这么晚了,没人会管!别去姑父姑母家打扰,他们都睡着了!也不能去谢宁家,你们再好,可也得考虑石磊……这样吧!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去大连!”
“你忙公事,我跟着不大好,算了,你还是把我送到‘百乐’吧,去远婷那儿!” 紫俏被他“绑架着”,走下楼去。
楼梯上传来情侣间的对话——
“‘百乐’的房间我已经给退掉了,远婷回家了!”
“你骗人!中午我还看见远婷来着!”
“她晚上走的,你穿成这样,出了危险怎么办?”
“你帮我重新开房,把我护送到门口不就得了!”
“对呀,我们到了大连就开房,三个小时就到,听话,韩风在高速公路的收费口等着我呢,再磨叽他就得发疯了!”
“他也去吗?”
“下个月,‘百姓’医院开业,他订购了几台菲利普的医疗设备,明天早晨抵达大连港。我帮他联系了两名专家,腹腔内科和心血管病方面的权威,很多私家医院都想高薪聘请,这次是冲我而来,我必须亲自去接,以后,能不能留住就看韩风的了!”
“你的面子真大!”
“可是,有个人却不买我的帐,让我费思量!”
高速公路入口处,停着韩风的“伊兰特”,车上的人放倒了座椅,呼呼大睡,叶远鹏打手机唤他,他也不醒。
“这小子,觉轻着呢,一点儿声响都能叫醒他,这是故意的,嫌我来晚了。兴他泡妞,就不能给我点时间哄老婆?这兄弟真是不能要了!” 叶远鹏走出雷克萨斯,来到韩风的车旁。
果然,韩风是醒着的。
兄弟二人,靠着“伊兰特”,吞云吐雾了一番,韩风频频向紫俏这边张望,和叶远鹏笑闹着,上车时,还不忘打响一个清脆的口哨。
“闷不闷,我真不会照顾人的,要不,我放音乐给你听?” 叶远鹏对身边的女人的确费思量,不知如何来“哄”。
车,擦着迷茫的夜色,飞驰而过。
在这相对独立的空间里,他和她缱绻相守, 这个旅途真的是没有寂寞。
“远鹏,你经常如此奔波吗?开夜车很危险……” 紫俏忧虑着。
叶远鹏左手扶着方向盘,腾出右手与紫俏相握,他把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沉沉的说:“我喜欢开夜车的感觉,黑夜能遮掩很多东西,包括对一个人的思念!……知道吗?你是在我开夜车的时候,打来的求救电话,两年了,两年没有听到鱼儿的声音了,虽然她呼唤的不是我,但她终归能跟我说话了,我急着掉转车头,差点出事儿。那一刻,我就赌气的想,出事了也好,让她知道我有多想她,让她后悔把我罚得如此重!”
“你,你怎么能这样?存心让我不好受吗?” 紫俏用力抽开自己的手,扭头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却又于心不忍,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别让我担惊受怕的!否则,我可真罚你了!”
“俏俏!只要你不离开我,怎样罚,我都认!” 叶远鹏低叹。
深夜,大连富丽华酒店出现这样一个女人——倾城的姿容,慵懒的睡意,将一件长摆的睡袍穿成了晚礼服,在璀璨的灯影里摇曳生辉。
两个极品的男人,一直陪伴在她的身侧。
他们三个人,订了两间客房,服务员八卦地猜测着——到底,她会与谁同居一处呢?
是如冰山清冷的那位?还是如罂粟媚惑的那位?
结果,她把他们都关在了门外,自己独处一室。
被关在门外的罂粟对冰山表达了深切的同情:“哥,你太让我看不起了,和着这么长时间,你还在原地打转呢!……唉!女人,你要不把她拿下,一切皆有可能啊!煮熟的鸭子都能飞!”
“飞你个头,看见你我就心烦,别跟我一个屋!” 冰山怒气冲冲的关上了另一个房间的门。
剩下可怜的罂粟顿足垂胸,欲哭无泪道:“这年头,好人难当啊!”
紫俏在浴室冲了个澡,便打着哈欠,一头扎在大床上——湿淋淋的卷发没有擦干,把睡袍浸湿了一片,雪白的小腿裸露在外,如鲜嫩的莲藕。
在锦缎的被褥上,她就那么斜横着,让坐在角落中的冰山视线紧锁。
“俏!韩风把我赶出来了,今晚,我在这里好不好?” 叶远鹏终于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吓得紫俏睡意全无,腾的坐了起来,道:“你怎么进来的,这房间的门锁坏了吗?”
“门锁都懂得我的心思,你怎么就不懂?” 叶远鹏闷闷的说。
他走到床边,俯身下去,用两臂撑起一个空间,将紫俏置于其中。
他孩子气,固执的问:“你烦我吗?”
她摇摇头,对他的磨人感到无奈。
他可怜兮兮却又步步逼迫,:“你是我的老婆吗?”
她点点头,知道这一肯定,意味着什么。
“那么,我想要你!宝贝的鱼儿,……好心的鱼儿,……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他暗哑着声音,狂乱的情欲再也难以把持,他不断的喃喃,不断的纠缠,拥着她滚躺在锦缎之上。
鸳鸯织就欲双飞。香遗囊麝,花房绣被。归去意迟迟。
许身疤痕
从来,他都是她唯一许身的男人。
虽然对他依旧有怨,却如哽在喉,再也说不出口。
他渴望的眼神,他切切的呼唤,与曾经的相似,却又不同。
他的衣襟已经敞开,露出男人雄健的胸膛,贴近她起伏的柔软。
两枚华贵的钻扣,因撕扯而脱落,在锦缎的褶皱中滚动,硌疼了他的肘腕,差点划伤她的肩,他恼怒的挥手拂去,它们便滚落到地板上,敲打出金石般的脆响,与他的低求哀叹融为一体,缠绵而辛酸。
她攥紧他胸前的衣襟,攥成一团,身体紧绷,无所适从。
今夜不是初夜,她亦不是含苞的少女,但是,与他在一起“爱”的记忆,有诱惑,有痴缠,更有心悸和伤痛。
他也曾柔情深种,却也曾粗暴凶狠。
他是最烈的酒,掺了最毒的药!
她喝过,醉过,也死过!
那纠结的记忆让她不敢再饮,却又被那久违的气息所媚惑。
香靡,绯色,弥漫开来,扰得她心神不安。
“宝贝!别这样!” 叶远鹏闷哼出声:“不会了,再也不会把你弄痛,我知错!饶了我吧,……俏,来,我们放松……”
叶远鹏不敢造次,放平她,把她冰凉的手放于心口,捂热。
他俯身在她的上方,嘴唇滑遍她的脸,舌尖舔尝她的眉头,鼻尖,故意撩拨她的情欲。
他含住她的耳垂,她梦呓般唤他:“远鹏!”
他欣喜又心酸,低语:“酒醉的时候,我就回家,家中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你就这样喊我,给我盖被……”
他顺着她的桃唇,一直吻上比桃蕾还娇俏的乳,他把脸埋入其中,伸手解开了她腰间的蝴蝶结,柔软的睡袍铺散开来!
他将手一直下滑,顺着起伏的细腻下滑,他的掌心有茧,带起她一阵颤栗。
就那么一瞬,她惊叫着推开他的手,用睡袍把自己的小腹紧紧裹住。
就那么一瞬,他呆怔在那儿,血脉滚涌,心却冰凉——
她的小腹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纠结着,扭曲着,如狰狞的毒虫攀爬在光洁如玉的肌肤上,再也挥之不去!
原来,“凤宝”是这样得来的!
她究竟吃了多少苦,他究竟伤她有多深,现在才知晓!
还有不知道,没料到的吗?他不敢再想。
生命是喜悦的,来自爱,也来自痛。
他只知道爱她,却从没体会过她的痛,他一直亏欠她,她却从没向他提起过。
“紫俏!我……!” 叶远鹏望着紫俏背转着的身子,心如刀绞:这个疤是会永远存在的,那她将永远怨恨自己吗?
“是不是好丑,我也不爱看,洗澡时总用毛巾给它围住。” 紫俏悠悠的说。
叶远鹏从背后抱住了她,伸手摸索着,向那疤痕探去,紫俏试图挣扎阻止,他却牢牢的扳住了她,道:“对于外人,它丑,对于老公,它是一个记号,时刻让他牢记,不能辜负了老婆,……老婆,对不起!如果两年前,我对你细心呵护,应该不会如此,罚我每天都摸着这疤痕睡觉吧!”
听着听着,她就流下了眼泪 ,依旧背对着他。
他一直那么抱着她,并没有扳回她的身子,因为,他摸着那道疤痕,也在落泪,不想让她看见。
第二天,紫俏醒来后,叶远鹏早已经离开,枕边放着一张信用卡和一个便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老婆:起床后,叫服务员送早餐,我订了化妆品和裙子,也一并能送到。你若是无聊,就下楼逛商场,别走太远,我办完事儿就回来!
紫俏吃完早餐,刚换好衣服,叶远鹏就回来了。
紫俏道:“怎么这么快就忙完了?我还想下楼逛街去呢!”
“哦?你嫌我回来早了?我可是急三火四赶回来的,韩风还留在医大调试设备呢,要不,我再回去?” 叶远鹏做势要走。
紫俏急忙追上去,叶远鹏回身伸臂,她就跌入他的怀中,她娇嗔道:“我刚涂好的口红,你看你!”
“下回不准涂口红了,这样下去,不都被我吃到肚子里去了吗?我可是你的亲老公……俏!你怎么就起床了呢?我急着赶回来,是想……,昨晚,上了你的当,今天不能再赖皮了!” 叶远鹏把紫俏腾空抱起。
紫俏心想:完了,这一早上精心描画的装容将毁于一旦!被他一顿乱亲,还有好吗?最可怕的是,眼睛上的睫毛膏脱落后,自己就得变成熊猫眼,丑点倒没啥,吓到叶远鹏就不对了!
她急中生智道:“你是我亲老公吗?我怎么觉得不像!”
“我怎么就不像了!” 叶远鹏忙着宽衣解带。
紫俏临危不乱,义正言辞:“你给我信用卡,却不准我下楼购物,你是抠门的老公!”
“紫俏!”叶远鹏郁闷,泄气的说:“好吧,我们下楼去购物!”
中午,韩风打来电话,告诉叶远鹏,一切都办妥当,只等着接两位专家回燕阳。
叶远鹏带着紫俏去接两位专家,韩风则去水上餐厅订了餐位,准备吃完饭后就出发。
水上餐厅开设在星海码头的一艘客轮上,吃海鲜,观海景,美不胜收。
客轮靠岸的一侧,建起了一个豪华的游泳池,不少游客在水中嬉戏,身穿比基尼的女子款摆着柳腰,袅袅婷婷,成为最靓丽的风景。
韩风的眼睛有些不够用,他惋惜的说道:“紫俏,这次时间太紧了,不然,我们也去游泳!……哎!哪天再来,我一定送你一套比基尼,准保能把水里的那群妞给比下去,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做身材!”
叶远鹏不大高兴,道:“穿比基尼哪点美,紫俏不需要和她们比,你还是省省吧,品位越来越差!”
紫俏明白叶远鹏为什么会如此说——她根本穿不了比基尼,腹部的伤疤是需要遮掩的。
她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与两位专家谈到了医学上的常识。
两位专家很欣赏紫俏,没想到如此美丽的女子,还有斐然的才华,谦和,斯文,博学。
韩风晒宝似的说道:“紫俏可是我的好朋友,她是燕阳有名的广告策划,今后,我们百姓医院的宣传全靠她了!”
“其实,想给医疗广告做好,做活,有一定难度,必须要添加感情色彩,否则就是枯燥的说明书。如果我接手百姓医院的广告,就一定先请教两位专家,把一些学术上的东西吃透,再变成大众化的语言传播出去,……”
正说着,两个美女站在游泳池边向叶远鹏频频摆手,叶远鹏笑着点了点下头。
“比基尼的品位差,怎么穿到叶家人的身上了?” 韩风调侃道。
紫俏这才反应过来,她见过这两位美女,她们是宝儿和贝儿!
她们边擦拭身上的水珠,边向这边走来,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特别是肚脐上价值不菲的名钻,映衬得腹部更加光洁细腻,惹来一片注目。
“大哥!”一个秀气文弱的男人在远处和叶远鹏打招呼,紧跟着走了过来,还不忘把浴巾披在两位佳人的身上。
韩风小声讽刺道:“这个叶远森,整个一个跟班的!”
叶远鹏瞅他一眼,他就闭上了嘴巴。
幸好,餐桌够大,他们寒暄着坐了下来。
叶远鹏介绍道:“远森,这位就是紫俏,虽然比你小,可日后,你是要尊称为大嫂的!”
宝儿倒是玲珑剔透,忙插话道:“还用等日后干什么,现在叫不就早!不过,我倒是觉得叫‘紫俏’比较亲切!……紫俏啊!我和贝儿负责管理凤凰酒店,有需要的地方你尽管说话!知道你和远婷是好朋友,也多亏了你,要不,她离婚后也够苦闷的!”
没等紫俏说话,韩风嬉笑着道:“三嫂,你是越来越漂亮了,怎么操心都不老,远婷离婚就对了,不然,那姓宋的小子总是惦记着叶家的产业,你不也放心不下!……哦,对了,补充一下,紫俏也是我的好朋友。”
这一顿饭吃得风声水起的,贝儿在一旁冷冷的旁观。
临近结束时,叶远森跟叶远鹏商量道:“大哥,我临时有事,就不回燕阳了,让宝儿和贝儿跟你们一道回去吧,这样我也放心,其实,盘锦那边的酒店也需要宝儿照看,可我怎么劝也劝不动,……反正,帮帮大哥也好!”
叶远鹏道:“你媳妇,我可管不着!不过,贝儿这次的确帮了大忙,把凤凰楼引上了五星级的标准,我邀请她来的时候,曾说要送一份大礼给她,看来得赶紧张罗了。”
叶远鹏转向贝儿道:“贝儿,大礼随你挑,想好了告诉我!”
“那我得好好地为难为难你,想一个即使有钱也买不来的大礼!” 贝儿露出难得的笑容,珍贵而美丽。
韩风坐在紫俏的旁边,他们说话的时候,韩风伸筷子把清炖花鲢鱼的鱼眼睛夹给紫俏,声音不大不小,但也足够能让在紫俏另一侧的叶远鹏听得见:“吃哪补哪,眼亮心才明!”
叶远鹏可能是听见了,摇头轻笑了,把另一个鱼眼也夹给了紫俏。
随即,他对韩风说道:“韩风,让宝儿和贝儿坐你的车回去吧,我同两位专家有事情要谈。”
临近上车时,宝儿粘着紫俏说长道短,甚是亲热,并借口向紫俏借用化妆盒,领先上了叶远鹏的雷克萨斯。
叶远鹏因有事要和叶远森交代,一直远远的站在车外。
化妆盒放在前座的文件箱中,宝儿简单地涂了口红后,就把眼睛瞄向了那里。
紫俏看见了,却不便阻拦。心想:这是叶家的事儿,与我无关。
不过,真的要与她无关就好了。
宝儿,从文件箱中拣起了一个纸袋儿,说道:“咦,这里面是一摞照片,紫俏!是你的吗?”
有容乃大
也许是从小娇生惯养,出嫁后老公呵护有加,宝儿身上有一种富家女的骄纵,她有恃无恐翻看着照片,转身对紫俏笑道:“看不出来啊!你们倒是很有情趣,我说远鹏怎么就对你痴迷呢?”
紫俏的头“嗡”地一下,大了好几圈!
——那是自己在“燕湖度假村”的照片,有几张玉体横斜,半遮半掩!
“贝儿你看!” 宝儿走下车来,对站在车外的贝儿说道:“别一天到晚,冷若冰霜的,这年头,冷美人不受欢迎了,你看人家……”
宝儿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跟贝儿嘀嘀咕咕,贝儿轻蔑的看了一眼紫俏,嗤笑出声。
紫俏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但内心却翻腾着:凭叶远鹏的本事,这照片应该早就要了回来,他曾告诉她,刘旺的事儿解决了,照片已经被销毁,他又骗了她!可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为什么要相信他?因为她已深陷其中了吗?
清晨,叶远鹏在匆忙中还不忘给她订购化妆盒和衣裙,她心里感动,对那个精巧的化妆盒也爱不释手,才把它放进了他的文件箱,才在疏忽中让人抓住了耻笑的把柄!
这个文件箱平时是锁着的,他把照片藏于其中,是不想给任何人看见的吧?那么,他经常独自翻看吗?
紫俏想象他偷看照片的样子,心微微的发疼,昨夜,他的表白又在耳畔响起……
就那么一瞬,她就原谅了他,虽然,她还在面对难堪。
当叶远鹏疾步走向雷克萨斯,面色阴寒的怒视宝儿时,紫俏替宝儿解了围——
她伸手接过宝儿手中的照片,把它们放回到纸袋中,对叶远鹏说道:“照片而已,看看也无妨!别放在文件箱中了,我来保管吧!”
叶远森也紧跟在叶远鹏的身侧,可能是有些畏惧大哥,神情惶恐,他听到紫俏如此说,便松了口气,对紫俏报以感激的一笑。
叶远鹏看见了,也只好顺水推舟,由着紫俏送了一个人情,给他的三弟。
叶远鹏的雷霆万钧让紫俏的一句话给压了下来。
不过,他对紫俏没收“照片”的行为很不甘心,所以,余怒未消,道:“远森!你还是自己送宝儿和贝儿回家吧!”
“不!”宝儿有些下不来台,眼圈微红,她对叶远森撒娇,道:“我今天不舒服,坐低档车会晕车,我只坐雷克!”
叶远森对媳妇真是宠惯,他连忙拉过宝儿的手,关心的问:“怎么了,刚才让你少游两圈,你不听,头又晕了吗?宝儿!你不要紧吧!”
韩风正陪同两位专家向这边走来,对叶家老三的这副情形早已见惯不怪了。
紫俏倒觉得感动,其实,这所谓“最窝囊”的叶远森才是最深情的老公呢!
“不如这样吧,宝儿和贝儿坐远鹏的车,我和两位专家坐韩风的车,正好我还有问题要向专家请教呢!” 紫俏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伊兰特”。
韩风一边开车,一边嗤嗤的傻笑。
紫俏瞪他,道:“早上出来没吃药吗?还是让老顽童附体了?”
“你说,叶远鹏这会儿,脸是不是变成绿色的了?可惜,没把望远镜带出来,呵呵,呵呵,……” 韩风想象力非常丰富。
紫俏不已为然:“有两个美女陪伴,一个如火,一个如冰,惬意着呢,……我可是怕了他们叶家人,机关算尽,不就多点人民币嘛!……韩风!放首欢快的歌,放《张三的歌》!”
“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忘掉痛苦忘掉那悲伤,我们一起启程去流浪,虽然没有华厦美衣裳,但是心里充满著希望,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这世界并非那么凄凉,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望一望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紫俏!别想逃避躲藏了,你现在的翅膀沉着呢,左边是凤宝,右边是远鹏,自由自在的飞翔是不现实的。叶远鹏不是庸俗的人,如果他喜欢苍白空洞的美女,他的老婆都能站成排列成队了。虽然,从小锦衣玉食,但他却生活在没有爱的家庭中,他的父母因为门当户对才结合到一起,吵吵闹闹了半辈子,他对婚姻非常抗拒,对女人也很多疑,如今,能对你如此,你该珍惜!……他那人,看似强硬,但硬到极致,反而薄脆,别再跟他较真,他伤心不爱外露,总藏着掖着……”
“我哪儿跟他较真了?我才没呢!” 紫俏辩解着,心里却很受触动。
韩风诙谐的说:“我还真喜欢媒婆这种职业了,有一种高尚的奉献精神,就是爱的奉献呐!”
“你还是人间的春风呢!” 紫俏嬉笑着说:“你改名叫春风得了,正跟你大众情人的身份相配!”
“有人叫我冬风呢!” 韩风无奈道。
紫俏来了精神头,眼睛亮亮的,道:“谁呀?谁这么叫你呀?……告诉我吧,新交的女朋友?”
“切,她可不够格!” 韩风嘴上说得狠绝,眸中却带着神往,道:“等明个,我就刮冬风,非把她给冻成冰雕不可!”
叶远鹏的雷克萨斯巧妙地超车,超过了他们的伊兰特,紫俏转头去看,与叶远鹏看向自己的眼神相对,那眼神里包含了很多种情绪,真如一阵细雨,洒落在紫俏的心底,泛起了圈圈涟漪。
韩风转移了话题,道:“你得管管你的表妹了,这丫头主意太正,简直就是胆大妄为!为了照顾生病的学生,居然跑到别人家里住了一晚上,那学生家里要是夫妻都在也就罢了,糟糕的是,孩子的妈妈在国外呢……”
“你怎么知道?” 紫俏狐疑的问。
韩风道:“那孩子的爸爸是我们医院里的同事,这次办私家医院也入了股份,……是我介绍孩子跟吴小燕学英语的,我可跟你说清楚了,别等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担不了这个拐骗的罪名!”
“原来是这样啊!放心吧,小燕做事是有分寸的,她拐骗别人倒有可能!” 紫俏放下心来。
韩风倒是慌张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吴小燕会把那父子俩人都拐骗过来?”
话刚说完,雷克萨斯就在前面的路口处停了下来,韩风也赶紧踩了刹车。
前面到了瓦房店的地界,路边是成片的果园,在艳阳高照的金秋,结满了累累的果实,最招人喜欢的要数鲜红的水蜜桃。
因为国道上经常有来往的游客,果园里的果农就把刚摘下的水果端到路边去卖,十多家水果摊,在公路的沿线上摆出水果阵,一直延伸至百米远。
前面有几辆旅游的大车已经停了下来,不少游客走下车,买水果,宝儿和贝儿也从雷克萨斯中走了出来,紫俏也兴高采烈地跳下车,奔向了水果摊。
正是下午时分,狠毒的太阳把卖水果的农民们晒得汗淋淋的,他们戴着草帽,高声呼喊着游客,几乎每家摊前都围满了人。他们用粗糙的大手帮顾客往口袋里装放甜美的果实,喜悦挂在红红的脸膛上。
紫俏发现,有一家水果摊前没有顾客,也没有叫卖声,卖水果的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她坐在小板凳上,怀中抱着熟睡的宝宝,那孩子睡得可真香,他的妈妈不断用手为他驱赶着蚊虫。
紫俏不由自主的走向这个水果摊,她看见,这个摊子上的水果也的确是没有别人家的新鲜。
“你怎么不叫喊几声啊?眼瞅就要到傍晚了,这些水果剩下怪可惜的!” 紫俏问道。
年轻的妈妈说:“孩子好容易才睡,一喊就醒了,豁出来了,要不怎么办呐?”
“你给我找个袋,我买些吧!” 紫俏蹲下身去拣桃子。
一个浑厚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不用往袋里装了,我们把她的水果都买了吧!”
紫俏回头去看——叶远鹏站在她的身后,笑容清朗,眸光熠熠,如一棵高拔的树,遮风挡雨,还有阴凉一片。
他伸手拉起她,道:“买回去分给员工,让他们洗给妈妈吃,……也分给凤宝一个,我替她洗给你吃!紫俏!……”
紫俏甜甜的笑,用手轻捂他的嘴,道:“小心吵醒了人家的宝宝!”
叶远鹏找来了韩风,他俩把摊上的水果搬到了车的后备箱中,这么一折腾,两人的衣服蹭脏了,脸上也汗津津的。
紫俏拧开一瓶矿泉水,润湿了两条毛巾分别递给他俩擦汗。
叶远鹏不顾“旁人”的注视,一下子拉住紫俏,把脸凑过去,道:“你给我擦!”
紫俏依着他,给他细致的擦拭脸上的汗水。
“再擦就脱皮了!” 韩风恨恨的说。
宝儿和贝儿坐回到车中,似乎有些不耐烦,宝儿连声叹气,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呀?真急人!”
叶远鹏没听见一般,把紫俏拉到旁边,轻声道:“紫俏!我舍不得销毁那些照片,你把它们还给我吧!……我的文件箱是不得外人乱动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非得教训宝儿不可!”
“远鹏,外婆曾经跟我说过,给别人留有余地,往往就是给自己留下了生机。” 紫俏提起外婆,心生感慨。
叶远鹏故意为难她,道“你对旁人都很宽容,惟独对我,简直就是苛刻!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严于利己,宽以待人’,我知道你会狡辩,你……”
这时,紫俏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音乐,原来是老院子的小伙伴要在下周六举行聚会,虎头邀请她参加。
紫俏迟疑着未做答复,叶远鹏在旁边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叶远鹏的神色看似平静,其实,幽深的黑眸中暗藏着多种情绪,他如赌注般抛出了一句话:“你应该去,童年虽然过去了,但做做回忆也好!”
这句话说得相当到位,既显示了大度,又暗示给紫俏:往事只能封在记忆里,他才是她的未来。
紫俏随即答应了虎头的邀请。
她挂断电话,对叶远鹏进行了语言上的褒奖和诱导:“人心狭隘起来只有针眼那么小,但人心宽广起来会同大江大河一样壮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在我心里,你是海洋,波澜壮阔,广袤无垠,而不是那淤堵的沟渠!”
若即若离
据虎头讲,“童年聚会”的地点安排在燕湖风景区内,周六下午抵达,在农家院住一晚上,搞篝火联欢,第二天游湖、爬山、钓鱼、洗温泉,总之一句话,那叫个丰富多彩呀!
所以,这一个星期,叶远鹏的心情都是“丰富多彩”的——既然接受了表扬,就不能表现出不利于安定团结的情绪,不然,就得成为紫俏嘴里的沟渠。
他把“忐忑郁闷”压制到海底深处,可是,一想起宋衾瓷对紫俏的深情,特别是凤眼中凝注的目光,叶远鹏的“海洋”就暗流涌动。
有容乃大!做起来还真有些困难。
这个星期,他感觉自己的桃花运不旺。
周一,梧桐的工作会议开到晚间8:00,他没去见紫俏。
周二,广告部为高美西庆祝生日,紫俏和同事们一直玩到深夜才回家。
周三,晚间,他在红莲的酒吧款待一个“重要的朋友”,紫俏打来了电话,声音轻柔,带着点伤感,他刚想问“怎么了”,却被红莲打断,红莲正在用他的筹码给那位“重要的朋友”喂牌。
红莲妖娆的叫喊:“远鹏,你今天是赌场失意啊,也不知道,你的情场设在哪里,如何的得意呢!”
他知道,紫俏一定能听见,一定又会胡思乱想。
他该如何向这个阳春白雪的女孩解释他的应酬呢,他感到头疼:说浅了,她不会相信,说深了,她可能会厌恶。
周四,他早早的忙完了工作,又推掉了应酬,紫俏却去了谢宁家看凤宝。
他回到以前的家中,独自躺在大床上郁闷,他想:连照片都给没收了,有容乃大?有个屁用!明天就周五了,为了迎接周六的聚会,她更不会见他了!
周五的下午,紫俏突然给他打来电话,语气怪怪的,说要见他。
他俩商定:晚间回家,有凤凰石的家。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我们还得从紫俏的周三说起。
周三,“紫俏工作组”到商业街上的“春天服饰”拍专题,下午四点顺利收工。
她没有和同事们一起返回台里,而是独自开了小差,溜到了商业街西侧的简爱发廊。
她惦念简爱发廊的生意,毕竟,投入了不少资金,不想让远婷的钱白白打水漂。
估计这个时候,肖遥准定不能吃晚饭,紫俏买了老杨头的烧鸡和手抓饼,兴冲冲的边走边想:肖遥怪有意思的,明明比自己大一岁,还整天“姐”、“姐”的叫,倒是远婷,由“姐姐”变成了肖遥嘴里的“妹妹”。
简爱发廊的门前停着一辆红色小跑,在阳光下烁烁生辉,紫俏愣了一下神儿,就想去推发廊的门,不过,她顿住了——
两扇玻璃门,破碎了一扇,小工正在清理地面上的玻璃碎片,有的碎片还沾染了血迹。
里面仍有不少顾客,烫头的,剪头的,作型的,大工和小工都在忙碌,表情沉默而怪异,就是不见了肖遥。
出了什么事儿?
紫俏一阵心慌,莫名的可怕的预感袭来。
扫地的小工悄悄告诉紫俏:“姐,刚才来了几个‘社会人’,指名要挑了肖遥,挑了咱们的店,肖遥要带他们出去说话,他们就动起了手,肖遥扯脖子那几个瘪三扔出店外,肩膀和胳膊也都挂了彩……”
“他现在在哪?在医院吗?” 紫俏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小工眼睛瞄着楼上,说道:“我给他买了绷带和药水,胡乱的给缠上了,他在楼上,有两个女的过来了,也不像好人,可能是那些瘪三的头。……姐!怎么办?报警吗?”
紫俏摇头道:“别再声张了,扫完地,你赶紧去趟玻璃庄,重新把门修好,我们还得正常营业呀!”
紫俏强作镇定,向二楼走去,她打算:先不通知远婷。
她刚走上几级台阶,就停下了脚步。
自己走路的声响有点大,紫俏弯腰脱下自己的高根鞋,光着脚丫,贴着墙壁慢慢向上蹭。
从二楼传来低低的对话声,轻微,隐约,听不清楚。
“……有那么容易……”
“……你再想想吧……”
“叶远婷……”
紫俏真恨自己没长一对顺风耳!
“即使我不管,自会有人修理你,你好自为之!”
紫俏总算听清楚一句完整的话来。
可是却发现,并不是自己的耳朵变长了,而是说话的人提高了音量,标志着谈话的结束!
转身躲起来是不可能的了,虽然警匪片里都那么演,但她还是比较迟钝。
她想:我又没受过专业的训练,不算丢脸,再说了,这是我的地盘,我做主!
她调整了一下站姿,雄赳赳,气昂昂,大义凛然——
左手拎着烧鸡,右手提着臭鞋,跟走下楼来的红莲来了个大眼对小眼,简直就是斗鸡眼!
红莲有些意外,却不想,也不敢为难紫俏。
红莲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是紫俏在“欧罗巴”见过的金女。
“金女”对紫俏的“背景”一无所知,并误把紫俏当成了情敌。
就在她轮圆了胳膊,准备奖赏情敌一记耳光的时候,肖遥架住了她,差点给她推下楼去。
“金女”气得浑身乱颤,指着肖遥道:“好!好!……你真是疯了!你以为我真是舍不得教训你吗?不让你尝尝滋味,你是回不了头了!”
说着,“金女”拿起手机按下了快捷键。
“够了!”红莲一把夺下“金女”的手机,道:“这件事儿到此为止!”
说罢,拽着“金女”离开了发廊。
紫俏一屁股坐到了楼梯的台阶上,老杨头烧鸡骨碌碌地滚下楼去。
红莲!红莲到底是什么来路?远鹏怎么会与红莲打交道呢?
肖遥收起放荡不羁的表情,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扶起了紫俏。
他长长叹了口气,道:“知道我为什么总爱叫你姐吗?因为,我有一个亲姐姐,长得跟你一样甜,也一样温柔善良,可惜,她……紫俏!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趟了混水,再难上岸!”
紫俏坚决的说:“不!这只是借口,到底上不上岸在于你自己,如果心不正,就会受到邪恶的牵引,我不该偷听的,我只是担心……”
“担心远婷,对吗?……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本不该招惹她,却忍不住对她好,……今天的事儿,说来很简单:每个城市都有阳光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我想逃离黑暗,必定要付出代价,他们也不会就此收手,所以,等这个店走入正轨后,我就离开,离开燕阳,……” 肖遥沉稳的说,心中早有计较。
“离开”何尝不是永别呢?再回来,沧海都已成桑田。
紫俏最听不得“离开”这个词,她劝道:“红莲不是说到此为止吗?不要再说‘离开’的傻话了,让远婷知道,多伤心!这个店是远婷为你而开,你不要辜负了她!……肖遥,是男人就不要当缩头乌龟,你喜欢她,就应该承担起责任,为她而考虑,只要你真心对待,她会愿意与你共同走在风雨中的,你既然叫我姐姐,就别给我丢脸!”
紫俏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只是在教训肖遥吗?
回到家中,紫俏给叶远鹏打了电话,当红莲的一番话从手机传入她的耳中时,她就赌气地挂断了电话。
她以为叶远鹏还会重新打给她,可等到半夜,她都没有等来他的电话。
周四下班后,紫俏去了谢宁家,她把孩子的秋装带了过去,和谢宁给孩子试衣服的大小、肥瘦。
谢宁满意的说:“我正想着龙宝和凤宝出门照相也没个新衣服,想啥来啥,这下,两个小美美,还不得迷倒整个风景区的游客啊!”
“龙宝和凤宝要去风景区照相吗?” 紫俏问道。
谢宁惊奇的说:“你不知道吗?远鹏怎么没跟你说呀!我家石磊在上礼拜就跟他打过招呼了,这个周末,我们要带孩子去燕湖风景区照相……。可能是忙忘了,石磊这段日子到‘梧桐’做电子工程也深有感触,商场如战场啊,也不是谁人都能玩得起的,叶远鹏在这个位置上也真是够累的!”
“他答应了吗?兴许是没空不想去呢!” 紫俏若有所思。
谢宁点着紫俏的脑门,道:“说你傻吧,你还真傻上了!他能不答应吗?他乐不得的呢!……石磊说,这个电子工程的活根本就是叶远鹏白送给咱们的,那么大个工程,石磊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那么多网络技术人员啊!都是叶远鹏安排的,他从集团总部调来10多个工程师,才成全了石磊。明子里,是启达在做工程,暗地里,还不是叶远鹏给撑起来的!石磊过意不去,我一想,叶远鹏能图啥,还不是为了老婆孩子,所以,才邀请他一同带孩子出去玩。”
原来,他接到的邀请在先,她接到的邀请在后。。
他明明期盼着一起带孩子出去玩,可还是放她参加“童年聚会”了。
紫俏“哦”了一声,想告诉谢宁:她答应虎头参加聚会的事儿,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看着谢宁的“二指禅”,担心自己的脑门真的会被扎个窟窿。
回到家中,紫俏把没收过来的“艳照”拿出来看。
那是她和袁鹏在一起时的照片——
那时,自己的脸上还有婴儿肥,那梨涡浅笑的模样,那欲说还休的娇憨,那风情万种的媚态,都在告诉紫俏一个事实,她喜欢袁鹏!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儿,她是能够把衾瓷忘掉的!
紫俏低声叹息:“叶远鹏!你这个坏人!你越来越坏了!你非得让我做投怀送抱的事儿吗?”
投怀送抱
有人想投怀送抱,可也得有人接受才行。
周五下班后,紫俏到市场买菜,她准备做冬瓜排骨汤和西芹花生米,又买了两张热腾腾的李家吊炉饼,这是她和叶远鹏的晚餐,她要做给他吃。
回到以前的家时,叶远鹏不在,大门紧锁。
紫俏从手袋里翻出了已有三年没用的钥匙,她曾经想把它扔掉,一直没实现,今天,还派上了用场。
所以说,“好东西”是不能丢弃的。
她熟练的打开了家门,轻车熟路的在厨房忙碌起来,当把排骨汤撇去浮沫,改用文火慢熬时,叶远鹏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让她稍微等他一会儿,他有事儿要处理。
这稍微一会儿也太长了,紫俏把饭菜做好,摆上了餐桌,他也没有回来。
紫俏闷闷的喝汤,一碗又一碗,如果他不回来,非得把肚子喝放炮不可,好在他回来了,在她喝第四碗汤的时候回来了,还带着酒气。
他走到她的椅子后面,伸臂把她环住,赖赖的说:“老婆,我的碗筷呢?我也要喝汤!”
“你都喝完酒了,还喝什么汤?” 紫俏闻到他身上有白酒的味道。
叶远鹏把头靠到紫俏的肩头,脸贴上她的脸,依旧赖赖的,道:“鼻子这么灵?亏得我洁身自好!酒是喝了,分三次喝完的,饭却没有吃,一口都没吃,我急着回来见你,你却虐待我!”
“汤都凉了,我重新热热吧!” 紫俏知道空腹喝酒很伤身体,忙站起身,打算去厨房热汤。
叶远鹏一下子欺身把她逼到了餐桌边沿,她毫无防备,后腰被桌沿狠狠的撞了一下,她叫喊出声,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手,轻轻一带,就把她抱坐到餐桌上,伸出手,在她的后腰揉捏,连声说:“撞疼了?三年不练,生疏了!”
“你!你这个人喝多了酒,就这样!” 紫俏捶他一下,娇嗔道:“三年不练?谁信啊!你有酒场,赌场,还有情场,你有红莲、绿莲、还有花莲,你……”
“我只有你!不许再说这话气我,今天,我的确有事儿,为了速战速决,早点脱身,二十分钟内,我把自己该摊的酒都喝了,真是有点醉,鱼儿,我要蜂蜜解酒!” 叶远鹏吻住了她,辗转反侧,带着醉意。
紫俏将手臂环上他的脖子,窝在他的胸前,仰起脸,接应带着酒香,带着迷醉的亲吻,她附近他的耳边,轻声说:“我们先吃饭好吗?你还饿着!”
“我是在饿着!饿了三年,我只要吃你!” 叶远鹏有些迷乱。
鲜嫩湿润的唇滑上他的脸,她哄他:“我今天不走了!在家里住!”
“真的吗?鱼儿!” 叶远鹏惊喜极了,眼睛比落入海中的星子还好看。
冬瓜排骨汤真是好喝,香滑清润,叶远鹏喝了三碗,又吃了一个吊炉饼,醉意减轻了许多。
紫俏已经吃饱了,就坐在餐桌前看着他吃,帮他剔排骨,给他盛汤。
“鱼儿,明天,我们去高层把你的东西搬回家吧!” 叶远鹏夹了一块剔净了骨头的肉,惬意的吃着,还不忘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说:“明天是不行了,明天你要参加聚会!” 声音虽然没有不满,却也有孩子气的失望。
紫俏问道:“你不也有聚会吗?还是家庭聚会,你打算一个人去?”
“那又怎么办?总不能重给凤宝找个小妈呀,我不答应,不就成了沟渠了吗?紫俏,这几年,你在广告部没学来什么好的,治我的方法倒是出了奇的多!” 叶远鹏并不是真的情愿,他只是在妥协。
月上西楼,新月如钩,年年望月,月却不同,伤心人,在天涯,零落一身白月光。
二楼卧室,点亮了橘色的床头灯,并蒂花开放。
窗前,一个女人站立,她刚刚沐浴完毕,伸手合上窗纱,月色便被隔绝在外,如云烟飘散,离意迟迟。
清凉的风吹过,空气中携裹着绵甜的气息,一切都很自然,一切又如此暧昧。
紫俏只在胸前围了条浴巾,裹住了胸和臀。
因为,在她洗澡时,叶远鹏急切地想进入浴房,所以,她扯了条浴巾就出来了, 明知道,就是要给他的,可还是禁不住躲闪。
叶远鹏有些泱泱,道:“我们一起洗不好吗?”
“不好!”她知道他要如何。
虽然,她和他已经有了凤宝,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她总是避免看到他的身体,如今,久违了三年,她青涩着,如临大敌。
紫俏打开了衣柜,她和他的衣物还在,左边是她的,右边是他的。
她翻找出浓紫色的蕾丝胸衣和裤头,还有碎花的长袍,迟疑着,不知要不要把这些换上。
正在这时,叶远鹏裸露着上身走出浴房,见此情形,邪臆的笑起来,道:“我真应该拿面镜子来给你照照,你现在的模样就像被我强占了似的!”
他扫视她雪白的肌肤,把她手中的衣物夺了下来,他发稍上未擦干的水珠滴落到她的鼻尖上,他用拇指轻轻的擦拭,随后,抬起了她尖尖的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的皮肤依旧那么清爽亮泽,突起的喉结,结实的臂膀,宽厚的胸肌,紧致的小腹,还有……
紫俏不由自主地看,而且吞咽了口水,当她听到头顶上传来不怀好意的笑时,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你是为想我而来吗?我不需要感激,我要爱,是你需要我的那种爱,只有我能给得了的那种爱!”他的声音深不可测,有些清冷,有丝怀疑,还有期待。
紫俏心里很不舒服,她想,我是不是轻贱了自己?对他来说,投怀送抱这种事儿是司空见惯的吧?我怎么就非得需要你,和红莲一样,“远鹏”、“远鹏”的对你献媚?
她睁开眼睛,不急不徐,不温不火的说:“你这个问题倒提醒了我,你让我再想想吧,过两天,再给你答复”
说罢,她拨开他的手,向卧室的门口走去。
叶远鹏如被烫伤一般,醒悟过来,回身就拽住了她,他恼怒却伤心的喊着:“紫俏!你想害死我吗?何必这样?我爱你!爱得心都碎了!我只想,你也爱我,一心一意的爱我!”
“我不知道什么是一心一意,我只想着回家来,给一个男人做饭,对一个男人投怀送抱,你这个傻子,你,都把我给气哭了!” 紫俏抽泣起来,泪眼婆娑。
叶远鹏叹息着,长长的叹息,仿佛只有呼出的气流才能带走胸膛中的酸痛,他重新把她带入怀中,说:“你不能再离开我了,除非我死!”
他的手狠命的一扯,紫俏的浴巾就被掀扯落地,他把她光溜溜的身子裹入臂膀和胸膛之间,吻吸她脸上的泪,谁知,那眼泪越吻越多,叶远鹏满嘴的苦涩,他柔声劝慰:“别哭,乖,我没有跟你凶。”
“可是,你吓我,你用死死活活的话吓我,你收回你的话,赶紧收回,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紫俏哭得很凶,叶远鹏的那句狠话让她害怕。
叶远鹏打横抱起了她,把她放到大床上,说:“我收回,包括你!”
他再也不说话,专注在这温润腻滑之上,只有低吟和闷哼,只有被褥的摩擦声,只有她轻浅的娇喘,和勾人的呢喃。
他亲舔她小腹上的伤疤,她的四肢绵软得无力,可怜兮兮的依附着他的指引,她羞涩着,欲拒还迎。
他拉起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身体,她试图挣开,却被他固执的拷住,她屈从了,用嫩笋般的指,轻挑他的敏感,绕指柔,绕得柔肠百转,几欲消魂。
即使如此,在他进入的时候,她还是痛了,她叫出声来,随即看到他得逞后的眼光,那里燃烧着雄霸的气焰和惑人的挑逗,气得她一口咬了下去,咬在他的肩头,咬出了深深的月牙。
“总这样,是欢喜还是气恼呢?你这样,很能挑起男人的欲望,鱼儿,你知道你有多美妙吗?你让我放不下,只有沉沦!”他抱紧她,汗水洒落在她的胸前,他压抑着狂乱的情欲,安抚她,吻她。
在她不由自主将手臂环上他的脊背,在她将修长的腿缠绕到他的腰间,在她完全放松,如快乐的泉水,清活湿润时,他把自己慢慢的送入,稳健又用力地与她融合为一体,完完全全的拥有。
她终于饮下了这杯最烈的酒,她真的就醉了,身体软得如水鸟的棉被,轻得如天边的云朵,轻扬,飞翔。
他的沉沉的低语宛若来自天际,他问,她就答,听话的点头,只怕他会停下来,只怕他会离开她。
他痴缠道:“爱我吗?” 她吟哦:“爱!”
他鼓惑道:“你需要我,只有我才可以,只有我!”
这美好的身体只是他一人的领地。
细心呵护也好,抵死缠绵也好,纵横驰骋也好,缱绻相守也好!
静好的夜,鸟儿都成双,心心念念,只为结爱。
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
一度欲离别,千回结衣襟。
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
坐结行亦结,结尽百年月。
清晨,紫俏从睡梦中醒来,叶远鹏正紧皱着眉头,审视着她的手臂和脖颈。
“怎么了?”紫俏莫明其妙。
叶远鹏道:“家中有高领的衣服吗?你被我弄得青一块、红一块的,怎么会这样?我已经很注意了!疼不疼?”
紫俏明白了过来,他的吻痕爬满了她的全身,而且会几天不退。
高领的衣服是没有,紫俏在三年前衣物中,翻找出一件翻领白汗衫,搭配一条背带牛仔裙,把浅粉色丝巾围在脖颈上做遮掩。
她把卷发扎了起来,镜子中的映出的女子甜美俏丽,活脱脱的“五四”女学生。
叶远鹏拿来梳子,帮她梳理额前的刘海儿,别有意味的问道:“人鱼公主离开了大海,还能记得回家的路吗?她要是走丢了,大海如何能把她找回来?”
紫俏别有意味的回答:“她的身上已经沾上了大海中的盐,不会迷路的!”
燕湖的泪
燕湖的水——群山环抱的一滴眼泪,那么多情,那么清透。
传说,那是情人的眼泪——
一个名叫顾月的男子,喜欢一株紫菀花,千年的岁月都没有改变他的爱。
第一千零一年,燕地大旱,所有的生灵奄奄一息,人们陆续迁移,顾月独自留了下来,到处寻找水源,挽救紫菀。
就在紫菀即将枯萎的那一瞬,顾月流下了眼泪,当情人的泪滴落到紫菀花上时,紫菀化作了一湾碧水,名为——燕湖。
所有的生灵都得救了。
为了永远的守侯,顾月化作燕水湖畔的山峰。
如今,每到秋季来临的时候,顾月峰上的紫菀花就会漫山遍野的开。
龙宝和凤宝带着紫菀的花环,在燕湖水边玩耍,谢宁陪伴着。
水里有银鱼和小虾,石磊租来鱼网,给孩子们捞鱼,红色的小水桶里满是鱼虾,快乐的游来游去。
“爸爸,我要吃这条小胖鱼!” 龙宝说。
“妈妈,我要穿鱼纯纯!(裙)” 凤宝越来越爱臭美,要穿跟小鱼一模一样的红裙子。
叶远鹏按动数码相机的快门,为龙宝和凤宝抢拍镜头,小家伙太好动,好在是佳能400D单反,抓拍不成问题。
紫俏也在,她在烧烤架前收拾鱼虾肉料,为午餐做准备。
因为“童年聚会”也设在燕湖,紫俏计划先和家人在一起,下午再去和老院子的小伙伴会合。
紫俏煨制黄鱼的时候,凤宝又跑过来磨人,她最近特别粘着小妈妈,只要有小妈妈在,别人谁都不跟。
“咪咪、咪咪、……” 凤宝举起肉乎乎的小手要“抱抱”。
因为“咪咪”的发音不用张嘴,可以用鼻子哼哼,所以,凤宝只要一耍赖就喊紫俏“咪咪”。
紫俏的手上沾满了油腻和鱼腥,不能抱她,便转移话题,道:“叫妈妈,不叫咪咪,你又怎么了,你是不是口渴了?”
叶远鹏赶紧拿了一瓶水过来,给凤宝喂水,凤宝仰起小脸喝水,小手依旧举得高高的,做投降的姿势。
“乖女儿,爸爸抱!” 叶远鹏商量着。
因为两个星期不见,刚刚建立起的“父女情深”遭受到严重打击,濒临“破裂”,又因为昨夜操劳过度,叶远鹏忘记带棒棒糖笼络人心,所以今天,凤宝看他有些不顺眼。
她撅起小嘴连连摇头,乱七八糟的嘟囔着:“猪猪(叔叔)臭!……要咪咪,我要咪咪。”
紫俏蹲下身子,哄道:“猪猪(叔叔)不臭,猪猪喜欢凤宝!”
凤宝像个肉球似的,拱扯着钻进了“咪咪”的怀中,把紫俏推得一栽歪, 叶远鹏伸手臂把老婆孩子圈在怀中,道:“这么磨人,像谁呀?”
“像你呗!你现在还磨人呢!” 紫俏抱怨。
叶远鹏笑道:“我只在晚上,只在晚上!白天留给女儿,咱俩倒班,不碍事!”
紫俏瞪他一眼,脸蛋逐渐泛红,如粉嫩的桃花,和脖颈上水粉色的丝巾呼应,甚是好看。
叶远鹏看得心神摇曳,不能自持,顾不得有女儿在场,轻叹着逼近她的芳唇。
凤宝睁大了水灵灵、毛嘟嘟的眼睛,充满好奇的看,不哭也不闹,等他们“演出”结束后,说出一句话来:“咪咪!……我要妹妹(美美)!”
叶远鹏吓得一激灵,心想:你怎么知道?你应该要弟弟才对!
其实,凤宝是看好紫俏的丝巾了,她用小手抓住丝巾的一角不松手,差点没把“咪咪”给勒死。
叶远鹏赶紧跟孩子抢夺丝巾,大手和小手一阵较量,不分胜负。
紫俏也坚决反对,道:“不行,不能给!你太不乖了!”
凤宝从小也没受过如此虐待,“哇”的一声哭开了,震天地、泣鬼神,在朗朗晴空放声歌唱,把她的保护伞给招来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一会儿功夫就把孩子带成这样!……嗓子哭哑了是小,哭上火了怎么办?她要什么赶紧给她吧!……你说,我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你们?”谢宁听不得孩子哭,凤宝纯是让她给惯的。
叶远鹏手忙脚乱的,一会儿哄孩子,一会儿顾媳妇,脑门上渗出一层汗来。
紫俏央求道:“谢宁,快救救我,她要抢我的丝巾!”
“原来是一条破丝巾啊,来,宝贝儿,咱们不哭了,妈妈帮你抢过来,兴她戴,就不兴咱们戴?咱们凤宝可是小美美!” 谢宁为了凤宝,不惜与紫俏为敌。
她伸手把围在紫俏脖子上的丝巾解了下来,系在凤宝的脖子上,凤宝破涕为笑,赖在谢宁的怀中,把那丝巾抖来抖去的玩,仿佛示威一般。
谢宁看着紫俏的窘样儿和脖子上的吻痕,恍然明白了丝巾的秘密,她咯咯的笑开了,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都不是外人,怕什么?咱家石磊也总这样,……等明个日子长了,你得买多少条丝巾呐?”
吃午饭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围坐在炭火边,烤肉、烤鱼,烤地瓜。
紫俏煨制的黄鱼可真好吃,外焦里嫩,咸淡适中。
龙宝和凤宝各吃了一条,每人又捧着一个烤得甜软的地瓜吃起来,粘稠的黄瓤沾了满脸。
叶远鹏和石磊喝酒闲谈,。
叶远鹏说:“‘启达’即将走入正轨,你只是顾着忙技术不行,店里需要一个知近的人来管理,谢宁是合适的人选。”
“谢宁放不下孩子,把龙宝、凤宝交给谁,她都不放心,再等一等吧!” 石磊有心让谢宁帮他,谢宁犹豫不决。
叶远鹏心中早有打算:“交给我和紫俏吧!我在‘梧桐’留了几套相邻的房子,等装修好了,我们就搬过去,做邻居,我的姑父姑母也去,六个大人照顾两个孩子,绰绰有余!”
“这得要看紫俏同不同意!你的考验期不是还没过呢吗?” 谢宁逗他,这个大姨姐总是没正形,她以紫俏的选择为准绳,紫俏既然选择了叶远鹏,她就拿叶远鹏当妹夫。
石磊心中却一阵难过,他替衾瓷难过,也只能是难过而已,他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眼看着铁哥们斯人独憔悴。
这对恩爱夫妻在这件事儿上的立场是对立的。
“来,喝酒!” 石磊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叶远鹏心中雪亮,他在商场打拼这么些年,什么会看不清,把这些人际关系分析得透透的。
他喝干了杯中酒,道:“紫俏,你该走了,去晚了不好,晚间,我们也到农家院一条街,你如果想回来,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紫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谢宁小声叮咛紫俏:“少喝酒,应酬一下就得了,晚间回我们这边住。”
紫俏转身寻找被凤宝抢走的丝巾,发现水粉色的丝巾已经惨不忍睹——
它被铺在地上,凤宝正撅着屁屁,往上面撒野草野花呢。
龙宝手里拿着个变形金刚,念念有词的喊着:“快、快、快、金刚饿了,要吃饭饭!”
原来,丝巾成了变形金刚的餐桌。
紫俏懊恼极了,翻看凤宝的衣物,想从中找个蕾丝或缎带什么的,把脖子围上,却一无所获。
叶远鹏眼光幽深的看着她,若有所思,而后,不容置疑的说:“我看这样挺好,不用遮掩了,没有人会笑话你!”
老院子的小伙伴聚会也在燕湖风景区内,不过,他们的第一站安排在高坡地带,那里有跑马场和高尔夫球场。
紫俏跟虎头通了电话,虎头说,不少伙伴和同学都已经到了,让她抓紧过来。
在跑马场的入口处,有一个售货亭,销售方便食品和小百货。
紫俏走上去询问有没有丝巾可卖,售货员翻找了半天,才找出一条蓝绸的丝巾,土得不能再土,而且价位奇高。
“太贵了!比桑蚕丝的还贵!便宜点吧。” 紫俏讲价道。
售货员摇头拒绝:“我这里是旅游区,就要这个价,你要买,只能给你搭瓶矿泉水,这可就便宜你了!”
紫俏无奈的笑了,边打开钱夹,边逗:“你这里倒挺先进的,还买一赠一呢!”
一只修长的手伸进了窗口,把钱递给了售货员,道:“丝巾给她,水给我吧!”
衾瓷!
紫俏转身,看见了衾瓷!
依旧那么白皙清静,依旧是那双凤眼,有阳光的灿烂,月光的清雅。
他细细的端详她——自别后,一切无恙?
“你,你也刚到?” 紫俏有些慌乱,找一些没用的话来缓解。
售货员把丝巾和水都递给了紫俏,紫俏顺势把水递向衾瓷,衾瓷没有接,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脖颈上,那里有青一块、红一块的吻痕!
那青的、红的痕迹绞碎了他的眼眸,没有了阳光,也没有了月光。
明明知道如此,为什么让他看见!
明明对她如珍如宝,呵护备至,为什么放任别人如此?如此!
不记得那个雪夜了吗?
他恳求她,想要她,可最终,硬是克制自己,用棉被裹紧了她。
他忍耐着男人的炙热,哄她入睡,抚她的秀发,闻她的气息。
那雪花飞舞的夜啊,他在窗前站了一夜,数了一夜的星斗!
原来,珍惜也可以变为讽刺,变成雪夜里的冰凌刺扎他的心。
原来,那一天,早已注定,成为不了佳话,只是遗憾!
紫俏懵在那儿,心口紧抽着,翻江倒海的疼。
她何曾忘记过那天的雪夜。
每当听见陈惠娴的《飘雪》,她就会想起路灯下翩飞的白蝴蝶。
看见了也好!这是事实,可以明确他和她的界线,不越雷池半步!
紫俏不打算再戴丝巾!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真是冷血!
也许,她就是传说中的紫菀。用情人的眼泪做引,成全了燕湖。
斯人憔悴
“小马儿,你别吃了,太阳都落山了,我们回家吧!”
“臭屁马,你边吃边拉,不干活,你气死我啦!”
“看你小,才选你的,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我是不敢打你,把你打惊了,尥蹶子可怎么办呐?”
衾瓷顺着声音一路寻来,看见了一匹正在专心吃草的小马,和马背上的既狼狈又搞笑的于紫俏。
衾瓷没等说话,先笑了,笑出了声,他没法不笑——
他的青梅,像躲瘟神似的躲闪他。
他和几个伙伴去骑马,她就和几个伙伴去看孔雀。
他和虎头打高尔夫,她就和崔云若去骑马。
等到他游完了泳,冲完了澡,只看见崔云若独自一人回来了。
崔云若坐在枣红马上,精疲力竭的说:“这马可骑不得,屁股都颠肿了!”
“你是不得要领,不会借劲儿,让你俩和我们一道,偏不听,该!” 虎头幸灾乐祸。
衾瓷皱眉道:“紫俏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她的小马可能是没受过训练,不听话,刚才我们让一群人带话,让马主来救我们,等了半天也没个人影,我只好先回来,搬救兵。” 崔云若是在虎头的帮助下才下了马鞍。
衾瓷解开枣红马的马鞍,道:“我去找她,虎头,你带云若先去农家院吧,赶紧把菜点了,大家伙都玩累了,也都饿了!”
衾瓷的马术很高,在北京念书时,跟叶远婷学会的,根本不需要配马鞍。
他轻轻一跃,带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枣红马在他的催促下,“的冷”、“的冷”地跑开了。
结果,他寻到了紫俏,他真想告诉她,这是不听话的后果。
“别笑了,衾瓷!我……我的后面,……好像出了一个很大的……泡!” 紫俏艰难的吐出了这句话。
衾瓷明白过来,紫俏在马背上颠簸,臀部实打实地落在马鞍上,应该是打出了水泡。
臀部出了水泡,真要遭罪了!
“别再坐在马鞍上了,到我这里来吧!”衾瓷伸手把紫俏抱到自己的马背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转移了重心和着力点。
自从在校园分别,他俩从没有如此贴近过,但却如此自然——没有情欲,只有默契和安逸。
秋高气爽,清风习习,落日的余晖映得万山红遍,马道上铺满了金黄色的树叶。
万籁俱寂,只有“的冷”、“的冷”的马蹄声在回旋。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紫俏借《苏幕遮》来应景。
衾瓷接了下去:“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衾瓷,我见到我的父亲了,我不再恨他,我想与他相认,他有很多迫不得已,并没有如外人所说,始乱终弃,是我的母亲成全了他,我若不认,妈妈在天上会伤心!” 紫俏从没跟叶远鹏说过自己的心事,她习惯向衾瓷倾述。
衾瓷拂去她发端的树叶,宠溺的说:“应该!你真的长大了,再也没有小时候的偏执和任性了!记得那时,你哭闹得多凶,谁都劝不动……,唉,俏俏,你有多苦啊,多少糖能淡化得开?认了好,你能多一分甜,……想好了就去做,别迟疑,如今,你在磨蹭吧?是不是不好意思,抹不开?”
“呵呵……,什么都被你看得清,你,你是火眼金睛!” 紫俏忍不住与他赖皮,随即醒悟:不该再与他如此,他的宠溺,她要不起。
紫俏收住了笑,悠悠的说:“我的父亲是远鹏的姑父,你认识的!”
衾瓷震惊极了:于军!他也曾叫他姑父!那个儒雅忧郁如书生般的军官!那个总有满腹心事儿的军官!
他一下子联系到自己,原来,他和他是一样的……
衾瓷和紫俏刚到“兴旺农家院”,等候在那里的伙伴们就叫嚷开来:
“你俩干啥去了?老实交代,向组织坦白!”
“不行,得给他俩分开,这个黏糊劲儿,成天在一起也不够吗?”
“衾瓷,因为紫俏,你把我打得流鼻血,我今天非得报仇不可!”
“切!你可省省吧,你的那点酒量能拼得过衾瓷?连紫俏都不如!”
“说啥捏?说啥捏?别小看了咱们女将,小心把你们都喝到桌子底下去!”
“哎,你说,咱这小地方的景点还挺火的,看见外面的高档车没,不少啊!”
紫俏进院时,就看见叶远鹏的雷克萨斯停在“吉庆农家院”的门前,与他们的院子间隔不远,想来,谢宁他们早已经来到这里了。
这些宽敞的大院套是不隔音的,紫俏有些担心,她怕叶远鹏误会,她现在非常在意叶远鹏的感受。
可是,她如何能阻止伙伴们的口无遮拦呢?很多人都误把她和衾瓷当成一对,如果解释反而会越描越黑,只能保持沉默。
“饭”吃了很久,都没有结束,虎头他们还在拼酒,看来,今晚上是要发疯了。
紫俏和崔云若悄悄躲了出去,她们来到院子里,在葡萄架下偷摘紫色的玛瑙。
老板刘兴正在院子中间堆木炭,为晚间的篝火晚会做准备,当年风光一时的燕湖山庄的老板,如今,背已经佝偻了。
“姑娘,别往远走,乡村里,到了晚间,黑着呢,一会儿呀,我就把篝火点上,你俩要是闲着无聊,可以把音响打开,听听音乐,唱唱歌。” 刘兴已经认不出紫俏了,也不会知道弟弟刘旺勒索紫俏的事儿。
紫俏询问道:“老板,店里的伙计都是你的家人吗?”
“哪有啊!都是我花钱雇来的,弟弟不着调,走了半年,都没打招呼,妹妹在医院当护士,值班倒班的,把家当旅店,我就是挨累的命啊!” 刘兴叹息着,这种话,他对外人讲了无数遍,仍是解不开心中的结。
正说着,刘丹从外面进来了,她看见紫俏后,愣了一下,随即恶狠狠的瞥她一眼,对哥哥说道:“别没事儿像祥林嫂似的,磨磨叨叨!”
“哎呀,这个家,看来我也回不了几回了,我转到‘百姓医院’去了,在那儿住宿舍。” 刘丹转过头来,目光尖锐,射到紫俏脸上,道:“最近,你和韩风很少联系了吧?这样很好,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会没事儿的到电视台打扰你。”
紫俏摇头轻笑:“ 打扰我也没啥,只是浪费了你的精力,你找我,倒不如花些心思在自己的身上,研究一下如何能让韩风倾心,你是个漂亮的女孩,韩风喜欢这类的,但,他更喜欢表里如一的,你信我,就试试,我没必要与你为敌!”
刘丹站在院子里,把紫俏的话琢磨了很久,为了表示“化敌为友”的诚意,她向音响这边走来,紫俏和崔云若在那里鼓捣了半天也鼓捣不出来声音。
“亏你还是电视台的呢!只会写稿不会玩吗?……喜欢听什么,别跟我提那些老掉牙的歌,流行的吧!”刘丹挥舞着涂满鲜红蔻丹的长指甲,指指点点拧开了音乐。
紫俏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有心护住耳朵,可又没敢,只好任由耳朵受委屈。
可当那纯净、温润、忧伤的情歌入耳时,她就融化了一般,化作了其中的音符,宛如暮霭中的枫林,静听牧童的长笛。
郑源的歌在这月落乌啼的夜色中轻扬——
“柔柔的晚风轻轻吹过,我的心情平静而寂寞,
当我想忘记爱情去勇敢生活,是谁到我身边唱起了情歌,
当初的爱情匆匆走过,除了伤口没留下什么,
你总是在我寂寞流泪的时候,用你的双臂紧紧抱着我,
不要在我寂寞的时候说爱我,除非你真的能给予我快乐……”
难得这片刻的安宁,紫俏和崔云若背靠着背,坐在水泥台上学唱。
是谁到我身边唱起了情歌?——是大海的歌吗?
是谁用双臂紧紧抱着我!——是昨晚的那双手臂吗?
篝火点燃的时候,喝酒的伙伴们从屋里相继走了出来。
晚会由虎头主持,大家笑闹着连唱再跳。
在一曲轻柔的音乐声中,衾瓷走到了紫俏的身边,他伸出手臂,道:“大学时,我们从没有一起跳过舞,你第一次参加舞会,就让我给错过了,今天,补上吧,我们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好!”紫俏浅笑着,接受了他的邀请。
“青梅!你还是我的青梅吗?你真心爱上了他?” 衾瓷终于问出了心底的话。
紫俏突然就想起清晨,叶远鹏给她梳刘海时的模样,他那么小心翼翼,又那么别有用心,他说:他是大海,她是他的人鱼公主……
紫俏轻抚着自己的刘海,道“我和他在一起很安心,特别是一起带着凤宝的时候,有家的感觉。你说我多没出息,我竟然羡慕凤宝,羡慕她从小就有父亲的爱,从小就能在父亲的怀里撒娇,……我想,我是爱上了他!……衾瓷!我永远是你的青梅,也只能是青梅!”
衾瓷云淡风清的一笑,并没有发觉,自己把紫俏的手攥得发白了。
他点头道:“好,那……我可以放心了,你与他好好的,不要任性,做了人家妻子,就是大人了,上有公婆,下有弟妹,留点心,知进退,他是能够护着你的……他,脾气不是很好,除此之外,无可挑剔。”
这支无憾的舞,在叮咛声中结束。
“衾瓷,刚才,我学会了一首歌,唱给你听,希望如歌中所唱,有人会来到你的身边,在你寂寞的时候带给你快乐!” 紫俏认真的说,她希望他好。
“柔柔的晚风轻轻吹过,我的心情平静而寂寞,
当我想忘记爱情去勇敢生活,是谁到我身边唱起了情歌,
当初的爱情匆匆走过,除了伤口没留下什么,
你总是在我寂寞流泪的时候,用你的双臂紧紧抱着我,
不要在我寂寞的时候说爱我,除非你真的能给予我快乐……”
唱完歌,她就提前离开了,她没用衾瓷送。
她告诉他:远鹏在“吉庆农家院”等着她呢!
衾瓷看见了停在院门口的雷克萨斯,一直看着紫俏走入“吉庆农家院”,他才转回身,走入自己的院里。
虎头张罗着喝“二悠”,他爽快的答应了。
那首《苏幕遮》,紫俏刚起了个头,余下的只有他自己续接——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忘情的药
夜沉沉,吉庆农家院,也沉沉的睡着,静静的,只有院内的大红灯笼撩拨着清凉的风。
仲秋的夜,风露寒凉,打透了紫俏的薄衫,她像归家的雏鸟,急切的寻找自己的暖窝,倦意切切。
远鹏在哪间房呢?凤宝睡在哪里了?
乡村的夜晚可真黑,只有西厢房亮着微弱的光。
紫俏拨打叶远鹏的电话,一直占线,打不通。
她向亮灯的房间走去,店主人迎了出来,道:“你是于紫俏吧,你的房间在对面的东厢房,你老公怕外来的客人惊扰了孩子的睡眠,把这里给包了下来,刚才,他还在院子里吸烟来着,这一会儿,可能是回屋了。”
店主人把紫俏带到东厢房后,打开了房门,却发现叶远鹏不在。
紫俏转身就走,向雷克萨斯走去。
雷克萨斯的两个前座被放倒,成了两张单人的小床,叶远鹏躺在其中的一张“床”上,悠闲的听着电话。
紫俏打开了车门。
“早!”叶远鹏挂断了电话,懒懒的问候她。
原来是嫌她回来晚了,紫俏看了一下时间,刚刚过了子夜,属于新一天的凌晨,是应该问候“早”。
她知道:他又要开始磨人了,便上了车,侧坐在另一张床上,睨着他,笑而不语。
“看见你回来了,知道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不愿意理你,想试试,你找不找我。” 叶远鹏枕着自己的双手,一副孩子气的模样,等着有人来哄他。
紫俏把手覆到叶远鹏的腿上,轻轻摇晃着,道:“我一猜,你就在这儿,好了,我找到了,你该回屋睡觉了吧!……凤宝呢,你不是计划着同她睡在一起吗?看我不在,就不做好父亲了?”
“我是好父亲,可她不是乖女儿,本来哄得好好的,把她抱在怀里晃睡了,可刚放到床上却又睁开了眼睛,这下可翻天了,她哭着喊着,找她的爸爸和妈妈,还推我,不让我抱,完了!我又成了‘猪猪臭’!” 叶远鹏说着坐了起来,恨恨的看着紫俏,道:“不行!我得把老婆和女儿统统抱回家,不能再等了,你俩不准成,太没良心了!”
“大半夜的,跟个孩子闹情绪,越来越有出息了,我不理你了,我要睡觉去!” 紫俏推脱着,不想这么早就走入叶家,她潜意识中有些惧怕。
叶远鹏能放过她吗?他借势一带,把紫俏推倒在“床”上,自己也跟着欺了过去,嘴里说道:“我没跟孩子闹情绪,我跟孩子她妈闹情绪呢!紫俏,别躲我!我……”
“哎呀!”紫俏痛得叫出了声,她臀部上的水泡正好挤压到“床”面上,她感觉一片冰凉,然后就是火烧火燎的疼,可能是水泡破开了!
“怎么了,我也没做什么呀?”
“远鹏,我的屁股好像是破了!”
东厢房里是一席火炕,炕上铺了三层厚厚的棉褥子,紫俏趴在上面,屁股朝天。
她的衬衫和裙子都被脱了下来,撇到一边,光溜溜,细滑滑的身子用毛巾被裹着,只露出修长的美腿,一幅睡卧美人图。
叶远鹏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药水和棉签。
他脱鞋上炕,坐到紫俏的身边,伸手把她的蕾丝短裤褪了下来,道:“一定会疼,没别的办法,只能上黄碘巴干,……你真是可气,怎么就这么笨呢,居然把屁股磨出了泡,这么好的地方,我都没摸过几回,都便宜了马鞍子!”
“你轻点,不能公报私仇。” 紫俏哀求道。
叶远鹏抹黄碘的时候,紫俏把脸埋入棉被中,嘴里吸着气,忍着疼,把屁股绷得紧紧的,两条美腿也伸得长长的。
“好了,今晚,就只能这么睡了!” 叶远鹏避开水泡的部位,用手揉捏着冰肌无暇,留恋又惋惜的看,“啪”的一口,他就亲上了她的白屁屁。
“呀!……你这个人!……好臭!” 紫俏羞红了脸,躲闪不得。
叶远鹏与她头抵着头,调笑道:“不臭!香着呢!我都不嫌,你却嫌!”说罢,就用吻了屁屁的嘴,去吻香香的唇。
夜里,因为姿势不正,紫俏睡得不是很踏实,但是,她不敢乱动,怕惊扰了叶远鹏,叶远鹏睡眠很浅,有点声响就能醒,醒后即不会再睡。
紫俏听着那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他睡得很香,很沉,自己也觉得心安,慢慢地,倦意涌了上来,她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梦见了燕湖,梦见了她和他在划船,水中盛开着朵朵千瓣的莲花,他俯身去摘,一个浪打来,他就落入了水中。
“远鹏!”紫俏伸手去拉他,拉了个空!
她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摸向远鹏的被,而远鹏,却不在炕上。
是上洗手间了吧!
她没由来的空落落。
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紫俏赶紧闭上眼睛,重新躺下,她怕被远鹏看见,又该笑话她离不开自己,又该吹嘘自己的魅力了。
叶远鹏进屋后,摸了摸紫俏裸露在外的冰凉的小腿,重新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则转身来到窗口,背对着紫俏,看向窗外,静静的发呆。
紫俏悄悄睁开了眼睛看他——在晨曦的光中,他的轮廓峻秀挺拔,很少见的哀伤笼罩着他,他的手一直拿着手机,轻轻的一声叹息,直入到紫俏的心底。
“远鹏!”紫俏忍不住轻声唤他。
他回过身来,道:“我吵醒了你吗?还是伤口疼?……来,我再给你上一遍药吧!”
叶远鹏把手机放到了一边,给紫俏涂黄碘。
“紫俏!”
“嗯!”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好啊,什么时候去?”
怎么不问问要去见谁,就答应了?
“是呀,你带我见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我当然要听话!”
“这么乖!”
“远鹏!”
“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刚才做了个梦,醒来后,发现你不在身边。” 其实,紫俏是想问他为什么不开心,但转念一想:他那么骄傲,哀伤是不想示人的吧,既然他没说,也就不要问了。
上完黄碘,叶远鹏道:“我带你去见我的妈妈,清晨就出发,这次不带凤宝了,以后有机会的吧!”
叶远鹏的妈妈住在辉山脚下的私家疗养院,迎接他们的是一位40多岁的护士长,据说,她这里工作了15年,专职看护叶远鹏的妈妈。
“还睡着,今天早上,跟你通完电话后才睡,吃了药,睡得很安稳。她现在清醒的时候多,糊涂的时候少,……远鹏!你劝劝她,还得坚持吃药,配合我们的工作。” 护士长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个病房是个套间,说是病房,却少有医院的气息,倒像是个豪华的闺阁,穿衣柜、梳妆台、鞋帽箱,一应俱全,钢琴上的曲谱敞开着,想是不久前刚刚弹过。
叶远鹏走到钢琴前,翻看着曲谱,凝神。
紫俏知道他弹得一手漂亮的钢琴,只是极少弹,看来,这钢琴的启蒙是来自于他的母亲。
“鸾儿!”叶远鹏的妈妈醒了,声音从卧室中传来。
叶远鹏和护士长走了进去,紫俏没动,她想,这屋子的主人一定是一位优雅美丽的女性,应该不会喜欢在刚刚睡醒,没有梳洗的情况下和外人见面的。
果然,等了很久,跟爱美的女子化妆的时间一样久,叶远鹏的妈妈才走了出来,她紧紧的拉着叶远鹏的手,那样子很像是去参加宴会的名媛美姝,端宁庄重,迈着雍容雅步。
她看见了紫俏,并长长久久的端详着,从头到脚的细看,当看到紫俏耳朵上的HALLO KITI的耳环时,她就笑了,问道:“你也喜欢小猫吗?”
“喜欢!我小时候养了一只小猫叫‘花花’,后来,‘花花’又生了一窝小猫仔,我和……衾瓷,就抱着小猫打秋千。” 紫俏说话时又把衾瓷带了出来,她下意识的看向叶远鹏,叶远鹏却并没有瞅她,而是静静的看着母亲。
叶远鹏的妈妈显然很满意紫俏的回答,她拉起了紫俏的手说:“我叫邱碧荷,是绿色的芙蓉,你叫紫俏,是紫色的睡莲?那好,我们一起买小猫去吧!”
叶远鹏皱起了眉头。
护士长摇头叹息:“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这样了呢?”
随即哄道:“她是紫俏,是你的儿媳妇,远鹏特意带给你看,你不要出去了,会把儿媳妇弄丢的!”
叶远鹏的妈妈固执的摇头,那倔强的样子与她的儿子很相似。
紫俏看出来了——她的婆婆,精神有异于常人,可能是受过某种刺激,不很稳定,但,那如同少女般的纯真,那优雅的举止,和善的笑容却深深打动了紫俏。
这也是一种美,是很多成年的,事故的女人所不具备的。
紫俏随手摘掉了自己的耳环,放进婆婆的手中,道:“我们不用出去了,这两个小猫送给你吧,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好不好看!”
岁月似乎在邱碧荷的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她依旧年轻,镜子中映出她翦水般的双瞳,黛眉轻扫,翠鬓如云,丰姿绰约,般般入画。
紫俏帮她带好了耳环,又梳理着她的垂肩长发,叶远鹏远远的看着,眉头舒展开来。
他见母亲和媳妇交谈甚欢,即不去打扰,自己闲闲的踱到阳台上,逗弄挂在那里的鹦鹉。
“你爱我吗?”
“不!”
“你不爱我!”
“你只爱钱!”
叶远鹏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这绿头鹦鹉又学了这么些话。
但这话太伤人了,这是他从小就听习惯的话,是他的父母每当吵架时的开头语和结束语,是他抗拒婚姻的根结所在。
“这是我打算送给你父亲的礼物,你看如何?” 邱碧荷突然说道,眼神渐渐犀利起来,她道:“他骗了我,也骗了他自己,我们邱家的钱都给他又如何?到头来,还不都是我的鸾儿的!报应!他再有多少女人,都只会有一个鸾儿!……叶铎……你听见了没有!”
邱碧荷的神色逐渐失控,近乎歇斯底里。
“妈!别这样,不值得如此!” 叶远鹏扶住了母亲,清冷的眼神凝结成冰。
护士长急忙端水给邱碧荷吃药。
邱碧荷在儿子的哄劝下,把药吃了下去,她对紫俏凄然一笑,道:“知道我吃的是什么吗?是药,忘情的药!”
邱碧荷渐渐的安静下来,在儿子的怀抱中睡着了,睫毛上沾着泪光。
叶远鹏为她拭去泪痕,把她抱回卧室的床上。
紫俏跟了过去,给婆婆盖好了被子。
被褥是碧色的,窗帘是碧色的,墙上挂的画也是碧色的——荷塘月色中,采莲的女子独坐在小船上,误入藕花深处。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叶远鹏和紫俏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有人在等候,叶远鹏叫他“沈叔”。
沈叔说:“你父亲刚才来过,知道你把紫俏带来了,他留下了一样东西,说是送给儿媳妇的见面礼,是替你母亲给的。”
说罢,沈叔递给叶远鹏一个绿色的锦盒,叶远鹏接到手中,也不说话,挽起紫俏,离开了这里。
叶远鹏的手臂冰凉,紫俏把温暖的手覆了上去。
七锁锁妻
“紫俏,这里是辉山风景区,既然来了,要不要去里面看看?” 叶远鹏开着雷克萨斯,行驶在盘山路上。
紫俏很是好玩,只要提到玩,身上就像充了高压电似的,动力十足。
不过,今天,她没有这个心情——
虽然叶远鹏故作轻松,掩饰情绪,但她却能感同身受,将他的心换成了自己的心。
紫俏打了个呵欠,说道:“不用了,我有些困乏,想回家睡觉。”
“回哪个家呢?” 叶远鹏随意问道。
“回我们的家吧,你抱着我……睡。” 紫俏说完话,脸腾的就红了。
她是想安慰他,他怎能不知晓。
他想了想,问出了一句话来,笃定、直白:“听说,简爱发廊的名字是你起的?店主和你很熟吗?”
紫俏的脑子像风火轮似的,飞速的转:红莲?远婷!肖遥!
抛出远婷,即会全军覆没!自己岂不成了叛徒?
她的侠义心肠又开始泛滥,又想充当堵枪眼的角,大义凌然,道: “哦,……是很熟,他姓肖,剪头的手艺很好,我认了他当弟弟!”
她用信任作筹码,把自己压了上去,保住了叶远婷。
“简爱?……” 叶远鹏推敲着,笑道:“我去剪头不收费吧?”
“那要看你好不好,表现如何?” 紫俏松了口气,立马逗他开心。
她避让公婆的话题,希望他能够在不知不觉中舒展紧皱的眉头。
叶远鹏心领神会,极力配合,他故意轻佻又晦涩的说:“表现如何?你说的是前晚?还是昨晚?唔……让我想想,昨晚,我当了把大夫,不够专业,前晚还行!你说呢?”
“不理你了,我才知道韩风的色迷迷是从哪里学来的,好好的孩子都让你给带坏了,将来要是娶不到媳妇,看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负责!如何来赔!” 紫俏嫣语巧笑,顾盼生辉。
“那怎么办呢?我可就只有一个媳妇!” 叶远鹏想了一瞬,坏坏的提议,道:“我看,你的表妹不错!……韩风还真需要一个厉害的媳妇。”
午后,雷克萨斯停到了家门前,门前的凤凰石因为长期无人料理,积满了厚厚的尘土,在强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难看。
叶远鹏和紫俏下车后,找来水桶和刷子,一同清洗。
深棕红色,如山峰俊美的巨大石块,在清水的洗涤冲刷下,恢复了本来面目,宛如一尊润泽的玛瑙佛,巧夺天工,宝相庄严
叶远鹏和紫俏轻轻抚摸它,爱不释手,三年了,他俩把它遗弃了三年。
“等我们搬了新家,也把它带走。”
“我们什么时候搬新家?”
“可能得等到过年前后,装修很浪费时间。所以,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可是,我舍不得这里,不想搬家。”
“又说傻话了!紫俏,我想在中秋节那天,办一场隆重的婚礼,把我的老婆娶到手,把我的女儿抱回家。你答应我吧!”
“你是在求婚吗?”
“是呀,不过,不用玫瑰花,而是用‘七锁’,一会儿进屋,我戴给你!”
“‘七锁’?是装在那个锦盒里的东西吗?可是,我还是喜欢玫瑰花,我喜欢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的求婚!”
“你这个坏蛋,非得让我傻乎乎的单腿跪地吗?我可是江洋大盗,要明抢的!把小鱼儿抢回贼窝里去啰!” 叶远鹏不由分说,拦腰抱起了紫俏,往肩上一扛,就向屋里走去,那架势摆明了就是明抢!
肩上的女人比较顺从,头昏目眩的紧紧搂住了江洋大盗的脖子。
江洋大盗嘟囔着:“轻点,还没上床呢,倒叫你给勒死了!”
还没上床,连求婚的仪式(佩戴七锁)都没举行,叶远鹏的姑妈就打来了电话,叶远鹏接听了很长时间,表情有些凝重。
他放下电话后,仰倒在床上,对身边的紫俏郁闷的说:“忘记了,我有个岳父的关还没过呢!这可怎么办?姑妈说了,姑父知道我和你交往后,有点不大乐意,碍于你没有认他,他就没表明态度,不过,这几天,他有点上火,血压都升高了!”
“你姑父……”紫俏看叶远鹏瞪了她一眼,便改口道:“我父亲不是很喜欢你吗?怎么会不同意?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有劣迹,告诉我,你拐骗了多少良家女子啊?”
“俏!说点正经的,姑父比较清高,只敬重爷爷,剩下的亲属,他都不怎么爱理,姑父对我的父亲有点看法,而我们叶家也的确有点乱,他怕你嫁过去会受委屈。叶氏集团虽然是我父亲创建的,但我的两位叔父都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如今,除了远程一人在国外,远森、远婷、远林都在集团,裙带关系错综复杂,你去拍广告时也见识过,而我,必须配合父亲,维持相对的平衡。你嫁入叶家以后,一下子就要多出好几层身份,会比较累,不过,我会保护你的,不让你受委屈,这一点,我必须向姑父说明。……好了,我们出去一趟吧,去见见我的岳父!” 叶远鹏起身的同时,拉起了一直在那儿发傻的紫俏。
紫俏退缩着不想出去,和叶远鹏玩起了“拉大锯,扯大锯”的游戏,哀求道:“我还没准备好,我从没叫过‘爸爸’,我叫不出口。”
说完这话,紫俏的眼圈红了。
27年了,她从没有过父亲,从没得到过父亲的拥抱,从没叫过“爸爸”,她可以在心里接受他,但嘴上却一时难以叫出。
叶远鹏揉揉她的头,安慰道:“不强迫你,你可以不叫他,我却不能没有交代,我自己跟姑父说,求得他的认可,也是让他安心,今天,如果没有姑母提醒,我真要失礼数了。”
叶远鹏给姑父带了几条好烟,又和紫俏到市场上买了些海鲜,准备晚上在那儿吃饭。
他比较擅于公关,可能是想陪着姑父喝点酒,好说话。
就在紫俏即将按响于家的门铃时,叶远鹏又说出一番话来:“紫俏!姑父并没有看出来‘凤宝’的事,毕竟,长期搞科研,不注意这些方面,姑妈看出来了,她把我给训斥了一顿,骂我不负责任,让老婆孩子吃了苦。不过,她还是向着我的,让我先瞒着姑父,以免挨姑父的大耳刮子!你说呢?你想不想解解气呢?”
没等紫俏回答,叶远鹏就按响了门铃。
他笑道:“我可不想再瞒,爱怎么罚就怎么罚吧!孩子都有了,到最后,还是得把老婆给我。”
一切都按照叶远鹏的预想进行着,但他料到了开头,却没料到结尾——
于军对紫俏总是小心翼翼的呵护:女儿不叫父亲,他就不提;女儿跟“彤婶”亲近,他就远远的看着;女儿被叶远鹏偷亲了一下,他跟其他父亲一样,也心底泛酸。
他跟叶远鹏的谈话是在棋盘桌上,两个人谈了很多,也很透,他没有想过不同意,只是想给女儿撑个腰,况且,叶远鹏还交代了凤宝的问题,摊出了手中的王牌。
不过,在谈话结束时,于军阐明了态度,中秋结婚可以,他给女儿置办嫁妆还来得及,不过,结婚前,女儿不能跟叶远鹏回家,不可以不明不白的同居,他要叶远鹏为紫俏今后在叶家的声望考虑。
带着这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结尾,叶远鹏同紫俏吻了别,在无人的走廊里。
可是后来,吻着吻着,他就赖进了紫俏的“闺房”。
他想:看来,从今天到中秋节,他都要挤到这40平米的小屋里了,还必须如间谍一般,早出晚归,不能被姑父发现。
绿色的锦盒被打开,‘七锁’静卧于绒缎之上,这是一条挂锁的项链——
一枚翠碧的猫眼流光溢彩,镶嵌在黄澄澄的金锁之中,绿得幽深,黄得璀璨。从质地上看,这颗猫眼石价值不菲,应该是深宅中的传世之宝,携带着古朴的香泽,如秋波一转,灼灼其华。
是哪个女子曾经佩戴过它?将它带活,有魂、有心、有情。
锁的正面雕的是龙凤呈祥,端端正正铭刻着“百年好合”。
叶远鹏将锁的背面翻转过来,七颗奢华的白钻宛如北斗七星,映入紫俏的眼眸,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清辉在流盼。
是星光,是眼神,似真似幻,漂浮又迷蒙。
“这枚猫眼是邱家的陪嫁,母亲从小就随身带着,父亲将它铸成了锁,镶七颗钻石取义为‘妻’,守护着猫眼,守护着妻,可惜,他没有做到……” 叶远鹏的眼里滑过一丝伤痛,随即,他郑重的说:“紫俏!我在求婚,相信我,我可以做到!”
“我相信!你就是锁,把我的心都锁住了!” 紫俏把脸贴靠在他的胸前,她又想流泪了,原来,幸福快乐也会流泪。
拨开如云的发,叶远鹏佩戴项链的手顿住了,他轻颤一下,抚上了她的后脖颈,那里有紫鱼纹身,小小的,紫色的,她为他而纹,他却因暴怒,划伤了她,划伤了紫鱼,在那鱼腹处留下了一道伤痕!
在那伤痕处,他扣上了七锁,沉声道:“鱼儿,告诉你一件事儿: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为了妹妹而接近你’,只是借口,为自己找的借口!”
“啊!”叶远鹏惊叫出声,举起手臂,察看伤势——他的腕上又佩戴了一块“手表”,爱夫牌的。
紫俏仰起无辜的小脸,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她含情凝睇,道:“我只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好人!再给我咬一下吧!轻轻的……”
“轻轻的?……好,我也轻轻的咬你!”
“哎呀……,不要,你欺负人!”
“没欺负人,我在要你……”
七锁滑入枕畔,一直“哗啦”、“哗啦”的响。
她——鬓云乱洒,酥胸半掩,嘤然有声,痴痴缠缠。
他——浅啄深尝,炙热昂扬,离离合合,切切销魂。
芳馨满室,暗香袭人,红罗锦帐,共赴巫山云雨时。
不详之物
等待婚期的日子,充实而忙碌,眼见着紫俏瘦了一圈,前几日订做的婚纱和礼服上身一试,松了两指,急得服装师赶紧改制。
彤婶有些心焦:这新嫁娘应该丰润一点才好,近来,也在调理,怎么越调越瘦呢?
各中原因只有紫俏自己知道:这几日,叶远鹏不管多忙,都会到她的闺房就寝,半夜三更的来,缱绻缠绵,惊扰了她的酣梦,有他在,紫俏就得早早起床做早餐,虽说他不让,可总不能让老公饿着肚子上班啊!
这样一来,哪有不瘦的道理。只是害得彤婶一头雾水,蒙在鼓里。
都说九月一日这天是个好日子,叶氏集团定于这天召开梧桐竣工落成典礼,邀请了各界名流前来观摩捧场。
紫俏在这天也有拍片任务:应旅游局的邀请,为燕湖风景区做旅游宣传片,推介冷热地、姑嫂城、温泉村、和顾月峰。
清晨,紫俏眯着惺忪的睡眼,煮皮蛋瘦肉粥,她知道,今天,叶远鹏的酒是不能少了,喝点粥垫底,以免遭罪。
“怎么总是忘记带七锁?今天,你不是要客串游客吗?把相机也带上吧,在顾月峰的银杏林中拍些照片,坐船时注意安全,我的笨媳妇可不会游泳!” 叶远鹏帮紫俏戴上七锁,还不忘叮咛。
楼下的花圃间,彤叔和彤婶正在侍弄花草,紫俏走过去,跟他们问好。
彤叔慈爱的看着自己的闺女,道:“吃早饭了吗?怎么穿得像是去旅游似的?”
“我就是要去燕湖旅游呀,今天的工作就是游山玩水,可好了!” 紫俏显摆着,如同小女儿似的撒娇。
彤婶注意到紫俏的脖颈上戴着七锁,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她急切的问:“俏俏啊,这七锁是谁给你的?”
“远鹏的父亲,他说是见面礼。” 紫俏弯腰去闻茉莉花,七锁在她的胸前摆动着。
彤婶和彤叔对视一眼,无奈的说:“唉,我这个哥哥呀,简直是莫名其妙,这锁不是丢了吗?又从哪里找出来的?……既然不吉利,怎么能送给孩子呢?”
“亏得远鹏不像他,否则,我真不会把女儿……” 彤叔只说了半截话,就转移话题道:“邱家不是要接碧荷回去的吗?那股份都已并入叶家的名下,你哥怎么还不放人?”
“放人?他能放得开自己的心吗?他们也就这样了!” 彤婶叹道。
紫俏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她感觉,远鹏的父母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他们应该是有感情的吧!
彤婶似乎有难言之隐,在紫俏即将离开的时候嘱咐:“俏俏啊!顾月峰上有个寺庙,很灵的,正好今天你去燕湖,千万记得上庙中拜一拜,去去锁上的霉气!”
“彤婶给你的罗汉珠呢,怎么没戴上?” 彤叔也担心起来。
紫俏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她不以为然的说:“昨天洗碗时落在水池台上了!没关系,晚上回来我就戴,现在我得走了,不然会迟到的。”
今天,“燕湖旅游”是四人行——主持人澜萱,摄像师刘哥,实习生李铁,还有紫俏,兼职客串演员。
按理说,这么个大专题,应该多去几名同事,至少应调两名摄像师。因为,专业的广播电视摄像机是精密仪器,价格昂贵,还很笨重,两个人能有个替换,不至于累得手抖。
不过,今天,梧桐有庆典,广告部不能不派人全程跟踪拍摄,抽调不出人手,只好带上了刚来的实习生凑数。
他们刚把设备搬运到工作车上,准备出发的时候,楼上的窗口就有人探出头来喊:“紫俏,等一下!前院门卫打来电话,说有人找你,给你送手链来了!”
紫俏赶紧向前院跑去,远远的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他站在大门口(门卫不让进),手里拿着玛瑙罗汉珠,正焦急的张望着。
“爸!”紫俏的声音很小,有些哽咽,于军没有听见。
他把手链套在女儿的手腕上,道:“快忙你的吧,快走吧!”
可能是怕耽误女儿的工作,他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紫俏埋怨自己:自己的声音怎么就这么小呢?
可是,同事们都在车里等着她,容不得她再迟疑,带着这个遗憾,她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行程——
“小澜和电视机前的你结伴同行,做快乐的游客,让我们向燕湖风景区出发!”
“观众朋友们,在我身后就是冷热地奇观,这里,夏天冷,冬天热,至今仍是未解之迷!”
“抚摸着这古城墙,金戈铁马的呼啸似乎在耳边滑过,烽火台上的烟火虽然已经熄灭,但姑嫂抗击敌寇的故事依旧被世人所传唱!”
“是谁在晨曦中梳妆?是谁在绿草间欢唱?是燕湖的泉水,还是温泉村的姑娘?”
“燕湖,是我省唯一没有被污染的水库,到这绿色的地方,度一个绿色的假日,您的心情都能被染绿!”
一路上,紫俏即兴写稿,小澜现场发挥,刘哥跟踪拍摄,要的就是原滋原味的同期声。
下午时分,他们来到了最后一站——顾月峰。
紫俏写到:沿着石阶向上走,我们看到观音佛像高高屹立,她用宽厚的胸怀包容着万事万物,在那白云深处,佳音袅袅,是我们的桃源!
他们展示给电视观众的是一幅生动活泼的旅游画卷,实际上,“游山玩水”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儿,他们一直在负重前行:澜萱拎着化妆品和衣物,紫俏背着无线麦克包,手上还提着像砖头一样的专业电池和稿件资料。
在半山腰休息时,摄像师刘哥的手臂已经发麻发抖了,实习生李铁把摄像机接管过来。
这时,紫俏的手机响了,贾儒打来电话。
“贾儒!你出来了!” 紫俏兴奋的叫喊。
贾儒阴阳怪气的说:“图都出来了,我能不出来吗?叶远鹏再想关我可就难了!怎么,我听说,你要结婚了?你的陆游呢,彻底了断了?”
“我是要结婚了,但衾瓷不是陆游,他会找到更好的……贾儒,我拜托你的事儿……” 紫俏惦记着图纸。
贾儒冷笑道:“真是让我猜中了,我就想,你不出三句话,就会问我图纸的事儿,我贾儒在你心中的分量也就是张图纸而已!但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叶远鹏,你有苦衷吗?
“我没有苦衷!贾儒,你怎么了,这些天是不是累坏了,我明天去看你,请你吃饭!” 紫俏也发觉自己急于“功利”,对贾儒不近情理,忙知错就改。
贾儒缓和了语气,道“这次设计比哪次都困难,我还算不辱使命,把梧桐二期设计成古典的庄园,不过,还得叶远鹏通过才算数。紫俏!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件事儿,只能你知我知!”
你知我知!紫俏挂断电话,心底一阵惊慌,她强压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准备向山顶进发。
就在这时,危险发生了——
原来,休息的时候,小澜去寻找厕所,刘哥坐到台阶上吸烟,只有李铁看管设备,他把摄像机放在地面上,地面是个斜坡,长着绿草,铺着落叶,摄像机顺着草叶向下滑,开始缓慢,李铁也没注意,等发现时,却已离他很远!
摄像机顺着山坡向山下滑落,即使不粉身碎骨,也得七零八落!
紫俏站在李铁的下方,她想都没想,一下子扑了上去,她抱着摄像机滚出七八米远,撞到了一棵大槐树上!
“紫俏!……”刘哥呼喊着奔了过去,而李铁吓得傻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跑了过去。
紫俏头晕目眩,腿上一阵剧痛,她仿佛听到了自己骨碎的声音!
救护车中,紫俏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韩风给她擦试冷汗,不断的安慰她:“没事儿,别怕!我检查了,应该不用做手术,……我还是给远鹏挂个电话通知他吧,通知晚了,他一定会发火,一定会拿我出气,管他什么副市长,秘书长的!”
“不!”紫俏摇头拒绝。今天对远鹏很重要,这是远鹏在燕阳的首次亮相,他辛苦了这么多天,怎能因她而不圆满。
为了防止自己遭殃,韩风在梧桐酒会结束后,给叶远鹏“及时”挂了电话,电话里先交代了紫俏的伤势:头部有轻微脑震荡,手臂有淤血,腿部踝骨裂缝骨折,是因暴力引起的,属于外伤性骨折,已经用手法整复,固定了石膏。
病房外,韩风拦住了匆匆而来的叶远鹏,道:“把你板着的脸松开,你这样进去给谁脸子看呢?……远鹏,她至少得养2个月,把婚礼取消吧!”
无价之宝
一整晚,叶远鹏都没有睡,紫俏同他说话,他也带搭不理,闷闷的看着滴流瓶,时不时给紫俏喂点水喝。
紫俏疼得厉害,韩风给她打了半支杜冷丁,药劲儿上来的时候,紫俏就迷迷糊糊的想睡觉了,临睡前,她对叶远鹏道:“你说,我要是一下子撞得失去了记忆,那可多糟,所以,我该感到庆幸,庆幸我还记得你。远鹏,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我不生气就不是你老公!” 叶远鹏说给沉睡中的紫俏听。
紫俏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叶远鹏正在学习治疗方案和食疗方案,韩风提供的,让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治疗方案只需要家属配合就行,而食疗方案可就麻烦了,这里头大有讲究:骨折初期不可过早食用肥腻的滋补品,如骨头汤、肥鸡等,否则瘀血积滞,难以消散,会拖延病程,使骨痂生长迟缓,影响日后关节功能的恢复。
叶远鹏打电话给彤叔和彤婶,说明了紫俏的病情,他不能不告诉他们,想瞒也瞒不住。他跟彤婶交代了食疗方案,请她代为炖制:三七 10克,当归10克,肉鸽 1只,共炖熟烂,每日 1次,连续 7天。
“远鹏,请个专业护理吧,这样麻烦大家,我心里过意不去,你也正常上班吧,这里不是还有韩风吗?” 紫俏小心翼翼的说,她觉得自己理亏,更怕耽误叶远鹏的商务。
叶远鹏本来就闹心,听她这一说,火气就上来了,道:“知道你朋友多,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却是韩风通知我的,……你们的摄像机能值几个钱?让你拼着命的去护它,它即使再昂贵,我也赔得起!可你想过没有,我的媳妇却是无价之宝,被你这么一吓,我还能正常得了?”
“我……以为,能拦住它的,没想到,会被它带出那么远,你即使赔得起,可它也是我的宝贝呀,就像战士手中的枪,这几年,我和同事们带着它,风里来雨里去的,拍了多少好片子呀!幸好这次没有摔坏它,要不然,会让同事们耻笑的,笑我们的无能……” 紫俏忍着身上的疼痛,辩解着,并没有看见一双愠怒的眼睛。
对于她,这是电视工作者的职业操守,但对于在莫测商海风云中打拼的叶远鹏来说,这就是无稽之谈,太天真,太迂腐了。
他们的价值观不同。
“我们定在中秋的婚礼取消了,也就是说,需要延期到你康复以后!这样,你就觉得很有面子吗?真是把你给宠坏了!”他责备她,声音不知不觉就高出了许多,生硬起来。
紫俏的心里是愧疚的,辩解的本意是想让他理解,甚至希望他能抱抱自己,夸夸她说:你看,我的小媳妇可真勇敢,而她会借机认错,保证下回不敢了。
可是,她的老公是叶远鹏,而不是衾瓷!
“对不起!”紫俏不再说话了,她转过头去,悄悄的掉眼泪。
叶远鹏看出来了,不过,他没有劝慰,他想让她好好反省一下,她该长大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彤叔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他心疼自己的闺女,对叶远鹏很是不乐意,叶远鹏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他放下保温桶,查看女儿的伤情,一眼就看见了七锁,更是心生厌恶,道:“快把这锁摘下来吧,真是不吉利,我们可不带了!自打定了婚期,就瘦下来了,这次伤好以后,也不用急着结婚,在娘家多呆些日子!”
“爸!跟七锁无关的!”紫俏的话脱口而出,在私底下呼唤了上百回的称呼终于喊出了口。
于军愣了半天,脸上带笑,眼睛却湿了,女儿终于认他了!
他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接过叶远鹏递过来的汤碗喂女儿吃饭。
都说女心外向,父亲心疼女儿,女儿却袒护自己的老公。
这一天里,紫俏的病房就没断过人,同事们纷纷过来看她,鲜花水果摆了一窗台,窗台摆不下,就放到地上,弄得病房里热闹非凡。
这些人平时就好说能侃,看到紫俏伤得不是很重,也就放下心来,陪着她聊天穷逗——
“非典那会儿,新闻部的张泽还写了封遗书呢!”
“哎,那他有没有跟老婆交代私藏在办公桌底下的小金库啊?”
“说了,把自己的工资卡,稿费帐户,IC、IP、IQ卡统统告诉了密码……结果,凯旋而归,他把肠子都悔青了!”
“我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穷嗖嗖的!”
“知道咱们的高姐为什么这样苗条吗?自从那次化工厂爆炸,她就再也不吃肉了!”
“你就胡构吧!前几天,她还和她老公一起买烧鸡呢!”
“紫俏,你们的风光片都编出来了,太精彩了,将来能拿到省里去参评,晋副高不成问题!”
“还说呢,最后在顾月峰结尾那段收得多匆忙,一个瑕疵啊,那得给评委灌多少假酒啊!”
“没事儿,实在不行就让小澜加上一句‘下一个动作为空中转体180度,难度系数为9.0,耶!’”
他们走后,叶远鹏坐到紫俏的身边,卸下了刚才客套的笑容,他轻抚紫俏手臂上的淤青,许久都不说话,表情有些严肃。
“紫俏,怎么才能让你听话呢?” 叶远鹏叹息。
紫俏猜出他有话要说,便道:“我听话,你说吧!”
“我不喜欢你这个职业,如果你是外人,我会敬佩,可是,你是我的老婆,只会让我心疼,……我曾经跟你说过,不想让你再出去做事儿,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们就换个工作,清闲一些的,你喜欢做什么?” 叶远鹏简直就是诱导,不容紫俏否决。
紫俏用失望的眼神看他,摇头道:“我什么都不喜欢,只喜欢如今的职业,用文字,用镜头,诉说生活!我不懂政治,不会理财,更没有野心,那些贵妇人的生活,我从来都不羡慕,因为,我活得比她们有意义!当她们攀比珠宝首饰的时候,我正捧着小说,酣痴的笑呢!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如果不能与文字相伴,我也就没有了灵魂!你喜欢空洞的躯壳吗?如果你喜欢,红莲那里就有!”
紫俏闭上眼睛不再理他,在这件事上,她不能听话!
“小脾气还真大!” 叶远鹏被晾在那儿,半晌才说出话来。
他轻刮她的鼻尖,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好好的说话,却拐到红莲那儿去了,我有很多应酬上的事儿需要用她,我要真是和她有什么,就不会允许她乌七八糟的混,你见过哪个男人把自己的女人调教成交际花?好了,把眼睛睁开吧,我不逼你了,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
“好,第一章是什么?” 紫俏露出抗争成功后的窃喜。
“第一章是……不能拒绝老公的亲热!” 叶远鹏小心的俯下身子亲她。
他怎能不生气,他要被“隔离”两个月!
第三天,趁着叶远鹏不在的时候,叶远婷和肖遥过来了,正好被韩风看见,待他们走后,韩风问道:“哪找的帅哥?得查查底细才行!”
“不怕被灭口,你就查!” 紫俏吓唬他。
韩风俊眸一转,道:“远鹏不知道?”
紫俏点了点头,这是她的心病,左右为难。
正说着话,刘丹推着医药车,走了进来,今天是她当班,她已经升为护士长。
真是艺高人胆大呀,她熟练的给紫俏量体温,注射点滴,竟然只用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一直在瞄着韩风,这可真把紫俏吓坏了,心想:这百姓医院哪都好,就是院长韩风不好,如果女护士都这么练,非练个对眼不可!
“院长!你还没吃午饭呢!食堂的饭都凉了,我让他们热一下,端给你吧!” 刘丹临走时,极尽温柔的说。
她对旁人都凶,对韩风却是体贴备至。
“谢了,我一会儿吃好的,特意饿着肚子的。” 韩风诙谐地挡住了她的殷勤。
刘丹怏怏的走后,紫俏费解的问:“韩大公子改好了?你不是说,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吗?”
“是啊!我还不抛弃,不放弃呢!” 韩风顺杆儿标榜自己,又看了看手表,道:“这都啥时候了,存心想害死谁呀!紫俏,你饿不饿?”
“我十点钟才喝完鸽子汤,现在刚两点,怎么会饿?远鹏开完会就能到姑妈家取晚饭的。” 紫俏莫名其妙。
韩风嘀嘀咕咕的说:“原来就是饿我一个人呢!知道这样就不把那条鲜鱼交给你表妹了,看这架势,那鱼是成鱼干儿了!”
“你让我表妹炖鱼?……她根本不会做饭!天呐,她丢三落四的,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紫俏这才知道:韩风所说的“吃好的”是什么。
韩风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懊悔不已,却还嘴硬道:“没事儿,只要记得把鱼放进去就成!有鱼就是鱼汤!”
三点钟,鱼汤终于来了!
吴小燕的头发上还沾着香菜叶,连蹦带跳的拎着鱼汤进来了,身后还紧跟着一个小胖墩,津津有味的啃着一个南果梨。
也不知是门槛绊的,还是小胖墩挤的,吴小燕进门就向水泥地面扑去,多亏韩风对接应美女的活比较熟练,伸臂就给她扶住了,嘴里喊着:“我的鱼汤啊!”
“好好喝呦,韩叔叔,没你的份喔!” 小胖墩接话道,他是韩风同事的孩子,也是吴小燕的学生,因为英语成绩不好,正在为他补课,这些日子简直就是个“跟屁虫”,这称号是韩风给起的。
韩风跟小胖墩拌嘴的时候,吴小燕打开了保温桶,给紫俏舀鱼汤,道:“姐,这鱼汤可好喝了,你下回再让我做,我都做不出来!”
紫俏试着尝了一口,果然不错,她笑着夸妹妹:“看不出来,还真厉害,连做饭都学会了,这鱼汤做得可真鲜!”
小胖墩喊道:“老师做了好几遍呢,都倒厕所里去了!”
韩风赶紧去看保温桶,道:“那还是我给的那条鱼吗?”
“当然是了!我用便宜的小鱼做的试验。” 吴小燕得意洋洋。
走廊里,刘丹从紫俏的病房门口来回经过好几次,每次都向里面张望,吴小燕不解的小声嘟囔:“这个护士好奇怪啊,刚才我进来时,她就盯着我,现在还往里面看,我可是女的呀!”
紫俏知道刘丹又在疑神疑鬼的树假想敌了,却也不点破,如果自己的妹妹真是喜欢韩风,那刘丹可就没戏了!
“吴小燕!” 韩风气愤的喊道:“为什么鱼就剩下半条了,你让我吃什么呀!”
“胖胖自己就吃了半条,这能怨我吗?我还饿着呢,你就少喝点汤吧!” 小燕嘻嘻的笑着。
韩风扔下筷子就走,走到门口,对外面的刘丹温言软语的说:“咳,……那什么……,你帮我到食堂打点饭吧!”
活血化瘀
拆掉石膏后,紫俏就要出院了,叶远鹏接她回有凤凰石的家。
最近,于军血压一直居高不下,叶萍抽不开身照顾紫俏,所以,对叶远鹏放宽了政策,默许了他们的同居。
出院这天,可真热闹,谢宁和石磊带着孩子早早的在家中等候,韩风和小燕也跟了过去。
“我们回家喽!”叶远鹏抱着紫俏,走进家门。
凤宝和龙宝是第一次来凤凰石的家,楼上楼下的疯跑着,看见“猪猪臭”抱着 “小妈妈”走进屋里,凤宝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了半天,任大家怎么逗也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龙宝颠颠的跑了过来,凤宝伸手就要龙宝抱,这下可把大家给乐坏了,大家伙正乐得前仰后合的时候,凤宝做出了更惊人的举动:她像是大班长看管小朋友似的,拉起石磊的手,让石磊抱谢宁,拉起韩风的手,让韩风抱小燕。
韩风色心大起,鼓动凤宝说:“我们如果不听话,凤宝是不是会大哭啊?”
凤宝使劲儿点着头,冲天小辫儿一抖一抖的。
谢宁笑骂道:“韩风,你就缺德去吧,哪有你这么当叔叔的,一会儿,真把她撩哭了,半天都哄不好!”
“凤宝不哭,小姨表演给你看!” 小燕笑嘻嘻的搂住了韩风,“嗖”的来了个“大背跨”,把还在那儿想入非非的“色狼”撂倒在地毯上。
小燕蹲下身子问韩风:“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次?”
韩风仰躺在地上,摇摇头,恨道:“这笔账我记下了,吴小燕,你等着!”
凤宝和龙宝可来了精神头,宝贝儿们把“韩猪猪”当成了大马,扑到“马肚子”上,玩得个兴高采烈,不亦乐乎。
韩风几欲挣扎,最后放弃,他“忍受酷刑”的时候还寻思着:误会,误会,我还以为她想让我抱呢!这吴小燕学过柔道吧,完了,以后,谁敢娶她呀!
中午,“凤凰楼”酒店送来了餐点,宝儿和贝儿也跟了过来,宝儿说是“要探望紫俏”,贝儿则是有事儿向叶远鹏请示。
宝儿看见龙宝和凤宝的时候,一愣,旋即堆满了笑容,她伸手抱起凤宝,狠劲儿的亲那粉嫩的脸蛋。
凤宝正和燕子玩芭比娃娃呢,被宝儿一扯,娃娃的裙子就掉到地上,露出光秃秃的屁屁,凤宝可不干了,她小腿乱蹬,扭着身子躲避宝儿的亲吻,大声叫喊:“猪猪臭,救救宝宝!救救宝宝!”
叶远鹏顺势抱回了女儿,笑道:“有爸爸在呢,凤宝不怕,这是婶娘,……找机会,我还真得带女儿见见叶家的亲戚们,紫俏这一病,把我的原计划都给打乱了!”
贝儿的脸上挂着冰霜,面无表情。
宝儿被凤宝一闹,脸涨得通红,气喘吁吁,再加上叶远鹏承认了女儿的存在,宝儿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失望的神情,谢宁和小燕看在眼里,俩人对视一下,也只能做到心中有数。
贝儿有工作要谈,凤宝却搂着叶远鹏不放手,谢宁怂恿道:“唉,这孩子就跟爸爸好,还是老话说得对:血浓于水,骨血的关系谁也扯不断!”
“女儿,你是从小就要跟爸爸学习做生意呀!”叶远鹏宠溺的抱着凤宝,引领贝儿到楼上的书房谈工作。
宝儿快速的恢复了神色,独自去卧室看望紫俏。
韩风用不经意的语调说道:“燕子,这里就你一个闲人儿,没课的时候多过来几回,好好照顾你姐,至于那个小胖墩他爸,你还是少搭理他,别总借着补课粘在一起,孤男寡女的不好看!”
燕子爱听前半句话,听到后半句话时就翻了:“别以为自己是爱情顾问就什么都明白,把你那些龌龊的想法收起来吧,我可不喜欢医生,更不喜欢有老婆的医生,还讨厌有绯闻的浪荡医生!”
韩风阴嗖嗖的笑:“好,这是你说的!知道什么叫‘笑话人不如人’吗?知道什么叫‘事与愿违’吗?知道什么叫‘烦什么来什么’吗?我跟你打赌:等明儿个,你一定会嫁给医生,我赢了,你给我炖鱼吃,你赢了,我送你一套嫁妆。”
“打赌就打赌,我还怕了你不成!” 燕子和韩风击掌为盟。
贝儿很会办事儿,不知用什么方法讨得了凤宝的欢心,她怀中抱着凤宝,同叶远鹏一起,有说有笑的走出书房,款款走下楼来。
她把凤凰楼的事务料理得很妥帖,叶远鹏非常满意,夸她是“优秀的女将”!
贝儿脸上的寒雪冰霜早已不见,明眸生辉,笑靥如花。
她小声地跟凤宝说悄悄话,凤宝笑着点头,伸小手搂住了她,又亲了亲她的脸颊。
客厅里,韩风和小燕正带着龙宝搭积木,韩风瞥见了他们,眼光凛冽起来。
小燕也感觉出不对劲儿,但到底有何不对劲儿,她也说不清楚。
韩风邪魅一笑,对小燕说道:“有心计的女人太可怕了,白给我都不要,即使美若天仙,我都会疲软,武功全废!”
当小燕瞪了他一眼后,韩风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不该对一个姑娘家口吐污秽,看着小燕微红的小脸,他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笑得别有意味。
谢宁看见叶远鹏谈完了工作,就张罗着摆餐具吃饭,并从贝儿手中抱回了凤宝,交给石磊,让他照顾孩子先吃。
叶远鹏把紫俏抱下楼来,宝儿也跟着走了下来。
紫俏让宝儿和贝儿一同吃饭,贝儿淡淡一笑,没开口,宝儿接过了话茬:“我倒没什么,贝儿可没有时间,她现在为远鹏独挡一面呢!”
叶远鹏若有所思的说:“你既然清闲,就替我张罗两件事儿吧,一件事儿是:在凤凰楼物色一位擅长做家常菜的厨师和一名干净利落的清洁员,最好再找一个能带孩子的保姆,年纪稍稍大一些,和蔼一些的,我想长期在家中雇用;另外,紫俏需要温泉泡汤,正好凤凰楼接通了温泉水,你帮我联系一下,派个水车,每天晚间把温泉送到我这里来。……费用在我帐上过。”
紫俏刚想反对,叶远鹏阻止道:“好好吃饭,把汤趁热喝了。”
“可不是!那牛碎骨也太难剁了,我炖制了一上午!” 谢宁看了一眼叶远鹏的手。
宝儿满口答应了,为自己表白:“我也没那么清闲的,贝儿把联系花圃的事儿交给了我,多重要的事儿啊,酒店要用花,小区绿化要用花,客户往来还要用花,可这李家坡的花主也太牛了,竟让我们自己去取花,……我们可是大客户!我就不信,我犟不过他,放着钱不挣,他怕钱烧手吗?这李宁就是装,给我在那儿装清高!我听说,他还是什么地主家的后代,地主就牛吗?挨批斗那会儿还不是低着脑袋做人!……”
小燕“啪”的把筷子摔到餐桌上,把正在激情演讲的宝儿吓了一跳,叶远鹏和韩风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李家的渊源,更没想到紫俏和小燕也是李家的后代。谢宁和石磊了解情况,所以泰然自若。
紫俏对小燕微微摇了摇头,她不想和无知的人争执,而且事情还没有了解清楚。
凤宝和龙宝却又来了精神头,他俩学着小姨的样子,纷纷把小胖手里的筷子,羹匙,也向桌子摔去。
这下倒妙,一个不锈钢的小勺不偏不倚,正好扎进了鲍鱼豆丝汁儿中。那道菜离韩风最近,是韩风从小燕那边抢夺过来的,怕小燕吃,他把它护在自己的眼前,就差没端到自己的嘴边了。
小勺入汤,激起浪花朵朵,啊!那飞溅着的红色的浪花呀,柔情蜜意的吻上了韩风的胸膛,在他雪白的“七匹狼”上开出“香艳的花”!
吴小燕正在生宝儿的气呢,见此后果,她赶紧低下头,重新拿起了筷子,老老实实的吃饭了,可是,韩风依然能看见她偷笑的模样:眉飞色舞,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
韩风几乎是拍案而起:“吴小燕!……你是故意的!你借刀杀人!”
“没有啊,只是双筷子嘛,你再放荡,我才用刀的!” 吴小燕威胁道。
韩风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有气无力的说:“你饶了我吧,我下回……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
送走了宝儿和贝儿,叶远鹏又给韩风找来了上衣,才坐下来吃饭。
“饭菜都已经凉了!” 谢宁想给他热一热,他阻拦着,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走,老婆,我们上楼去换药!”原来,叶远鹏着急给紫俏换药。
紫俏紧紧搂着老公的脖子,把脸贴到他的脸上,气若幽兰:“我胖了一圈,你却瘦了,这可怎么办呐?”
“胖了才有手感,我喜欢!” 叶远鹏明明知道她在心疼自己,却偏偏逗弄她。他上好药后,把手放在紫俏的腿部,摸摸索索的。
“我对你的好,你可得记住了,等好了以后,要报答我的!”
“嗯,我给你洗衣、做饭、按摩、捶背。”
“不够!我要床上项目。知道我为什么瘦吗?缺乏运动!”
“你烦人!手脚不老实,嘴也不老实!”
“我就够老实的了,不敢吻你,怕把持不住,当不成柳下惠。”
“小妈妈、猪猪臭” 凤宝像个小白猫似的爬到了床上。
她想紫俏了,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扑,吓得叶远鹏赶紧护住了紫俏的腿。
“爸爸又想孙女了,过两天,我再把孩子带过去一趟,他可跟我叫板了,让我再努努力,培植个孙子给他,你说,我也不能示弱呀,咱们明年给凤宝添个小弟弟吧!” 叶远鹏眼睛亮亮的,期许的问。
“好啊!凤宝要不要弟弟?” 紫俏啃着女儿的小脚丫。
“这脚丫子不臭吗?” 叶远鹏举起另一只小脚丫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也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我怎么感觉你像警犬卡尔呢!” 紫俏和叶远鹏说话的时候,凤宝老老实实的躺着等啃,咯咯的笑着。
爸爸和妈妈带着女儿在大床上玩了半天,最后,女儿困了,妈妈也困了,爸爸左手搂着妈妈,右手搂着女儿,香香的睡了一个午觉。
晚间,凤宝是哭着走的,在石磊怀里打着滚的哭,她要找“猪猪臭”,要“在介(这儿)呆着”!
可是不行啊,紫俏还没有康复,没法照顾孩子。
“才知道后悔吗?听话,不哭了,好好的养病,等病好了,我们就把凤宝接回来!” 叶远鹏给紫俏擦干了眼泪。
“凤凰楼”酒店,在晚间7点钟送来了温泉水,滚烫的,调配了中草药,据说,能够活血化瘀,整个洗澡间里,热气腾腾,雾气缭绕。
叶远鹏调好了水温,一脸坏笑的走了出来,他褪去紫俏身上所有的衣物,俨然就是在品一幅价值连城的名画。
他调侃:“记得不久前,有一个人拒绝和我共浴,唉,哪知今日,不但要共浴,还要被我一寸肌肤、一寸肌肤的摸,来吧,鱼儿,咱们活血化瘀啰!”
粉红的浴缸中,紫俏宛如凌波的仙子,楚楚动人,叶远鹏贪婪的看,却总是看不厌。
她拧干了一条毛巾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心疼、心动,心神摇曳。
他避开她主动呈上的,如划破了樱桃般的红唇,哀叹道:“你在考验我的耐力吗?我会被你害死的!”
“不会的,就亲一小下!” 紫俏偷袭他,又润又滑又调皮。
叶远鹏抓住她的手,触摸自己的敏感处,道:“看你干的好事儿,你把它挑逗起来,就晾在那儿不管了?……你岂不成了王母娘娘的织女,害得牛郎一辈子想她,你说,地上的好姑娘多得是,他偏不要,就只等着银河相会的那一天,你说,他多傻呀!”
“他是够傻的,手都划破了,怎么还给我洗澡啊!” 紫俏忽的就把那手指含进了嘴里,细细的吮,用舌尖轻舔,看来,她今天真是豁出去了。
她喃喃的说:“我好了,没事儿的,给你好了!不会伤到腿的!”她勾住了他的脖子。
半晌,叶远鹏挣扎着移开她如藕的皓臂,哑声说:“傻姑娘!你是我老婆,你可是我亲老婆呀,我舍不得!”
“我们唱歌吧,美女洗澡都爱唱歌的!”为了转移“注意力”,叶远鹏建议。
“是吗?哦,我想起来了,连花木兰洗澡都唱歌来着!” 紫俏憨态十足,娇婉可人。
“知道为什么吗?这是因为洗澡的时候水分足,干嗓子就变成了湿嗓子,四个音的人就多出来一个音。” 叶远鹏难得幽默,那笑容如冰凌花般清透。
紫俏不解的问:“什么音啊?”
“哗啦啦的水音呗!小笨蛋!”
“呵呵……我才不笨呢,我会模仿刘德华的《牧笛》,唱给你听!”
在一座遥远的草原上
有个善良少年郎
他每天勤奋的牧牛羊
孤单是他最佳伙伴
有一天老金牛带他到镜湖畔
仙女们三五沐浴梳妆
莫名的勇气他拾起一件衣裳
刹那间地摇天晃
红鸾心早为你下凡
你这一生我唯一的期待
七夕雨也为我飘来
我注定是一辈子缠绵纠缠
天蚕也吐不尽
我对你思念惆怅
我也只能夜夜的望穿
那每一次鹊桥两岸
触犯了天条的真心该怎么办
原来良缘由别人审判
那一份我和你无尽的真情爱
银河星也分不开
识曲别音
(一)京腔古韵
转眼间,中秋节到了。
秋意浓,别离苦,月圆时,人可圆?
即便是家人相伴,心底却早不成圆,只因,那个人儿已不在!
昨天夜里,瑟风呜咽,星斗隐藏,似乎要落雨,于军辗转反侧睡不着,他惦记他的花圃,他的翠菊。
如果来雨,那么,满园的秋花为谁而栽,又为谁而开,就这样被雨打谢了吗?盼了一年,都见不到吗?
“不会下雨的,下了,我也有办法,我预备了好几米的塑料布呢,睡吧,我替你看着,再不睡,明天血压又该升高了,如何……”叶萍不再往下说,后面只差了两个字“见她”!
她将灯熄灭,转过身子,背对着于军,也是一夜未成眠。
水中的萍是碧翠的,终是做不成“彤”,她爱了他半辈子,他也回报了她的好,但心呢?她强求不了,也不能强求——他不过分,只是在每年的中秋节那天纪念吴一彤。
前些年,叶萍难免酸涩,如今,人都老了,孩子们都大了,心也就放达了,她相信:她还是有福的,那双手,不管年轻时伏案急书,还是年老时植草种花,不还是牵在她的手里吗?
雨,没有下来,是云姑娘忍住了眼泪吧!
清晨,于军的花圃里姹紫嫣红,朵朵的翠菊,凝着霞光,带着玉露,迎着寒霜,竞相绽放。
有一女子的俏眼颦眉,年年都在此时,浮影在花间!
于军急急走入花间,秋露打湿了他的衣衫,他每一朵花,每一朵花的细看——行行读遍,厌厌无语,不忍更寻思!
“一彤啊,女儿认我了,多快,36年前,我们见面,如今,都有孙女啦!”
“昨晚,我梦见你了,你还是那个模样,我却老了,手上都长出了老年斑。”
“你可不能嫌弃我,说好了,你等着我,就不能变。”
“这一阵血压有些偏高,生老病死的,我也看淡了,我写了份遗嘱,……这些年,部队的待遇高,用钱的地方也不多,攒下来一笔钱,都给女儿做嫁妆,叶萍同意的,她对我们的女儿很好,你放心。”
“清明节,我到公墓看你去了,紫俏的舅舅够用啊,果真成全了我们的愿望,在墓碑的左侧留下了空白,我只等着百年之后,和你并骨。”
“人呐,存着一口气的时候,就像这花,枝头俏啊,却总是被花匠挪动得各分东西,到了一抹成泥的时候,终归还是会在一起的。”
“你总是相信我,可我,却成了你最不可依靠的人……”
于军絮絮的说着,恨不能把这一年的话全都说尽,往事历历在目——
36年前的中秋佳节,部队上有演出,他一身戎装,她水袖翩翩,他本来是书生意气,没想过儿女情长,她本来是笑润初妍,没想过檀郎留醉,可却遇见了,他遇见了她。
爱,也就爱了吧,即使情深缘浅,即使秋扇悲风,即使从兹永弃!
但,不还有那枕畔的耳语,不还有那抵死的缠绵,不还有那深入骨髓的誓言吗?
吴一彤是勇敢的,在那个年代,生下私生女,需要多大的勇气!
爱就爱了吧,即便化了灰,她也燃烧过。
叶萍没有下来,每年的中秋,她都呆在屋子里洗洗涮涮,即使这样,她还是能猜出:于军会做些什么,会说哪些话,甚至,她能隐约听见从花圃间传来京腔古韵,那是吴军随身携带的半导体的声音,今天唱的是:“君须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无复奉君时……”
吴一彤生前是剧团的演员!
(二)寂莲无声
“总裁,这是下午中秋茶会的到会者名单,甄氏企业已经派代表从无锡过来了,暂住鹏程宾馆休息。 ”
“总裁,叶总经理派肖总过来送梧桐二期的图纸,正在外面等着,因为没做事先安排,全天的日程已经排满,是不是把图纸留下,请肖总先回去休息?”
“总裁,与约翰先生的中午会面定在凯伦餐厅。”
上午10点钟,叶铎从会议室走出,秘书赶紧上来汇报工作,叶铎已经看见了等候在茶水间,慢慢品茶的肖慧云。
其实,叶远鹏早将梧桐二期的图纸拿给他看了,那天,还带去了凤宝,凤宝把图纸垫在小屁股底下不给爷爷看,叶铎就一笑置之,抱起孙女去看藏獒,让儿子自己定夺。
所以,他对肖慧云的真正来意,是心里有数的。
“把和约翰先生的中午会面推了吧,让肖总中午过来见我。” 叶铎吩咐完秘书,就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分为里外两间,外间,豪华得有些俗气,里间,总关着门,只是在叶铎偶尔疲倦时,才进去休息。
以房地产起家的叶氏集团如今已是如日中天,叶铎是在收购了邱家的大部分持有股以后,才算翻了身,否则,叶司令见他一次训一次,骂他“不务正业”,“好男儿不当兵就是个孬种”。
今天,他心情不是很佳,随手推开了里间的门。
里面,别有洞天,如女子的小小闺阁——翠竹窗纱,荷叶床铺,焦尾古筝,树雕书架,方桌上,一盘棋,未分胜负,棋子寂寞对峙,叶铎是凭着记忆重新摆出的吧!是也曾有过赌酒泼茶的光景吧!
墙壁上,挂着采荷图,一女子托腮凝神,是年轻时的邱碧荷!
叶铎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像被一根长针扎到了手和脚,扎到了心,他惊颤了一下,退出这别有洞天,“砰”的把门带上,关上了一室青碧。
如果说,这一世情缘也如同这门,可开可闭,那么,他是愿意的。
中午时分,肖慧云敲门而入。
“我以为……总裁在中午接见我,是预备了餐点,看来,佳肴是没的吃了,铁板烧倒有一块!” 肖慧云着一袭白色的职业套裙,站在办公桌前,芳菲妩媚。
一番俏皮话后,叶铎缓了脸色:“想必你茶水也喝够了,我就不给你倒茶了,有事儿直说吧!”
“有事儿真的可以直说吗?那好,我就直说,我……想你了,没有图纸,没有叶总的派遣,是我自己要见你!” 肖慧云的明眸闪着泪光。
叶铎本来想教训她的胡闹,见此情景也于心不忍了,他暗叹,如果当年对碧荷谦让半分,他们也不至于此。
他起身,拉她坐到长沙发上,笑道:“多大年纪了,动不动就像个小姑娘似的,好了,想吃什么?总裁请肖总吃点好的!”
“吃月饼,今天是中秋!” 每天逢年过节,叶铎必去疗养院,肖慧云才有此一说,她抚上他的手臂,道:“这些年,我什么都不计较,连你的私心也都体谅,可是,如今,她有儿子、儿媳、孙女的陪伴,也就够了,你去那儿,她不也是不见你吗?……我跟你,也不悔,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可你一到过节,就孤零零的呆在疗养院里,而我又过不上一个好节,这是图什么?我要你今年陪我!”
叶铎想:碧荷与慧云的不同就在于此,慧云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会明确的表示,但碧荷从不,她如“曲径”,寻到了,才可见“花木深”,可是,他没有寻到!
“说好的事儿,不能更改!……你一向也不是好钻牛角尖的人,是不是看见凤宝,心里就觉得委屈了,哪天,我把她抱出来,给你带一天,以前,我想让你领养一个,可你不干,如今,也只能是抱孙女啰!” 叶铎想起来:晚间,要给凤宝准备礼物的,便道:“我们中午就吃月饼,然后去商场一趟,你帮我挑个玩具娃娃,孙女说了:要红眼睛,皮肤白白的,还要会扭屁股的!”
“呦,宝贝儿说的不是兔子精吧?这可不好买,你得给我跑腿费!……” 肖慧云的可人之处就是能见好就收。
宛如轻扬
雷克萨斯行驶在通向辉山私家疗养院的盘山路上,虽然错过了婚礼,但有娇妻爱女相陪,叶远鹏也舒心惬意,今年的中秋夜,他的家是团圆的。
据护士讲,最近,邱碧荷的精神状态非常好,常常能叫出紫俏和凤宝的名字,而且不再嚷着买小猫,只是举着凤宝的照片念叨:“要这只肥肥的小白兔”。
叶铎给叶远鹏打来电话,让他先把老婆孩子送到辉山,再去参加叶氏集团的中秋茶会,等茶会结束,父子二人再一同返回到辉山庆团圆。
叶远鹏从父亲说话的语气中感觉出:今晚,父亲想同母亲见面。
叶铎和邱碧荷应该有五年不见了:叶铎时常去疗养院,但只停步于走廊;邱碧荷清醒时从不提叶铎,更别说见面,但发病时,却只叫“叶铎”的名字,哭哭笑笑。
叶远鹏从不讲父母婚姻的孰是孰非,紫俏也闭口不问,时间一长,倒成了迷。
“如果你不受伤的话,这个时辰,我们的典礼都已经结束了!” 叶远鹏对这件事儿还是耿耿于怀。
“那你就当典礼刚刚结束好了,我都不太在意,你却那么较真,如果我真在乎那场风光和名分的话,还能有凤宝吗?” 紫俏亲了亲熟睡的女儿。
凤宝经不起颠簸,开始时有些晕车,现在,就如同打了麻药的小白兔,在妈妈的怀里呼呼大睡,小胸脯一起一伏,圆滚滚,香肠似的小胳膊软踏踏搭在妈妈的胸前,虽然没吃过妈妈的奶,但,喜欢“咂咂”,却是每个孩子的天性。
叶远鹏从后视镜中,偷窥自己的老婆孩子,对伸向紫俏胸前的小手深表不满:“这可咋办?有她在,就不准我摸她的妈妈,自己倒摸个欢,霸道透了!”
“不霸道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紫俏调侃:“你去做亲子鉴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心情很复杂吧?”
“于大记者是在做访谈节目吗?” 叶远鹏得意洋洋的说:“看见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有女儿了,你看她,越长越像我,简直就是我的翻版!亲子鉴定是做给你看的,怕你不承认!当时我就想,如果你抵赖,就把你和女儿绑架回家,不过,你还是比较明智!”
“其实,我们的缘分真就是来自于女儿,不管你承不承认,外人都是如此想,他们看待你我的婚姻就如同看灰姑娘的童话故事,认为会吹弹可破。” 这种流言很伤紫俏的自尊。
叶远鹏一向自以为是,根本没有体会到这一点,他不以为意的说:“别听他们胡扯,水晶鞋穿在你的脚上,谁也脱不掉!”
紫俏的腿正在康复阶段,不能远走,不敢着劲,下车后,叶远鹏先把睡着的凤宝抱进了疗养院,又回来接应紫俏。
紫俏进入房间的时候,凤宝已经醒了,没哭也没闹,像个小大人似的,坐在卧室的大床上和邱碧荷说话。
“小白兔,你是我的孙女。” 邱碧荷使劲儿闻着凤宝身上的奶香。
“哦,有个爷爷也介呢(这么)说,你(俩)一家的吧?” 凤宝学会说长句子了。
“谁教你介呢(这么)说话的呢?像个外国人儿!” 邱碧荷学凤宝说话,她不发病时,性情也不是很稳,总表现出小孩儿的心性,倒很可爱。
“我不四(是)外国人儿,我是凤宝人儿。”凤宝认真的纠正。
“你喊我奶奶,我就给你梳头,抹香香。” 邱碧荷看见儿子和儿媳进来也不理会,只顾着亲近小白兔。
“来来(奶奶),来来,我要美美!” 凤宝伸出小手就让邱碧荷抱,湿乎乎的小嘴像抹了蜜,甜着呢。
叶远鹏看了看表,对紫俏道:“茶会快开始了,我马上得走,你注意点凤宝,虽然妈妈从不伤人,但我还是不放心,你自己也小心点,腿伤刚好。茶会一结束,我就回来,别想我!”
“我才不想你呢,茶会结束不是还有舞会吗?前天,宝儿告诉我,说是贝儿已经想好向你索要什么礼物了,是中秋之夜的第一曲舞,她给我看了贝儿试穿那舞裙的照片,挺漂亮的,堪比那广寒宫中的嫦娥,宛如轻扬,想必贝儿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你不知道吗?” 紫俏笑看叶远鹏的反应。
叶远鹏不但知道,而且已经答应下来,也不过是一支舞的时间,并不过分,他很愿意把这个礼物送出去,既给了贝儿面子,又了却自己的承诺。
不过,他可不愿意让紫俏知道,心里恨着宝儿多事儿,脸上却也不露声色,他淡淡一笑,摆了一个很帅的交谊舞的POSS,把紫俏拥入怀中,耳语道:“应酬而已,第一个舞是你的,来,计时开始,我们贴面5分钟!……紫俏,跟我家的亲戚还是少点来往的好,特别是宝儿。”
“她总是过来,我也不能赶她走啊,她跟我家长里短的,我也不能晾着她呀!你这个人,就是墨索里尼,总有理,说来说去,又成了我的不是!好了,快走吧,路上小心,别超车!”
阳台上,清风送爽,紫俏凭栏,衣袂飘飘,她望着叶远鹏健朗挺拔的背影,想象着舞会上他的风姿——
卓尔不凡的气度,棱角分明的眉眼,凌寒如剑,谈笑如虹,再有红袖添香,该会怎样的轻舞飞扬,该是怎样的一幅鲲鹏展翅图。
识曲别音兮令姿煌煌 有美一人兮宛如轻扬
墙角爬满了藤蔓,菟丝花开了,纤细柔弱,缠绕在高大的橡树上,紫俏自嘲的笑了,何苦庸人自扰!她喜欢花,唯独不喜欢攀附在其他植物上的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小妈妈,你在说歌聊(谣)吗?快看看我的小辫!” 不知何时,邱碧荷拉着凤宝来到了阳台上。
“你在朗诵舒婷的《致橡树》,我听出来了!我也喜欢这首诗,可是,有几人能做到?叶氏集团不就是凌霄花吗?攀援,攀援,直到吸干橡树的所有!我再也无法回家了,没脸再姓邱,只能叫碧荷,我一直等着他来认错,他却总是错上加错!” 邱碧荷的表情异乎寻常,眼神非常清透。
紫俏顿生疑惑:自己的婆婆真的有病吗?也许有,也许是逃避,或是自虐。
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时,只是爱,终了时,会衍生多少复杂的情感呢?
邱碧荷看了一眼紫俏脖颈上的七锁,思绪如流云一般,飘远:“我把它埋了起来,埋得很深,如坟墓一般,他却寻到了……”
正说着话,护士长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几名工人,搬进来8盆清一色的丹桂,金黄的花开得正欢,吐露香甜的芬芳。
“桂”通“贵”,在中秋赏桂是有讲究的,象征幸福的到来。
是谁?这么有心!
“从杭州刚刚空运过来的,甄家年年如此!” 护士长向紫俏解释。
甄家是宝儿的娘家,也是贝儿的家。
“把这些花搬到楼上的风阁里去吧,今晚上,我们在那儿吃饭,准备五套餐具!” 邱碧荷对护士长交代,这护士长其实就是叶家雇的全职保姆,兼管邱碧荷的寝食饮居。
护士长走后,邱碧荷沉思了半天,自言自语:“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紫俏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她忽的转身对紫俏神秘一笑:“今年中秋,最好的礼物是凤宝!……谢谢你,紫俏,你是我命中注定的贵人!”
紫俏百思不得其解,我为什么会是你的贵人呢?
满月如佳人,出云弄色之时,叶铎和叶远鹏一道回来了,因为邱碧荷事先有交代,护士长把他们请到了风阁之中。
随后,邱碧荷抱着凤宝走上楼来。
叶远鹏担心紫俏的腿,急忙下楼迎她。
楼梯上,紫俏正慢慢地挪着脚步,叶远鹏一下子把她腾空抱起,携带着红酒的香甜,他把自己的气息一股脑的压迫上去,他把她抵到楼梯扶手上,封住了她的唇和要惊嗔的话。
他揉捏她纤细酥软的腰肢,腻腻的说:“酒也喝了,舞也跳了,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原来,宛如轻扬的人儿在这里!”
风阁中传来对话的声音,叶远鹏缓缓放开紫俏,凝神静听。
“碧荷,我真是高兴,你好了!你应该早就好了,可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铎的声音有些激动。
“你很忙,有应酬不过来的事儿和人,我何必打扰你!” 邱碧荷很冷静,话中有话。
叶铎避开话中的另一层含义,解释道:“既然是应酬,我可以推的,我很想见你,却怕你激动起来,弄伤了自己”
“不会了,只有傻人才做那种事儿,这几年,我已经想得很明白,更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一天也不曾忘记,这是你对我最后的承诺,能否实现,全在于你,如今,凤宝摆在眼前,你应该对我有所交代了吧!” 邱碧荷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来说这番话。
很久,叶铎都不出声,空气压抑得快要爆炸一般,一阵暗香浮过,他深吸一口气,终是长叹言伤:“这就是你今天见我的唯一目的!我想到了,却不愿意承认!从前,心无杂念的碧荷已不在!是我错在先,即使我认错,你依旧会记恨,”你心里惦记着的事儿,我早就跟远鹏说过,他给我抱回孙子的那天,就是我让位给他的时候,他还只当作玩笑,我叶铎再如何,在儿子的问题上却不糊涂,叶家产业早晚是他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没有任何人与他争!半年之内,我就让他接替总裁的位置,你满意了吧?
“我非常满意!远鹏,你们进来吧!” 邱碧荷喊道。
紫俏进屋后,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半天,凤宝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原来,这个小美美,把那丹桂上的花都撕扯了下来,正往脑袋瓜子上戴呢,金黄色的花汁儿在葱绿色的衣裤上抹出一幅抽象的油画。
如今的8盆丹桂,花容惨淡,一片狼藉,像秃毛鸡似的,羞答答。
远鹏一看就笑出了声,道:“叶家,你最厉害,小霸王!”
“她也有我邱家的血脉,谁说她只能姓叶!” 邱碧荷意味深长,幽幽说道:“儿子,不要轻信任何人的话,特别是你的爱人!”
说罢,邱碧荷转身走出了风阁。
虎嗅蔷薇
“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带我打月饼啊,月饼圆圆甜又香,一块月饼一片情啊!” 韩风特别不爱吃月饼,不过今晚,他值班,食堂已经提前放假,他只有勉励自己,用饼充饥了!
中国人很重视中秋佳节,都会尽量回家团聚,所以,今晚的百姓医院也是冷冷清清,只有少数重症患者依旧呆在医院。
韩风家是开矿的,在燕阳的农村,父母喜欢女孩儿,为了得个贴心小棉袄一再超生,韩风排行老三,上顶是两个哥哥,底下是一个妹妹,他虽然号称“帅哥”,但在家中,却很没地位,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没有妹妹韩雪的那几年,还被父母当女孩“稀罕”来着,小名叫做“招妹儿”。
瞧瞧这小名,太花哨了,注定了他的“招蜂引蝶”,还总是有贼心没贼胆,尽干那些有名无实的傻事儿。如今,二哥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他的媳妇还不知在何处呢?以他自己的话说:“不知在哪个漂亮的老丈母娘腿肚子上转筋呢!”
为了表示对父母“偏心”的抗议,韩风早就想好了,今年过节不回家,过自己的节,让大家想去吧!
所以,当小胖墩他爸,百姓医院的副院长兼神经内科主任吴敌要求同他串班时,他满口答应了,道:“成,不就十五、十六两晚吗?也没有个美女,在哪睡都一样!”
可是,当听着小胖墩叫喊着:“和燕子姐姐吃肯德基去啰!”再看到吴敌脱去白大褂,收拾得神清气爽,拉着儿子潇洒离开时,韩风差点没把肠子给悔青了,他暗暗着急:这下,吴小燕要是怎么着了,我怎么向她姐姐交代啊!这心,我还得操,决不能让吴敌得逞!
他边咬月饼,边给小燕挂了电话:“吴小燕!干什么呢?才接电话!……咳,晚上玩跑跑卡丁车吧,10场定胜负,组比赛和个人赛我都奉陪到底!”
“嗯、嗯、……好啊,不过得晚些,8点以后吧!” 小燕正啃着吮指原味鸡,两只手沾满了油,她把手机放在颈上夹着,送到耳边,结果技术不过硬,刚说两句,手机一下子摔到地上,把她给心疼的,暗骂韩风是个扫把星,倒霉蛋!
吴敌赶紧钻到桌子底下捡起了手机,话说得既绅士又体贴:“你说吧,我替你举着!”
韩风在电话的那端全听到了,气就不打一处来,暗骂吴敌不是一个好东西,人模狗样的坑骗良家少女!
他对着电话叫嚣:“你还有功了你,居然有人替你举手机,还替你干什么?”
“擦嘴儿!”肯德基太吵,吴敌举手机的动作也没做到位,所以,小燕根本没有听清韩风的话。恰巧这时,小胖墩咬一口老北京鸡肉卷,浓香的酱汁儿顺着小嘴往下淌,小燕提醒胖墩,并给胖墩擦了擦嘴。
“还擦嘴?” 韩风在即将发疯之时,“啪”地合上手机,挂断了电话。
走廊里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刘丹推开了院长室的门。
韩风斜躺在沙发上生闷气,见刘丹进来,便恹恹的说:“也不知道敲门,万一我衣冠不整,岂不是又要传出绯闻,谁还能给我做女朋友?……咦,今天,你不是休息吗?”
刘丹假装听不懂话中的深意,很贤良的说:“我替李颖的班,让她回家了,孩子小,挺不容易的!”
韩风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心想:你有那么好心吗?
说话的功夫,刘丹端进来一个电磁汤锅,在沙发扶手处找出电源,给汤锅通上了电。
她紧挨着韩风坐了下来,臀部贴靠在韩风的大腿上,温柔贤惠的说:“锅里有炖好的鲫鱼,把汤热开后,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韩风坐了起来,不着痕迹地移开自己的腿,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又故作镇静的调侃:“劣质化妆品!存心熏我是不是?”
“高档的,我也买不起啊,要不,你送我!” 刘丹用羹勺搅着鱼汤,回眸一笑,给韩风送去了秋波。
可惜,韩风没有收到,他眼睛盯着鱼汤,由衷的说:“这鱼汤可真香啊!刘护士长,你真是够意思,我就喜欢喝鱼汤!这样吧,我跟你说点实话:别把脸抹那么白,嘴唇涂那么厚,再加上那假眼毛,到了晚上怪吓人的,你去买婴儿润肤露,强生的,有个小丫头片子就用它,清清爽爽的多好,闻上去还有奶香……”
“那个小丫头片子是谁?你终于确定了女朋友?怪不得总是躲着我!”刘丹如临大敌般紧张,羹勺掉进了汤锅里。
她头一次听见韩风这样描述一个女孩子,貌似平常,却流露着有感而发的喜欢,跟油嘴滑舌的夸“靓姐”,甜言蜜语的赞“靓妹”是不一样的!
韩风也愣住了,吴小燕!女朋友?……不会吧?
随即,他就邪邪的笑了,他在脑海中想象出吴小燕做了自己女朋友的情景——他肆意地亲她,亲那有着奶香的娃娃脸!
至于她的柔道功夫,他谦让一些也是没关系的嘛!
想好以后,他就有了一番计划:
首先,玩“跑跑”时,“蔷薇”不再与“小虎还乡”为敌;
其次,明天,一定要拒绝替吴敌值班;
最后,管她愿不愿意,先以身相许,让她负责!
晚间8点,小燕准时上了网线,打着“小虎还乡”的旗号来到了卡丁车赛场,“蔷薇”早在那里等候。
“蔷薇”是韩风的网名,他利用这个香艳的名字,诓骗来很多男网民的青睐和援助。
令“小虎还乡”惊喜的是,今晚,“蔷薇”送给她一台名贵的赛车,说是中秋节的礼物,以前怎么求都不给,今天,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令“小虎还乡”纳闷的是,明明“蔷薇”跑在最前面,可到了终点却不过线,站在一旁手舞足蹈等她冲刺!
令“小虎还乡”悲伤的是,“蔷薇”为了帮她争第一,向其他队员乱投炸弹和水苍蝇,被大家群起攻之,踢出圈外!
完了!小燕最后断定:韩风一定是生病了!应该看神经内科的那种病!
第二天上午,百姓医院接收了一例重症急诊,是颅内出血,吴敌为患者做了手术,很成功。
临近下班,韩风拍着吴敌的肩膀,笑眯眯的说:“吴院长医术高超啊,这手术也就你能胜任!不过,患者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你就辛苦一下,在院里当班吧!”
吴敌一想也对,反正陪儿子参加外语学校的联欢会也是一种折磨,他就把这件“好事儿”交给了韩风。
韩风崇拜着自己的英明决断,带着小胖墩欢欢喜喜地出发了。
在去铭文私立学校的路上,小胖墩有些担心:“叔叔,你会脑筋急转弯吗?”
“我连高等数学都会做,小屁孩儿的东西还能难倒我?” 韩风不以为意。
他刚把“伊兰特”开到学校的楼下,就看见一个女孩子飞似的奔了出来,明明是普通的教师制服,白衣黑裙,却有种说不出的韵致,是燕子独有的欢快轻灵!
韩风对小胖墩笑道:“是出来迎接我们的吧!”
“燕子姐姐有男朋友,你不知道吗?” 小胖墩撇撇嘴,指了指停靠在学校门前的另一辆车。
那是一辆面包车,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
韩风看着,感觉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同学们都叫他黑马王子!” 小胖墩的口才能为体育赛事做现场直播。
吴小燕和黑马王子有说有笑,打情骂俏,韩风极度愤慨:我怎么一看好谁,就会被别人撬走,再这么下去,我就是不成星探也能当红娘!不行,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能谦让了!
他脚踩油门,伊兰特紧贴着黑马王子的后臀急速驶过,又急速调头,最后,猛地停靠在车位上。这一系列的举动简直是帅呆了,把黑马王子和吴小燕也吓呆了!
当小燕看到这个开车的“虎人”是韩风时,赶紧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韩风很享受的攥住了小燕的手,斜睨着黑马王子,用眼睛挑衅。
黑马王子却笑了,道:“怎么,你不认识我了,我们在李家坡的集市上见过面,我叫李宁,是燕子的哥哥!”
韩风哪能记得那些,他只记得燕子用车轱辘撞他的关键部位了。
当李宁打开面包车的车门,把车里的鲜花全都搬下来的时候,韩风才明白李宁是谁——李家坡的花主;宝儿嘴里的地主家的后代;紫俏的弟弟;燕子的哥哥!
“小心花上的刺!”
小燕提醒晚了,韩风已经被蔷薇花给扎到了手,他诅咒着,随小燕来到了教室。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铭文私立学校的中秋晚会选在今天也有一定道理。
晚会以班级为单位,小燕的班级里有十多个孩子,加上家长,共计30人,其乐融融。
晚会的主题是——在PK中了解孩子,理解孩子的童真和童趣。
小燕瞅了一眼韩风,重新宣布了PK的规则:“我们这次晚会是PK,是家长和孩子的PK!孩子为家长用英语讲故事,展示英语的学习成绩,主要是口语表达能力;家长要及时回答孩子们所提出的问题,希望家长不要被简单的问题难倒了!”
小燕对孩子们进行了煽动:
“如果背错了故事,或者答错了题,我们要送什么礼物呀!”
“带刺的蔷薇,看谁得到的蔷薇多,我们要选蔷薇宝宝和蔷薇家长!”
可想而知,韩风该有多惨!他被孩子们投掷了9支蔷薇,很荣耀的当选为蔷薇叔叔!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吴敌会把这件好事儿拱手相让!
“这蔷薇的刺是不是有毒?我怎么感觉脸和脖子都肿了,你快给我看一看!” 韩风把车开到小燕家楼下,提出了合理要求。
小燕查看韩风的俊脸和脖颈,果然是被扎出了几个小红点,她咯咯的笑,半天都停不下来。
“还笑,这下你可开心了!我再也不叫蔷薇了,今晚上线,我就改名!” 韩风凑近小燕,问道:“哎,那些题的答案,我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告诉我吧,燕子老师!”
韩风总是恶狠狠的喊小燕的全名,这“燕子老师”叫起来倒轻飘飘,麻酥酥的,小燕很是受用,在伊兰特里给韩风开了趣味数学课,还没有收补课费。
燕子下车时,韩风有些依依不舍,因为畏惧她的柔道功夫,所以没敢轻举妄动,他很不争气的想,第三条计划,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等等!燕子老师!”韩风把九朵蔷薇合成一束,递给了燕子。
燕子走向家门,低头嗅着花香,韩风把头伸出车窗,色迷迷的问:“香吗?那上面沾染了我的体液,哦,不对,是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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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一期已经竣工,而二期却迟迟未动,原因摆在桌面上,就是两派相争:以叶远婷为首的几位副总,主张采用贾儒设计的二期蓝图,以宝儿为首的甄家股东则要求延用一期方案。
最后的决定权掌握在叶远鹏的手中,他从未表明态度,作壁上观,好像并不着急。
很多人都在揣摩他的心思,特别是中立派,竟不知如何来见风使舵,新组建的梧桐二期工程蓝图实施研讨小组的成员更是小心谨慎,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他们感到从所未有的迷茫,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唯恐波及自身。
为这事儿,叶远婷特意在下班后,去了哥哥家。
叶远鹏的家中新请来一位保洁员,正在客厅里擦洗地板,她给叶远婷开的门,非常热情,熟络的打招呼,叶远婷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宝儿的远房亲戚,大伙都叫她“甄嫂”,她在凤凰楼仗着宝儿撑腰,已经升为楼层保洁组长,做得好好的,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甄嫂说:“远鹏和阿俏都在阁楼上呐,前几天,我把阁楼收拾出来了,嗬!那里的灰,能有一指来厚,我费了一天的劲,这家里的活,是干完这样干那样,干不完的干,忙忙活活就一天!……你哥新买的健身器,你上去参观参观,全是牌子!你们兄妹5个,还得是你大哥有实力呀!你二叔和你爸就是把官当得再大,也赶不上人家……”
叶远婷赶紧制止了甄嫂的话,道:“健身器也不贵,谁都能买得起,他有什么实力?无非是外面风光,真正能置办家底的是宝儿,你可别再说这种话了,影响不好。”
叶远婷暗自埋怨哥哥在小事儿上不在意,怎么允许这样一个人来家里呢?
带着疑虑,她走上阁楼,却看见了这样一幅悠闲的黄昏晚意——
哥哥正在玩健身器械,孩童般的专注和执着,可能是刚上完跑步机,汗水打湿了运动背心。
嫂子坐在地板上,膝盖处垫着一个速写本,埋着头,勾画素描,偶尔举目,对着自己的老公托腮凝眸,眼神痴痴的,欣赏,又有些心疼。
“画得怎么样了?把我给画丑了,可罚你!” 叶远鹏走近紫俏,接过她递过来的毛巾擦汗,回身就看见了叶远婷。
叶远婷嘻嘻笑着,说道:“没打扰你们吧!”
“打扰了,白天就给我嗡嗡得耳根子难受,这晚间也不让我消停!” 叶远鹏没好气的说,他知道她的来意。
紫俏站起身,解围:“远婷,走,不理他,我们下楼去吃水果!”
“紫俏,我特意来找我哥谈工作的,不吃水果,今天,我偏要问个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偏袒甄家?” 叶远婷逼视自己的哥哥。
叶远鹏怒道:“为什么?生意场上没有为什么,只有利害关系,如果这一点也要我来教你,那你真就不用再当这副总了!”
“远鹏,别这样同妹妹讲话!”紫俏觉得叶远鹏把话说重了,她不想听他们谈工作,但此时火药味甚浓,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叶远婷义愤填膺,道:“你以为我想当吗?我只是为了帮你,才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的生意,我也想像紫俏那样,有自己的爱好,坚持自己的主张,可我行吗?我姓叶,不能眼看着叶家的利益旁让给外姓,特别是虎视眈眈的甄家!”
“这一点,我心中有数,如果等你来提醒,那就为时已晚!你记住了,不要总把家族的利益挂在嘴边,装在心里就可以了!在集团,只有股东没有姓氏,甄家是外姓,但却是股东,这条大船要想开得远,就必须保持平衡!” 叶远鹏转身走向跑步机,把哑铃归放到原处,不再理会妹妹。
叶远婷不顾紫俏的阻拦,紧跟了过去,问道:“哥,我只问你一句话:梧桐二期的工程到底采用哪个蓝图?”
“哪个蓝图都不用!你满意了吗?”叶远鹏俊脸冷傲,训斥道: “我的话,你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我只问你:你坚持用二期蓝图是为了什么?你是考虑家族的利益还是考虑宋衾瓷?这几年,你跟他究竟学些什么?满脑子的学问,却不能适用!如果你把心思用在正处,我也用不着请贝儿替我管理酒店了。”
叶远鹏对叶远婷近一年来的表现非常不满意,早就想教训妹妹了,只是碍于场合无法明言。今天,她自己送上门来,叶远鹏也就有的放矢了。
叶远婷两次与哥哥起争执都是为了衾瓷。衾瓷!即使做不成夫妻,她也要帮他!
她孤注一掷,本来不该说的话也脱口而出:“是啊,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你只等着我辞去副总的职务,好提升甄家的贝儿!哥,在你权衡利益的时候,难道没把对衾瓷的记恨掺入其中吗?二期蓝图只要成为现实,装修工程是非衾瓷莫属的!”
紫俏感觉自己的心“啪”的一下,就掉进了炭火中,正在被油煎火烤,焦糊一片,她如今所处的立场太尴尬了,想帮衾瓷,可又怕叶远鹏多心,如果叶远鹏真是记恨衾瓷,那么自己参与蓝图的事儿就更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以他的脾气,她真是要万劫不复了!
她不想再听,急急向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叶远鹏清淡的声音:“紫俏!为什么要走?你可以听!”
“这是你们兄妹之间的事儿,我不想听!你们谈吧,谈完了下楼吃水果!” 紫俏头也不回走下楼去。
刚走下二楼,紫俏就发现甄嫂站在楼梯处,紫俏没有多想,道:“怎么还没有回家呢,天都黑了,路上小心点。”
甄嫂迟迟疑疑的走了。
紫俏回到卧室,把门掩上,没等叶远鹏回屋,独自先睡了。
第二天清晨,叶远鹏醒来时,紫俏已经做好了早餐。
两人对昨晚的事儿闭口不谈,叶远鹏有些沉默,手指轻叩餐桌,紫俏看出来,他在想事情,便不去打扰。
叶远鹏喜欢喝粥,吃小菜,而紫俏只喝牛奶。
不过今早的餐桌上还有白水煮蛋,紫俏给叶远鹏剥了一个,自己居然吃了两个。
叶远鹏想完事情,回过神来,正看见紫俏被一口蛋黄给噎住了,急忙舀勺稀粥喂她,道:“这就对了,以后每天都要吃,只喝牛奶,营养是不够的!”
紫俏把蛋黄顺下去,刚想说什么,叶远鹏的电话就响了。
叶远鹏挂断电话,匆匆向外走,临走时说:“甄宝儿的哥哥从无锡过来,我要亲自去机场迎接,会回来得晚一些,你自己吃饭,早点睡,不用等我!今天的酒是少不了了!”
望着叶远鹏匆匆离去的背影,紫俏轻声叹息:“今天是我的生日,你都不记得了,你真是粗心大意!”
转念一想:也不怪他,三年前,他为她过了一次生日,后来,分分合合的,他怎会记得?
于军是记得这个日子的,他打来电话,要为女儿庆祝生日,也是想了解叶远鹏是如何对待女儿的。
紫俏知道,叶远鹏去接宝儿的哥哥后,会有商务要谈,从他早晨的神情来看,一定很重要,一定抽不开身。
紫俏不想让他为难,哄骗父亲,说:“远鹏也想给我庆祝生日来着,可是,这几天,我的腿又有些肿,不能远走,等好了以后,我去看你,让远鹏请我们吃饭!”
“这骨折怎么就不爱好呢?唉!……本打算让你和远鹏回家来吃饭的,菜都买好了!” 于军失望的挂断了电话。
紫俏难过极了,她想爸爸了,可是,如果不这样说,远鹏就会有麻烦。
紫俏回到卧室,打开自己的首饰盒,从底层取出一卷布来。
展开,是六方手绢,紫色的地儿,依次绣着——曼陀罗花仙子:赵飞燕;合欢花仙子:卓文君;菊花仙子:李清照 ;莲花仙子:西施 ;杏花仙子:杨玉环 ;茉莉花仙子:香妃。
这是二十多年前,吴一彤寄给女儿的生日礼物,亲手选布,亲手绣制。
本来说好要绣出一百个花仙子的,在绣完茉莉花仙后,吴一彤却离开了人世,她患的是胃癌!
那一年,紫俏才7岁!
“孩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只有做了母亲的女人,才能真正体会到其中的深意。
这未攒齐全的生日礼物,是紫俏对妈妈的念想,她抚摸那密密的针脚,就如同牵上了妈妈的手!
紫俏眼圈一红,“啪嗒”、“啪嗒”落下泪来。
门铃响起来了,紫俏赶紧擦干眼泪,下楼去开门。
门口处,于军和叶萍站在那里,老两口手里拎着蛋糕,提着菜。
“爸!”紫俏一下子搂住了走进屋来的于军,她趴在爸爸的肩头,笑着抹眼泪。
“多大的闺女了,还撒娇!” 叶萍的眼圈也红了。
中午,三口人围坐在餐桌前吃饭,清静,温馨,简单的家常菜,却是无上的美味,最易得,也最难求!
于军说:“生日蛋糕还是先不切了,等远鹏回来,让他给紫俏点蜡烛!”
“真是个多事儿的老丈人!” 叶萍呵呵地笑。
午后,叶萍变戏法似的,拿出了早已为紫俏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一条紫色的丝绒旗袍,外配了一件白雪绒的短披肩,做工考究,典雅别致,雍容不失妩媚,婉约不乏清逸。
紫俏穿起旗袍给姑妈看——
“正正好好的,真好看!这旗袍啊,就得穿出这个效果,不能松,不能紧。女人,就要穿衣打扮的,趁着年轻,喜欢什么就穿什么,别亏待了自己!”旗袍很适合紫俏,叶萍不住的点头称赞。
“姑妈,我也有礼物要送你,不过,我的手儿慢,还差道工序,你得稍等一下。” 紫俏从衣柜的隔层里取出一幅十字绣,是观音菩萨的画像,只是眼睛还没有绣好。
紫俏在叶萍静静的注视下,穿针引线,绣出了一双美目,温柔宽厚,慈悲闵人。
至此,历时了一个病程的十字绣完工了,紫俏有些不好意思,她虔诚的展开绣品,观音菩萨的画像,栩栩如生,禅心禅意。
叶萍眼睛亮亮的,笑得合不拢嘴,道:“这孩子,这得多费劲呐,不好好养病,为我绣观音!这傻孩子呀,手也这么巧,绣得真好,我最喜欢观音了,看见她,心里就踏实!”
“姑妈,这观音的笑脸多像你!” 紫俏对叶萍很依恋,心存感激。
于军走了过来,对老伴说道:“我可是会裱画的,很多年都不做了,这样吧,我把它裱起来,挂在书房,正对着你看书的桃木桌!”
叶萍愣了一下,随即,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他会裱画,三十年前就会,他在宿舍为吴一彤裱画的时候,她恰巧从门前经过,后来,他再也没有裱过画!
那时候,她是一个旁观者,虽然心中有他,却只能旁观,旁观!
紫俏并不知道其中的深意,她只是悄悄的把首饰盒旁边的手绢重新卷了起来,收好。
很多东西,如疤,摸会生疼,启会见血!
就让它尘封吧!
这时,叶远鹏打来了电话。
他告诉紫俏,晚间,派司机接她去凤凰楼。
晚妆初过
“去什么凤凰楼呢?这腿不是没好吗?” 于军担心女儿。
叶萍劝道:“去就去吧,不是有司机来接吗?孩子们的事儿,我们就不要参与了,你还没吃降压药呢,走吧,我们也得回家了!”
叶萍和于军走后,紫俏思量起来——
远鹏轻易不带自己出席什么应酬,今天,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儿,也一定跟自己的生日无关,如果是为自己庆祝生日的话,远鹏怎么会不邀请自己的姑妈和姑父呢?
是和宝儿的哥哥有关吧? 如果是,她应该认真对待了。
紫俏画了淡妆,把长发松松挽起,可是,却找不到与旗袍相配的发夹,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厨房里有一双石头记的玉竹筷子!
镜前,她把两根琼枝美玉交错在黛髻间,与一张年轻的,盈润的,女子的脸交相辉映,玉饰人,人如玉!
紫俏来到酒店后,服务员将她引领至后院。
后院,是苏州园林式的建筑风格,亭树相依,鱼桥相伴,飞瀑从嶙峋的山石倾泻下来,溅起白雾清珠,叶远鹏和一个男子,在那其间,不躲不藏,似乎在看景,也似乎在深谈,或锁眉,或思度,或颔首,或快意而笑,男人间的交流海阔天高。
“天朗,撤股后,你我都有损失,也在所难免,想进,则先要退!”
“小意思,你想走这一步,而我也另有打算,哥们就是哥们,总是不谋而合!”
“我们的合作,从信任开始,也将从信任结束,从此,我们只是纯粹的朋友,剩下的,宝儿的那部分股,我不会再动。”
“远鹏!她的那点股还能在你的眼里吗?我只希望,叶家善待宝儿,到底她是我的堂妹,至于贝儿,一年后,我和你要人!”
“半年后就可以,她的酒店管理还是比较适合南方,叶氏,还是以工程为主,对了,我向你推荐一个建筑设计师,对你将来兴建新的酒店会有所帮助。”
“贾儒吗?我听说了!二期至今搁浅,我很蹊跷,这不是你的作风,跟甄家有关吧?”
“有关!我在等你撤股,撤股后,我要整顿梧桐,包括南风装修!”
一阵风,带起满园青翠缭绕,风,吹开了一片虹,叶远鹏运筹帷幄,决断间,心意已定,那男子却追逐着虹,抬头观望,却看见了一个女子!
一个兰心慧质的女子,从深深的庭院中走来,若水如云般流转,眼波横,眉峰聚,举手投足间有娇憨,有妩媚,仪态万方,如花满堂。
在天朗猜出来她是谁的时候,叶远鹏已经快步迎了上去——想伸手将佳人入怀,又顿悟不合时宜,只好宠眷着握住了妻子的柔荑。
“紫俏,这是甄天朗,我的好朋友!” 叶远鹏将妻子带到天朗的面前。
天朗现出一副惊艳的神情,也不加掩饰,敞敞亮亮的说:“嫂子,我叫天朗,就是天空晴朗的意思,以前,我只服远鹏8分,见到你之后,我服他10分,老大就是老大,给我打了个样,以后,我的媳妇可就不好找了!”
紫俏想:原来,远鹏和甄家还有如此交情!这个天朗,夸人都不露痕迹,宝儿的交际手段是跟他学的吧,不过,却只学会了皮毛。
她随即说道:“太湖之上,天色朗朗,采摘红菱的女孩儿美不胜收,在青青的芦苇间找寻,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不过,心诚则灵!”
“可是,我想在燕湖寻找!” 天朗一笑,转移话题,道:“嫂子,我可是懂礼貌的,不学韩风没大没小,总是紫俏、紫俏的叫,大哥不管他,他就越发的胡闹。”
“甄天朗!你竟背地里说人坏话!”韩风吊儿郎当的走进园中,和甄天朗你一拳,我一巴掌的对拍着。
叶远鹏趁着兄弟们不注意,用眼光将紫衣旗袍的娉婷扫荡一番,他止住自己的心神荡漾,对紫俏解释道:“天朗曾经在燕阳念过书,那时候,我们结拜成兄弟,韩风排行老二,天朗是老三。”
紫俏有感而发,道:“哦,原来是这样,你们三个,一个比一个好看!”
“好看是一定的!不过,是从大到小的排,还是从小到大的排?” 显然,叶远鹏的兴致很高。
“当然是我的老公最好看!”紫俏凝注自己的老公,发现在他的脖颈上长出两个火疖子,红红的,还冒着脓尖,她有些心疼。
没等说上两句话,为甄天朗举行的接风宴就开始了。
叶远鹏把甄家在燕阳的几位亲友邀请过来,其中有一位是梧桐的高层,有一位是凤凰楼的主管,还有一位就是南风装修的老板,也就是甄宝儿的舅父,如今,他正在为梧桐一期进行装修。
论辈分,甄天朗是叶远森的大舅哥,所以,叶远森和宝儿也陪伴在座。
席间,叶远鹏强调,只是家宴,不谈公事。
但,南风的老板能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吗?
他与宝儿一抬一和,把宴会的话题引到了装修住房上面。
宝儿把矛头指向了一直以来,她认为最好对付的紫俏身上,她给紫俏夹了一只酱鸡翅,笑道:“这里呀,最有发言权的就是咱们紫俏了,紫俏现在住的房子,就是我舅舅给装修的,紫俏在那里住了三年,并且生下了凤宝,你看那凤宝多健康、多聪明,这跟绿色装修,环保装修有很大的关系,紫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其实,在座的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同居和私生女的事儿,宝儿这样一说,无疑是在露丑,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种情况下,叶远鹏不好说什么。
紫俏灿然一笑,接过了话茬:“现在都在倡导绿色装修,不过说实话,那是真正有实力,有信誉的公司才能做到的!凤宝将近三岁了,她是在北京出生的,而且,也没在家里生活过,她健康聪明,这是我的福气!我愿意让大家都知道,替我分享快乐!……我家的装修很美观,不过,环保却不敢恭维,远鹏在家里的各个角落都放了竹炭,但我还是能闻到装修的气味!”
宝儿变了脸色,气急败坏的说:“可能是你的鼻子敏感!如今,南风正在梧桐装修,我怎么就没有闻到什么气味?南风采用的材质都是过硬的,这一方面,我可是行家!”
“宝儿,你的确是行家,你自己留的那套房子,不是聘请大连的装修公司在装修吗?”韩风看不过眼,也沉不住气,端了宝儿的老底儿。
但,这无疑也是在对外宣布,梧桐一期的装修存在问题!
他们的谈话已经危及到梧桐的利益!
叶远森把手伸到餐桌下面,按住了恼羞成怒,即将要发飙的宝儿,他可不想让宝儿捅这个马蜂窝,自己的大哥越是沉默,越是轻描淡写,就越是危险。
“紫俏,你说,我们的新家如何装修呢?”叶远鹏看似不经意的问。
紫俏听懂了老公的言外之意,思索片刻,说道:“用南风!如果我们不相信南风还有谁能信它?我家用南风装修是最具有说服力的!梧桐一期既然选择了南风,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竭尽全力的维护,我相信南风也不想砸烂自己的招牌,在梧桐的监督下,应该没有问题!”
紫俏话里有话,回答得非常巧妙,在关键时刻挽回了场面上的僵局,也替叶远鹏维护了梧桐的声誉。
她明眸一转,珠晖若灿,婉语浅笑,道:“正如天朗所说,远鹏是大哥,先打个样!”
“舅父,你应该听明白了吧,如果想争取二期的工程,就要把一期的做好!” 天朗提点南风的老板。
南风的老板是个50左右岁的胖老头,他站起身来,道:“就冲刚才的那番话,我得敬紫俏一杯,……我用白酒敬你,你喝饮料就成!”
“舅舅,你是宝儿的舅舅,就也是我的长辈,你敬什么我喝什么,人不管做何事儿,都要有品,我们在酒桌上就只谈酒品!” 紫俏也站了起来。
紫俏的酒杯里装的是果汁儿,她求助的看向身边的叶远鹏,叶远鹏很不情愿的给她换了白酒,却只有一点点。
“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别扭呢?” 天朗夺过酒杯,给紫俏又重新倒入白酒。
看见叶远鹏瞪向自己,天朗笑道:“我错了,我罚酒!哥,今天我俩不醉不归!我就喜欢和你喝酒,不添韩风那小子,一到兴头上就退套!”
“谁说的,看你从太湖来的,就美啊,我今天豁出来了,要不,一会儿,咱们出去单挑!” 韩风怂恿道。
看着他们推杯换盏,豪气冲天,紫俏羡慕极了,心想:真是的,添我一个不行吗?我今天可是过生日,眼瞅着茅台喝不着!
这时,叶远森阻拦道:“天朗,你还是少喝点吧,一会儿,我们不是还有事儿吗?”
宝儿赶紧借机解释:“也没什么大事儿,今天是贝儿的生日,正好天朗也来了,我们一会儿要出去庆祝!”
叶远鹏问道:“贝儿呢,怎么没有来?”
宝儿委屈的说:“忙着呢!她的心思全用在凤凰楼上了!”
“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不容易,过个生日还得等到半夜三更,将来,我的女儿可不能让她去外地工作!” 甄家的亲友有些挑理。
叶远鹏笑道:“这个怪不得旁人,就是宝儿不会做姐姐,今天,甄家的亲友都在这里,何苦还要背着大家出去,难道我们就不能参与了?这样吧,桌上的菜也凉了,酒还没尽兴,天朗都说不醉不归了,我们就重新摆个宴席,借着给贝儿过生日,再继续喝酒,远森,你去张罗一下!”
夜宴酒樽
叶远森张罗的夜宴还颇具情调,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不过,他指挥服务员将大圆餐桌给撤走了,分别摆上六张四人台的小方桌,所有的菜品分放在几个餐车上,一字排开。有点欧式自助餐的风格。
“来,我看看这花,不行,将红玫瑰全部换成蓝色妖姬,贝儿不喜欢红色,只喜欢蓝色!” 叶远森对小姨子非常体贴,这也是爱屋及乌。
南风老板特意去好利来订制了三层的果肉夹心生日蛋糕,蛋糕推进屋的时候,贝儿才袅袅的走入,她换下了职业装,穿上了在中秋之夜与叶远鹏共舞的那件雪白长裙,如凌波的芙蓉,宛作那冰山上的雪莲。
甄家两位40多岁的女客赞叹着。
“贝儿这姑娘,可真美!水灵灵的!”
“那敢是,结婚的和没结婚的能一样吗?像咱俩,完了,啥也别想了!”
“如果生在古代,还不得是个贵妃,那我们这一家子,就是皇亲国戚!”
“贝儿,你多大了,我好给你插蜡烛!”南风老板问。
宝儿抢先回答,道“我们姐妹过生日从来不按年龄摆蜡烛,贝儿的生日是10月21日,我们插出21根蜡烛就行。”
“这生日多好,男占三六九,女占二五八,还碰上个满十,富贵命!” 甄家婶娘满脸羡慕。
贝儿淡淡说道:“你说的是古旧的阴历,而我只认阳历的星座,我是天秤座,是传说中宙斯随身携带的一杆秤!”
说完,贝儿盯看叶远鹏,仿佛叶远鹏就是那宙斯。
可是,那“宙斯”正在专心致志的思索着什么。
“阴历的9月21日是哪一天?” 叶远鹏悄悄问韩风。
韩风道:“这就跟你问我“哪天结婚”一样,谁知道呢?你去查台历吧。”
“算了,我直接问紫俏!” 叶远鹏看见紫俏正在门口接听电话,刚想走过去,就被大家给叫住了,原来,是邀请他为贝儿点蜡烛。
二十一根蜡烛燃起金色的火焰,映衬贝儿的冰雪肌肤,她绽开笑颜,百媚丛生!
她邀请叶远鹏同她一起吹蜡烛,在蜡烛熄灭的那一刻,她踮起脚,大大方方吻上了他的脸颊,叶远鹏一愣,随即恢复常态,悄然寻视紫俏的身影。
紫俏和韩风站在一起,很是云淡风轻,在大家鼓掌叫好的时候,也笑了笑。叶远鹏投递给她的视线,她并没有去接,而是转头看向韩风,韩风微微皱起眉头,跟紫俏嘀咕着什么。
叶远鹏生怕紫俏多心,可是,看到她的淡然,却更慌。
他接过贝儿递过来的餐刀,迅速切开了蛋糕,随后,不再理会乱乱纷纷的甄家亲友,拣一块粉色玫瑰的蛋糕放入托盘,径直向紫俏那边走去。
紫俏、韩风、天朗,正围坐在四人方桌前,兴致盎然的谈论着什么,天朗和韩风坐在一侧,紫俏的身边还有一个空位,叶远鹏在空位处坐了下来,并把蛋糕端到紫俏的面前,道:“果肉的,你爱吃,吃完了,我再给你拿!”
“谢谢!我刚才喝多了果汁儿,胃里涨得难受,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下什么,还是你吃吧!” 紫俏温婉一笑,把蛋糕推还给叶远鹏。
叶远鹏有些失望,心里发堵,她根本没喝几口果汁儿,他会不知道吗?
天朗笑道:“哥,我可看出来了,嫂子不但有酒量,还是个懂酒的雅人,你可别再推三阻四的了,咱们四个喝点,这茅台醇着呢!”
说罢,天朗摆出四个酒杯,分别斟上了茅台酒,酒香四溢,馥郁醇浓。
“得了吧,天朗,死了这份心吧,紫俏自从被他拐了去,干什么不得听他的,咱哥的专制你也不是不知道,兴他州官放火,不许紫俏百姓点灯!我他妈的真后悔,怎么就当这个红娘了呢?宝儿和贝儿有哥哥,难道紫俏就没有哥哥?我韩风可看着呢,叶远鹏,你管好你自己,甄天朗,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管好自己的妹妹!” 韩风窝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他感到痛快,谁叫他聪明呢,聪明人看得透!紫俏,他是护定了,即使朋友没得做!
“啪”!叶远鹏把刚刚举起的酒杯蹾到了桌面上,杯底很薄,裂出一道缝,酒流了出来。
天朗赶紧将餐巾纸压在上面,道:“你俩真有出息,生怕别人看不见我们!韩风,是你不对,瞎挑什么事儿呢?贝儿今天过生日,也无非是一时高兴!”
紫俏感觉自己的胃真是难受了,她忍耐着,把自己的酒杯端给了叶远鹏,叶远鹏伸手接了过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紫俏道:“人都说,兄弟间喝酒千杯不醉,却又将兄弟比作参与商,参星起,商星落,总不得相见,所以,今天是多么难得,别为我伤了情谊,我担不起!天朗说得对,我喜欢喝酒,这酒中有李白的唐诗,还有侠客的豪情,不过,我今天的确是胃不舒服,不能喝酒,远鹏,你代我喝吧,我替你们端些菜来。”
说罢,紫俏向餐车走去,叶远鹏放下酒杯想跟着过去,却被韩风按住了。
韩风讥讽道:“我可知道阴历的9月21日是哪一天了,就是今天!刚才,燕子给我打来电话,约我一起去你家,说是要给紫俏过生日!原来,你把自己老婆的生日给忘了,却给贝儿点蜡烛,切蛋糕,这个过儿,你怎么补?这种场合下,紫俏是不会跟你说什么的,你再弄一个迟来的祝福,也是自讨没趣!今天真是难得,笑话一般!”
叶远鹏沉默不语,他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说道:“喝酒吧,笑话,你是看不到的,那是我和紫俏两个人的事儿,我会带她回家再说!”
餐车上摆放的都是西餐,披萨、牛排、意粉、西点、沙拉,一应俱全,却勾不起紫俏的食欲。
吃西餐,喝茅台?这也太不搭调了!
“远森跟宝儿学的,竟爱弄那些洋式的!这些个菜还能下酒?我把那瓶茅台收起来了,不给兄弟喝,我说了,明天,请他俩到家里来,陪我媳妇一起喝,琴棋书画,我媳妇都占全了,怎么能没有酒呢?” 叶远鹏来到紫俏的身旁,轻声低语。
紫俏抬眼一笑,又低下头专心挑着意粉。
他低下头凑近她的发髻,闻那淡淡的清香,依然是茉莉花的味道!心中的歉意、委屈、憋闷混在一起,滚涌着,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从来都是叱咤商海风云,巧辩舌簧,如今却是拙嘴笨腮,木讷噤声。
想了半天,他说道:“这旗袍好看!”
伸手臂,他环上了纤纤素腰,她如溜滑的鱼,柔肢一侧,款款闪到旁边,递给他刀叉,道:“再端一份披萨饼吧!”
随后,她就走了,韩风迎着她,接了她手中的托盘。
他站在那儿,手抚上自己的脖颈,刚才闪躲之间,她发髻上的玉竹筷子划到了他,他脖颈上新起了几个火疖子,一下子被刮到了,白色的脓尖绽开了,血也就冒了出来,倒是不怎么疼,就是有些失落,这要是平时,他又该拿这个伤口吓唬她了,好换得她惊颤的神情,心疼的话语,还有她的更多的好。
他擦了一下,心想:这几天的火也发出来了!希望就此,梧桐能平稳向前,也不枉费这些天的布局,不过,撤股以后,就是集团内部的调整,还有二期蓝图的定度,哪有个完呢?
蓝图有缺憾;南风是去是留?用不用宋衾瓷?这些,都摆在眼前!
叶远鹏突然想起:紫俏说胃难受!
他把刀叉和披萨端到四人餐桌后,就走了出去,天朗叫他,他也没有交代出去干什么。
紫俏用叉子挑着面条,半天也不吃一口,她好像专注的听天朗和韩风拌嘴,好像又什么也没听到。
天朗摇晃着高脚杯中的红酒,漫无边际的说:“想着喝了茅台会小白去呢,结果,喝红酒吧,太没劲儿!”
“喝红酒可以会雅典娜!不过,你得打得过星矢!”韩风抬杠。
天朗不理他,问紫俏道:“嫂子,你认识韩风的女朋友吗?我想见见,他却宝贝儿似的给藏起来了,你说我大老远的来一趟,容易吗?”
“你是指他的哪个女朋友呢?外面的我都见过,藏起来的就不好说了。” 紫俏有点饿,胃里还难受,勉强的吃一口腻歪歪的意粉。
“藏起来的,你也见过!”韩风眼睛亮亮的,像两颗黑色的玛瑙,他讨好似的给紫俏切了一块田园披萨,道:“这回说什么,你得帮我!……我,看好了你家燕子!”
“咳……”紫俏呛了一口。
韩风继续说道:“明天,我和天朗去你家,正好燕子也没课,我把她叫来……哦,不,……还是你把她找来吧,我拿不准她,像匹小野马似的,一会儿答应见我,说不上明天又不见了!你帮我说点好话,可不能再说我什么女朋友站成排的话了,谁说我跟谁急!听见没有,甄天朗!”韩风最不放心甄天朗。
这时,南风老板走了过来,非要和紫俏喝上一杯,并且表示了争取梧桐二期工程的决心,希望紫俏能够替他说话。
紫俏请他坐下,说道:“舅舅,远鹏的公事儿我从不插言,他也不是那么没主见的人,今天的酒我不能再喝了,不过,山不转水转,我们还有机会的,希望是在梧桐二期的竣工宴上!只要自己做得正,没有人可以扳倒你!”
“是呀,山不转水转,说不上谁求着谁呢?哎,舅舅,看见贝儿了吗?这一会儿功夫就没影儿了?远鹏也刚出去,这两个人!”宝儿挑衅的看着紫俏。
天朗站了起来,道:“这几年,叶远森办事儿越来越差劲儿,倒把我妹妹惯得神气,走吧,带我慰问慰问你那个模范老公!”
天朗刚把宝儿带开,贝儿和叶远鹏就一起回来了。
“我就说吗?山不转水转,他俩就转到一块儿去了!” 宝儿迎了上去,经过紫俏的座位时,抛出了这句话。
紫俏的胃翻绞着难受,她把手抵在心口,对要发火的韩风摇头,道:“只有蠢人才做那种无谓的争吵,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他俩真转到一起,也不怪贝儿,男人没有定力怎么能怨女人的勾引呢?而且,我也相信我自己!”
“那你相信我吗?”紫俏的头顶响着清亮的声音,如金石般浑厚!
一双手伸到了紫俏面前,左手掌心里稳稳的躺着两枚药,那是紫俏常吃的胃药,右手举着水杯,杯中是温热的水。
叶远鹏道:“吃药,我们好回家,吃生日蛋糕!”
冰火冲天
火,有时像冰,腾着寒气,变得冷峻。
冰,有时像火,化为热流,炽得烫人。
两者的中介,不是你的血,就是我的心!
“紫俏,都说你是个会喝酒的雅人,看看这酒,你们这桌的鸡尾酒由你来调配好了!”贝儿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形形色色的酒杯,一共是四套,还有一个长嘴的打火机。
原来,贝儿心高气胜,嫌叶远森办的生日宴不出彩,在宴会即将结束时,想出了压轴好戏:调制鸡尾酒。
她有意显示一下自己的才艺,也有意刁难紫俏。
“把调酒师直接叫过来,不用这样麻烦!” 叶远鹏有些不乐意。
贝儿辩解道:“一来调酒师都忙着,二来,这酒有讲头,这是西方的冰火酒,代表着恋情:女人为冰,男人为火,冰火之舞,九重天!我本想由我一个人为大家调配,只是叶总这杯,我可不敢,也没有资格不是?”
贝儿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紫俏不懂鸡尾酒的玄妙,可以让权。。
不过,这冰火之恋就变了味。
她仰起冰川天女般的脸,骄傲的等待,等待紫俏的退让。
“这个典故我也听说过,所以,我只调远鹏的那杯,其他的,我没有多余的能力,只好让贝儿一个人辛苦了!” 紫俏说话不急不燥,这是外婆教她的。
贝儿不相信紫俏能调出这高难度的酒,为了防止作弊,贝儿说道:“如果这酒调不好,味道就会古怪,难以下咽,我们的叶总能否愿意喝呢?”
“看酒的成色就知好坏,如果不好,我不会让他喝的,你可以重调!” 紫俏笃定的说,开始摆放酒具,手法不是很熟练,但却井井有条。
叶远鹏对鸡尾酒也很在行,他想帮忙,紫俏颦着眉,摇头制止。
紫俏的胃依旧在疼。
叶远鹏却误会了,他以为她对他反感了,心一下子抽紧,揪得生疼。
刚才,他特意回家取胃药,可还是没有博得老婆的欢心,紫俏对他很冷淡,像那冰桶之中冒着白气的寒冰。
冰火之恋有两款:火舞冰峰和冰火九重天,火舞冰峰比较简单,只要在浅碟香槟杯中加入红石榴糖浆和柠檬汁,再加碎冰,在漂浮的伏特加上燃起火焰即可。
而紫俏选择的是冰火九重天,这个就有些难度了,她不是舍易求难,好显摆,而是,她只会这一款!
这和红莲还有些关联——
紫俏第一次遇见红莲的时候,红莲正在调试鸡尾酒,紫俏看得眼花缭乱,并感了兴趣。后来,紫俏去酒吧拍专题片,特意请教了调酒师,调酒师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对紫俏有问必答,把冰火九重天的绝活教给了她,并邀请她常去酒吧坐坐,他免费请她喝酒。
看来,世上的学问,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无止境。
而世上的事,种善因,才能结善果。
紫俏调制冰火九重天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静看,甄家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居然挤到了紫俏的身边,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莲蓬,一边掰着莲子吃,一边瞪着好奇的眼睛看。
紫俏在鸡尾酒杯中加入咖啡甜酒和冰块,在白兰地杯中加入 森佰加,在子弹杯中分别加入蓝橙,准备工作就绪后,她加热了白兰地杯,并点燃了杯中的森佰加,这种酒易燃烧。
紫俏将燃烧着的森佰加和子弹杯中的酒,一同注入鸡尾酒杯中,一条火线从高流下,又冲出酒杯,妖娆鬼魅,仿佛真要抵达九重天际。
正在此时,甄家的小女孩去够精巧的子弹杯,小手差点碰到火焰,紫俏一挡,自己倒被燎了一下,那女孩手中的莲子也“噼里啪啦”落入了燃烧着的鸡尾酒中。
“可惜!”不知谁说了一句。
甄家的婶娘就接口道:“这姻缘不合啊!”
紫俏的胃翻绞着难受,她本想算了,就此打住,一杯酒而已,但听到这话,却改变了主意。
她的发髻上有玉竹筷子,轻轻一带,她就把它握入手中。
随着她夹起莲子,那如云的发也铺散开来,火影灯光之下,丰姿尽展,别有一番意境——冰尽、沉香、玉成!
“我不喜欢冰火之恋,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到头来,冰化火灭,空空如也,我倒喜欢这莲子,虽然清苦,却可以滋补人心!” 紫俏将酒杯端给叶远鹏,趁他饮酒之时,快步走出了房间。
叶远鹏将酒一饮而尽,说道:“这冰火之恋只是寻求刺激的一种方式,适合酒吧、迪吧、夜总会,而作为五星级酒店的凤凰楼还应以中国正统名酒为主,这类洋酒只能是点缀,不能主次混淆,否则,即会降低酒店的水准。贝儿,将酒品部整顿一下,具体事儿,你做个计划,呈报给肖总,她对这方面在行。”
说完,他将三枚莲子握入掌心,疾步走了出去。
贝儿轻敌了,她以为:于紫俏是因为母凭子贵才被叶家所接受,却不知,作为私生女的于紫俏,从小就遭遇过白眼,在明取舍,知进退的大家闺秀的调教下,早已打磨成一块美玉。
西方人喜钻石,中国人爱璞玉,钻石锋芒毕露,而玉缜密温润,钻石可以用克拉来计算,玉却可以用品格来衡量。
玉有魂无价:仁、义、智、勇、洁!
紫俏走得很快,叶远鹏讲话的光景,她已经进入卫生间,呕吐起来,她把吃下的那点儿东西全都呕了出来,呕出了眼泪,呕得浑身冒冷汗。
“紫俏!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有人对着里面询问。
紫俏听见了,是男人的声音,不是叶远鹏,却像是虎头!
她顾不上回答,也实在没有力气回答,她拧开水龙头,狠命的漱嘴,可还是漱不尽嘴里的苦。
紧接着,她听到了女人的惊叫声,然后就是骂声,还有男人的解释道歉声。
她晕乎乎的时候,有人扶住了她,透过满眼的泪水,她看见了衾瓷,在男士免进的卫生间之内!
“算了,算了,老婆生病,老公心急,进就进来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这老公的心疼样,倒满有意思的!”
两个女人说着话,走出了卫生间。
叶远鹏也正好寻到卫生间之外,听见这话,愣住了。
“紫俏在里面吐了!”等候在卫生间外面的虎头向叶远鹏解释。
叶远鹏推开卫生间的门,看见衾瓷扶着紫俏走了出来。
衾瓷松开扶在紫俏皓腕上的手,把她交给叶远鹏,道:“吐出来就没事儿了,刚才,脸色煞白,这会儿缓过来了,是不是吃东西没吃对劲儿,我去给她弄杯热水,天冷,她的胃怕凉!”
叶远鹏道了声谢,摸着紫俏冰凉的手臂,心针扎般的疼,他脱下自己的外衣,裹在她的身上,没想到,紫俏一挣,外衣掉到地上,他弯腰去拣,紫俏走入休息室,在沙发上软软的坐了下来。
叶远鹏转身回餐厅,去给她取披肩,她厌恶他的衣服,他明白。
回来时,他看见衾瓷也回来了,站在休息室的沙发前,哄紫俏喝水。
“不喝,我怕再吐!”
“不能了,你尝尝,甜的!我在我们那屋的糖罐里偷的!”
“呵呵,从小到大,你就会偷糖!”紫俏爱喝糖水。
叶远鹏站在门口没动,紫俏将杯中的水喝光以后,他才进来。
衾瓷道:“我那边还有朋友等着,就不陪你们了!紫俏,过了今天,你可就满27岁了,怕你说我这个做哥哥的小气,你的生日礼物,我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就放在我车里,我取来拿给你。”
“不用了!” 叶远鹏帮紫俏围上披肩,道:宴会结束了,我们正好要回家,和你一起去取!
衾瓷新买的马6就在楼下,他从后座上取出一个大号的礼盒,打着紫色的包装,他把它交给了叶远鹏,笑道:“挺沉,紫俏够呛能拿得动,我的礼物不值钱,也上不去台面,知道今天你会为她庆祝,就没敢送出去,不过既然碰上了,就给了吧,免得有人挑我的礼!”
“谁挑你的礼了,真是的,总小看人!” 紫俏的胃松缓过来,人也轻松多了。
“因为你的降临,这一天成了一个美丽的日子,在我记忆中,添了美好的怀念!生日快乐!” 衾瓷温言风雅,随即离开了。
“外面冷,上车吧!” 叶远鹏拥住了紫俏,与其说,他拥住了她,倒不如说,他抓紧了她,试图让慌乱的心得以平稳。
紫俏听话的上了车,随手拧开了音响,音响中传出了陈瑞的白狐:“我是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山盟海誓都化作虚无……”
“紫俏,原谅我!” 叶远鹏把音乐声调小了。
“原谅你什么?别听衾瓷胡扯,我哪有那么小气,你忙,压力大,怎么可能会事事兼顾!” 紫俏又换了首歌,再次把音响开大。
“紫俏,别这样,有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相信我吗?” 叶远鹏四下里找烟,把烟叼在嘴中,却不点火,焦灼的盯着紫俏。
紫俏直到把歌曲听完才说话:“我相信你,只是不相信了我自己,我没有与你并肩作战的勇气,也做不出大家风范,今天这一遭,我就很累,为了叶家,我也忍耐到了极限,我不想争什么,却不能允许任何人踩踏我的尊严!所以才表演了冰火之恋,不过,我很后悔,何必呢?还损失了我的玉竹筷子!”
“我让服务员去找,如果找不到,我重新买给你,今天,我疏忽了,以后绝不会再有,不会再带你参加无聊的应酬!” 叶远鹏抚上她的秀发,想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紫俏迅速躲闪,一甩头,那长发就抽到叶远鹏的脸上,连同右眼,叶远鹏夸张的“哎呦“一声,用手捂住眼睛,打算故技重施。
紫俏漠视,坦言道:“那你岂不是孤军奋战了?记得,你曾夸奖过远婷做事得体,我觉得贝儿比她做得更好,很适合你,想来……”
紫俏的话没有说完,她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如火钳一般,又紧有热。
天淡稀星小,残月脸边明,语已多,情未了。
“那冰火之恋,我全喝了,一滴都没剩!”
“你是火,可惜,我不是冰!我是那枚莲子,无声的开花,从容的结果,……送我回家吧,回我自己的家!”
【第三卷 深知身在情常在】
木兰蛊毒
湘西有一座精致的小城,名为凤凰,凤凰有一种巫术,名为蛊毒。据说,是为情而生。
入夜,凤凰楼,如一座宫殿,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凤舞九天之时,那毒蛊随即而来,据说,会入心,生嫌隙,苦情。
一城风絮,满腹酸楚,都沉默。
雷克萨斯猛的被启动,驶出凤凰酒店,朝紫俏家的方向开去,叶远鹏把方向盘攥得紧紧的,已无血色,同三年前,紫俏离开时一般。
为什么叫鱼儿,他织的情网总不精细,终会让她游走,他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抓不住她。
她的心在高处,是九重天际的织女星,想伸手摘星,鲲鹏必须舒展羽翼。
电话铃声打破了车内的沉寂,叶远鹏腾出右手接通来电。
“哥,成了!啥时候到啊?方闻笛都等不及了!”
“把她带来干什么?不用等,回去吧!”
“挺好玩的,让她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帮了大忙,蜡烛全是她摆的!”
叶远鹏沉声问道:“木兰呢?”
“望江楼的所有木兰都让我收集一空,不过那花太娇,车速太快,有点打蔫,闻笛正喷水呢!”
叶远鹏将电话挂断,挣扎一般,将车速提快,却在瞥见他的倾城之时,踩了刹车,斟酌着,说道:“家中……有客人!带来了白木兰,看看也好,看完了,如果你非要走,我再送你!”
白木兰,生长在凤凰山上的野花,叶远鹏和紫俏的定情花,紫俏叫它“倾城”,他喊紫俏“倾国”。
紫俏自实习过后,没有再登过凤凰山,也没有再见过白木兰。
如今,花农将白木兰人工栽培,但收获不丰,只供应给丹东的几家大酒店,其中包括叶氏集团的望江楼。
看到紫俏点头,叶远鹏打了转向,黑色的车在夜色中,仿佛流星般,划出优美的弧线,光亮的瞬间,总让人升起祈愿。
转向过后就是十字路口,叶远鹏有些心不在焉,在红灯提示下,雷克萨斯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冲出去!
横道上,一辆卡车驶过,嚎叫的喇叭声划破了夜色,盖过了所有的声响!
叶远鹏急速打轮,递出了自己的那端!
雷克萨斯紧贴着卡车擦出一道花火,光洁的车身被划得狼藉一片!
车技倒真是漂亮,却差点拿生命开了玩笑!
车内,两个人脸色煞白!
叶远鹏舒了口气,竟朗然的笑了,道:“有惊无险,我的宝马良驹受伤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今夜,叶远鹏的家就如此——门前,红烛呈心型摆放,跳跃着轻盈的光,流淌着温柔的泪。凤凰石缠绕着彩灯,一大捧白木兰绽放在那最高处。
“俏俏姐,生日快乐!” 方闻笛一下子冲到紫俏的面前。
“闻笛!闻笛!你这个坏蛋,论文写完了,却不知道回来!” 紫俏搂住了她。
方闻笛打开了话匣子:“我和四林子上丹东逃难去了,爬山、坐船、吃河蟹!不过,要知道你今天过生日,我昨天就能回来,大哥哥通知得太晚了,还欺负四林子,非让他带回白木兰不可,好在有我,我把插在贵宾间的木兰都划拉出来了,老惊险了!”
“嫂子,我是远林,我们见过面的,我哥让我给你送过药,只是不准我跟你搭话!”叶远林,这个斯文的大男孩跟紫俏问好时还略带着羞涩。
徒弟的如意郎君是政法系的高材生,紫俏早已知晓,她细细打量他,道:“我记得你,你和远鹏长得像!”
“把木兰放那么高干什么?还要踩着板凳够,一定是闻笛想出来的,我家老四才没有这样的心眼儿呢!” 花束缠了好几层胶带,被固定在凤凰石上,叶远鹏费力的解着。
夜色中的木兰,如白玉,细绿的枝径,托着白色的大花瓣,如果有琥珀酒相伴,那就是那传说中的夜光杯。
当着弟弟和闻笛的面,叶远鹏很是放不开,他举花说道:“这是闻笛给师傅张罗的,我没有礼物,只好借花献倾国,紫俏,愿你健康快乐!”
“也愿我们大家都能健康、平安、快乐!” 紫俏接过白木兰,触到了叶远鹏温热的手,她对他轻声说道:“清晨,我煮了鸡蛋,第一个就剥给了你,祝福的话在那时就默念于心,你一定会鲲鹏展翅,腾云万里的!”
方闻笛不愧是搞创意的,花样太多,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烟花,叶远林帮她点燃。
烟花满天飞,为谁妩媚?又为谁憔悴?
紫俏对烟花爆竹很是畏惧,叶远鹏将她拉到一边,当着外人,特别是当着叶家人的面,他对她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对她解释道:“我这个人,不会浪漫,只想到了木兰,没想到还有这么些个花样,我跟远林差了十岁,有代沟啰!”
烟花过后,归于平静。
方闻笛和叶远林也得走了,方闻笛的父母责令他们立刻回家训话。
原来,双方的父母逼着他们完婚,可两个年轻人却另有打算,不想被婚姻束缚,就一起“逃难”去了丹东,这次他俩刚到燕阳,望江楼的主管就给方家传递了消息,两只小雏鹰只好先消停两天了。
“远林,闻笛任性,你却不能胡来,一会儿见了方家的父母,把婚事答应下来,要不然叶家成什么了,结婚怎么了?有什么不好?把你那些无稽之谈收一收,叶氏正缺少法律顾问呢,你好好考虑考虑,前几天,三叔特意打来电话问这事儿,我可替你兜着呐!” 叶远鹏又开始教训人。
闻笛拉起叶远林就走,边走边说:“不怕,我才不怕他们呢?俏俏姐,哪天你陪我上街,请我吃饭啊!”
真是代沟啊,对婚姻的理解,每代人都不尽相同,望着一地的爆竹壳、烟花屑,紫俏的心也七零八落。
“嘭”!一支未燃尽的魔术弹吐出最后一团彩球来,把紫俏吓了一跳,叶远鹏就势,抱起了她,道:“想要把倾国倾城抱入怀中,还真是不容易,紫俏,和我回家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贝儿调走,新的酒店主管也会逐渐接手事务,你要什么,我全都答应,我们进屋慢慢说。”
“不!你放我下来,你答应我,看完了,就送我回家的!你所能给我的,不一定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你却给不了我!我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下星期,我就要去上班,广告部即将重新整合,我也要考虑自己的去向,而且,我写稿有个毛病,喜欢独处,不能有人打扰,还有,这屋里的确有装修的气味,所以,我必须回去!” 紫俏挣扎着,还不忘抱紧了白木兰,她把所能想得到的理由全都搜刮出来,就是怕没有说服力,其实,她何尝不是在说服她自己!
叶远鹏苦笑道:“别挣扎了,我招你心烦,我知道,我放你下来好了!”
他把她放下,正色道:“紫俏,我如何能够赔罪?我们的婚礼只是推迟了,但终归还是要结婚的!”
“你不需要赔罪,因为你不只有我,还有整个家族,你是一个有作为的男子,高瞻远瞩,挥斥方遒,虽然不见得是一个好老公,却依然令我高看,假如我是一个男子,该有多好!可以宽宏大量,成为你的朋友,战场上横戈跃马、酒场上举杯邀月、赌场上淡笑扬眉、风月情场上醉卧温柔乡。但是,今生,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那被无数人喜欢的男子,我无力去争,也不想争!” 紫俏领先向伤痕累累的雷克萨斯走去。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真都不如捶我两下,咬我两口,这软刀子揦人可真是要命!我的温柔乡只在鱼儿这里!你可以看,我给你看!” 叶远鹏打开车门,一眼就瞧见了衾瓷的礼物,他一阵黯然。
衾瓷的礼物,是叶远鹏搬到紫俏家楼上的,紫俏打开门后,他把它放到了外间的餐厅过道上,紫俏说:“你帮我把它搬到卧室里吧,免得我一会儿搬不动!”
叶远鹏又重新抬起了这沉甸甸的礼盒,把它放到紫俏的卧室中,卧室不大,那礼物就紧贴着床,如果紫俏坐在床上,伸手可得。
那床,他们在不久前还温柔缱绻,他还记得自己放纵情欲的癫狂,他一点一点的研磨她,一点一点的进入,又一点一点的抽离,他自己都难耐,但是,他就是要这么折磨她,要的就是一句话——只要我!
“这儿是我的,这儿也是我的,都是我的!全是我的痕迹,说你要我!”他的啃咬遍布她的全身。
“不,不要,你烦人,你,嗯……”她在他生气抽离之时,一下子迎了上去,那白皙的身子如软软绸缎。
他又重新侵入她的空虚,他是故意的,他哪舍得离开。
“我才知,为什么芙蓉帐暖,什么叫春宵苦短,君王为什么不早朝,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要!”
这是不是骗人的鬼话?
他哄她,是不是因为要不够?
有冰凉的风吹进,叶远鹏醒悟过来:紫俏进屋后,就一直没有关门!
这是最委婉的逐客令!她在等待他走!她在赶他走!
他恨不能把那破门关死,或者干脆砸碎,他都有些恨她了,恨她的狠心!
好!走就走,你也别想我!叶远鹏赌着气,走出紫俏的家。
难道她不懂吗?在即将与大卡车相撞的那一刻,他想都没想,把自己送了上去,还有谁,能让他如此去做?
他笃定的想:如果她懂,她不会这样对他的!
雷克萨斯在夜色中平稳的前行,叶远鹏的心却不平静,仿佛被屠夫的利刃刨开,又被大厨进一步的深加工:在冰水中浸泡,在滚水过滤,加了醋,加了盐,加了葱姜蒜,唯独忘加了糖。
相逢草草,争如休见,重搅别离心绪。
新欢不抵旧愁多,倒添了,新愁归去。
电话惹事
紫俏的家中,挂起了白罗纹绣玫瑰的窗纱,紫水晶挂坠 “叮叮咚咚”的响,脆脆的,牵动心弦。
橘色灯影下,是衾瓷的礼物,她把它打开——
里面是十只长方形,扁扁的,有赭石色暗纹的盒子,而且一模一样!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呀?不会是大盒套中盒,中盒再套小盒,小盒里再装点石头?难道真是在逗我玩?”紫俏把十个古朴的盒子并排摆放到床上,好奇,却又迟疑着,不敢去开启盒盖。
曾经,衾瓷带她做过这种游戏,那也是在她过生日的时候,他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大盒子,说是礼物就在其中,结果,紫俏剥开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才看见一枚小小的石头。
当时,她并不知道那叫雨花石,她跺着脚,故意要扔,吓得衾瓷赶紧攥住了她的手,又赶紧松开,不知所措。
那好像是十五、六岁的光景,懵懂,羞涩,他不敢拉她的手!
伸手,紫俏把十个盒盖一一掀开,九十九个陶制的花神跃入她的眼帘:司虞美人花神:朱淑真;司洛如花神:蔡文姬;司玫瑰花神:李师师;司兰花神:苏小小……
她们都是美丽的化身,司管百种花卉,她们的美,春兰秋菊,赵肥燕瘦,她们的传说,灿若星河,占尽风流。
紫俏在小的时候,没有妈妈的童话故事,只有外婆的古老传说,在那一个又一个,数着星星的夜晚,她闻着满园的花香,枕着传说入眠,那花神的影子带着她入戏入梦。
吴一彤只给女儿绣出六个花神,如今,衾瓷给补上了,却没有补齐,他在第十只扁盒中只摆出九枚陶人,留个了一个空缺。
那个空缺是谁呢?缺了哪一位呢?
紫俏躺在枕头上,掰着手指头点数,数着数着就乱了,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老院子,外婆还在,给她梳了条粗粗的麻花辫,没等蝴蝶结系好,她就跑了出去,她去追衾瓷,想问花神的事儿。
猛然间,床头的电话响了!
梦境中,紫俏的蝴蝶结散了,她把辫子咬在嘴里,却又喊了声“衾瓷”!
当辫子从嘴中滑落的时候,她完全清醒过来——
她的手居然拿着电话,电话“嗡嗡”的响着忙音!
远鹏!是你吗?紫俏再也睡不着了!
天还没亮,紫俏就起床了,她洗洗涮刷,把屋子整理得干干静静。
等走廊里传来于军的脚步声时,她打开了房门。
“爸,我回来了!” 紫俏故作轻松的笑。
于军非常震惊,他猜测着原因,但不管什么原因,终归不是好事儿。虽然,他不赞成同居,可如今女儿回来了,他却又忧心忡忡。听着女儿冠冕堂皇的多种理由和解释,他更是心生疑惑。
他说道:“远鹏这些天在忙些什么?这结婚不是大事儿吗?再怎么说,婚期也应该定下来呀,哪天让远鹏来一趟,不能总这么忙啊!”
“他也这么想的,过两天就来!” 紫俏不敢让于军知道真正的原因,一来,父亲的血压一直偏高,不能着急上火,二来,即使说了,父亲也不见得能理解。
叶萍听见了父女俩的谈话,走出来打了圆场,道:“回来也对,这女儿出嫁前,还不得在爹妈身边享点福!至于婚期……我看呐,不能信孩子们的,远鹏根本就不会选日子,这事儿交给我吧,我把俩孩子的生辰八字拿出去算算,定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咱们于家可就这一个宝贝闺女,不能马虎了!”
“算生辰八字就是不马虎了?我是搞科研的,你却是个迷信,真是没办法!” 于军听了叶萍的话,心里头敞亮多了,也就说笑起来。
紫俏陪着父亲和姑妈吃早餐,她一点胃口也没有,但还得使劲儿往下咽,真是食不知味!
正吃着,叶远鹏却过来了,正是上班的点,他急三火四的,跟姑父和姑妈打了招呼,把紫俏擦腿的药酒放下来就往出走,紫俏想问他是否在夜里打来了电话,她想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远鹏,不差这一会儿,吃了早饭再走!” 叶萍喊叶远鹏回来。
“我吃过了,再不走就堵车了!”叶远鹏头也没回,走下楼去。
紫俏知道,他不可能吃饭,没同居的时候,他总到外面吃,同居以后,她把他的嘴给喂刁了,只爱喝粥,偏得是她做的粥。
如果她不再回去了呢?
紫俏一阵心疼,又一阵心烦,拿起药酒,走回自己的家中。
这两个孩子有事儿!叶萍看出来了!
叶萍最心疼这个侄儿,因为家族的复杂,因为哥嫂的不和,这个孩子从小就立事儿,懂事儿,像个小大人似的,从不抱怨父母的是是非非,却总在嘴角和脖颈上冒火疖子。
有一次生病发高烧,他把叶萍当成了妈妈,搂住叶萍的脖子说胡话:“妈妈,别闹了,你还有我,我们离开叶家吧!”可第二天烧退以后,却再也没有说过这种话。
叶萍寻思着:谢宁不是要帮石磊做生意吗?正好,把龙宝和凤宝都接过来,有孩子在,他们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事儿来。
叶萍给自己制定了这一时期的新的工作任务:选日子,办嫁妆,催促谢宁把孩子交出来!
叶萍觉得自己活得有价值:年轻时,协助老公搞科研,中年时,帮哥哥嫂子带孩子,老了老了,却白拣个乖巧的女儿,知冷知热的,即使累点,帮带个孩子,置办点嫁妆,她也愿意。
她总说自己有福,吃亏是福!当年,二嫂,也就是远程和远森的妈妈,就笑话过她:“吃一百个豆儿都不嫌腥!”
可是,她给予的同时,也获得了,那种快乐,是吝啬爱的人所没有的!
回家后,紫俏主动给张总打了电话,说明自己即将要归队的意图。
张总道:“如果你不挂这个电话,我就误以为,于紫俏不想要这份工作了,毕竟,嫁入豪门后,你的身价也不一样了,也不用非得上这个班,但是,我心里一直觉得可惜,你,是块好料啊,你的敬业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是悟性!做电视,光影陆离中,要的就是灵感和悟性,电视台不缺学识高、文笔好的,但能做到严谨不失活泛,幽默不失内涵的少之又少,你就是其一!”
“张总,上班就上班呗,干嘛这么夸我呀,你这么一夸,我都不知上班见到你后,该迈哪条腿了!” 紫俏心想,从来也不这么夸我,准没好事儿,不过,这些日子,有同事给她递过广告部即将整合的消息,她心里有谱。
电话那端,有一阵犹疑,终于开口道:“我要调走了!还没通气,你心里有数就好!再见到我时,可能是在局机关,该迈哪条腿,你自己想吧!”
“啊!”这回,紫俏可真蒙了,这位领导实质上就是她的师傅,因为职位的关系,怕影响不好,她从不那么叫,但在心里,是有师徒情谊的。
“你参加工作不久,就下了场大雪,我早晨上班,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一个小姑娘靠着暖气发呆,我这一问,你就哭了,原来是为了省钱,骑了个自行车,结果摔得那个凄惨呐,我当时就想,得!我要把这个女娃培养成经风雨、见世面的电视人还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可我想错了,于紫俏,已经成长起来了!……现在,你面临一个问题,重回新闻,还是留在广告部,广告部即将实行制片人制度,时段承包,栏目招标,角标冠名,字幕游走,局势很复杂,但是,我还希望你能有勇气把栏目拿下来!如果叶远鹏能为你注入资金的话,拿个《楼市家居》的栏目应该不成问题。有几个热点栏目要及早下手,不少人都瞄着你创办的《小澜逛街》呢!” 张总的这番话是肺腑之言,这是在他临走前,送给紫俏的一份厚重的人情,有很多机密的东西含在其中。
“我懂了,我下星期就上班,尽快做决定!张总,谢谢你!想必,为你践行的酒应该都排上号了吧,你把我的排在哪一天?” 紫俏忍住难过,用这种方式表达敬意。
人与人之间真是要惜缘:一句话可以照亮前行的方向,一杯酒可以温暖风雨中的过客。相聚时,关爱是主题,离别时,才没有遗憾。
放下电话,紫俏赶紧找出百姓医院的资料,她已经答应韩风为百姓医院做专题,不管《小澜逛街》最终被谁拿下,她必须把这最后的专题做好,这也许是紫俏工作组的最后合作了!
一天的时间,紫俏都在电脑前度过,在她起身喝水时,才看见手机上有未接短信,衾瓷的!
上面写到:花神没有补全,有没有怪我?
呀,自己收到了礼物却没有致谢,她赶紧拨通了衾瓷的手机。
“怎么会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衾瓷调侃她。
“呵呵,看见礼物才想起来!衾瓷,这些陶人费了你多少时间呐?我真过意不去。” 紫俏客套起来。
衾瓷听出来了,自嘲的说:“我只是闲着无聊,一晚上做一个,每晚都有一位仙子姐姐相陪!哎,对了,空缺一个,你没生气吧?”
“九九十成,我明白含义的,在中国,九为最大,无极限,只是没想起来,缺的是哪位花仙子。” 紫俏懒得动脑筋,直接去问。
“其实,我真是做了一百个,只不过,留下了一个,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是哪一位,你真就想不起来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紫俏醒悟过来,但,她却不能回答!
“是紫玉!吴王的小女儿,她司管翦秋纱花。紫俏,我那年送你的石头呢?那上面有紫色的瑕,你把它放到盒中空缺的地方,那石头就找到家了!”
“铃铃……铃铃……” 紫俏家中的电话,铃声大作。
紫俏刚拿起电话,就听韩风在说:“用手机跟谁聊天呢?还是热线?我和天朗都到你家了,你到哪里去了?你和远鹏就这么待客呀,不是说好了,请我和天朗吃饭的吗?不是说好了,你帮我把燕子找来吗?菜也没做,酒也没备,你这一天都干什么了?于紫俏,你再不给我过来,我韩风跟你绝交!”
为爱停留
叶远鹏把雷克萨斯送去大修了,换了辆深蓝色的沃尔沃,他把车开到紫俏家楼下,给她挂了电话。
“紫俏,多穿点,外面变天了!”叶远鹏把暖风调高。
紫俏开窗一试,可不是吗?北方的冬季说来就来,光“寒”还不够,还得是“严寒”!
她急忙翻箱倒柜,把过冬的衣物和靴子统统拿出来,紧身靴裤、娃娃绒衫,外加韩版羊绒短大衣,她全副武装走下楼去。
即使穿成这样,她还是感到那凉风嗖嗖的往身上钻,快速的走进车内,她又热起来了,她惊奇的说:“咦,温度开得太高了吧!你不是怕热吗?”
“热吗?我怎么觉得冷呢?” 叶远鹏一副不解的模样。
紫俏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叶大少还穿着单衣呢!
“还告诉我多穿,你却穿得这么薄,最起码得把毛衫穿上啊!” 紫俏有些生气。
“先去超市买菜,今晚咱们吃火锅,又快又省事儿,家里有几头饿狼等着呢!” 叶远鹏把车开到了超市门口。
超市有专门的火锅料理区,他俩很快购齐了各种菜品,正是购物高峰期,结账的队伍排起了长龙,急也没有办法,只能等。
“遭了!我还没接燕子呢!韩风他……”紫俏不敢再想。
“韩风早把燕子接到家里去了!……这几个兄弟,属我最笨!” 叶远鹏猜想着韩风的旖旎风光,百般滋味在心头。
其实,他并不知道,韩风也是在艰难跋涉中,遇到了一个不解风情的主儿,让擅于施展风情的浪子立马没了电,只能感慨英雄无用武之地。
超市的音响里传来郑源的歌——《为爱停留》,叶远鹏听着听着,眼圈就红了,他“腾”的抓住了紫俏的手,道:“连歌都在替我说情,我想说的都在里面,你听明白了吗?”
“什么歌?我没有听见啊!”紫俏站在收款机前刷卡付费,整理购物袋。
叶远鹏颓然道:“算了!”
紫俏和叶远鹏到家时,见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天朗居然翻出一袋凤宝小朋友的旺仔小馒头,总共就二十多粒,为了节省,他每吃一颗,都要做一次抛物落体运动,张嘴去接,一接一个准。
韩风和小燕已经饿得没了力气,一个趴在沙发上,一个趴在沙发下,无声无息。
紫俏从冰箱里把昨天未吃的生日蛋糕拿了出来,让大家先垫巴垫巴,自己则进了厨房,为火锅备料。
叶远鹏也跟进了厨房,帮紫俏忙活,天朗拄着门框挪揄:“没看出来呀,叶少还挺爱劳动的,曾经夸下海口的事儿都不算数了?”
“我夸什么海口了?少诽谤我!” 叶远鹏给天朗使个眼色。
天朗没看见一样,笑道:“也真是没夸什么,叶少,我很想知道,你那韦小宝的理想,什么时候泡的汤?”
叶远鹏“咣当”一声,把草鱼的鱼头给剁了下来,他家有个鸳鸯锅,这鱼用来做辣汤的底料。
“别扔,把鱼头留下,叶少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得改改了!” 天朗故意糗他。
转回头,天朗对一直不动声色的紫俏说:“实质性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用心才能看得清,叶远鹏再也不是原来的叶少了,做兄弟的最清楚!……在燕阳念书那会儿,我总想看清一个女孩儿的心,可是越看越糊涂,越糊涂就越干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儿,她也就离我越来越远,我这次是为她而来,正事儿只是借口,哥们之间,隔着多远也能沟通,只是这女人,真伤脑筋!”
“这次来,你想把她带回无锡吗?”紫俏问道。
“我就是想把自己留在燕阳,人家也不见得要!况且,也不现实。” 天朗不再往下说,转身走出厨房。
紫俏料理的鸳鸯锅实在是香:酸菜鱼锅,汁浓料厚,麻辣劲足,就是辣掉了舌头还想再多吃一口;鸡汤清锅,原汁原味,鲜香温润,把青绿色的蔬菜一涮,那叫个馋!
火锅升腾起热气,驱走了寒意,室内暖意融融,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谁都顾不得说话,筷子一齐伸向锅里,开吃!
这时候的嘴,只能用来享受美味,风卷残云一般。
“嘶……哈……咳咳,辣死我啦!”燕子被辣汤呛到了。
韩风赶紧给她递水,趁着燕子喝水的空挡,他瞄准了一块肥厚的鱼肉,刚小心翼翼的用筷子夹出,就睹到了燕子贪婪的眼神,随即,心领神会,依依不舍的把鱼肉送到燕子的盘中。
“就是给你夹的,我吃不吃都无所谓,你吃了,我高兴!” 他如壮士扼腕,大义凛然,却在心里嘟囔:你吃了,我馋了!
天朗看不上韩风的作秀,道:“燕子,这点小事儿算不得什么,别往心里去,要来就让他来点儿真格的!”
“对,来点儿只对燕燕做,不能对其他女人做的事儿!” 韩风一副色相,浮想联翩。
紫俏最恨韩风的轻浮,皱起了眉头。
燕子可不受这委屈,质问道:“真是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我倒要听听,你想做什么事儿,摆在桌面上说,如果你说不出来,或者说出不好听的来,我就跟你绝交!”
这下,天朗高兴坏了,他幸灾乐祸的看着韩风,等着看他的热闹。
今天,叶远鹏吃得少,话也少,他只闷着头喝酒。
韩风一眼就瞧见了叶远鹏的沮丧样,他心一横,牙一咬,心想:朋友是用来干什么的,朋友是用来出卖的!我总给你救场,今天,你也给我救救场吧!
他急中生智,道:“我想为你做的事儿,那可就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也数不过来,咱就拣个简单的说说吧!例如:我只给燕燕过生日,不给其他女人过生日,我的色相只给燕燕,不给其他的女人,任何女人不能亲,不能看,过两天,我就买个口罩带上!”
“切!你整天做手术,哪次没带口罩,别在那儿胡嘞嘞!” 天朗急得直瞪眼,示意韩风打住话题。
叶远鹏道:“天朗,这瓶酒没了,再开一瓶!”
天朗去取酒的功夫,燕子拍了拍韩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爱情顾问,你这话我爱听,如果我的男朋友给其他女人过生日,哼!”
“你怎么样?”韩风紧张兮兮的问。
燕子歹毒一笑,拉起长声,说道:“我嘛,……先把桌子掀翻,……再把蛋糕放在地上踩两脚,然后嘛,……就用带着奶油的小脚,把我的男朋友踹了!跟他说拜拜!”
韩风脸色惨白,小声说道:“明天,我一定会去买口罩的,不手术也带,不然,我的脸会被你毁容的!”
“来吧,喝酒!为你的精彩表白干一杯!” 叶远鹏对韩风说道,自顾自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为了缓解气氛,天朗劝道:“嫂子也喝点吧!”
“好,我也喝点,不过,以后,别叫我嫂子,叫我紫俏就好!” 紫俏举起了酒杯。
此时,外面天寒地冻,北风凛冽,黑色的夜幕下,轻盈的雪花飘飘洒洒,漫天飞舞。燕阳,迎来了2007年的第一场雪!
北方的冬天是雄阔的,像个男人,把深情植入土地,有了雪,他就有了神采,有了雪,就更让人想家,万家灯火几乎同时点亮,都在等候风雪中的夜归人。
送走了天朗、韩风和小燕,紫俏转身走进客厅,她的羊绒大衣放在矮脚沙发上,她俯身拿起了它,起身时,叶远鹏已在她近前,虽咫尺,却像是天涯。
“紫俏,上药酒了吗?”他问她,眼中布满了血丝。
“上了!”她撒谎。
“告诉我,你怎么抹的药,用什么手法?”从来都是他给她上药。
她搪塞:“我好了,不用再上了!”
叶远鹏苦涩的笑:“多好的理由!……连最后一个可以靠近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送我回去吧,外面的雪越来越厚!” 紫俏急切的说。
“我找不到冬衣,衣柜被你整理得齐齐整整,我不敢瞎翻,你帮我找出来吧,找出来后,我就送你回去!”叶远鹏一把夺下紫俏手里的大衣,把它扔向沙发,仇恨似的,扔出老远。
怪不得他穿得这样少!为什么总是要让我心疼,让我走也走得不安心!紫俏难过极了,被叶远鹏拉进了卧室。
他俩的衣物都在卧室的衣柜里,紫俏把它们分门别类的装在整理袋中,深蓝色的袋中装的都是叶远鹏的毛衫,最上面的一件,是她在入秋时给他买的,藕荷色的身庭上,绣了一只茎叶齐全的白荷。
“先穿这件吧,穿上了,你好送我。” 紫俏递给他。
这件毛衫,他从没上身试过,她想看他穿着好不好看。
他伸手去接,手心滚烫,他耍赖似的野蛮的困住了她,把她牢牢的搂入怀中,他把滚烫的脸也贴近了她,只说:“不走了!”毛衫掉在了地板上。
“远鹏!你发烧了,你怎么……” 紫俏感觉出他在发烧。
“你不走,我就好了!” 远鹏胡搅蛮缠。
“你放开我,我不走了,我给你拿药!” 她哄他吃药,哄他上床,给他盖好了被子。
他孩子气,却又固执的问:“紫俏,昨晚,你想我了吗?昨夜,你是在喊我,只是在喊我!昨夜,我心都碎了……”
叶远鹏沉沉的睡着了,他的烧退了下来,脑门上有汗,紫俏擦了又擦,看了又看。
她把灯关好,走出了他的家。
人别后,夜凉时,西风潇洒梦初回。谁念我,就单枕,敛双眉。
她不能不走,如果不走,就再也走不出去了!如果不走,她就只是他的鱼儿!
夜不算深,车也不难打,只是在风雪中,前行的速度比较慢,燕阳交通广播电台的主持人为开夜车的司机朋友接连不断的通报路况,温情的话语,舒缓的音乐驱赶了车内的寂寞。
司机认出了紫俏,热情的和紫俏攀谈着,打听他所喜欢的主持人。
紫俏做记者时,总能在新闻报道中与观众见面,在众多的男记者中,她如一朵铿锵玫瑰,赢得了市民的喜欢。到广告部以后,很多人都知道电视台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女策划,她每完成一个专题,一个广告,定会结交到新的朋友。
司机道:“我是个大老粗,但我就羡慕你们这些个文化人,不一样啊,你看那些为富不仁的,我还真就看不上!等明个,我就培养我女儿,哦,你念的是什么学校,难不难考?”
“不难考,不过,现在的学校都不保分配了,所以,还是尊重孩子的意愿,选一个她所喜欢的专业,只有喜欢,才能全身心的投入……” 紫俏说着说着就停住了。
收音机中传来郑源的歌——《为爱停留》,这是电台的主持人为司机放送的歌曲,也是在超市里叶远鹏让紫俏听的歌,当时,她说她没听见,其实,她听见了,她在骗他。
“hello 想着我吗?昨日夜里想到谁了,你的心依然平静吗?是否残留着那傍徨?hello 还爱我吗?昨日夜里心都碎了,你的心儿还有我吗?是否依然残留傍徨?……当我发现失去了温柔,只怕以后不能再拥有,倾刻只想牵着你的手,为爱停留”
踏雪寻梅
雪,下了一夜,清晨时,停住了。
“远鹏,你好点了吗?”紫俏给叶远鹏挂了个电话。
叶远鹏阴寒的话语传来:“我不敢不好,如果我半夜再发烧,也只能烧干了为止!”
“我知道你不会的,你身体一向很好,厨房里还有点鸡汤,你把它热热喝了吧,我想接凤宝拍专题,你同不同意?” 紫俏是尊重叶远鹏的。
“什么时候,她那么小,你把她累着了呢?” 叶远鹏边说边走下楼去,他看见厨房里果然有一小盒鸡汤,用香菇炖的,这是紫俏特意留给他的早餐。
紫俏道:“百姓医院的妇科和儿科各需要2分钟专题,我一直没有找到切入点,医院的广告一向死板,我总想让它人性化一些,想以凤宝和妈妈的对话形式展开。”
“哎,于大策划,你也太敢想了吧,就我女儿那舌头,她说的话,外人能听得懂吗?” 叶远鹏只要一提起女儿,心情就大好,嘴角挂起了笑意。
“没有几句话,其他的都是后期配音,听不清都没关系,要的就是孩子的天真无邪,今天就是一个契机,凤宝可以在雪地上堆雪人,指着雪人的肚子问妈妈:这里面有小宝宝吗?……” 紫俏讲解了剧情。
叶远鹏无奈的说:“其实,你早已经想好了,谁又能左右得了你?我不答应能行吗?这样吧,你先忙你的,孩子我来管,我先把手头的工作处理一下,就接女儿去医院,拍完几个镜头,我就带她走。那种地方,不能让孩子呆时间长。”
“你告诉谢宁,给凤宝穿红色的羽绒服,红靴子,红帽子,千万别忘了!”紫俏赶紧整理自己的文稿,她要提前上班。
就这样,紫俏工作组迎来了雪后的第一个拍摄任务——踏雪寻梅。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在演员——凤宝小朋友没来之前,拍摄了百姓医院的院内环境、仪器设备、手术镜头,叶远鹏把凤宝带过来的时候,紫俏正在产科病房里,组织医护人员拍摄一组巡诊镜头。
因为产科病房是男士免进的,韩风和叶远鹏都呆在外面,刘丹把凤宝领了进来,凤宝进入病房后就愣住了,瘪了瘪小嘴,想哭又没敢哭,紫俏赶紧迎了上去,把女儿抱了起来。
凤宝像个蚕宝宝似的,拱着小脑袋,使劲儿往紫俏掖窝下面钻,怎么哄也不出来,大伙就逗她:“这个小朋友,你只把脑袋藏起来了,那屁股怎么办呢?”
凤宝连忙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屁屁,可还是赖着不肯下地,小红靴子沾着雪,一点不剩,全都蹬到紫俏的大衣上。
“凤宝乖,你比一比,这里面谁好看呐,有没有你好看?” 紫俏哄她。
凤宝抬起了小脑瓜,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向周围的人扫描。
“小妈妈,他们都不好探(看),就我俩好探(看)。”凤宝从不谦虚,她凑近紫俏的耳边说话,感觉像是在对暗号,其实声音极大,连站在走廊外面的叶远鹏都听见了女儿的奶声奶气。
摄像师早已对准了镜头,打开了同期声,拍孩子非常费劲,必须得跟拍。
“那我呢,阿姨也喜欢凤宝,是阿姨带着凤宝找妈妈的呀!”刘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凤宝的小胖手,孩子的小手可真好看,白胖胖,滑嫩嫩。
凤宝端详了刘丹一会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声宣布:“你也好探(看),你像花盆一样好探(看)!”
花盆?有这么比喻的吗?大家伙一片哗然,哈哈大笑。
谢宁在早晨特意给凤宝画了个宝宝妆,刚才那么一折腾,全都花了,紫俏把女儿的小脸擦干净,只给她在额头上点了个圆圆的红点点。凤宝取着爹妈的优点长,根本不用化妆,水灵灵的,就像雪中的腊梅花。
熟悉环境后,凤宝不再认生,她走下地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像个小公主似的,来到了一个准妈妈的身边,她想摸摸孕妇的大肚子,却又回头看向紫俏,紫俏点了点头,凤宝才把小手轻轻的放了上去。
“这里面有弟弟吗?”孩子天生就对孕妇的肚子有感觉,不用去教,不过接下来的话,却让紫俏难堪极了。
凤宝一字一板,很骄傲的自夸:“猪猪臭说,小妈妈也能改(给)我生弟弟!”
凤宝的镜头一共有五个:摸肚子,看婴儿,亲妈妈,在儿科看病,雪地上堆雪人。
百姓医院的儿科病房就像个幼儿园,有花花绿绿的贴画,各式各样的玩具,液晶电视里还放着动画片,凤宝倒是没有害怕,只是非得让猪猪臭陪着她。
梧桐的事务多着呢,叶远鹏的电话不断,不过,他不放心把女儿交给紫俏,他怕紫俏光顾着工作,疏忽了孩子,他一边陪着女儿搭积木,一边接听电话,安排工作。
紫俏劝道:“远鹏,你刚刚才退烧,还是回去吧,不然,耽误了正事儿。”
“有什么事儿,能比女儿重要呢?我好了,你忙吧,不用管我。”叶远鹏还是有些不太舒服,脸色发白。
为了配合拍片,韩风早早的在外面堆起了三个雪人,雪爸爸、雪妈妈、雪孩子,并按照紫俏的要求,准备了道具:一条围巾,一支腊梅,一个苹果。
“凤宝,一会儿让笑天叔叔当你的爸爸,小澜阿姨做你的妈妈,你……”紫俏站在雪地上给凤宝说戏,话还没有说完,凤宝就跺着小脚反对起来,像个红色的拨浪鼓。
她一下子扑入叶远鹏的怀中,叫喊着:“我要猪猪臭,猪猪臭是爸爸!”
她把小脸贴到爸爸的脸上,示威似的看向众人。
“女儿,这是演戏,你听话,演完了,爸爸带你去吃肯德基,吃薯条和鸡米花。” 叶远鹏安抚着女儿。
他一直限制女儿吃肯德基的食品,所以用这招很灵的,果然,凤宝止住了赖皮,咧开小嘴笑了:“真弟(的)吗?”
“真的!”叶远鹏发现女儿的睫毛上有眼泪,他用略微粗糙的手指给她轻轻擦拭。
“小妈妈也去!”凤宝像个警察似的,对小妈妈严加看管。
紫俏心里酸酸的,冰雪中,叶远鹏的怀抱是温暖的,是爱,是家。她喜欢他抱着她,但,她更爱看凤宝在他怀中的幸福的笑脸。
“对,小妈妈也去!” 紫俏从叶远鹏的手中接过了凤宝。
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爸爸和妈妈分别由笑天和澜萱扮演。
一家三口在雪地上堆起雪人后,爸爸抱着凤宝走到雪人面前,由凤宝给雪爸爸戴上围巾,给雪妈妈插上腊梅花,再把大苹果送到雪孩子的嘴边。
皑皑的白雪中,腊梅的一缕寒香,隐隐飘散。
穿过千年的岁月,千百个传说都是在诉说一个主题:爱在家园。
拍片结束后,叶远鹏和紫俏带着凤宝来到了肯德基。
叶远鹏不爱吃这类食物,只喝了杯饮料,看着老婆和女儿吃。
“把菌汤喝了吧!”紫俏把汤勺递给叶远鹏。
叶远鹏笑道:“不喝,全是味精,哪有我老婆炖的鸡汤好喝!”
他顺手拿起肯德基的宣传画,指着一个字,问道:“这个字的正确发音是什么?我刚才点餐时,听很多人都把它读成了‘yun’。”
“正确的读音应该是‘sun’吮(sun)指原味鸡。” 紫俏解释道。
如果不谈原则上的事儿,他俩多好啊!
“吮指?不大好听,怎么起这名啊?” 叶远鹏感到无聊。
紫俏的话脱口而出:“那就避开这个字,点餐时,你只说‘要份原味鸡吧’!”
‘原味鸡吧’?
叶远鹏愣愣的看着紫俏,挪揄的笑起来,眼中闪动着色迷迷的春光,被刚喝进喉咙中的水,呛得七荤八素。
紫俏羞红了脸,也咯咯的笑起来,忙给叶远鹏拿纸巾擦嘴。
凤宝并不知道自己的猪猪臭和小妈妈为什么笑,不过,看着他俩笑,她也跟着起哄,厥起那沾满番茄酱的小嘴,她亲上了爸爸的脸。
“你谋害我,差点儿把我给呛死,你可就一个老公啊!”叶远鹏的话有所指。
紫俏借机向他坦白了想法:“远鹏,你的世界很精彩,只单说女人,你就可以拥有若水三千,而我,只是一滴,却不想与那三千混为一潭,我给你时间和空间,你可以选择,选三千,我祝福你,选一滴,那你就不能再有第二滴。你是座雪峰,我可以远远的欣赏你,可是每当我走进,你的光芒就会刺痛我的眼睛,所以,我也需要成长,我对高不可攀的事儿,从来都感兴趣!”
“好!只是时间不能太长,谢宁让我俩把龙宝和凤宝都接走,我也有此想法,只是不想再麻烦姑妈,如果雇保姆的话……”叶远鹏的话没说完,手机响了起来,肖慧云打来的,向他请示工作。
“叶总,电视台有个叫张泽的副主任前来洽谈工作,说是要开设一个楼市家居的栏目,前期投入需要一定的资金,让我们提供赞助,他承诺:要在首期推出梧桐的广告……”
叶远鹏听电话时,手机靠在紫俏那一侧,所以,紫俏听得八九不离十。她心想:张泽动得也太快了,连新闻评论部都打算承包这个栏目,怪不得张总提醒自己早做打算!
叶远鹏斩钉截铁的说:“我们是商家,做广告讲究的是利益,他的节目还没推出,我们拿什么去衡量?这市级台的节目良莠不齐,所以要慎重,你不用立刻回绝他,只告诉他,梧桐一期已经售楼完毕,二期还没上马,不着急做广告,让他先推出几家别的楼盘,我们看看再说!”
叶远鹏的话的确很有策略,也在情理之中,但这样一来,却也打消了紫俏的一个念头,既然自己想成长起来,就不能靠叶远鹏来支撑,那样否则岂不是在作秀?
紫俏不喜欢严谨刻板的新闻类节目,那么,只能参加竞标,不但要保住《小澜逛街》,还要拿下《楼市家居》,不过,如果她竞得《楼市家居》,她就要把它更名为《我爱我家》!
如果自己想在电视台发展,就必须迈出这一步!
快意恩仇
雪后第二天,是紫俏正式上班的日子。
在签到机按下指纹后,她兴冲冲的走入阔别已久的广告部。
“大家怎么都来得这样早,还是我迟到了?”紫俏发现同事们几乎都到了。
“傻子,我们在欢迎你归队啊!”张总从自己的办公室走了出来,他的调令已经下来,后天,就要去市广播电视局报到了。
也就是说,广告部即将迎来一次大换血,很多同事都已经物色好新的岗位,今天,不只是欢迎紫俏归队,而是,离别前的相聚!
曾经在风雨中扛起设备并肩前行,曾经在操作台前分工协作,曾经为了某个细节争执得面红耳赤,曾经荤的素的笑话不绝于耳,曾经举杯拼酒,斗文斗武,曾经为了各自的利益巧妙布局,曾经帮助过你,也曾经伤过他,但这一切,已成为过去,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紫俏是最控制不住眼泪的人,她只说:“谢谢大家!”那眼泪就滴落下来,滴落到绽放着的鲜花上。
鲜花是紫俏的,都摆在她的办公桌前。
“人还没到,花就到了,是不是想眼谁呀?……那最小的一束是我们张总代表大家送的,可那两个豪华的花篮却都签着男人的名字,跟我们坦白吧,又是哪两个追求者,这叶远鹏的劲敌还真不少!”高美西这一笑闹,驱走了离别的伤感,办公室的气氛活跃起来。
广告部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得鲜花者必要把花分给大家,人手一份。所以,每人的桌上都有花瓶,就是为无数次的分花而准备的。
紫俏像个卖花姑娘似的,分送鲜花,她笑呵呵的说:“什么劲敌呀,那两个男人都是我亲戚,李宁是我的弟弟,贾儒是我的舅舅,他们逗着玩的!”
分花完毕,紫俏先跟李宁通了电话。原来,这几天下雪,交通不便,李宁的花圃已经不向市内送花了,所有的花店都自己去取花,这花是李宁委托电视台附近的一家花店老板捎带过来的,就是为了祝贺姐姐的康复!
刚放下电话,张总就招呼紫俏到他办公室去一趟,紫俏知道:这是让她填表。
电视台定于下星期一上午9:00召开竞标大会,为了挑起广告价格,增加经济收入,台领导班子打出旗号:招募能者,破格任用!
符合一定标准的职工都可填表报名,条件是:上打租,就是在栏目开播前,还没有收益的情况下,向台里预付款项,如果没有达到这一要求,其他免谈。而且还限定了交款日期。
即使如此,预备参加竞标的职工也是大有人在,其中,张泽和紫俏最有实力。
这样一来:竞标者也陷入了尴尬的局势,不争,就意味着失去,争,只要互相一掐,价格立马仰起,最终,争得栏目的制片人,必须在一年之内完成巨额的任务数。
这是一个难题,举步维艰!
紫俏半天也没有动,只坐在办公桌前愣神。
张总真是等不得了,他走过去提醒:“晚间五点下班前,报名就截止!”
“让我再想一想,四点前填表也不迟,我不想做没把握的事儿!” 紫俏计划要做两件事儿,在四点之前见分晓。
她走到楼下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贾儒挂了电话,很久,贾儒才接听电话。
“贾儒,我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和你探讨!”紫俏很严肃。
“我知道,如果没有事儿,你是不会找我的!”贾儒酸巴巴的。
“事情有些复杂,我们见面再谈?” 紫俏没心跟他闲扯。
“我还真想见见你,看看几个月不见,我的外甥女是不是长漂亮了。不过,我昨晚喝高了,还没有起床,想起也起不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家里来,我告诉你住址,顺便给我带点早餐。” 贾儒漫不经心的说。
紫俏皱起了眉头,道:“这件事儿对你是有益处的,你要再这样没个正行,我就不谈了!”
“我没个正行?你那个叶远鹏有正行吗?如果他堂堂正正,你怎么会回家?别惊讶,你和他的事儿,在梧桐高层之间传得沸沸扬扬,而且传得五花八门,众说纷纭,他们都在猜测:到底谁才是梧桐山庄的正当香主,谁才是叶家的大少奶奶,我想,甄家也在蠢蠢欲动,好借机送贝儿当个皇妃什么的,也不枉和叶家合作一场!” 贾儒的话锋利如剑,剑剑指向要害。
紫俏嗤笑道:“如果他们成功了,不正说明我回来是正确的吗?世上的事儿,唯独感情是不能争的,我只是等。”
“我也在等!我在等你……给我送饭!” 贾儒嗓音暗哑,带着酒后的疲倦。
紫俏立刻回绝,道:“我给你叫外卖,让粥店送餐。……贾儒,我们长话短说吧,我要竞标楼市家居的栏目,这栏目很适合你,有你施展才华的空间。我想把贾儒工作室搬到荧屏上,成为房地产商和消费者之间的桥梁和纽带,用敏锐的视角,独到的见解,挖掘建筑的内涵,将栏目做活,做大,从而打造一个全新的《我爱我家》,这是一个契机,如果你相信我,就跟我合作吧!”
“叶远鹏呢?你不找他合作吗?”
“我暂时不想找他合作,现在找他等于求他,燕阳的房地产商不只他一家,我的节目如果只为一家服务,就进入了死胡同。等节目炒火后,他自然会主动找我们。”
“好!我相信于紫俏的能力,我们就此合作!等我酒醒了,我去找你,商量具体的事项,放心好了,我这边没问题!”
紫俏挂断电话,长出一口气,第一件事儿解决了!
这时,方闻笛从大门口走了进来,离老远就对紫俏喊道:“师傅,我回来了!”
“再也不走了?答应了婚事儿?” 紫俏拉着她的手,向广告部走去。
方闻笛得意的说:“我老爸让我先到台里报到上班,婚事儿嘛,倒是可以暂缓,我跟他说了,既然我不想这么早就结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最起码,恋爱的时候,男朋友不好,我可以同他分手,结了婚,万一处不好,再离婚可就麻烦了!我爸一听,哈哈,吓坏了,再也不逼我了,呵呵……”
“方部长真可怜” 紫俏一想到市委宣传部的方部长被女儿制成这样,也好笑起来。
下午三点,紫俏到张总的办公室填写了报表,并提出邀请:今晚,在凤凰楼,紫俏要为张总践行。
“那就喝点?” 张总笑了,话锋一转,他道:“你有没有邀请张泽?”
“邀请了,他也答应下来!师傅就是师傅,算准我会走这一步!” 紫俏扬眉淡笑,落子无声。
酒宴设在凤凰楼的瑶池仙阁,紫俏一共邀请了8个人:张总,张泽,方闻笛,高美西,灯光师李嵩,摄像师老刘,主持人笑天和澜萱。
张总首先开杯,大家将开杯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张总开门见山的说道:“谢谢我徒弟的酒,感谢大家的盛情,我经营广告这么些年,也该歇歇了,广告,永远需要创新,能看到新人倍出,我感到欣慰,天下的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不管怎样,有酒在,这情谊就在。今天来的各位都是我的战友,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的离去就散开了,这广告部还有大好的前景!紫俏,把你的见解说一说,大家可都在等着你!”
紫俏站起身,为大家斟满了酒,举杯说道:“申请表,我已经填好,竞标的栏目是《小澜逛街》和《楼市家居》,我不想把弓拉得太满,只想说:如果竞标成功,紫俏工作组就不会解散,我邀请大家,和我一起走下去。”
听到这话,紫俏工作组的成员心里头都有了底,紫俏做事向来稳重,她既然如此说,就是成竹在胸,势在必得。
而此时的方闻笛也暗暗确定了自己的去向。
应该说,紫俏的第一杯酒叫做“招兵买马”!
“张泽,这杯酒,我单敬你,敬意都在酒中!今天,我们的喝酒地儿叫做瑶池仙阁,是孙悟空大闹天空的地方,别看我是个女人,但,他可是我的偶像,他最难得的不是火眼金睛,也不是威风八面,而是能够收敛心性,与师弟同心同德,保着唐僧西天取经,功德圆满!”
“紫俏,以前,我总琢磨,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能写出来那么大气的文稿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因为你的豪气和胆识,张泽愿意当你的师兄!”
紫俏与张泽已经达成了协议,竞标会上,紫俏竞标,张泽掩护,不争不抢,用合理的价格共同拿下两个栏目。这是紫俏办成的第二件事儿。
红楼的酒饮的是香艳旖旎;
三国的酒饮的是雄才伟略;
梁山好汉们喝酒就冲着侠肝义胆;
孙大圣的那一壶美酒叫做惟我独尊;
但最难得的酒是:携手并肩,快意恩仇!
酒喝得很尽兴,紫俏只是微微有些醉意,但却更显得明艳动人。
她叫来服务员结账,服务员非常有礼貌的解释道:“甄经理有吩咐,这桌的酒水全部免费。”
方闻笛对着紫俏皱眉摇头。
紫俏明白方闻笛的意思:甄贝儿在显示自己的权利,还有很多微妙的含义。
但是,于紫俏在叶家的酒楼吃饭,用不着贝儿来送人情,或许是叶远鹏的吩咐?紫俏想弄清楚。
紫俏给叶远鹏拨了电话,叶远鹏在家中,鼻音很重,感冒还没有好。
“远鹏,我在凤凰楼请客呢,贝儿要给我免单,你知道吗?这样做好吗?”
“哦?我不知道,如果知道,我说什么也要去的,总比自己在家冷锅冰灶的强,你把帐结了吧,划我的信用卡,或者记在我的帐上,我告诉贝儿一声……”
紫俏本想自己付账的,叶远鹏给她的信用卡,她很少使用,一来,自己的工资够用,二来,她不想在钱财上依附于他。不过今天,她还真就想用它。
等待结账的时候,紫俏和方闻笛去了趟洗手间。
里面有两位保洁员正站在洗手池前说话,其中一位一边拧鼻涕,一边骂骂咧咧。
“没一个好东西,还要开除我!”
“我说错什么了,他媳妇本来就跑回娘家了吗?”
“我不传,早晚有人知道。”
另一位劝道:“你可别再说了,再说,把我也给牵连进去,甄总就要被调离了,都是你害的。”
紫俏认出来:哭泣着的保洁员是甄嫂。
也只有那些无聊的人,才做那些无聊的事儿,时间对于他们的价值就是扯老婆舌!
酒店外,开来一辆深蓝色的沃尔沃,那是叶远鹏的车。
他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前,等待着紫俏出现。
一晌贪欢
洗手间开着窗户,凉风一吹,紫俏感觉自己有些发飘,她快速的走了出去,想把甄嫂的话抛到脑后,可越是这样,就越觉心烦:本来是夫妻之间的事儿,现在,连保洁员都知道!会有多少人在看笑话,是笑话叶远鹏的移情别恋,还是笑话自己的跌落尘埃?
收款处在一楼大厅,紫俏打算取回信用卡,早早离开。
刚走到一楼楼梯的缓步台,紫俏就看见叶远鹏从外面走了进来,服务员一看到老总来了,纷纷行礼问好,贝儿穿着标准的职业套装,站在一楼大厅里,她巧笑顾盼,快步迎上前去,有几个识趣的员工赶紧避到一旁,并偷偷瞄向紫俏这一边,而叶远鹏也循着紫俏的身影,向楼梯缓步台上观望。
紫俏没有来的一阵烦躁和心慌。
缓步台下还有十多级台阶,她迈步向下,脚底一滑,就势“跌坐”在楼梯上,姿势还非常优美:娇柔、妩媚、妖娆。其实,她本可以站稳的!
叶远鹏吓坏了,惊出了一身汗,据说,那感冒也是就此好起来的!
他疾步冲了上去,伸臂将紫俏抱入怀中,紧张,疼惜,再也顾不得维持已久的叶大少的形象。
软香温玉的她,将威风凛凛的他融化成一池春水。
据说:叶氏员工还是首次发现这一景观,至于景观的发展趋势,还在继续观察探索之中。
沃尔沃车内,紫俏绷着小脸一言不发,叶远鹏无奈道:“要笑就笑出来吧,我就是再傻,这么半天也反应过来了,你啊,真能作祸!”
紫俏转过头,对他凝望,灿然一笑间,眼窝里却涌满了泪!
那么迅速的,汹涌的泪,纷纷洒落,宣告着——软弱。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想硬撑下去,笑到最后,却在他的看穿下,委屈难熬,心酸难耐。
那泪影的浮光刺痛了他,他惊慌失措,道:“别傻,我喜欢你这样,像个精灵,活灵活现的,没有人能够代替你,永远不会有!鱼儿,你好久都没有让我亲近了……”
他吻她,也只能是吻她,而这一吻也是来之不易的,她唇上有胭脂,唇内有酒香,他一点一点的舔嗜,狠命的吮吸。
她迎合他的吻,环住他的脖颈,闻他的气息,她想他!
我恨你,我忆你,你争知?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周末,凤宝正式回家了,回到紫俏的家,随她一起回来的还有龙宝小朋友,谢宁经过叶萍暗地里的思想教育,终于放权,把孩子交给了紫俏。目的只有一个:带着孩子早点出嫁吧!
叶远鹏的感冒全好了,精神抖擞,眉飞色舞。
紫俏整理衣物和玩具时,他就哄着孩子睡午觉。
“这个屋子真小!凤宝,你的火车轨道是搭不成了,也不能和龙宝爬楼梯,什么都玩不了!” 叶远鹏挑动群众斗群众。
果然,凤宝大喊大叫:“介(这)一点儿都不好,我要去大大的家!”
大大的家就是叶远鹏的家。
“小点声,龙宝都睡着了,你赶紧闭上眼睛和他比赛。” 紫俏哄骗女儿,又随口小声嘟囔:“那要看你爸爸的表现如何!”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两个孩子舒舒服服睡在大床上,紫俏给孩子轻轻掖好被子,转身对叶远鹏说:“我也累了,想睡觉,你是回家?还是到沙发上眯一会儿?”
“我不喜欢沙发上,我跟你们挤。”说着,叶远鹏就歪躺在孩子们的脚底下。
紫俏瞪他,道:“随便你,我就不信,对着三双脚丫子还能好受!”
那床,根本不够四个人并排睡,紫俏犟不过他,只好搂着孩子,把脚丫子伸给了叶远鹏。
叶远鹏根本就不是睡觉,他摸摸索索,先用小手指在紫俏的脚丫上挠痒痒,接着把手伸进了紫俏的睡裤里,最后更是得寸进尺,居然欺到紫俏的身上来。
他又吻她了,辗转反侧。
“放开我吧,吵醒了孩子!”
“弱水三千,我只要你这一滴,现在就要,别让我渴死……”
他解开她的衣扣,紫俏欲迎还拒,矛盾之间,一扭身子,叶远鹏就掉到了地板上,只听见“咕咚”一声,再也没有了动静。
“远鹏,你不要紧吧?”紫俏小声唤他,他不应答。
她知道他在骗她,就趴在床沿上,一手去捏他的鼻子,一手去捂他的嘴,道:“看你还装不装!”
“啊……”她被他拽下床来,惊叫声被他封在嘴中。
还好,没有吵醒孩子们。
地板太硬,太凉,他把她放到自己的身上,他褪去她的睡衣,却又舍不得这雪白的身子受寒,他重新裹住了她,道:“我们到沙发上,来,老公抱!”
“刚刚,你还说不喜欢沙发?”她故意为难他。
“喜欢,你在哪,我就喜欢哪里!”他又开始花言巧语。
玫红色的沙发散发着情欲的味道,她仰躺在沙发上,静等着他为她除去最后的遮掩,她从来没有这样过,总是有些抗拒,更不愿将自己完完全全的展示给他看,今天,她有些反常。
叶远鹏半跪在沙发前,吻遍她的全身,他柔声道:“俏,你这样真好,我都有点不敢相信,我想你!”
她生病过后,他就一直忍耐着,病好后,她却回了娘家,他真是想她了。
她也想他,如汪洋的水,主动的,把自己给了他。
如果知道这是一晌贪欢,倒不如没有,徒增烦恼。
周一上午,紫俏在竞标会上顺利拿下两个栏目,至此,她成为广告部的四位制片人之一。
下午,她如约来到贾儒的家,贾儒的家是他在燕阳的临时住所,分为上下两层,楼上就是贾儒工作室。
他们在工作室里研究了一下午,主要是片头和片花的设定,贾儒是制作3D的高手,可以协助紫俏进行栏目包装。
“真是累死我老人家了,外甥女,给点饭吃不行吗?” 贾儒再也进行不下去了,他接到紫俏的策划方案后,就一直工作在电脑前,整整一天。
贾儒是个单身,为了避嫌,紫俏不想长时间呆在他的家里。她笑道:“真是把你老人家给累坏了,如果这片头和片花拿到沈阳的广告公司去做,得花不少钱,还不见得满意。……不如,我请你吃饭吧,去欧罗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于紫俏,我今天不砸你个金光灿烂,我就不姓贾!”贾儒随着紫俏走出家门。
北方的冬季,西餐生意不太好做,欧罗巴内,冷冷清清,那用棕榈树叶屏蔽的宝座,也就归紫俏和贾儒所有了。
以前,紫俏曾赞过这里的美妙:窗外,笑看红尘,窗内,静品安逸。
如今,不到一年的光景,她很少再开怀大笑,也失去悠哉惬意,窗外窗内景致依然,心境却不再依然。
“他怎么一个人来吃饭?”紫俏望着窗外,居然看见肖遥独自一人从远处走来,带着满身的阴翳,走上欧罗巴。
贾儒仿佛洞悉一切,道:“肖遥?哼,……叶远婷如果想随便玩玩还可以,别来真格的,据我估计,那么一个富家女,应该不会来真的,再说了,她的前任老公比肖遥强出百倍,也就是解心焦而已。各行都有各行的规矩,肖遥入了那个行道,身家性命都在老板手上,他要想好,骗点大姑娘、小媳妇的钱,能保个平安,如果谈感情,就是自讨苦吃!”
“远婷是来真的!她为他开了店,我帮他们打了掩护,还,还认他当弟弟,他是被逼的,老板怎样才能放过他?” 紫俏不安起来。
贾儒淡然道:“放过他?那得叶远鹏认了他当妹夫!这个社会,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以为有爱就有一切,那是童话!看见外面那辆红跑了吗?”
欧罗巴的隔壁是一家新开业的皮草店,店外停着一辆红色跑车,车号是51777。
紫俏看了一眼,说道:“这车好像是红莲的!”
“当然是红莲的,而且是叶远鹏送的,他有没有说要送你一台?叶远鹏交际很广,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贾儒坦白而笃定。
“礼尚往来而已!” 紫俏不愿意听贾儒的胡扯,转移话题,道:“肖遥怎么半天没有上来?”
话音刚落,却走上来两个地痞,径直朝紫俏这边走来,并堵住了宝座的入口。
“妈的,这X地方还能有这么爽的妞!”
在棕榈树叶的遮掩下,这里的危险,外面根本看不见。
两个地痞,一胖一瘦,胖子脸上有道很长的伤疤,像是刀伤。
“这么爽的妞,光吃饭多没意思,干点别的吧!”胖子一屁股坐到紫俏身边的座位上,伸手去抓紫俏的胸。
紫俏“嗷”的尖叫起来,那声音像充足了高压电似的,倒挺恐怖。
这是漂亮妞发出来的动静?胖子一愣。
在他愣神间,紫俏举起了铁板烧黑胡椒牛排,照着胖子的刀疤脸就扣了过去,那胖子的双手正触到紫俏的胸上,躲闪不及,和热辣辣的牛排邂逅了一下,当铁板和牛排“咣当”落地之时,他的刀疤脸就以新的形象闪亮登场:浇汁儿猪头。
可怜!一看这个地痞就是个新手,还得说他火候不够,太嫩,没参加过几回实战演练。
那一边,贾儒却被制住,瘦子将西餐刀叉抵在贾儒的脖子上。
贾儒喊了句:“快跑!”即被随后进来的地痞甩了个大耳光。
紫俏刚跑到宝座的入口处,就让胖子像拎小鸡似的给拎了回来,并按到座位上。
“你们想干什么,知晓叶远鹏的话,就不要为难我们!” 紫俏想起贾儒说过的话,既然叶远鹏通黑道,那就赶紧报上他的名号。
贾儒叹道:“他们如果知道叶远鹏,还能如此吗?”
“叶远鹏,我们不认识,我们就只认英姐,你不用废话了!”胖子冷笑道。
这时,外间有女人的说话声:“诸位,我有点恩怨要处理,识趣的就给我走开,老实点,如果报警什么的,别怪老娘我不客气。”
“英姐,你不用如此,我跟你走就得了,放了他们!”肖遥的声音也从外面传来。
“怎样才能表达你的诚意?”英姐说着走进了棕榈间,斜睨紫俏,恨不能把紫俏活吞了。
原来,英姐就是金女,她对紫俏怀恨已久,上次,在简爱发廊,她想抽紫俏的耳光,却被红莲拦下了。
今天,她带着打手在欧罗巴等候肖遥,正好看见紫俏走上楼去,所以,才有此举动,她不想轻饶了紫俏。
肖遥紧跟着进来,一把将英姐搂入怀中,拥吻起来,英姐咯咯的笑出了声,道:“才知道乖,早这样,我就不费那么大的力气了!”
“放了他们,我们去‘莺歌燕舞’,你想如何,我都……”肖遥的话说了半截,他看向楼梯处,楼梯处走上来一个人——叶远婷!
肖遥咬了咬牙,将话说完:“我都陪你!”
“肖遥,你真是令我失望!我本不想跟踪你,但你实在令我疑心,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叶远婷面对这一幕,顷刻间就崩溃了,她看不清肖遥,也看不清她自己,她只想把肖遥的面具撕得粉碎,再化作灰,灰飞湮灭!
肖遥桀骜不驯的眼神凌厉起来,他放开英姐,嘲讽的笑道:“你是富家大小姐,而我只不过是一条狗,你喜欢了,把我当宠物,不喜欢了,就叫做失望!没有关系,我们之间没有亏欠,店是你开的,我知道,我只凭手艺赚了我应得的血汗钱,对你,我无愧,你走吧,赶紧走!”
英姐到现在才弄明白:到底谁才是她的情敌,到底是谁迷惑了肖遥,是谁断了她的财路。
紫俏的大衣兜里有手机,趁着地痞们溜号,望向叶远婷的时候,她悄悄按下了快捷键。
惊魂叠影
午夜,公安局扫黄打非办公室灯火通明,据报道,在副支队长徐波的带领下,刑警们制止了一起蓄谋行凶案,连带查封了一家卖淫窝点——“莺歌燕舞”,并搜出五百颗摇头丸,案件还在进一步审理中。
(一)红调
紫俏按下的快捷键是0,是徐波的电话,半年前,紫俏在酒店遭遇红莲和几个社会人时(见第15章),是徐波替她解的围,徐波怕她再有麻烦,特意让她将自己的手机号设成了快捷键,没想到真就派上了用场。
“还笑,喝小老婆尿啦?从出警回来就这样,你还有完没完?……给我让点地方,煮袋儿方便面,哎,你吃不,今天,咱几个别想睡了,那个叫英姐的嘴硬着呐!”一个女警刚做完一部分笔录,到值班室休息。
“你说,咱徐队的女朋友可真逗,我一想起出警时的情形就忍不住想笑。”年轻的小警察长得浓眉大眼,再穿上警察的制服,英气勃勃。
女警往电磁锅里磕入一个鸡蛋,随即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别瞎说,那个于紫俏是咱们董大队长(高美西老公)的小姨子,和徐队相过亲,没几天就黄了,别瞎造谣,小心徐队掀你的皮。”
“怪可惜的,这么个侠女,做个警嫂多好!”小警察一脸惋惜,又回味起侠女的风采——
漆黑的夜色中,欧罗巴的格调是昏黄的,朦胧中透着一股子幽深。
在万籁俱寂的时候,从欧罗巴的小脚门里冲出来一位红衣女子——于紫俏,追赶她的是那个胖子地痞。
紫俏边叫边跑,声音都走了调,人还没跑出来,凄惨的声音已经发送出去了,她跑到门口,急中生智,回身就将欧罗巴向外开着的铁门使劲儿的向里推去,当时,那胖子正好跑到门口,没防备紫俏还会转身回来,没想到漂亮妞还会这样勇猛,结果,他被卡在铁门和门框之间!
他的半边身子在里,半边身子在外,脑袋伸了出来,脖子掐在缝隙中,他“嗷嗷”的叫,紫俏也“呀呀”的喊,他不断用露在门外的那只手去划拉紫俏,紫俏就扭腰摆胯,来回躲避。
因为精神过度紧张,徐波赶来后,紫俏都不肯撒手,拼命推着门叫喊着:“快,快,帮我挤他!”
至此,紫俏又得了一个称谓“侠女”!
(二)灰调
紫俏和贾儒在公安局报案,复述案情的时候,警察带着肖遥到医院处理了伤口,在手腕处缝了7针,这一刀,是替叶远婷挨的,因为情况危及,他只能用手去挡。
叶远婷一直跟在肖遥身边,想对肖遥说些什么,但肖遥不给她机会,沉默,一直沉默。
缝针后,肖遥又被带回公安局,因为,英姐栽赃给他,用证据表明:他参与了摇头丸的贩卖!
进入审讯室的那一刻,叶远婷抓住了肖遥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放开!我跟你说,放开!”肖遥阴翳决绝。
“我收回我的话,我没有看不起你,肖遥,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叶远婷既愧疚又不舍。
“这跟你无关,回家,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大小姐去吧,别再轻信别人,很容易上当的!睡一觉醒来,我就会把你忘记,所以,你没必要记得我!” 肖遥用那只受伤的手去掰叶远婷的手指,从伤口涌出的血浸透了纱布。
叶远婷吓坏了,赶紧放开他,看着他桀骜的背影,她泪流满面。
徐波对紫俏悄声说道:“肖遥有些麻烦,很可能被当成替罪羊,我不想发生这种事儿,但……不能超越职权范围,希望你能明白,早做打算。”
“我懂了,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在贾儒和肖遥的保护下,紫俏虽然没有受伤,但灰头土脸的,样子十分狼狈。
叶远婷听到他们的谈话后,很冲动的拿出了手机,贾儒阻拦道:“现在不是时候,回家想好了怎样跟你哥说,再去求他,否则,会起反作用的!”
(三)蓝调
斜对着公安局的胡同里停着一辆蓝调的沃尔沃,叶远鹏坐于车内,他已经掌握了很多情况,所以,他不想进去见他们。
一个,是他只取一瓢饮的媳妇,一个,是他宠爱呵护的妹妹,一个,是他引以为傲的朋友,他们瞒着他都干了些什么?有一件,他已经知晓,有一件,他已经怀疑。
“通知得这么晚,你还敢跟我邀功,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儿,你就等于报丧!得了,你不用解释,你是清理门户也好,铲除仇家也好,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叶远鹏接听红莲的电话,狠辣暴虐,他很久没有这样发脾气了。
红莲道:“在这件事儿上,远婷和紫俏也有责任,到底是行有行规,只不过,我没想到英子能做出这种没分寸的事儿,更没想到你媳妇倒有本事,把徐波给调来了,这回,英子算栽了,也活该,这两年,她越发的嚣张,……远鹏,那个准妹夫,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没有妹夫!”叶远鹏挂断电话,启动沃尔沃。
公安局门前,贾儒带着紫俏和远婷走了出来,并将她们一一送回家去。
当贾儒走出‘魁星’高层小区时,一辆蓝调沃尔沃开到了他的身边。
贾儒猜测叶远鹏会来找他,但,没想到如此快,该说的,再也无法隐瞒。
(四)黑调
“远婷,跟你哥说了吗?”第二天上午,紫俏跟叶远婷通电话,商量为肖遥求情的事儿。
叶远婷声音很低,嗓子暗哑:“他让我死了这份心,把我赶出了他的办公室。紫俏,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他办公桌上有你的照片,刚才……摔碎了,我想,我是连累你了!”
“不会有事的,我哄哄他就行了,你别着急,我给他打电话,我跟他说!”紫俏相当自信,她觉得,只要她一开口,叶远鹏即会答应去救肖遥。
她拨打叶远鹏的手机,手机关机,她往办公室打,秘书说:“叶总不在!”
中午,紫俏如坐针毡,不能再等了,再等,肖遥就完蛋了!
她打车去了梧桐,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外,秘书拦住了她,道:“叶总在开会,不见客。”
紫俏问过叶远婷:今天,根本没有会议。她绕过秘书,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阳光轻洒,茉莉花开了,朵朵的洁白,吐露芬芳,叶远鹏坐在办公桌前,盯视走进门来的紫俏,目光如炬,在阳光斑驳的暗影中,他清冷,傲然,如千年不化的雪山。
地上,有一堆玻璃碎片,紫俏的照片在碎片中孤零零的躺着,浸湿了水,已经变了形!
紫俏很镇定,她想:不过就是帮着远婷隐瞒了恋情,至于这样吗?好吧,既然是我犯了错,就先道歉吧。
她走到他的身边,憨憨的笑,轻柔的说:“别生气,我知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错在哪里了?说说看!”叶远鹏也笑了,眼内却是暗流涌动。
紫俏喏喏说道:“我,不该……不该隐瞒远婷的恋情,可是,不瞒着,我于心不忍,远鹏,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成全他们吧,我了解肖遥,他并不坏。”
“你当然了解,他是你的干弟弟吗?”叶远鹏腾的站了起来,讽刺道:“为了这个所谓的简爱发廊的老板,你的干弟弟,你还真是慷慨,就如当年你为了你的舅舅委身于我一样,为了他们,你可以出卖你自己,也不惜出卖我!”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紫俏急了,去拉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她的手却是温热的,她企图把他捂热。
他仿佛被烫一般,甩开了她的手,把她甩得一趔趄,玻璃的碎片就在她脚下,她差点摔倒,他伸手想去扶她,那手却停在了半空中,他眼里有不舍,也有绝然,矛盾之间,他手攥成拳,缓缓的放下,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宣判她的罪行:“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可是,半年前,你却毁了一门婚,远婷明明想着复婚,你却找来个弟弟迷惑她,你目的何在?我真是低估了你!我总觉得你对衾瓷不能忘情,却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跟着我,当我是药吗?忘情的药?不过,现在我懂了,我不只是药,还是权谋,二期的图纸已经按你的意图设计好了,接下来,你准备怎样做?你看你,多有能力,危险时能调动刑侦支队长,两句话就能让贾儒违背原则,你这种女人,真是货真价实的倾国倾城,我叶远鹏要不起,也要不得!”
紫俏直到现在才如梦初醒,她呆呆怔怔,听到他的诋毁,却百口莫辩!
这就是他对她的理解?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女人,以色惑人!
这就是万劫不复吗?可为什么没有感到痛?原来,心已不在!
“对不起,蓝图的事儿,我不该欺瞒你,我正式向你道歉,幸好,你没有采用!” 紫俏弯腰捡起了自己的照片,用纸巾将它擦干。
叶远鹏凝视着她手中的照片,说道:“蓝图,我是不会采用的,因为它有瑕疵,就像一道珍馐落上了苍蝇!因为你,贾儒破坏了自己的思路,在这幅图上留下了败笔,我会让他改过来的,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将这几年他在建筑界赢得的声望给毁了!”
紫俏哑口无言,自嘲的笑了,这样倒好,他的利刃可以斩断她的情丝!
“不打扰你了,肖遥的事儿,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别让远婷恨你!”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冲了过去,下意识的想拽住她的手臂,却在犹豫迟疑的一刹那,扯住了她手里的照片。
“照片是我的,放下它,我的东西不会让任何人拿走!”他狠绝的眼眸充满了血丝,红得骇人。
她没放手,他用力拽,“哗”的一声,照片撕为两半!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贝儿手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来给叶远鹏送午餐。
叶远鹏笑道:“怎么就两份?紫俏是客人,来一趟不容易,再给客人加一份吧,不能饿着肚子走,传出去,要笑话我们不会待客的。”
“不用了,你们吃吧,我还有事儿!” 紫俏逃似的,快速离开了。
雪绒花语
“这风刮的,漫天灰尘,紫俏最讨厌冬天里的北风!”他不禁担心她的头发。
“叶远鹏,如果你再去想她,你就不是个男人!”他清冷的脸如雕像一般,眉骨上有伤,青紫了一片。
“他妈的爱情?多可笑!远不如这些建筑,虽冰冷,却真实!”他在窗前已经站了好久,想了很多,却纠结在一起,凌乱不堪。
叶远鹏的办公室狼藉一片,似乎刚刚发生了一起斗殴事件,秘书们想进去打扫,又怕惹祸上身,只好躲在门外听动静,时刻准备着,准备接听老总惊天霹雳的一声吼,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召唤。就这样无声无息,更令人恐慌。
北风过后,雪落了下来,缓缓的,轻轻浅浅,无声无息,封住了天地之间的尘埃,封住了梧桐,封住了牧童牛背的奇阔,封住了紫鱼台的婉约……
有人说,雪绒花的花语是:冰封的爱,冰封容易破碎的爱,待到春天来临,将开出紫色的扶子花!
“不行,这个地方音乐衔接得不自然,你把两个轨道的声音打个交叉,音量各减弱一半……” 从梧桐回来,紫俏一直呆在制作间里,指导方闻笛剪片。
“俏姐,录像带里还有姐夫的镜头呢,拷贝到你的文件库里吧!”笑天提醒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紫俏的胃有些难受,一直用小热水袋顶在心口的地方,她努力的舒展开颦眉,洒脱一笑,道:“不用留,抹掉算了,硬盘空间不够!”
“是呀,天天见面,看都看烦了,偏偏连中午的时间都不放过,害得我一个人去食堂!哎,师傅,你中午不在食堂吃饭太可惜了,红烧肉,小鸡炖蘑菇,还有张阿姨的大米面发糕,香透了!” 方闻笛工作时总爱溜号,这百姓医院的专题片在她手里耽搁了好几天。
紫俏最不能容忍工作上的拖拉,她嗔道:“还不快点干活,亏得韩风含糊,换作别的客户早催了,百姓医院的广告费已经到帐,片子却没有推出去,这样做,有失信誉。”
方闻笛笑嘻嘻的耍贫嘴:“像韩三那样傻的还有几个?现在做生意,哪个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叫做交易,赶明个有空,我还真得给他上一课……”
“上什么课?……小笛子,别臭美,哪天我就给你拉进解剖室里上课,到时候,让你连哭都不会!”轻扬明快的声音从制作间的门口传来。
那是一张爱神的脸,魅惑却又纯真,如夏季的清晨,蔷薇园中亮闪闪的露。
“韩风!”
“韩三哥哥!”
“韩院长!”
韩风得意的笑道:“我的头衔还真多呢!单单紫俏叫得最不亲切,你就叫我一声哥哥,又不能把我给叫老了,男人,老一点才够帅!”
看见这个潇洒的帅哥时,紫俏的心一下子就从冰窟窿里拔了出来,逐渐有了温度,她早已将他当成了亲哥哥。
刚才,方闻笛在背地里说韩风的坏话,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三哥哥,我今天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不见叶远林,也要把片子做完,你千万别生气!”
“你看我什么时候生过气,气大伤身,爱生气的人才傻呢,是不是,紫俏!” 韩风话里有话。
电脑屏幕上播放的就是百姓医院的专题毛片,韩风只扫视一眼,便对方闻笛说道:“这片子不着急,我不是来催片的,我跟紫俏有业务要谈,……哦,对了,求你办点儿事儿,帮我泡碗方便面,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我中午没有吃饭!”
听到可以延缓工作,方闻笛立马高兴起来,她颠颠的跑出去弄方便面,笑天也站起身来,很懂事儿的离开了。
“紫俏,你犯了远鹏的大忌!怎么能这样糊涂呢?一个宋衾瓷,一个叶远婷,念书时,就是因为他俩才受了委屈,遭了罪,你是不是上辈子欠他俩的呀,陶吧赔就赔,反正是老宋家的钱,活该,你也不想想,宋衾瓷那个刁妈是如何对你的,再者说了,叶远婷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叶远鹏知道后,顶多教训她一顿,到底人家是亲兄妹,可你呢,还背上个挑唆的罪名!你呀你呀,笨呐!真把我给气死了!” 韩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连连叹气,刚才,他还说气大伤身呢!
“这么快就知道了?叶远鹏总是这样精明……”紫俏摇头嗤笑:“生怕你们误会他!”
“不关他的事儿,是远婷告诉我的,也只说了肖遥那部分,……我去了梧桐,找远鹏想问个究竟,跟他动了手!靠,以前总是被别人打,今天,我可扬眉吐气了!”韩风的额头上有伤,用浓密的头发遮掩着。
“可别再这样了,好聚好散,何苦为我弄得兄弟都没法做。”紫俏既感动又不安。
不过,她清楚:就韩风那手儿,如果不是叶远鹏让着他,他还吐气?吐血吧!
正说着话,方闻笛把面端了进来,笑嘻嘻的打算欣赏美男吃面图。
“我吃饭不喜欢别人看,你师傅给你放假了,外面下雪,早点走吧!”韩风巧妙的遣走了方闻笛,端着面却不吃,看着紫俏,欲言又止。
“吃个面也这么事儿多,用我回避不?” 紫俏对韩风总是那么随意,就像自家妹子跟哥哥笑闹一样,深浅都无所谓。
韩风摇头叹气,咽下了想要出口的话,他把面碗交到紫俏的手中,说道:“吃吧,趁热,不然,一会儿胃又疼了!”
看见紫俏惊讶的表情,韩风解释:“远……婷说的,说你没吃午饭。”
谁说康师傅就是这个味?被韩风端过的面,就有韩风的味:率真、乐天、友爱。
韩风走出广告部的时候, 拨打了一个电话,他很没好气的说:“胃又疼上了,不过,面都吃光了,你他妈的有毛病,真关心她就自己来,还藏着掖着,……什么?你说什么?只是为了凤宝?也对,她身体好了,才能给你带大女儿,你好随心所欲,逍遥快活,得!我现在是够了,也不再劝你,下回,少找我,喝酒也不去!
如今,韩风哪都不想去,下雪了,路不好走, 他要到铭文外语学校接燕子。
没有山盟海誓,没有缱绻缠绵,他只说:“呆着闹心,找你一起看雪景!”
有人说,雪绒花的花语是:寒风中的爱天使,待到辞旧迎新之时,将化作第一枝绽放的迎春花!
“妈妈,下雪了,猪猪臭削(说),他要送我雪宝宝地(的)!我要雪宝宝!”凤宝在叶萍家中给紫俏打来电话。
叶远鹏曾告诉孩子,等到再下雪的那一天,就送她一个白雪娃娃。
“好的,妈妈把雪宝宝给你带回家,你乖乖的,听外婆的话,等着妈妈下班!”紫俏耐心的哄着孩子,半天才挂断电话。
白雪宝宝是布绒玩具,只在母婴商城的专柜里卖,紫俏急匆匆的赶到那里,给凤宝买了一个雪孩子,给龙宝买了一个小白兔。
她记得:童话故事里,小白兔和雪孩子是一对好朋友,她希望龙宝和凤宝也能够如此。
走出商城,正好是下班的点,路又滑,不好打车,好在,紫俏的皮靴是平跟的,她索性抱着布绒玩具慢慢的往家走。
这雪真是不够大,记忆里的那场大雪,雪花像一只只硕大的白蝴蝶,砸到脸上生疼,衾瓷用自己的围巾把她裹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其实,连眼睛都不用露,他一直拉着她,告诉她:“别怕!”
而这场雪,轻盈,娟秀,温柔,宛如天女散花,洒落在紫俏的风雪帽上,装饰了她的一身红妆。
伸手,她把它接在掌心里,点数它的六个花瓣。
它晶莹、剔透,悄然之间就融化了,在她白皙的柔荑中,渐渐找不到痕迹。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紫俏停下了脚步。
往前走:是曾经热闹非凡的仲夏夜市,现已不在,向右拐:依旧是那条细细长长的胡同,只是不见了雷克萨斯。
真是的,怎么就冬天了呢?那个夏季,她还没有过够,也不会再有!
就是在这个拐角处,他给她七颗大红枣,他吻她,那么甜,那么暖。
信步,她走入这个胡同,却惊奇的发现:胡同里,昏黄的路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亮闪闪的霓虹,光秃秃的砖墙不见了,一排铁板房整整齐齐延伸至巷尾,家家是饭店,经营串烧、米线、麻辣烫之类的小吃。
仔细辨认这些店铺的招牌,紫俏才反应过来——原来,仲夏的露天夜市到这里猫冬来了!
刘记串烧的胖老头正在雪地上生火炭,他的那个小徒弟又长高了半头,正在门前麻利的烤着肉串,肉串“吱吱啦啦”迸着油星,勾人食欲。
那肉串,她吃过,还曾经用沾满辣油的嘴去亲一个人,亲得那人满脸的油腻和惊喜……
如今,他在凤凰楼中喝他的冰火之恋,她在平民闹市享受她的惬意,离开了他,她依旧有美丽的衣裙,依旧能旋出炫目的舞姿,依旧能绽开灿烂的笑!
让悲伤见鬼去吧!她踢飞了脚边的白雪,恶作剧似的,一蹦一跳,在雪地上踩脚印。
“紫俏!”身后有人在叫她。
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就浮现了《上海滩》雪天相见的那场戏:许文强一袭风衣,笑容潋滟,将一把油纸伞撑到呈呈的头顶,相视一笑间,她就找到了他。
回过身,她看见,原来是……衾瓷。
“欧罗巴的事儿,我刚刚听说,很担心,便到电视台去看你,笑天说你去了母婴商城,我就追了过去,可雪天塞车,等我赶到商城,已经关门了,我就在这条路上寻你,果然,你又贪玩了,不知道回家,天都黑了,怎么还敢一个人出来?远鹏呢?” 衾瓷的话语中带着急切和责备,却流露出宠溺和心疼。
很显然,衾瓷并不知道紫俏和叶远鹏分手的事儿,但,不管她在哪儿,选择了谁,他都惦念着她,牵挂着她,这已成为习惯,再也无法更改。
紫俏调皮的笑了,扬起手中的布绒玩具,学着卡通的声调显摆:“谁说我是一个人,我还有雪孩子和兔宝宝呢!”
“呵呵……,长不大的孩子!”衾瓷开心的笑起来,笑声点响了四面风,如星子在夜空中闪亮,如细雨洒落在花前。
他伸手接过了小白兔,道:“我记得有个小姑娘啊,看了雪孩子的动画片后,哭了整整一天,她说她恨那只小白兔,心疼那化成了水的雪孩子。紫俏,我就是那只小白兔,而你,就是雪孩子!”
有人说,雪绒花的花语是:人间的四月天,它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爱,是暖,是希望!
“刘记串烧”虽然是个小店,但却总能招揽贵客。
今天来的两位客人都开着高档的私家车,因为胡同太窄,只好停在了后院。
开始,刘记胖老头还真挺高兴,那个叫“远鹏”的客人一开口就点了那么多的菜,这是爱吃啊!
可后来一看,不是那么回事儿,两个客人几乎没动筷子,只是一杯接一杯的灌着冰凉的啤酒。这事儿闹的,哎,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刘记的烤肉不好吃呢!
刘记胖老头沮丧着,走到屋外生炭火,一抬眼,却看见雪地上走来了一个红妆女子,像是跟这雪绒花一起飘落到人间的仙子。
这是谁家的闺女啊,生得这样俊俏!
刚想着,却又走过来一个男子——恰似春上花开,明光晓映,处处是风流。
真是般配!刘记胖老头不由得看呆了,雪中看花,看风景。
“喝完这一杯就不喝了,我可不陪你了!”贾儒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
叶远鹏朗声笑道:“真不够朋友,你不陪,我自己喝!”
“何必呢?看一眼,喝一杯,再这样下去,非喝傻不可!要不,你就出去,要不,就把她带进来!”
“我出去干什么,看他们的郎才女貌?我把她带进来又如何?哼,明知道欺骗还要?”
“你这是指桑骂槐,骗你,我也有份,照这么说,我们就不做朋友了?”
“哼,别把自己想得太高,你和她怎么比?”
“既然这样,你就不能把她拱手让人!”
魁星’高层小区楼下,停着一辆蓝调的沃尔沃,一个白雪娃娃在后座上咧着嘴笑。
叶远鹏按下了“7”的快捷键。
“于紫俏,你不是很想救肖遥吗?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午夜交易
深夜,叶远鹏的家中漆黑一片,在凤凰石的旁边有一位女子,她来回踱着脚步,并不时向远处张望,直到蓝调的沃尔沃停到她的身边,她才露出了笑容。
“哥,你回来了!”
“哥,我求求你了!”
“哥,你帮帮肖遥!”
叶远婷围着叶远鹏团团转,叶远鹏忙着开锁,道:“好了,你给我让点亮,还让我进不进屋,回去吧,我明天就办!”
叶远婷有点不敢相信,迟疑着没有动。
这时,紫俏打开车门,从车里走了出来,她一语双关,道:“你哥从来说话算数,放心好了,回家吧!养足精神,准备接回肖遥。”
“紫俏,你跟我哥回家来了?不走了?”叶远婷觉得不可思议,她迫不及待想问个究竟。
“我回来取点衣物。”紫俏随叶远鹏走进屋内,并把叶远婷关在了门外。
“肖遥即使被救出,也必须离开燕阳。这是条件,为什么不告诉她?还想让我费一遍口舌?还是想再次帮助肖遥,让他留下来?” 叶远鹏喝了很多酒,眼睛通红,脚步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紫俏直接向卧室走去,一边上楼一边说:“我不想让远婷恨你,所以,没有说明你的意图,不过,你大可以放心,肖遥,你想留都留不住,他一定会走,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再停留!”
叶远鹏苦涩的笑了,是啊,骄傲!他不能留她!她也不会停留!
沙发上有一件嫩黄色的开衫,紫俏的,上面有她的体香,还有一根长发,他把长发拣出,将开衫叠好。
她到卧室收拾自己的衣物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不大一会儿,紫俏拎着皮箱走下楼来,淡淡的说:“我收拾完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交易了?”叶远鹏站起身问道。
“别让我恨你!既然说好分手,为何还要多留这一晚,肖遥,只是一个借口,是你借机为难我的借口,叶远鹏,如果你非要如此,我成全你,但是,我会恨你,从此,在我心中,你就死了!”紫俏背对着叶远鹏,手死死的抓紧了皮箱,仿佛这是救命的浮木。
她存有一丝希望,希望还能留住一些美好。
“我曾经说过,死都不会放你离开,如今,你就当我死了吧!”他晃着醉步,忽忽悠悠,走到她的身后。
冷不防,他托起了她,而她,却拎着沉重的皮箱,下坠的重力让酒醉的他站立不稳,和她一同摔倒在地,客厅的地面铺着大理石,冰凉坚硬,他下意识的把自己垫在她的身下,头重重的磕到大理石上。
“远鹏!” 她止不住眼泪,为自己,也为他。
他反身将她压到身下,犹豫着,缓缓问道:“爱过我吗?”
她迟疑了半晌,道:“爱过,曾经。”
他的手顿住了。
当时,他已经解开了她的上衣,露出来紫色的文胸,文胸正中有一只蕾丝捏成的蝴蝶,轻轻颤动,轻颤的还有他的心。
瞥一眼她深深的乳沟,他迅速扣上她的衣扣,却又贪恋着,抚了抚她的衣领和发梢。
她哭得泪眼滂沱,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见他的伤心。
她感觉身上一轻,他放开了她。
随即,凄凉苦涩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你看我,大了你八岁,如今都老了,都抱不动你了,走吧!”
是啊,凤凰山那会儿,他能背着她爬山,摘那峰尖上的白木兰。
她睁开眼睛,胡乱的抹去了泪水,才看清,他背对着她,已经为她打开了家的门。
她可以走了,他放手了。
从此,这有凤凰石的家也就没有了梧桐和凤凰的传说。
“你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车回去。”她把脊背挺得溜直,拎起皮箱,走出了家的门。
他在门口看她,直到她上了出租车。
他手背上有伤,挣扎时,她抓破了他。
家里空荡荡的,卧室里也空荡荡的,只有淋浴间里冰凉的水“哗哗”的响,他的肌肤被浇得惨白,真成了雪山。
冲完了澡,借着酒劲儿,他就睡着了,他习惯睡在大床的左侧,即使她已不在。
睡梦中,他感到她搂住了他,并且吻他,那么狂野,那么有技巧的吻令他心烦,她用舌尖舔吃他的耳垂,一直延伸到他的喉结,那舌如蛇,打着圈,扭着腰,来来回回挑拨着男人的情欲。
紧接着,她把手伸进了他的裤内,急切间,尖利的指甲划伤了他。
他的酒一下子全醒了!
“啪”的一声脆响,他甩给她一个大耳光,把她甩到了床底下!
她趴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他起身拧开壁灯,高高在上,俯视她。
她衣裳半敞,他熟视无睹,她脸蛋再美,身材再好,也只是一块冰而已,他没有兴趣。
“原来,甄嫂配了我家的钥匙,看来,明天我要换锁了!贝儿,你以为上了床,就能做我叶远鹏的太太了吗?收起你的野心吧!”
“不,我没有野心,更不喜欢权势,我只是喜欢你!我在凤凰楼辛苦的工作,尽心尽力,全都是为了你,谁都明白,就你不懂!记得十岁那年,姑妈带你到太湖来,你陪我划船采藕,那时,我就爱上了你!”
甄家是邱璧荷的外婆家,论辈分,贝儿的父亲是邱璧荷的弟弟,但只是远亲。
叶远鹏好笑的看着贝儿,调侃道:“你的话让身为男人的我很受用,如果不是把你的底细调查明白了,我还真就入了你的套,真就背不住,拿你排遣了寂寞,呵呵……看来,我们的交易还没有谈透,需要进一步的探讨,明确甲乙双方的利害关系!”
他披上外衣,忽的推开了窗户,北风袭卷屋内,吹赶着贝儿身上的香水气味。
贝儿打了一个哆嗦,慌忙把衣服穿好,并镇定的站直了身子。
叶远鹏不慌不忙,坐到摇椅上,如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揭开了贝儿的身世:“甄宝儿在小的时候,身体不好,算命的说,宝儿命中多金缺土,落地不扎根,要找一个土、木、水齐全的孩子作伴儿,才可保平安富贵,结果,就选中了你,改名叫做‘贝儿’你一直乖巧,并且好强,赢得甄家夫妇的喜爱,并且对外宣称你是宝儿的亲妹妹。但是,你非常清楚,你和宝儿永远都不会相同,所以,你放弃了大学时代那场轰轰烈烈的初恋,只因为那个男生来自农村,没有权势。可是,你万万没有想到,如今,他却成为李家坡的花主,几乎包揽了燕阳所有的鲜花生意,更使你绝望的是他已经有了未婚妻,再也不给你后悔的机会。……贝儿,你现在除了甄家的名头还有什么?宝儿拥有股份,而你没有,我如今给你开的价码已经很丰厚了,一个五星级的凤凰楼,是你跟了多少男人都换不来的,所以,你见好就收,我们的交易里没有床上这项!”
贝儿逐渐恢复了惯有的冷若冰霜,虽然叶远鹏提起李宁时,她一阵难过,但,稍纵即逝。
她冷冷的笑道:“查得还挺全面,却跟交易无关,你只是找到了拒绝我的理由!看不出,你对于紫俏倒挺专情,可是,你守得了身,守不了名,你的父母还等着我们的订婚仪式呢!”
躺椅上的叶远鹏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贝儿知道,他没有睡,他又在思考完善他的布局了,他们是同类,都很冷血。
为了共同的利益,她有必要为他分析局势。
她理清了思路,继续说道:“其实,这些都要归功于你的好太太,如果她不搅和蓝图的设计,怎么会出现贾儒的败笔,更不会传出破坏风水的谣言,如果那天她不去找你,你的秘书怎么会听闻这个秘密,用它向你的父母邀功讨赏?……梧桐二期错过了开工时机,这其中的损失足够让叶氏集团的经济倒退两年,据说,那块未动迁的地皮已经被其他地产商看好,你要占领燕阳郊区的策略也极有可能泡汤。姑父和姑妈会轻饶了这个罪魁祸首吗?据说,你的毒辣不及叶铎的一半,所以,别指望用订婚骗骗他们就能了事儿,即使他们放过了她,也不会再让她进叶家的门。叶大少,你不用可怜我,其实,你也很可怜,即使是亲生父母又如何?他们也防着你,即使是心爱的女人又如何?她也骗了你!”
“你分析得很对,如果不是为了让你配合,我也不存在开那么高的价码,我希望我的母亲能够安心的过完最后的时光,对于你,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演戏而已,你的演技,我很欣赏,对你很有信心。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凤凰楼也并不是那么好得的,你要管好自己的嘴,我不希望在燕阳听到关于我订婚的传言,如果传开,你知道后果!我不允许她受到伤害,你给我记清楚。”叶远鹏起身,打开卧室的门,领先走下楼去,他要送客了。
贝儿跟在他的身后,不无讽刺的说:“话说得好听,你不是怕她受到伤害,你其实就是想瞒她,反正姑妈也没有几天活头了,姑父会带着她返回太湖,到时候,你掌握了实权,再把蒙在鼓里的紫俏接回来。”
“她已经离开,不会再回来!”叶远鹏说这话的时候,紫俏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两个人同时怔在那里。
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叶远鹏,你注定和她无缘!
贝儿暗自得意,用讽刺和略带有怜悯的神情看着这一双苦情的恋人。
紫俏看见了贝儿的衣冠不整,也看见叶远鹏脖颈上的吻痕,她了然的笑了。
“信用卡还给你,还有这枚七锁!”她不想碰触他的手,她嫌他的手脏,她把东西放到鞋架上。
他拿起信用卡,急切的解释:“这是女儿的,你替她……”
他去握她的手,试图把信用卡塞进她的手中,她狠命一挣,那手背就甩到他的脸上,甩出一个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震飞了信用卡,也震碎了他的心。
她从没这样对待过他,即使他对她凶。
他的眼中有泪意,随即,他弯下腰,把信用卡拣了起来,再抬头,眼内一片清朗,那泪已结冰,插入愁肠。
不如归去
“老师,我们几点能到辉山滑雪场啊?”
“老师,完了!我忘带相机了!”
“天朗,甄天朗,我们老师说了,你再不上车,就不带你去了!”
甄天朗在车下与叶远鹏握手告别,道:“滑雪过后,我就直接回无锡,你不用再去送我了,把送别的机会留给我女朋友吧,省得你在那里碍眼,我还不好意思赶你!”
“把她一起带走不就得了,原来,天朗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敢保证,用不了多久,你还得回来,燕阳的吸引力太大!” 叶远鹏调侃自己的兄弟。
“哥,你有没有发现,我女朋友的个性和紫俏挺相像!” 天朗潇洒的迈上了旅游专车。
像吗?叶远鹏不觉得,在他的心中,紫俏只有一个,是他唯一深爱却又永远失去的那个。
他不禁想起那晚,她离开家时的情景——
他在她冲出家门的时候拽住了她,因为夜太深,他必须送她回去。她越是挣扎,他越是不放手。
贝儿在他俩纠缠不下的时候,得意起来,走到门口,换鞋准备离开,因为交易的条件已经谈拢,所以,叶远鹏无心与这种女人计较。
就在贝儿刚穿上一只靴子的时候,紫俏却伸出扫堂腿把贝儿绊倒在地,让贝儿来了个狗啃屎。
“告诉你,这就是把我拖鞋踩脏的后果,以前,我是因为叶家的关系才让着你,如今,没这个必要了,如果你识趣,就老实点,我带着凤宝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如果你再要挑衅,就试试看!”她的话既是说给贝儿听,也是在警告叶远鹏。
不过,却像极了叶远鹏的口吻。
贝儿起身想举手还击,却又放下了,因为,叶远鹏正威胁着看她。
“放手!”紫俏挣开叶远鹏的手,把那双被踩了好几个脚印的粉色棉拖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拍了拍手,道:“脏了的东西就不能要了,再喜欢都不要!”
他如今,就是那双拖鞋!
圣诞节来临之前,叶氏集团收购了甄家70%的股份,至此,叶远鹏和天朗的计划成功实现。
对于燕阳的甄家亲友来说,这无疑就是一个晴天霹雳,他们以后,好则乖乖的俯首称臣,坏则土豆搬家滚球。南风老板整日惶恐不安,在装修上不敢有半点马虎,预计年底前,梧桐一期即可入住。
叶远鹏最近肝火旺盛,脾气火爆,做事不留余地,辞退了不少员工,包括身边的一名得力助手。
偶尔,他也会有片刻的好心情,那就是在办公室里和一个大舌头的小朋友通电话,车轱辘话来回转,一遍又一遍说个不停,笑声朗朗中,他会变相的询问“小妈妈”的近况,凤宝小朋友会从实招来,从紫俏的口红一直能说道“假猪猪”。
其实,贾儒只见过凤宝两次,一次是晚间送紫俏回家,一次是在新世界商城。
那天,新世界商城摆了很多圣诞树,凤宝非要买一个不可,而紫俏却不同意,一是嫌树太大,不好往回搬,二是,家里的玩具太多了,没有空余的地方,所以,凤宝小朋友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耍起疯来,而紫俏也上来了犟劲儿,想要扳一扳女儿的小脾气。
亏得贾儒看见了这一幕,赶紧从“一表人才”跑出来,制止了这场灾难的发生,并挑选了一棵最大的圣诞树,扛着送到紫俏的家中。
至此,贾儒的形象在凤宝心中“高大”起来,成了“假猪猪”。
“圣诞序(树)没礼物!”
“爸爸给买,过两天就给女儿送过去……妈妈的胃还疼吗?”
“疼,她还抢我的薯片吃。”
“不准学得那么抠,跟妈妈一起吃。”
“妈妈叹(烫)头,不给宝宝叹,她漂漂,不给宝宝漂,宝宝生气!”
哦,烫头了!会是什么样子呢?放下电话,叶远鹏寻思着。
前些天,叶远鹏去看望姑父和姑母时,遇见了紫俏,其实,他是算计好时间过去的,就是想看她一眼,她胖了,丰润而妩媚。
他很安心,却也很心酸:离开了他,她是快乐的吧!
他俩还没有向于家夫妇坦白分手的事儿,叶远鹏担心姑父的身体,让紫俏拖延些日子再说,紫俏答应了。
那天,叶萍炖了一锅排骨,满屋子飘散着肉香。
紫俏在厨房忙着切酸菜,叶远鹏特意走过去悄声告诉她:“肖遥的事儿办妥了,三天后出来。”
“谢谢你,不管怎么说,肖遥是我的弟弟,这个情我领。” 紫俏细心切着酸菜,没有抬头,她的刀工是一流的,把那酸菜切得像头发丝似的。
叶萍走进厨房,看见两个人的“窃窃私语”还闹个挺高兴,她夸赞道:“这样的媳妇上哪儿找去?手笔相应,干什么像什么,咱们老叶家添人进口有福气喽!婚礼的日期我都看好了,四月十八号,好日子,对了,远鹏,你去把婚纱照取回来呀,影楼都来催好几回了,这一天忙的,人都瘦了!”
紫俏腾的抬眼去看叶远鹏,她看到他的确是瘦了!
他正聚精会神的偷看她,冷不防,两人四目相对,却又都迅速的调转了目光。
“姑妈,我有点事儿,先走了。”叶远鹏接听了一个电话,好像是有酒局。
“不行,总空着肚子到外面喝酒,这身体都糟踏完了,赶紧垫巴点东西再走。”酸菜还没下锅,厨房里除了肥腻的排骨也没有什么能吃的饭菜,叶萍上了岁数,有点事儿就着急,一着急就手忙脚乱的。
紫俏无奈的说:“姑妈,我来吧。”
她麻利的架起小白锅,舀了两勺排骨汤添入其中,待汤开后,放入一小捆龙须面,磕入一个鸡蛋,在煮面的功夫里,剪了几根在花盆中生得正旺的蒜苗,切成细沫后,洒入煮熟的排骨面中,这过程不到十分钟。
她将香喷喷的面盛入陶瓷大碗中,白白绿绿间,还卧着胖墩墩的荷包蛋,真是勾人食欲,叶远鹏坐在餐厅把这一碗面都吃光了,连汤都没剩。
他知道,他这一辈子都放不下她了!
圣诞节这一天,是肖遥离开燕阳的日子,去南方。
紫俏为肖遥联系了一家影视公司,到那里先打打杂,跑跑腿,逐渐的向影视造型方向发展,为了铺开这条路,紫俏动用了在北广进修时的关系网,总算达成了心意。
肖遥一直没见叶远婷,只跟她通过一次电话,他告诉她:“我们俩到此结束是最好的结果,都能念着对方的好,如果再要往前走下去,就会因为各方面的压力而互相伤害,就像紫俏和你哥!……远婷,找个合适的嫁了吧,别相信那些个非我不嫁,非你不娶的誓言,不作数的,我不一定再回来了,所以,没有承诺,只有希望,希望不久的将来,你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婚姻。告诉你我的一个新发现,爱的不多不少,正正好好的夫妻才能久远。”
“好,我就按你说的去找,如果遇到合适的,就嫁,如果遇不到合适的,你可别误以为我在等你!”叶远婷挂断电话后,许久,痛哭失声。
站台上,拥挤的人潮使人感到孤独,一辆自北向南的列车进站了,肖遥背起简单的行囊,同紫俏告别。
只有紫俏来送他,真真假假荒唐了这么些年,如今,驿站是家。
“姐,这个先放你那儿,等她结婚时,你替我给她,就当是我的贺礼吧。”肖遥递给紫俏一枚小小的铂金钻戒,本来身上没有多少钱,却拿来买它。
其实,这本不是贺礼。
紫俏小心的把钻戒收好,嘱咐道:“出门在外,要学会忍耐,不要打架,多学东西,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多看看摄像师如何拍片,导演如何讲戏,这都跟造型有密切的关联,每天把学到的东西记到本子里,肖遥,如果你有志气,就憋足了力气站起来,远走他乡不算能耐,荣归故里才是好样的,别让某些人瞧不起我们,看我们的笑话!”
“不会的,你弟弟不是孬种!姐,你是好人,会有好报的。” 肖遥向检票口处望了一眼,随后,上车。
检票口处,叶远婷站在那里,没躲没藏,静静的看着他。
他希望她能够幸福的出嫁,但他更希望,那场幸福的出嫁是:他回来娶她。
车站里,火车的轰隆声和汽笛声,每天不知会重复多少遍,每一遍里不知演绎了多少场离别和重逢。那站台上的路基都已经麻木了,可人却总是看不透。可能就是因为看不透,才活得有滋有味。
雪中送炭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龙宝和凤宝小朋友,圣诞快乐!”
圣诞节平安夜这天,紫俏点亮了家中的圣诞树,圣诞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礼物,这些都是大家伙送过来的,其中,也包括叶远鹏的。
叶远鹏把礼物送过来就走了,当时,凤宝正在睡午觉,否则,是不会放猪猪臭离开的。
凤宝和龙宝忙着拆礼物,紫俏则坐在地板上玩手机,她不断的接收短信,也不断的向外发送短信,累得手都抽了筋,还兴致不减。
“好了,所有的人都祝福遍了,累死我了!” 紫俏躺到地板上,伸着懒腰。
“猪猪臭呢?你福没?我要福福猪猪臭!”凤宝“趿拉”、“趿拉”跑过来,因为急切,小脚丫差点踩上紫俏的脸,吓得紫俏立马坐了起来。
“亏得你妈妈身手敏捷,要不,非得踩个鞋底印不可,猪猪臭福了,第一个福的,乖女儿,打电话费钱,咱们不打了……” 紫俏把手机悄悄藏到屁股底下。
她根本没和叶远鹏互发短信,更不许凤宝打电话,大过节的,叶远鹏应该和贝儿在一起,她可不愿意干那种低贱的事儿。
现在,凤宝学会耍心眼了,她转了转圆溜溜的大眼睛,偏着小脑瓜想一想,就跑向床头柜,床头柜上有电话,她要福福猪猪臭。
她不认识电话号码,在那儿乱拨一通,后来,也不知道拨通了谁的电话,并且还胡言乱语起来,也许是接到电话的人喜欢小孩的奶声奶气,居然在听不懂的情况下与凤宝聊了半天。
紫俏没去阻拦,这样也好,可以转移孩子的注意力,她自己的心则空空的,酸酸的。
伸手,她将正在玩遥控车的龙宝抱进怀里,摸着孩子的小球头,说道:“小帅,将来长大不许花心,花心的男人让狼吃!”
唉,如果让谢宁看到龙宝那惶恐的眼神,不知该有多心疼!
过完平安夜,清早起床,紫俏揉开惺忪的睡眼,居然看见地板上躺着一枚紫水晶发卡,亮闪闪的。她像发现宝藏似的将它捡起。
昨天,凤宝小朋友把礼物扔得满地都是,这枚发卡就隐在其中,却隐不住它紫色的光芒。
紫俏估计:这么精巧的饰品一定是谢宁送的。这个臭老伴,真是懂我心意,新烫的头发总是不服帖,这下好了,别个发卡就解决了!
今天,紫俏的栏目组有会议,会议的首先议题是:制片人的发卡好漂亮,第二个议题是:今晚上到哪儿集体去过圣诞夜。
看看时间,紫俏打住了笑闹,正色道:“好了,咱们进入正题,元旦前,所有商家都要推出各项促销活动,我们实行加班倒班制度,必须把节目推出去,保质保量,第一家皮草广告播出后,反响不错,带起了皮草大战,五家皮草商不请自来,增加了一笔不小的收入,所以,以后还要实行这个策略,抓住商机,把节目炒火。”
“百乐酒店的主管太牛了,给刘摄像指挥得团团转,刘哥,下回,你别那么好说话。”笑天发着牢骚
刘哥叹道:“可不是吗?还有很多夜景没拍呢?这么冷的天,还要爬到对面的楼顶上去,遭罪呀!”
“这样吧,我们晾晾百乐酒店,把这片子先放下,主管向上不好交代时,自然会来求我们,今天,我们去红莲那儿,拍她家的皮草。”紫俏快速的布置了任务。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来,方闻笛接听了电话,她将话筒递给紫俏道:“梧桐的肖总!”
紫俏和张泽对视一眼,会心的笑了——肖慧云来跟他们谈广告了!
“紫俏啊,我很喜欢《金屋藏娇》那个子栏目,想在那里做五分钟的专题,将梧桐装修好的样板间展示出来,年底前,我们的业主就要入住了,所以,很着急,能不能尽量提早为我们把片子拍出来,叶总把这件事委派给我了,看来,我俩还要继续合作呦。”电话里,肖慧云的声音有些暗哑。
紫俏听出来了,却不便多问,她宛转的说:“肖姐,不瞒你说,我们的节目都填得满满的,如果腾出来两、三分钟还行,五分钟真是装不下,如果你真想上这档节目,就容我想想办法,两天后给你答复吧!”
挂断电话,紫俏对张泽仰头笑道:“看来,还得劳烦张大侠出马,播出部那块儿,你混得明白,偷偷要来三分钟的时间吧!”
“紫俏,值得吗?担风险呐,万一台长知道了……” 张泽不愿意冒这个险。
紫俏笃定的说:“值得,关键时候给予援手,就等于雪中送炭,肖慧云是懂得领情的人,会铭记的,再者,别看我们的栏目现在满,但都是些小客户,恐怕过了旺季,就会撤出广告,所以,梧桐这个大客户,我们一定要抓住。”
“哎,我的小师妹鬼精鬼怪的,……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张泽唱着歌走了出去,他去播出部“要时间”。
鬼精鬼怪?紫俏独自在办公室里苦笑,如果精怪,怎么可能……
肖慧云也坐在办公室里沉思着,连敲门声也没有听见,等了半天,那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是叶铎!
肖慧云赶忙起身迎接,礼貌的说:“哦,叶总裁,您到燕阳来视察工作吗?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打个电话就行,我……”
“我来看看你,嗓子怎么哑了?不舒服吗?” 叶铎注视着肖慧云。
“没有事儿,伤风而已,……哦,我搬出来了,该拿的东西我都带走了,剩下的就是不要的,你怎样处理都行,钥匙还给你,” 肖慧云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把钥匙,递给了叶铎。
叶铎看似波澜不惊,将钥匙攥于掌内,道:“不喜欢那房子了吗?其实,我也有心重新给你换一套。璧荷长期服用大量的镇静剂,把身体搞垮了,至多活不过半年,我要陪着她度过最后的时光,等我从太湖回来以后,我就不再管理叶氏生意,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到哪里买房子。慧云,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我会补偿给你。”
“叶总裁,你的心究竟有多大?能将两个女人同时装下?或者说,你两个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 肖慧云用清冷的眼神凝视他,道:“每当看见于紫俏的时候,我就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也是那么美丽多姿,那么鲜活灵动,可是,我把青春给浪费了,托付给不值得的男人。如果这次,叶远鹏听了你的话,那么,于紫俏也不值得!”
“原来,你知道了!什么都瞒不过你!” 叶铎目光精锐起来。
肖慧云道:“是的,我知道了,知道了一部分,剩下的,是根据我对你的了解猜测的!我知道:你为了邱璧荷能够死而瞑目,拿紫俏的安全相要挟,逼着远鹏和贝儿订婚!咋一听,你像个好丈夫,为了太太可以牺牲一切,可是,细细琢磨,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你非常自私,从不顾忌别人的感受,你在求得自己的安心,你欠邱璧荷的,所以,你想补偿,可你却不用自己来偿还,而是要用儿子的幸福做赌注!邱璧荷已经进入了病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认为于紫俏不可信,所以选了自己娘家的侄女,这也情有可原,可是,贝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你应该了解,你却任由邱璧荷糊涂下去,贝儿代表着甄家,甄家又是邱璧荷的外婆家,我想,邱璧荷如今一定又在做梦了,她在做甄氏吞并叶氏的梦,可惜,她的儿子姓叶,已经彻底的瓦解了甄氏。”
“是的,看来,我不能小瞧了我的儿子,更要防着他背地里搞鬼,不管怎么说,他必须为他的母亲做出牺牲。” 叶铎的神态阴晴不定,他腾的抓住了肖慧云的手腕,伤感的说:“你骂我无情也好,自私也罢,我都不怪你,慧云,这些年,我和邱璧荷的婚姻是名存实亡,而你给了我很多温暖,你都等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能和我在一起了,何苦因为这件事与我起争执?这都是与你无关的!”
“怎么会无关!我觉得你很可怕,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爱,还会爱我吗?我见到远鹏时,他还是个孩子,那么懂事儿,那么让人心疼,我当时就想,如果我的宝宝还活着,是要叫他哥哥的。这么些年,他对我非常尊重,他说过,肖总在梧桐能坐到这个位置,是凭着自己的能力。你的儿子是这样的优秀,你却拿贝儿来糟踏他,叶氏还有希望吗?”肖慧云试图说服叶铎。
叶铎诡异的笑了,道:“我早就听说了,你和于紫俏交情颇深,看来一点不假,她答应你什么好处了?让你如此帮她?其实,很显然,远鹏即将接替我的位置,帮了他们,就等于帮了你自己,你在雪中送炭吗?”
“是的,我是在雪中送炭!你不要忘了,凤宝还喊你爷爷呢!” 肖慧云意味深长的说。
水晶之恋
“姐,中午逛街去吧!”吴小燕打来电话约紫俏购物。
小燕已经从韩风那里得知紫俏的婚变,所以,她认为,这个时候,就是要让姐姐快乐起来,离开了张三,还有李四呢!
紫俏为难的说:“不行呀,下午一点,我们栏目组准时到贵夫人皮草拍专题,没有空。”
“不如这样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儿,呆着怪闹心的,我去贵夫人找你。”小燕不是没有事儿,她就是想看看姐姐,否则,不放心。
小燕是在教室里打的电话,午休时间,教室里没有小学生,只有一个大学生,正趴在书桌上生着闷声不响的气。
“走吧,韩风!你刚值完夜班,回家睡觉去吧,我去看姐姐,顺路搭你的宝马,能省一元钱呢!”小燕子没心没肺的嬉笑。
韩风趴在桌上没起来,闷闷的说:“就不该告诉你紫俏的事儿,说好了下午给我补课,说变就变,切,什么老师啊,把学生一扔就不管了!”
“学生太累了呀,乖,回家睡觉觉,老师奖励你一个大大的果冻,你看,还是水晶之恋的呢!”燕子用哄小朋友的招数哄着韩风,把韩风哄得心里麻酥酥的。
她依依不舍的把水晶之恋递给了韩风,韩风简直就像过了电一般,两眼放光,据说,他离开后,教室半天不用开灯。
“水晶之恋是两个人一起吃才行!”
“好啊,你在街上找一个美眉不就成了。”
“我可听到你说难听的话了!”
“我从来不说难听的话,为人师表哦!”
“你说,离开张三,还有李四,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这话有错吗?你还教我一句话呢:用心伤心,用情伤情!”
“你就给我装傻吧,想我韩风……唉,被一个小毛丫头给制住了!”
贵夫人皮草在商业步行街上,是欧罗巴的隔壁。
紫俏来到步行街后,就一直低着头,瞅脚尖走路,她害怕,再也不敢去欧罗巴了,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紫俏啊,真是辛苦你们了,快,赶紧进屋,外面怪冷的!”红莲站在店门前,迎接栏目组的到来。
紫俏笑语温言:“是啊,天冷,皮草才能卖得好,今年的雪一场接一场,真是成全红姐,我们也都相熟,希望能合作愉快,在你之前,燕阳的五家皮草大店都已经推出了广告,各具特色,如果贵妇人想要脱颖而出,在专题的形式上就要走不寻常的套路,否则,就会淹没在平庸之中。”
不管红莲和叶远鹏是何种关系,如今,紫俏只把红莲看成客户。
红莲急切的恳求:“那你可得帮红姐好好策划一番,我今年把钱都投在这些裘皮上了,效益还没收回来,姐这个人好交,处长了,你就知道了,你说如何拍,我就全力配合!”
紫俏在店里走走看看,真伤脑筋:前四家的皮草广告分别是时装表演;主持人导购;特技堆砌;电视散文,这第五家要如何才能与众不同呢?
“俏姐,你注意看外面,有个男孩子一直跟着我们,在电视台门口时,我就看见他了,哎呀,你看他还进来了,姐,怎么办,用不用报警!”欧罗巴事件后,方闻笛神精兮兮的。
红莲听见这话,赶紧阻拦,道:“误会了,那是我家亲戚,这孩子喜欢电影电视,是紫俏的粉丝!我有心让他到电视台实习,跟着你们跑跑腿。”
红莲把那个男孩子叫到紫俏的面前,说道:“小七啊,这段时间,你就跟着俏姐……学习,懂点眼力见,你俏姐去哪,你就去哪,小心观察才能……学好本领!”
小七不多言不多语,只是憨憨的点了点头,认真记下了红莲的话。
紫俏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我还没答应呢,你就一厢情愿的给安排好了,不过,看这孩子生得倒端正,虎头虎脑,不可能是什么坏人,正好,这些天拍片任务还挺重,跟着帮帮忙也行!
这时,小燕子从外面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水晶之恋,那个果冻韩风没舍得吃,还给了小燕子,小燕子又献宝似的给了紫俏。
“姐,你看,她家的首饰也叫水晶之恋,哎呀,有一枚发卡跟你头上的一模一样,不过,是红色的,没紫色高贵。”小燕站在首饰专柜前,旁若无人的叫喊。
紫俏走了过去,果然看见首饰柜中摆放着一枚红色的水晶发卡,跟自己头上戴的是同一个款式,价签上的标价是一万七千元。
导购员解释道:“这是意大利专业设计师手工打造的,燕阳就这两枚,价位是高了点,但,物有所值,您所戴的名为紫水晶之恋!”
紫水晶之恋!
这绝不是谢宁送来的礼物,而是叶远鹏的!
何苦呢?紫俏的心仿佛被放进模具中,切割,打磨——
当我不能够再爱你,你却送了我第一个礼物。
如果我没有在地板上发现它,它可能被当作玩具遗弃在角落里。
它,就像我们的缘分,悄悄的来,不经意的爱,最后,却不知会辗转何处。
“拍个水晶之恋吧,带故事情节的,情侣之间的关爱就如皮草,可以温暖整个冬季。” 紫俏找到了专题的切入点,转身之间,进入工作状态。
这是忘记一个人的最好方式!
奔波劳顿的日子,连梦见他的次数都少了!
紫俏的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不过,拍摄的过程并不顺利,小澜和笑天因为彼此太熟悉,表现不出款款的深情,总是笑场。
拍着拍着,紫俏的心就凉了下来,越琢磨,越觉得故事情节老套;越想改进,就越往死胡同里钻。
作为策划,最怕遇到这种情况,她再也看不下去了,躲进比较清净的里间,想修改文案,却一点思路都没有。
燕子也跟了进来,依靠在姐姐身边,黏黏乎乎的,给姐姐捏肩揉背。
“姐,渴不渴?喝点水!”小七也像小尾巴似的,紧跟着紫俏,并为她端来一杯温开水。
“小七,找个凳子坐下来吧,站着怪累的,你只是个孩子,实习也不用拘束,哦,你今年多大了?”紫俏跟小七唠家常。
“二十岁。”
“什么学校毕业的。”
“舞……”小七的话没有说完。
红莲走进来,接口道:“舞蹈学校,京剧武生。”
紫俏看这孩子的身子骨倒还真是有型有款的,是个扮武生的料。
红莲讨好的说:“紫俏,难得来一趟,看看我的皮草,喜欢就拿一件,记在远鹏的账上!”
“我姐不喜欢正统貂,她喜欢披肩,可你这里的披肩不大好看,如果有漂亮的,我姐自然会买,不用叶远鹏破费,我姐有钱。”小燕子伶牙俐齿,她一直对红莲反感,对叶远鹏也不看好。
红莲也不跟她计较,对紫俏道:“赶巧了,我还真有新到的披肩,因为缺货,就拿到了五件,想给主道留着,没敢摆出来,既然你来了,就让你先挑。”
红莲从货品间取出来五件披肩,有提花款的,有镶钻款的,还有带风雪帽的。
紫俏一下子就看中了水粉色的那一件,三分袖,在蕾丝的装点下,淑女味十足,伸手,她将它拿起,爱不释手。
红莲洞悉秋毫,道:“穿上看看,就知道你得选这一件,这可是限量版。”
正说着话,店门被推开,红莲向外间看看,将剩下的四件披肩拿起来,迎了出去。
“真是贵客盈门呐,你看我,心多诚,知道你会来,早早的把披肩给预留出来了,这次拿货,只拿回了四件,随你挑,你家远森那么疼媳妇,就是都买了去,他也舍得。”红莲真是油滑,见佛念佛禅,见鬼说鬼话。
“切,这些貂能值几个钱,主要得看我喜不喜欢!电视台的来干什么?我怎么一看见拍片就闹心!”宝儿张狂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外间,紫俏的栏目组正在进行拍摄,笑天调笑道:“老大姐,您站在这里,影响我们拍片了,我们摄像机要拍美观的东西,可您老……,对不住,您给我们让个地儿?”
紫俏一边试穿衣服,一边好笑:这个笑天真“缺德”,尽往痛处捅刀子,宝儿最听不得别人说她老,但,这可是她自找的……
“哗”的一声门帘响动,宝儿走入了里间,带着一脸的愠色,却是有气撒不出来的样子。
紫俏看见她的同时,她也看见了紫俏,并且看见了紫俏身上的披肩。
宝儿对红莲喊道:“红莲,你过来一下,紫俏身上的披肩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预留的怎么都没有她的那件好看?”
“你说的是那件粉色的吗?那是远鹏特意从香港给紫俏订购的,我只是顺道帮着捎了回来!”红莲不慌不忙的走过来解释。
宝儿酸巴巴的说:“我不相信,红莲真是看人下菜碟,知道远鹏比远森牛,就巴结起紫俏来了,同样都是叶家的媳妇,待遇却不同。”
显然,宝儿并不知道紫俏的婚变,贝儿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为了得到凤凰楼,她忍了很多难忍之事。
“可别这样妄自菲薄,贬低了远森,也贬低了自己,如果远森听到该有多伤心,以为你瞧不起他,叶家的媳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正让你觉得有光彩的应该是自己的名字。”紫俏把披肩脱下来,准备交给服务员打包,她想买下它。
“总爱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这样伟大,就把披肩让给我好了!” 宝儿腾的走到了紫俏面前,并伸手去拽紫俏手中的披肩,在宝儿的观念里,只要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紫俏不愿意让红莲看热闹,她拿着披肩,转身向后走,想避开宝儿,没成想,宝儿没拽住披肩,一发狠,拽住了紫俏的头发。
紫俏感到头皮微微有些发麻,还没等喊出“哎呦”,却听到身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嚎叫。
紫俏心想:真是的,恶人总是先告状,我还没叫,你倒叫上了?
物换心意
“松手!再不松手,你的胳膊就得废!”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急切而凶狠。
“红莲,红莲,你怎么走了呢?快点救救我!……哪里来的愣头青,好了,我错了,我松手,你别拧了,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宝儿不断求饶,快速松开紫俏的头发。
紫俏回过头去,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她梦想当中的景象:
宝儿——哭得泪流满面,手臂被小七拧到了身后,像拧麻花似的。
小七——对着宝儿凶巴巴的凝视,像一头捕捉到猎物的小豹子。
小燕——擦拳磨掌,跃跃欲试,为没有及时的大显身手而略带遗憾,她的眼睛比平时扩大了一倍,简直就是标准的大眼妹。
栏目组的同事们,纷纷从外间围拢过来,掀起门帘,向内观看,笑天还非常夸张的张大了嘴巴。
红莲呢?刚才明明还在!紫俏环视一圈,没看见红莲。
“紫俏啊,你说句话吧,让小七放了宝儿,小七这孩子死心眼,跟了你实习,就一心一意的护着你!”红莲适时出现,她袅娜的走近宝儿,不疾不徐。
紫俏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等着我说话呢!这感觉还蛮好的,我什么时候成了大姐大?
“小七,放了宝儿吧!”紫俏开了口。
“姐,你有没有受伤?”小七仍然没放手,看来,他很怕失职。
紫俏劝道:“我没有事儿,你听话,不然,我可生气了!”
小七这才把手松开。
宝儿愤愤的看着紫俏,刚想说点什么,一睹到小七,又咽了回去。
红莲借机扶住宝儿,将宝儿拉到了外间,一边帮宝儿揉捏胳膊,一边怜惜的说道:“这可怎么说的呢,谁也别怪,要怪就怪我家的衣服太好看了,真是应了那句话,云想衣裳花想容,但,这衣服再美,也得注意安全不是?人家紫俏啊,官当大扯了,手底下藏龙卧虎的,咱们以后就别自找麻烦了!”
“不行,我一定得跟远森说,他如果不替我出头,我就,我就回娘家去!”宝儿推开红莲,向外走去。
红莲也不拦,只是叹道:“远森这些年对你真是够用,你俩从小青梅竹马的,感情是没的说,但你也该替老公想想,兄弟之间如果不和,远森还能在叶氏混下去了吗?你是娇小姐当惯了,要是换作我,摊上这样一个好老公,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他。”
宝儿愣住了,停顿了半天,推门出去了。
贵夫人店内,开了锅似的,大家伙笑闹起来。
“这小七也太帅了吧,简直就是除暴安良的大侠。”
“小七,你身手好利落。哪天交我几招吧!”
“这回有了你,俏姐再也不用怕什么蟑螂老鼠,坏蛋流氓啦!”
“笑天,你让位吧,让小七当男主。”
“对呀,我记得《雪山飞狐》里,胡斐就穿着一身雪白的貂,在那雪地上一溜达,嗬,威风凛凛的,不如,我们拍个飞狐外传吧!”
“中,我看中!下午三点,光线正是好时候,那个青年林的雪景不错,有我和刘摄像在,管保能拍出效果来!”
“剧情应该这样设计:小七在小树林里行走,突然,袭来两枚飞镖,小七‘啪’、‘啪’、‘啪’打出一套拳法,然后对着镜头一甩头发,来一句‘贵夫人’皮草,实在是好!”
“你那不叫《飞狐外传》,叫《武林外传》!”
红莲心说:都说电视台的人能作祸,今天看来,果然不假,难为他们台长,一个半大老头子,归拢一群活宝,也难为了叶远鹏,百炼成钢,还得由着媳妇去疯。
小七愣愣的听着,终于,他鼓足勇气,大声说道:“练武时,穿不了皮草,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紫俏一直沉默,她在分析这个剧情的可行性,听了小七的话,她说道:“不用穿皮草,只穿练功服,我们现在就行动!”
青年林中白雪皑皑,一女子(小澜)走入林中,袅袅婷婷,情深款款,摄像机随着她的视线捕捉到一名黑衣男子(小七)的身影,他专心于拳法,身姿宛如龙行瀚海,顷刻间,带起雪雾,清旷绝尘。
女子将一件白貂披到男子的身上,两人相视而笑。
青年林外,雷克萨斯飞驰而来,远远的停靠在僻静的地方,红莲从树林中走出,进入车内。
“你媳妇真有想法,把这三分钟的专题策划得妙趣横生,不过,拍起来倒是挺费劲的,一个场景至少拍三遍,我也看不懂,就怕把她给冻坏了,你叶大少又该发我红莲的脾气了!”红莲观察着叶远鹏的神色。
叶远鹏淡淡的说:“你不用探究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在她面前,尽量少提我,她那脾气也不小,别自找没趣。小七一个人护她应该没问题,所以,你只要替我周旋就行,一会儿,帮我约他们见面吧!”
“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远离黑道这么些年,如今重新捡起来,又如此大动干戈,何苦呢?何苦要跟你父亲撕破脸?你叶远鹏不想要的女人,就是结了婚也白扯,何况只是订婚!在辉山疗养院订婚和在燕阳摆宴订婚又有什么不同?” 红莲不解的问。
叶远鹏所处的角度正好能看见紫俏的背影,他望着那抹粉红,说道:“有本质的区别,辉山的订婚,只是在我母亲的病榻前,用一枚钻戒了却她一生的遗憾,那不叫订婚,只能叫做演戏,而燕阳的婚宴就不同了,它会造成很多负面影响:第一,甄家既然已经被我瓦解,我就不可能再让他们登堂入室,更不可能圆了他们所谓皇亲国戚的梦,别说半年,几天都不可能;第二,紫俏在燕阳总有绯闻,自从跟我在一起后,绯闻也就消停了,如果这时候传出我和旁人订婚,对她相当不利,会有不少人借机看笑话,进而伤害她,……她已经起步,不久的将来,定会成为燕阳的风云人物,那时,我就不用保护她,也就省心了。”
“哦?是吗?你舍得省心吗?呵呵……”红莲笑了起来,她挪揄道:“男人真是口是心非,连叶大少都不例外,你巴巴的来,只是为了和我谈事情?别告诉我,你是不放心小七,喏,她看见你的车了,出去见见她吧,女人靠哄的,你要是娶了她,我们还有的朋友做,如果娶了贝儿……”
叶远鹏推开车门走下车来,黑色的风衣在白雪中凛然醒目。
他朝着紫俏走去的时候,紫俏也迎着他走来。
笑天对刘摄像道:“看见没,你刚才拍的是赝品,现在这一对儿才是佳偶天成呢,叶总的气度倒和胡大侠挺相像,可惜,不能跟拍,你说,他们在说什么呢?你好吗?吃了没?还是……”
“谢谢你的礼物,……凤宝很喜欢,她昨天还要福福猪猪臭,太晚了,我怕打扰你休息,不过,今天带到也一样。”紫俏一边同叶远鹏说话,一边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小七一直跟着紫俏,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叶远鹏听到女儿的祝福,既欣喜又心酸,他轻声说道:“昨天,我很晚才睡,就是想得两个祝福,……紫俏,你栽的那盆水仙开了,昨天晚上,开出了两朵花,你以前说,能听到花开的声音,我还不信,昨天夜里,我仔细一听,果真如此。”
昨天夜里,家家几乎都在过平安夜,家人团聚的时候,热闹非凡,怎么可能听得到那么细微的声响,除非是一个人独处,悄然而寂寞。
“远鹏,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吗?”紫俏觉察出不对劲儿,她禁不住询问:“小七是你派来的吗?我不信那么巧,一个普通的实习生会有那么好的功夫!你招惹了什么人?黑社会?你会有危险吗?”
他暗叹她的聪明,但是,他怎能把自己的烦恼转嫁给她,既然放手让她走,就让她静心好了。
他坦然的说:“我能有什么危险?你听谁说我认识黑社会的?年底了,社会不安全,我怕欧罗巴的事件有尾巴,所以,才找个孩子跟着你,过一阵,事情平息了,我就让他走,你不会怪我多事儿吧?”
“怎么会,谢谢你的水晶发卡,也谢谢你的关心,这孩子我很喜欢,有可能培养他做栏目的专职演员,我聘用他,给他开工资,今天,如果不是有他在,我可要吃亏了!”紫俏想着宝儿的狼狈样,调皮的笑了。
她那不由自主的得意洋洋,也令他情不自禁的喜悦,他想收回凝看她的目光,却又把视线停留在她的发端,她刚刚烫过头发,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像个芭比娃娃。
贾儒告诉他,紫俏修好了他的紫鱼手表,他想要回来,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说到底,他依旧在怪她,可是,又不能不保护她。
他没有再做停留,有人在等他。
也许,这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儿了。
君若到时
燕阳,具有2400年的历史,战国时属燕国,是辽东郡首府,元世祖忽必烈下令设为东京路行中书省、总管府,努尔哈赤迁都燕阳,并建东京陵,安葬其祖父、父亲、皇后、皇子。
燕阳,曾出现一批杰出的人物:太子丹以身殉国;司马懿征讨辽东;完颜雍为母建宝塔;清代名士王尔烈掌教盛京;抗日将领李兆麟战死沙场。
所以,这座城市总是在历史与现代的对峙中前进,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的同时,那秦时风雅汉时的砖也被人们所保护。
燕阳有一条出了名的古文化市场,自东向西,贯穿了一条街,那里有博物馆、公主楼,也有古董店,可谓是藏龙卧虎。
叶远鹏很久不到这里来了,却非常熟悉,他将车停在街口,步行走了很远,走入一条小巷,小巷深处有一院落,院落干净整洁,隐含着古朴的气息,没等他扣响铁门,铁门就开了,一个小姑娘仰着粉白的小脸对他调皮的笑。
“不守信,晚了10分钟!”小姑娘的浓黑的眼眸仿佛落入星子般动人,神采飞扬,眼角眉梢带着三分娇媚,七分英拔。
“怎么?你家还没换钟?走得快不是好事儿!”叶远鹏径直向西厢房走去。
小姑娘拦他道:“此路是我开,留下买路财!”
“李渔,又胡闹,别跟九叔没大没小的,回自己屋去!”西厢房里有男人温润的声音传来,如屋内的古董瓷器,悠长韵远。
“呵呵……”叶远鹏撇下撅着嘴的李渔,边走边对屋里说道:“光阴飞快啊,一晃,渔儿都长成大姑娘了,再过两年,我的凤宝都能给我打酱油了!”
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道:“我看见过凤宝,长得像你,一个女子抱着她,应该就是于紫俏,那眉眼还真跟我的渔儿有几分相似。”
“如果不是因为这几分相似,九叔叔当年也不可能救我,所以,我该感谢的人是他的鱼儿!” 李渔没等父亲开口教训,一下子溜回自己的房间,把门紧紧关上。
对面房间的窗口发着清亮的光,映出父亲和九叔叔的剪影,她拄着下巴观看了半天,又低下头,凝神思索:唉,自己班上的男生怎么就不如九叔叔英俊伟岸呢?也许,有一天,他们也可以如他那般……
初长成的少女都有寂寞的心事儿和甜蜜的烦恼,可能会有某人的身影入梦来,终将化作早春的肥料,深埋于土壤,丰富了花季。
不长的时间,中年男子送叶远鹏走出房间。
“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这点儿事情,我还能办到,放心好了!”中年男子话锋一转,道:“远鹏,哪天把紫俏和凤宝带来,三哥请你们吃饭。”
“好,一定!”叶远鹏转身走出庭院。
哪天呢?会有那么一天吗?
李渔望向窗外的梨树,梨花早没了,枯枝被雪封住,倒真成了“梨花赛雪”。
君若再来,可曾会带来小楼的春雨,深巷的杏花?
这几日,叶远鹏一直在忙,他竞标买下了梧桐二期的那块地,准备过完新年就开始动迁。
他通知贾儒修改二期的蓝图,可贾儒却拧上了劲儿,一口回绝,还将酬金送还给他。
贾儒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吉利的地方,也没有那耐性去返工,楼房的建筑数据绝对没问题,至于细节的东西,你找个风水先生,或者找个算命的,管保能改吉利了!”
叶远鹏懒得搭理他,自己闲来没事儿时,倒推敲起图纸来,他本是个聪明的人,在不断的摸索中,还看出点门道,只是,文学修养不够,总觉得被什么东西阻碍了思路,设定不出小区的文化内涵。
家中的书架里有一本《唐诗宋词》,紫俏留下的,他翻出来,读得有滋有味,不知不觉中,白天和夜晚交替着,如流水般滑过。
这几日,紫俏一直在为梧桐一期拍专题,第一天清晨,她在走廊里和他走了个顶头碰,笑着打了声招呼后,彼此就再也没有见面。
配合紫俏工作的是叶远婷。
肖慧云病了,请了假,叶远鹏就把宣传的事物交给了妹妹,他想让她在忙碌的工作中遗忘了肖遥。
不过,这样一来,却令衾瓷很是尴尬,他正在梧桐一期搞装修,紫俏要拍摄的六个样板间里有他的两间,一个是前女友,一个是前妻,他怎能泰然处之,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们。
紫俏和远婷倒是心无旁骛,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
那天,紫俏的眼睛有些倦怠浮肿,衾瓷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问道:“怎么,又熬夜写稿了?”
“年底,活太多,不赶不行,我现在就盼望着早点过年,好能放个大假。” 紫俏揉捏着自己的脖颈,她长期伏案写稿,颈椎劳损。
衾瓷责备道:“等到放假,身体也熬坏了,只要一写稿,嘴就不会闲着,吃小食品,喝咖啡,到了早上却吃不下东西,好好的胃都给折腾出毛病了,远鹏就不管管你吗?”
紫俏的这个坏毛病念书时就有,衾瓷曾经试图扳过她,可总是在她可怜兮兮的耍赖中妥协,他以为叶远鹏能够完成这一使命,却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
“他敢?谁阻拦我吃薯片,我就跟谁急,……哎,这个客厅太空了,没有家的温馨,应该在茶几上摆些水果,或者……”紫俏叉开了话题。
衾瓷爽快的说:“等着,我下楼去买。”
楼下就有水果店,不过,衾瓷没有去那里,他打车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但买了水果,还买回了烤肠和糖炒栗子。
紫俏的生物钟是上午10:00开饿,他知道,而且是一味的纵容。
“衾瓷,你真是可恶,破坏我的工作秩序……”紫俏贪婪的吃着栗子,烫得直吐舌头,她指着一群“小馋猫”,狠毒的命令道:“每人再吃一个,就不准再吃了,干活,赶紧的给我干活!我如今可是新时代的周扒皮!”
“快点儿,半夜鸡叫了,起床干活啦!”
“我们是长工,我们是长工,一定要把周扒皮打倒,打倒!”
栏目组的成员笑闹着,开始拍片,房间里满满全是栗子的甜香,浓浓的,暖暖的。
叶远婷思索了很久,招手示意衾瓷,随她悄悄的走上了阁楼。
“我哥同紫俏分手了,原因有两个,其一,帮我隐瞒了肖遥的事儿,其二,为了帮你争夺装修权参与了二期蓝图的设计,按正理,我不应该告诉你,可是……紫俏是我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即使她做不成我的嫂子,我还是希望她幸福,我哥……”远婷顿住了,她摇头叹息,道:“我越来越不懂他,他是个冷血,跟贝儿一样的冷血,衾瓷,话,我只能说到这儿,既然紫俏不愿意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就装作不知,但却不能心里没数,也许,她的幸福是在你这里。”
远婷说完此话,匆匆的走下楼去。
衾瓷的心有些凌乱,不是没有欣喜,但,欣喜的背后是愧疚和痛惜,那油然而生的希望也就灰蒙蒙的,失去了光彩。
冬日的暖阳倾照在阁楼的地板上,原始的木的纹理印刻着岁月的痕迹,往事不可再追,雨季能否再来?
他走下楼的时候,听到了紫俏的笑语欢言,她一贯如此,苦也好,累也罢,总要用笑声来掩盖这一切。
“肖遥!……哦,是吗?……太好了!我这个北广的同学还真够意思,你转告给她,明年开春我去看她,一定要好好的谢谢她!”紫俏接听肖遥打来的电话。
在紫俏同学的帮助下,肖遥在一部影片中担任造型设计,赢得了导演和演员的一致认可,目前,片子还在剪辑中,如果放映出去的话,肖遥即会在影视造型方面占有一席之地。
肖遥很谦虚,没有过多的标榜自己,而是提到了在这件事上所欠的人情。
紫俏笑道:“谦虚过度就是愚笨,在现今的社会已不适用,你有没有水平,我会不知道吗?就凭我这眼力,早就看出来你是造型师的料,你这么一走,我的刘海就没有一次修剪成型的,……哦,我很好,……远婷?呦,你终于知道跟我打听她啦,她……”
紫俏故意拉长了声音,对着叶远婷调皮的挤眉弄眼。
远婷凑到紫俏的身边,听手机里肖遥的声音,那是久违的声音,他为了让她死心,从不给她打电话,她此时五味陈杂,思念他,也恼恨他,她理解他的苦衷,却仍然没放弃希望。
准备工作就绪,紫俏对着手机开始胡扯:“她不是很好,……瘦倒没瘦,头发留长了,又直又顺,漂亮极了!……只是,总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家里怎么逼迫,她都不看,不过,昨天,她跟我说了,也许自己只是一厢情愿,肖遥不理她,是因为他已经忘记了她,如果肖遥再不给她去电话,她就强迫自己去相亲,……呀,我想起来了,订好了今晚我陪她去相亲的,肖遥,你可别后悔,等她嫁了人,你再回来,可就晚了!”
一抬眼,紫俏就看见了衾瓷——他站在楼梯处,怔怔的看着她。
君若再来,林花谢了芳菲,春已不再。
紫俏挂断电话的同时,叶远婷的手机响起了悦耳的铃声,欢快的旋律,轻舞飞扬。
“肖遥!”叶远婷飞快的跑上了阁楼。
这个电话,她只愿独享。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月光情人
晚间7:00,铭文私立学校准时奏响了下课的铃声——班得瑞的《月光水岸》。
伴着悠扬的音乐,家长和孩子走出了学校,这是一道风景,可以理解为学无止境,也可以看成是独木桥上的竞争。
当所有的学生散尽,年轻的外语老师们才相继离开,每天的工作都是如此,周而复始。
完备的教学大纲,丰富的情景对话,耐心的讲解沟通,撑起了别开生面的课堂,学生们纯正的英语发音是她们的成绩,这些成绩的取得来源于敬业。
今天,韩风比较烦闷,吸了四、五根烟,听到下课铃声的时候,他赶紧推开车门,释放车内的烟味,并摆出了一副讨债的嘴脸,令人生畏。
“吴小燕,别藏着了,你给我出来,你不是叫做‘虎妞’的吗?怎么变成了缩头乌龟?……再不出来,我可就要拽你去了!” 韩风对着假山方向吆喝。
等了半天,小燕子才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背靠假山,战战兢兢的说:“韩……韩大哥,你……你怎么来了?今天也没下雪呀?”
“可惜,今天怎么就没下雪呢?如果有雪,我非把你塞进雪堆里不可!”韩风走到小燕的面前,阴着俊脸。
小燕子眼珠一转,笑嘻嘻的说:“爱情顾问,真是厉害!……我就想着,什么都瞒不住你,……我不过就相了一回亲而已,我妈的三姑妈的儿媳妇的弟弟,呵呵,盛情难却,走个过场。”
“是吗?走个过场?……据说,有家超市的水晶之恋都被一个海归买空了,送给了一个外语老师,我还听了一个说法,说是大学的外语教授和小学的英文老师是绝配,吴小燕,你怎么解释?”韩风用后背挡住了风口,将小燕困在三角地带。
“天呐,谁这么缺德?存心想整死我,是小胖墩还是刘丹?让我想想,一定是刘丹,这个快嘴的臭婆娘,夸大其词,诽谤中伤,我非找她算账不可!” 吴小燕义愤填膺,恨不能把刘丹摔倒在地,再用厚鞋底跺她个稀巴烂。
韩风渐渐平息了怒火,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说,我该怎样找你算账呢?”
“咦?你为什么要找我算账啊?”小燕拍拍脑袋,如梦初醒般,发出了肺腑之言:“刚才被你一吓,我就糊涂了,我相不相亲,碍你什么事儿了?我干嘛要跟你解释呀?我怎么还像欠了你似的?”
韩风半天都不言语,他细细的看她,初见时,她戴着副眼镜,他竟没有发现她的美。其实,她是那么可爱,那么耐看——清纯灵慧的眉眼,微微翘起的鼻梁,肉嘟嘟的嘴唇。
他循循善诱,道:“傻徒弟!跟我韩风在一起,你还要去相亲?传出去让人笑话,有损我的英名。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以后,你要听话,不能白白浪费了我的心血!再也不准去相亲,爱吃水晶之恋,我买给你。”
“你要把我调教成百毒不侵吗?”
“对,百毒不侵!只能接受韩风的毒!做我的女朋友吧!”
韩风的眼中盛满了魅惑的柔情,他瞄准她肉嘟嘟的嘴唇,吻了上去。
她傻了般,忘记了躲闪,忘记了咬人,忘记了大背胯。
半晌,她挣扎着推开了他,轻轻说了一句鸟语:“you may come across your lover under the moonlight,but you must be acquainted with your wife in the sunshine。”
你可以在月光下认识你的情人,但你一定要在阳光下认识你的终身伴侣。
“知道你正在学武功,所以,我不会像叶远鹏那么缺心眼儿,自寻死路,我会把一切尾巴料理得干干净净。你擦亮眼睛,站在阳光底下看吧!” 韩风听懂了小燕的话,他要为当上阳光伴侣而努力。
果然,黄天不负苦心人,他在元旦来临之际,看见了黎明前的曙光——小燕邀请他参加家庭聚会,李家人的家庭聚会。
“今天晚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韩风紧张起来。
燕子解释道:“思源哥哥这次回来是有正事儿要办,今天下午才能到燕阳,只停留一天,我也是刚刚知道消息,怎么了?你安排事情了吗?没关系,有事儿的话,就忙你的!”
“有什么能比这件事儿重要啊?我是想好好准备准备。”韩风越来越会哄人,其实,他真的有事儿。
今晚,叶远鹏要宴请一些合作伙伴,韩风和贾儒都在其列。
放下电话,韩风拨通了叶远鹏的手机,并交代了实情。
叶远鹏没说什么,很清冷的祝贺他抱得燕子归。
韩风心中不忍,道:“本想着咱哥俩做个连襟,姐夫妹夫的喝点小酒,那该有多爽,这下可好,我是进去了,你却出局了,唉,这事儿闹的,听燕子说,今晚,李思源最想见的就是凤宝,可就是没提凤宝他爸,远鹏,你也知道,紫俏的脾气犟着呢,你哄哄她,兴许能有转机,如果不哄,你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如今,贾儒那小子,简直就是个跟屁虫,成天围前围后的跟着紫俏,他那样懒散的人如今变得勤快极了,究竟是为什么?这一点,你比我还清楚,别看他是你的朋友,但,抢你媳妇也不会手软,我这话在这摆着,今晚,贾儒绝对不会参加你的宴会。”
叶远鹏沉默着挂断了电话,如果不是难言,怎能沉默。
今天,是在梧桐拍摄专题的最后一天,收尾的工作很繁琐,栏目组的成员都很忙碌,紫俏更是,几乎到了焦头烂额的程度。
台里每到年底都要进行栏目改版,紫俏把改版的主要事宜交给了贾儒,可是,直到现在,贾儒还没有把模板送到台里。负责后期合成的编辑等得着急,打来电话询问紫俏,紫俏给贾儒打电话,一直到中午,都没有打通。
“紫俏,别着急,你这样很容易忙中出错,咱们一样一样的来,姑且不管台里的事儿,先把梧桐的结尾收好,如果顺利的话,下午回台里再处理栏目的事儿也来得及。”高美西安慰着紫俏。
紫俏点头道:“高姐,你先带着同事们吃饭去,我想静一静,缕顺一下思路,把没有拍摄的镜头汇总起来,这样就能节约不少时间,你吃完饭回来,给我带个盒饭就行。”
紫俏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决定的事儿,极少能更改的,大家只好留下了紫俏,去吃饭了。
同事们走后,紫俏静下心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收尾的镜头列成了清单,她赶紧再次拨打贾儒的电话,依旧是关机。
紫俏气恼着在房间里转悠,转到门口时,却听到从楼梯处传来对话的声音。
“这房子盖得真好,连楼梯都是大理石的。”
“那敢是,我干过好几家物业,属梧桐的房子好。
“赶明个,给我儿子也买一套。”
原来是物业的员工在清扫楼梯,紫俏刚想转身离开,却听见了莫名其妙的对话——
“那你可得赶早,据说,一期的房子卖得差不多了。
“不是还有二期吗?”
“二期的蓝图还在争议中,能不能盖成还是没准的事儿呢!就是盖成了也不能买,风水不好啊!我这是跟你说,别人我都不能告诉,我有个亲戚在梧桐当高层,他说的。”
“不可能,人家有专业的设计师,能把风水设计不好了?造谣吧?”
“你还不信,那个台湾人根本就没安好心,把古代戚戚哀哀的诗句全搬上了梧桐!知道二期的四大景观是什么吗?花阁,月亭,雨轩,雪斋,月亭是在说一个亡国的皇帝,雨轩是纪念李清照,就是那个女诗人,死了老公的那个,还有呢,老鼻子啦,我记不住,反正就是不吉利。”
“呦,那二期的房子真是不能买啊,又亡国又克夫的,唉,这年头,买点什么都要仔细,说不定就会上当受骗呢!”
“咣当!”紫俏的手机掉到了地板上,她俯下身子拣手机,腿一软,就坐到了地板上。
怎么会这样?自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惹了这么大的祸!
为了帮助衾瓷,却把远鹏扔进了坑里!
梧桐就这样毁了吗?远鹏该如何恨她?
在这个世界上,她可以有很多朋友,但,叶远鹏却只有一个!
自从离开叶远鹏,紫俏就没有哭过,这一下,眼泪像开闸决堤一般,滚涌而来,哭着哭着,她的眼前就浮现了叶远鹏和贝儿暧昧的情景,随即,她回想起叶远鹏侮辱她的话。
她找出纸巾擦干了眼泪,又觉得不够干净,干脆到洗手池边,用凉水把脸洗得干干净净。
平缓了一下心情,她拨通了叶远鹏的电话。
“紫俏,怎么了?有事儿吗?我看见你的同事都到食堂吃饭了,你怎么没过来?胃疼了?”叶远鹏很快接通了电话,食堂里有些吵,他走到了外面。
紫俏歉意的说:“二期的事儿,我听说了,原来,你所说的瑕疵就是风水不好,对不起,因为我的过失,让梧桐的经济和名声都受到了损失,我很不安,你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看那份不吉利的图纸,我是最应该面对它的那个人,也许,我能找到补救的办法。”
“好吧,图纸在我办公室里,你过来吧!” 叶远鹏爽快的答应了。
阳光伴侣
午间,梧桐的售楼处很静,总经理办公室的外间只有一名秘书,她看见紫俏过来,赶紧敲开了经理室的房门。
紫俏走进后,秘书赶紧带好房门,悄悄的出去了。
这是紫俏第二次到这里来,第一次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她不禁讽刺的想:这是做秘书的本分呐,老总的态度决定了下属们如何去做事儿。
叶远鹏站起身,很客气的引领紫俏,来到会客沙发前,图纸已经铺开,放在茶几上。
“其实,没有那么夸张,流言就是如此,越传越凶,五花八门,你不用放在心上。” 叶远鹏看见紫俏微红的眼睛,皱起了眉头。
紫俏不做声,只是聚精会神的看,有很多地方,她都看不懂,叶远鹏随意的为她指点了一、二。
从建筑的角度,紫俏在短暂的时间里,根本领悟不到其中的玄机,不过,从文化的角度,紫俏明白了风水的流言是因何而起的。
四大景观中,月亭是在纪念李后主的悲剧人生,雨轩则选用了李清照思念亡夫的诗句,雪斋的古意设计更是凄凉,以至于整个梧桐二期弥散着哀苦的气息,虽然诗意很浓,突出了中国传统文化中诗词的意境,但却不适于百姓人家。居家过日子要的是祥和、平静,喜气洋洋。
“贾儒做出这种设计完全是我的责任,我顺嘴溜出来的诗,他都给用上了,他那个人总是无拘无束,对这些个风水不太在意,所以,我道歉,我……”紫俏包揽过错的话被叶远鹏打断了。
叶远鹏中肯的说:“风水的问题的确是个谣言,谣言的引发是因为复杂的利害关系,借题发挥而已。其实,这个‘题’,我们完全有可能修改圆满。从建筑的本身来看,这次,贾儒并没有新的突破,这是一个遗憾,我也试图想找一些别的蓝图,但对比下来,还是不妥,最近,我一直在琢磨,想在原方案上做一个改动,你如果有兴趣,你可以帮我。”
“真的吗?”紫俏仰起小脸,眸中闪动波光,她发誓一般,说道:“好!谣言是从我这里引发的,就让它在我这里结束!”
这是一个机会,她可以赎罪,赎了罪,就不会再觉得愧疚,也不再亏欠他什么。
她的意图很明显,他领会到了,顷刻间,失望。
本来,他把目光倾注在她的脸上,随即,他低下头,重新看起了图纸。
如果她对他连愧疚都没有了,还剩下什么?云淡风轻吗?
她所亏欠他的其实很简单,只是一个人而已。
办公室的门适时的被敲响,叶远鹏没有喊“进”,而是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亲自打开了房门。
门口,食堂的大师傅站在那里,端着一个餐盘,餐盘中摆放着辣炒螺肉,酱扒茄条,两份米饭,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冬瓜虾仁汤。
这是小灶,叶远鹏特意点的,在得知紫俏没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点的。
“真香啊,老张的手艺就是好!”叶远鹏道了谢,伸手将餐盘接了过来,他走进屋,对紫俏说道:“快把茶几收拾出来,图纸你可以带走,回家去看,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吃饭。”
紫俏一边忙着折叠图纸 一边不好意思的说:“我以为你吃过午饭了,才耽误你这么久的时间。我……”
“紫俏,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一向不是小气的人,不管如何,我们共进个午餐还是可以的,是吗?”叶远鹏摆好餐具,并给紫俏舀了一小碗汤,就自顾自的吃起来。
紫俏将一小碗的汤喝了半天,她心里有事儿,实在是吃不下东西。
突然,紫俏的手机响了,是一首《猪之歌》,这是贾儒的来电显示。
紫俏赶紧走到一边,接听电话:“贾儒,怎么回事儿,我找了你一上午,你存心想急死我,编辑那边等米下锅,拼命的催,你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什么?你刚起来?”
听到电话那端懒洋洋的声调,紫俏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她恼火的说:“这么说,饭店也没订?思源哥哥回来一趟不容易,你却不拿这个当回事儿,如果知道你这样懒散,就不把订餐的事儿交给你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让我到哪里去找二十人台的大餐厅?”
“到哪里?到叶远鹏那里呀,你不正在他的办公室里吗?我就在梧桐楼下,现在是北京时间12:30,梧桐的热门话题是:老总同夫人共进午餐。”贾儒酸楚的说:“紫俏,这两天,我一直在赶制片花,昨天熬了一夜,早晨八点钟才睡,我知道今天事多,本想着歇一会儿就起来,哪曾想手机没电了,既没能及时接听你的电话,又睡过了头。栏目模板我已经送到台里,你可以放心,饭店的事儿,叶远鹏应该能为你办到,我就不插手了,如果没有什么事儿的话,我就接思源去了。”
“贾儒,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紫俏今天点子太背,已经对两个人道歉了,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亏欠了别人。
“紫俏,如果没有事情,我是说,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合作,你会想着我吗?你发脾气可以,我会包容,甚至纵容,却希望你在我的身边。我要你的答复,你好好考虑考虑,你的答复决定我的去留。……紫俏,那个紫鱼表的表芯是我的!”贾儒挂断电话,开车离开了梧桐。
“别那样傻呆呆的,把那碗米饭都吃干净,饭店的事儿,我来解决!”叶远鹏只看到紫俏发火,并未听见贾儒的示爱。
他走到办公桌前,拨通了凤凰楼的内线电话:“你好,我是叶远鹏,跟楼层经理说,把我要的两张台的大包用隔断分割成两间小包,对,……我有用,菜品就按照原先的规格,两张台一样。酒水……都上茅台吧,对了,有一桌,外加几样宝宝餐。”
冬日的阳光从窗而入,那么光明,却毫不刺眼,那么温暖,却不至灼人,这是爱人的温暖,含蕴、温柔、敦厚,深沉。
紫俏喜欢看叶远鹏有条不紊的办事风范,她从小缺乏父爱,叶远鹏的成熟沉稳总是让她感到心安,她一边端着饭碗,一边看向阳光中这个男人的剪影,有那么瞬间的恍惚,她觉得她从未离开过他。
“我今晚要宴请合作伙伴,本来也没有那么些人,一张桌也坐得下,那个房间前后都有门,两桌客人各吃各的,不会受到影响。……我还真想凤宝了,不如,一会儿,我把她接来?反正都去凤凰楼,我们一道走吧!”
巫婆后妈
“昨天,龙宝被谢宁接走,去了外公家,凤宝一直在家里哭闹,把姑妈作得晕头转向,如果你真是闲着没事儿,就先把她接来,也好救救姑妈,不过,我下午要回单位,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你自己带她吧,……看着点,别让她尿裤子,天冷,一尿裤子就容易感冒。”紫俏叮嘱着叶远鹏。
叶远鹏满口答应:“没问题,我就在办公室里带她,房间这么暖和,有床,有沙发,困了,我就哄她睡觉,醒了,我就带她玩,五点钟,我准时带她去凤凰楼,或者,我带着她去接你?”
“不用麻烦了,我和贾儒他们一道。”紫俏急匆匆的离开了梧桐。
叶远鹏有些失落,随即,他将凤宝接了过来,女儿的到来,驱走了一切的烦恼,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办公室却因此遭了殃,在眨眼之间变成了宝宝乐园,只要能够飞起来的物件,都在空中飞舞,真是狼藉一片,笑声一片。
张秘书有工作急于请示汇报,她在敲门无人应答的情况下,果敢的走进办公室,见到了百年不遇的景象——叶远鹏正驮着孩子满屋子溜达呢。
凤宝坐在巨人的肩头,舒服极了,嘴里不停的喊着:“到店(站)了,到店(站)了,……停!”
叶远鹏果然停了下来,他的头发被女儿抓得乱蓬蓬的,还一本正经的对张秘书下达了指令:“那个,没什么事儿,今天早点下班吧!”
“是,好的,叶总,这里有一个文件急需签署。”张秘书有些尴尬,忍着笑,向办公桌走去,鞋跟一滑,差点摔倒,惊魂未定之时,她听见凤宝喊道:“呀,踩尿尿了呀!”
原来,地上有陷阱!
“猪猪臭,我也要签记(字)!”凤宝爬上办公桌,随手抓起一支大号的碳素笔,在叶远鹏的帮助下,勾画出一个签名。这是有史以来,叶氏最年轻的掌权人的笔迹。
晚间五点钟,叶远鹏准时带着凤宝来到了凤凰楼。
“呦,这不是小美美吗?快,让阿姨看看,凤宝又长漂亮啦!”贝儿看见叶远鹏从车里抱出了凤宝,赶紧迎了出来。
凤宝一下子把脸拱进了爸爸的怀里,拧着身子不理贝儿。
贝儿讪笑道:“是谁惹我们宝宝不高兴啦?阿姨给你出气,凤宝最跟阿姨好了!”
“不!……我不登(跟)你好,是那(阿)姨都不登(跟)好!”最近,凤宝在谢宁的教导下,对所有的年轻阿姨都带有敌意。
“女儿,到了外面,我们要懂礼貌,听话,大大方方的,把脑袋拿出来。”叶远鹏哄劝着女儿。
“不,就不!那(阿)姨是后妈,老巫婆,给公主吃难(烂)苹果。”凤宝仰起小脸,“哇”的一声哭开了,湿乎乎的小嘴像喇叭花在盛开。
叶远鹏赶紧去哄,却怎么也哄不好,女儿的眼泪汇聚在他的掌心里,他的心纠结不堪,汪洋一片。
“女儿!怎么啦!”随着紧急的刹车声,紫俏快速跑下车来,一把推开叶远鹏,将女儿夺了过来。
凤宝在小妈妈的怀里,哭得更凶了,紫俏一摸孩子的小棉裤,完了,屁股下面湿得透透的。
她扫了贝儿一眼,强压心头的怒火,对叶远鹏讽刺道:“真不该把孩子交给你,你不仅不是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叶远鹏目光清冷,沉默着,不言不语。
这时,从紫俏乘坐的那辆车里,走下来三个人:贾儒、李思源、露西。
紧接着,又开过来两辆车:韩风的“伊兰特”和李宁的“本田”。
李家的人几乎都到齐了!
贝儿看见李宁和诗诗相携的身影后,脸色铁青,灰溜溜的走回了大堂前厅。
贾儒首当其冲,为叶远鹏做了一番介绍。
当介绍到李思源的时候,贾儒调侃:“这可是紫俏的正牌哥哥呦,李家过去是个望族,如今,依旧是人才济济,门丁兴旺。若论门当户对的话,李家配叶家绰绰有余,只不过,紫俏不是那种势力的女人。”
“是啊,认识紫俏的时候,我只是凤凰山上的一个兵,紫俏看重的是我叶远鹏这个人,与家世无关。”叶远鹏听出了贾儒的挑衅,他转身对思源意气风发的说道:“思源大哥这次来,我没做什么准备,不过,我预想,你下次来的时候,应该是我和紫俏举行婚礼的时候,我将腾出整个凤凰楼招待李家的亲友。”
思源凭着这么些年来对贾儒的了解,已经感觉出贾儒对紫俏的心意,对于叶远鹏这个人到底如何,他不想因道听途说而妄下断言,他语重心长暗示道:“好,我也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不过,婚礼的排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能够拉住紫俏的手,永远的不离不弃!”
思源的这番话,温文儒雅,却绵里藏刀,一语击中了叶远鹏的要害,却也不得不佩服李家的这位长孙。
今天,是2007年的最后一天,凤凰楼所有的包房全部满员,上到经理,下到服务员都在紧张的忙碌着。
麒麟厅被一副高大的屏风一分为二,屏风左是叶家的宴会,屏风右是李家的宴会。
当大家都入席以后,叶远鹏特意到李家的宴席前敬酒,却发现不见了贾儒、紫俏和孩子。
韩风解释道:“凤宝把裤子给尿湿了,紫俏带着她回家换裤子去了,贾儒开车送她们,一会儿就能回来。”
正说着话,凤宝就跑进了屋里,随后,贾儒和紫俏也走了进来。
“猪猪臭,抱!”凤宝早就把刚才的事儿给忘记了,她黏糊糊的钻进了叶远鹏的怀里。
叶远鹏小声问道:“女儿,爸爸好?还是不好?”
“好!跟贾猪猪一样好!”凤宝的回答,让叶远鹏心中一抖。
叶远鹏的身边还有两个空位,紫俏挨着他坐了下来,他悄悄的把手伸到座位下面,握住了紫俏的手,紫俏挣脱不开,又不想让他得逞,便狠劲儿的将指甲尖抠入他的掌心,他依旧不放,她实在是抠不动了,索性任由他握着。
“远鹏,那边一桌都是你的朋友,别给冷落了,这样吧,我和韩风跟你一起过去,敬杯酒,说说话。” 贾儒瞟见了桌子下面的状况,他适时的站起身来为紫俏解围。
叶远鹏松开了紫俏的手,在他的掌心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指甲印。他将凤宝交给紫俏,谈笑风生间,带着贾儒和韩风离开了李家的宴席。
紫俏暗自讽刺自己没有出息,每次见到叶远鹏,就会被他不经意的关心所打动,也总是忘记他和贝儿的那一幕,自己这一辈子真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吗?
“妈咪,是贼(谁)的手机总唱歌呀!”凤宝挣脱紫俏的管束,围着桌子转了起来,她厥着小屁股,探着小脑袋,瞪着大眼睛,像个小狗狗似的,东瞅瞅,西看看。
紫俏的舅妈笑道:“这孩子耳朵真尖,我也听着有动静,以为是外面传来的呢?凤宝啊,别转了,再转,都把舅姥姥给转晕了,来,舅姥姥喂你点饭吃,这么个小人儿,难为你妈妈,怎么给你拉扯大的呢,你妈妈小的时候,就这样,肉乎乎的招人喜欢,跟那个衾瓷呀,……”
“妈!来,吃块烧鹅腿!”小燕打断了妈妈的话。
思源说道:“紫俏,哥哥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好好考虑考虑,给他们一个答复。明年春天,李宁和诗诗结婚,我也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归宿。当年,爷爷去台湾的时候,因为形式所迫,带走了一些祖传的物件,我想将它们全都带回来,作为贺礼,给李家的子孙留个纪念,不管我们身在何处,我们的血脉是相连的,有什么事情,大家都会一起承担,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紫俏听得一头雾水,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事情呢?还需要一起承担?还要做我的后盾?
这时,手机的悦铃再次响起,凤宝咯咯笑着跑到李宁的跟前,她终于逮住了那个“贼”!
李宁抱起了凤宝,将电话接通,他大声说道:“贝儿,我快要结婚了,虽然,我跟你并没有什么,但是,为了尊重我的妻子,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会单独见你的,如果念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可以邀请你到李家坡喝杯喜酒,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李宁,你说的话,我句句都爱听,你是我燕子最佩服的男人,如今,很少有男人能经得起诱惑!这个贝儿,怎么东勾西扯的,等我武功练成了,一定拿她练手剪裁。”燕子擦拳磨掌,惹得凤宝也跟着学。
紫俏这才知道,原来,贝儿就是李宁在大学时期的女友!因为这个女友的背弃,李宁曾经多么伤心,还好,他找到了诗诗,那才是他真正的幸福。时间,真是最好的疗伤方式。
如果叶远鹏能有李宁的果断,自己也不会如此,紫俏不禁伤心。
过了很久,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韩风独自一人回来了,他脸色阴晴不定,拉起紫俏就往外面走,却被思源给叫住了。
思源说道:“韩风,我知道你和远鹏是哥们,也知道你是为紫俏好,但是,今天,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我不希望那是事实,但,如果是事实,我就要维护我的妹妹,不能任由叶家欺负!想必,贾儒和叶远鹏已经不在宴会上了,他们……”
“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如果你不想贾儒被打残废,就让我把紫俏带走!”韩风拉起紫俏就向楼下走去。
从兹永弃
“完了,贾儒根本打不过叶远鹏!真是的,忘记把小七给带来了,小七一出马,叶远鹏肯定抱屁,得,我去帮忙!”燕子坐立不安,起身就要向外跑。
思源阻拦道:“这个节骨眼上,大家不要添乱,小燕,你留在屋里把凤宝带好,我和李宁出去看看!”
思源和李宁交换一下眼色,很沉稳的走出房间,并给韩风打了电话,询问两位大侠的具体仙踪。
凤凰楼的后院是一片空地,正在扩建停车场,堆放着各种建筑材料,在一堆滚木的后面,两个男人在对峙——
“起来,别在那里装熊包!有本事跟我抢媳妇,就得有能力跟我斗,喝酒,你输给我,打架,你还是输给我,就是变着法的迷惑女人你最在行!”
“我不起来,我还要留着口气娶紫俏呢!”
“你做梦!本来,我已经放手,为的是成全她,让她回到衾瓷的身边,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衾瓷是他妈的窝囊废,可你贾儒算什么?跳梁小丑!叶家不适合紫俏,你更不适合!你没有资格!”
“哼,这么说,你叶大少就很有资格了?你一边和贝儿订婚,一边还霸着紫俏不放,叶远鹏,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怕是想做齐人之福吧!古往今来,有权有势的男人都不过如此,既要明媒正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还要找几朵解语花,金屋藏娇。老子如此,儿子也如此,不愧是叶家的血统!叶铎和邱碧荷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场肮脏的交易,却牵连肖慧云来殉葬,你和贝儿也是狼狈为奸,要以牺牲紫俏为代价!我绝不允许!”
“你知道的东西可真多,比正牌儿的叶家人知道的还多!订婚的消息都在我严密的掌控之内,知道的人寥寥可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肖慧云告诉你的吧,我刚刚怀疑你,却还不太确信,如果今天不是因为紫俏,你也不会漏出来,既然挑明了,我就有资格教训你了!来吧,你是有身手的,起来,切磋切磋!”
贾儒腾的从地上捞起一根三角铁,向叶远鹏的腿部抽去,叶远鹏躲避开,一脚踢上贾儒的手腕,踢飞了三角铁,他转身将贾儒的臂膀扭到背后,贾儒用肘部猛击叶远鹏的前胸,叶远鹏在吃痛中,将贾儒再次按倒在地,贾儒的额头撞击到地面,磕破了表皮,流出血来。
叶远鹏冷笑道:“在欧罗巴时,为什么不这样勇猛?你是故意的!是想扩大我和紫俏之间的矛盾!”
“我本不想争,但你不好好待她,同贝儿搞暧昧,是你辜负她在先!当时情况复杂,我只能见机行事,那么危急的时候,她都毫发未伤,今后,我定会护她周全。” 贾儒回过头,挑衅的看着叶远鹏。
“啪!”叶远鹏反手就给贾儒一记拳头,不偏不倚,正中面门。他笃定的说:“我不会让你得逞,她是你的嫂子!”
抬眼,叶远鹏看见了紫俏,她在韩风的陪伴下,向这边走来。
贾儒嘲讽的笑起来,他梦呓般说道:“有一双眼睛,如燕湖的水,我掉进去了,就是溺死其中,也不愿出来……你和衾瓷口口声声说爱她,对她却全是伤害,她因为你放弃了衾瓷,你却因为贝儿抛弃了她,你和贝儿的订婚戒指都已经买好,难道还有假吗?难道,你还要私下里包养她,不给她名分吗?”
“叶远鹏,你放开他!”紫俏走到两位大侠的身边,俯视他们。
叶远鹏缓缓的松开了贾儒,站起身来。
“你觉得我有被你包养的可能吗?”紫俏的脸上带着笑意,凄凉的笑意。
“我觉得没有可能,绝对没有可能!”叶远鹏去握紫俏的手,他想给她解释,却被紫俏挥臂荡开了。
“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你不但霸道,而且凶残!我不恨你,只觉得恶心!我要洗多少遍澡,才能洗净你带给我的耻辱?”紫俏绕开他,向挂了彩的贾儒走去。
叶远鹏猛的将紫俏拽了回来,两只手像钳子似的,狠狠抓在她的胳膊上,紫俏尖叫着挣扎,他困她入怀,任她在他的怀里拳打脚踢,撕他、扯他。
韩风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心想,妈呀,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个刑罚太残酷!哥们,不是我不够意思,而是你太让我失望,我必须让紫俏知道真相。
思源和李宁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贾儒站了起来,懒懒散散的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抹去了额头上的血迹。
“紫俏,这么打,手不疼吗?我皮糙肉厚,不值得你这样。”叶远鹏发现紫俏气喘吁吁,估计是打累了,他举起她的手,借着月光细看,那里通红一片,他把它贴到自己的脸上,这双手,蒙过他的眼睛,抚过他的眉,为他煮粥,叠衣。
如今,她打他,打得那么痛,那么凶,她怎么能举得起这双手?难道她不知道吗?她是最不能伤他的那个人!
他心中委屈难耐,低声说道:“听我说,订婚只是演戏,演给妈妈看的戏,妈妈患病了,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她看好了贝儿,在妈妈临终前,我想满足她的愿望。紫俏,放我一马,让我尽儿子的孝道。”
“原来是这样,你的想法很对,你应该尽儿子的孝道,这是人之常情,你也应该对贝儿负责,你对她做了什么,你非常清楚,既然是两情相悦,这演戏是从何说起呢?” 紫俏挑眉,故作不解,挪揄的问。
叶远鹏从没有感到如此的绝望,他为自己辩解:“鱼儿!如果我告诉你,我跟贝儿并没有什么,你信不信?”
“我不信,那是我亲眼所见!” 她将手从他的手中拔出,柔软的温润从他的脸颊上滑落,没有留恋。
韩风看着叶远鹏木然的神情,心中不忍,他提示道:“远鹏,订婚的事儿,不管是真是假,都说不过去的,你让紫俏怎么面对自己的娘家人?旁人又会怎样想她?……唉,和着说,咱们紫俏登不上台面,还得偷偷和你过日子,这太也说不过去了,简直是欺人太甚!你好歹给个说法!”
叶远鹏的脖颈火烧火燎的疼,那上面有她抠挠的血痕,她舍得离开他,可他却放不下她。他放下了骄傲,做出最后的努力,他决绝的说:“再给10天时间,我会将一切事情处理妥当,10天以后,我们就去登记结婚。”
“谁稀罕你的名分?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我说过,脏了的东西我不会再要,更不至于低贱到去跟别人抢老公! 一般来说,母亲选儿媳妇的眼力最准,她看好了谁,自有她的一番道理,如果你真的孝顺,就不要骗她,她不是最痛恨欺骗吗?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嫁给你吗?放心,我不是离开了爱情,就寻死觅活的女人,不会阻碍你的婚事,记得三年前,我说过,等你娶媳妇的时候,我一定到场。如今,还是这句话,不变!也请你不要纠缠我了,你应该学会尊重!” 她推开了他,推开了如雕像一般的他。
她转身向前,义无反顾。
前方,贾儒站在那里,他目光炯炯,凝视着紫俏,并向她伸出了手。
紫俏视而不见,避开他,向思源和李宁的方向走去,她飘飘晃晃的,被脚底下的草绳绊住,扑向了滚木堆,月光下,一根根木料展示着它的棱角。
“紫俏!”贾儒离她最近,他拦腰将她抱住,两人一同滚倒在滚木堆上,那狰狞的棱角被贾儒用胳膊挡住,紫俏的头重重的撞在他的肩头。
“下回,咱们走路小心一点,再这样练下去,我非成金刚不可!”贾儒幽默而深情,他将她小心的扶起,拉住了她的手。
“贾儒,是男人的话,你自己向她说明你的身份!”叶远鹏沉声说道。
“我会的,我可以负尽天下人,独独不会负她。”贾儒的话倒应了紫俏在少女时的那句戏言,她喜欢杨康,即使他坏。
隐藏的爱
“来,韩猪猪送凤宝宝回家!贾猪猪身体欠安,就不用劳神啦!”韩风将凤宝从贾儒怀里 “抱”了过来,对燕子使下眼色,燕子心领神会,拉起姐姐的手,向伊兰特走去。
凤宝困了,趴在韩风的肩头,达拉着小脑袋瓜,她张开小嘴打了几个哈欠,乌溜溜的大眼睛浮起一层水汽,雾蒙蒙的,她揉揉眼睛,努力的在寻找着什么。
“猪猪臭呢?我要爸爸!”柔软的话语如同天蚕丝,勒得人喘不过气来。
谁也没有回答孩子的话,凤宝也不哭闹,只是一个劲儿的重复着:“猪猪臭……爸爸……拍觉觉!”
而后,孩子就睡着了!
韩风抱着这个软乎乎的小人儿,心里酸涩连连,他望向了雷克萨斯,那么一瞬,他后悔了,后悔把紫俏带到后院,让叶远鹏陷入尴尬的境地,这样一来,岂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帮了贾儒的忙?
唉,倒霉的叶远鹏,任你在外面如何意气风发,这个时候,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婆孩子离开,却无能为力。
雷克萨斯车内,叶远鹏一直坐在那里,他边吸烟,边接听着电话,烟雾蔓延了整个车厢,他的脸隐藏在其中,看不真切,只有朗然的剑眉在微锁中透露着心事。
“哥,总裁已经发觉你在查他了!”
“很好,现在正是时候,那几个叔叔还好吗?”
“好着呢,有吃有喝的,还有人陪着唠嗑,他们说了,叶远鹏这小兔崽子哪能有这么好心?无非是想利用叔叔治他的老子,不过,这长江后浪推前浪,叶铎也该找个凉快地方歇着啦。”
“妈的,小兔崽子是你叫的吗?跟什么人学什么样,一点定性没有!你给我记住喽,别跟我爹手底下的那些人学,叶铎离开叶氏的那天,叶氏将洗清所有的黑,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放下电话,叶远鹏从文件箱里翻找出紫俏的化妆盒,还有一副耳环,他将它们摸了又摸,这上面,有她的指纹,也有他的指纹。
开窗,他把它们扔出车外,一踩油门,车飞驰而去。
半夜,凤凰楼的警卫惊奇的发现,总经理又开车回来了,蹲在地上寻找着什么,年轻的警卫非常有眼力件儿,忙递上手电筒,同这位不苟言笑的老总共同奋战一个小时,终于拣到一个化妆盒和一副耳环。
第二天,这名警卫就被调入办公室,直接听叶远鹏的差遣,至此,所有的警卫更加恪尽职守,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老总能再次光临停车场,只是,他们猜不出,下次,老总还会找些什么呢?
其实,叶远鹏所找的东西很简单,却又很难得,它的名字叫做幸福,对于他来说,幸福已经失去了踪迹。
而贾儒也在积极的寻找,只是,紫俏并没有给他机会。
昨天夜里,贾儒不放心紫俏,他给她挂去了电话,她只说:“对不起,我困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随即,她挂断了他的电话,也令他满腹的情衷无从诉说。
实际上,紫俏一夜都没有睡,她看着自己红肿的手,看着看着就哭了,她恨他骗自己,恨他三心二意,却也恨他傻,怎么就不躲不藏,硬挺着,挨她的打。
第二天,紫俏的眼睛肿得像两只水蜜桃,她索性请了病假,在家一心一意的带孩子。
她包了小馄饨,猪肉和葱花拌馅儿,是叶远鹏爱吃的那种,她想:今后,她只包给女儿吃。
晚间七点钟,家里的电话响了,凤宝耍着欢的跑去接电话,嘴里喊着:“猪猪臭,爸爸!宝宝想!”
紫俏一惊,随即听到女儿说道:“贾猪猪,想宝宝,还想妈妈!”
紫俏很是生气,她接过电话喊道:“贾儒,你胡说什么?你再这样,朋友都没得做!”
贾儒冷笑道:“我没有胡说,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一直都知道,你就是装糊涂,为了叶远鹏,你可以拒绝所有的男人,即使对宋衾瓷不能够忘情,你也会狠心割舍,可你所作的这一切是多么廉价,换得的是他的背弃,他和贝儿可以偷欢鬼混,你难道想为他孤独的终此一生?”
“这份心不用你来操!你昨天问我的话,我可以答复给你,我只把你当成小舅,没有其他,我希望我们还能合作,但是,如果你非要走,我也没理由挽留,那个紫鱼表,我不想要了,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紫俏飞快的挂断了电话,贾儒的话,犹如抽筋扒皮一般,让紫俏浑身颤抖,对叶远鹏的怨恨也就更深了。
不!她不愿再做叶远鹏的一枚棋,举手无回,她真就没有后路可以退吗?
第三天,紫俏依旧昏昏沉沉的,但她还是强打精神,上班去了。
早晨9点钟,台长找她谈话,委派给她一个艰巨的任务:协助资深总导演尹波策划一台迎春晚会。
林台意味深长的说:“尹导也快退休啦,跟我谈了好几回接班人的事儿,我劝他再多干几年,毕竟,姜是老的辣,经验丰富,对各项事务具备娴熟的协调能力,而且,想找一个有发展前途的接班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需要多次的实战演练,只有打磨成材,才能接此重任,……有人很关注你,把你推荐给我,我也对你很看好,这是一个机会,不过,要花费很多精力,你可以考虑一下,也可以征求叶总的意见,这是对他的尊重。……哦,对了,下午,远鹏要到台里来!我们要开一次春晚预备会议,邀请燕阳的10强企业代表人前来,畅谈一下意见和建议。这台晚会具有一定的政治意义,市领导有意图宣传一下叶氏集团,在经济上呢,我们也能借此拉些赞助,你也去旁听一下,收集一些资料。”
林台是个话匣子,只要有听众,哪怕只有一个听众,他也会滔滔不绝,他的外号叫做“唐僧”。
紫俏煞有介事的做着笔录,这是规矩,唐僧的规矩,表示对领导的尊重,紫俏心想:这么好的机遇不要才傻呢,谁都知道台长跟叶远鹏的关系好,这次想到我,多少可能沾了叶氏的光,现在这世道,想要出人头地,真难!
过了一会,林台“演讲”完毕,他带领紫俏来到尹导的办公室。
“尹导,我可给你送兵来了,这可是一块好料,你就当着徒弟带吧!” 林台也不管尹导同不同意,直截了当的提出了“建议”。
尹导调侃道:“你林台推荐的人,我敢不收吗?不过,既是做了我的徒弟,就得守我的规矩,听我的指派,不能怕吃苦,学成了,是我的关门弟子,学不成,我就给你林台退回去!”
“紫俏还有学不成的东西?如果真是那样,就是你尹波太保守,不爱教,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别让我坐蜡!” 林台话里有话,非常玄妙。
尹导听懂了,不过,眼中却带了几分轻视。
紫俏明白,尹导是一位很清高的前辈,对林台先入为主的指派有些不满,她不解的想,林台这是何苦呢?强人所难!不过,事已至此,自己定不能让尹导小瞧,定会学有所成的!
迎春晚会的演出场地是电视台后院的演播大厅,尹导要到那里研究布景,紫俏也跟了过去。
这里是一片崭新的天地,千变万化的布景设计,光影陆离的舞台追光,惟妙惟肖的音响合成,让紫俏沉醉其中,心中的苦痛也减轻了不少。
紫俏对尹导很是尊重,这位博学多才的长者,给她开启了新的视野。
一天的时间下来,她欣喜的发现,几天不见的笑容又重新回来啦!原来,机关重重的演播大厅还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林台可真是她的贵人呐!
下午四点,有人来喊紫俏:“紫俏,春晚预备会开始啦,你还不过去,小心一会儿,林台激眼!”
紫俏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儿,她急冲冲的向前楼会议室跑去。
会议已经开始,正门已经关上,市委领导正在进行讲话。
紫俏蹑手蹑脚的从后门溜进,找一个把边的角落坐下来,她长长嘘了一口气,拿出笔记本开始做记录。
市委宣传部方部长口若悬河,他谈完政治,谈时事,谈完时事,谈经济,可算谈到晚会上面,可又在广告的艺术价值上打了好几个来回。
方部长说道:“广告是一门艺术!”
紫俏在笔记上写到:开会是一种折磨人的艺术,怪不得方闻笛要离家出走,这个方部长也太磨叽!
她一直低着头图图写写,一会儿画两个小猪,一会儿写几句古诗,不管她做什么,她总感到有一道视线不离她左右,当她抬起头来时,那道视线就消失了。
紫俏环顾四周,分辨着视线的来源,参加会议的人,她几乎都认识,叶远鹏坐在前面的座位上,正低着头翻看着资料,紫俏自我嘲笑了一番:你啊,你啊,于紫俏,醒过来吧,人家是拿你当儿戏,你却还唱着王菲的《执迷不悔》,可别自作多情了!门当户对的道理,千古不变!
会议期间,叶远鹏也做了发言,紫俏将注意力转移到一个文案上去,他所讲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间6点钟,北方的冬天,天黑得特别早,紫俏领先从后门走了出去,刚走到楼梯口,就听林台在后面喊她:“于紫俏,走那么急干什么?远鹏来了,他可是咱电视台的姑爷,今晚上,你请客,我买单!”
紫俏还没等回答,手机里想起来《猪之歌》,贾儒的来电显示。
风生水起
“喂,闻笛!”紫俏的呼唤让电话那端的贾儒一愣,随即,他猜出了几分原因,心中好笑,这个丫头,又玩什么把戏呢?
紫俏继续说道:“是吗?大家都在等着我呢,都饿坏了,……嗯,告诉他们别着急,我这就过去……”
叶远鹏目光冷凝,他听到了《猪之歌》,知道这是贾儒的电话,紫俏张冠李戴,声东击西,无非就是不想与自己共进晚餐。她从没这样讨厌过一个人,他还是第一个受此殊荣啊。
紫俏挂断电话,转身对林台解释:“部里有活动,庆祝栏目组第一季度开门红,春节前,节目堆积如山,同事们火气都很旺,适当的搞些活动,可以调节一下气氛,增进感情,所以,我请个假,望领导准假。”
林台很不高兴,刚要说些什么,叶远鹏接口道:“放紫俏走吧!她的那些个同事不好惹,特别是方闻笛,如果把紫俏扣下,他们非得来捣乱不可,咱们难得聚一次,消停的喝点酒多好。”
“我同意,还是不要招惹他们!”方部长一听见女儿会来捣乱,立马害怕。
紫俏借机逃跑,转身之间,眼底眉梢带起一丝胜利的喜悦,叶远鹏全都看在眼里,他终究成了她的噩梦,需要她来逃。
“不如,我们去热炕头,温点槐花酒和小米酒,吃点家常菜。” 叶远鹏和两位领导研究着酒局的地点,楼梯间传来他朗然的笑言,声声都敲击她的耳膜。
小米酒和槐花酒,那正是他和她相遇的酒!
因酒,他们撞到一起,各自受伤!
楼下,小七等候着紫俏,紫俏埋怨道:“不是说好了,让你先走吗?我一不是富家小姐,二不是明星偶像,能有什么危险,你怎么就这么听叶远鹏的话呢,既然跟我实习,以后就要听我的,知道吗?”
小七憨憨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紫俏拿他撒气,使劲儿的推他,吓唬他:“记住了,听我的!否则,明天让食堂的大师傅不给你饭吃,把小七饿成小八!”
“咦,姐,你怎么知道还有个小八呀?……哦,我明白啦,是大哥告诉你的!”小七真是够憨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迎着风,紫俏释放着自己的情绪,她展开双臂,将自己吹了个透心凉。
“小七,我俩比赛吧,看谁先跑回部里!”紫俏耍鬼把戏逗小七,她事先跑出一段距离后,才提建议。
小七也是一副孩子心性,在后面紧追不舍,跑得飞快。
眼看着,紫俏就要被追上,她叫喊着,拼命的向楼门冲去。
广告部的角门挂着厚厚的棉门帘,紫俏一头钻进去,一下子就钻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门帘有些破损,缠缠绕绕,将两个人牢牢的困在一起。
“紫鱼!”贾儒第一次见到紫俏的时候,在心底就如此叫她。
他认识她这么久,第一次与她如此亲近,她柔然而生动,那茉莉花的清香,令他心神荡漾,如果能够就此一生一世,棉帘为屋,有她为伴,那么,他什么都不要,连复仇都可不要!
小七跑了过来,虎视眈眈的看着贾儒,像个即将投入战斗的小公鸡。
他敌视这个电视台的常客,但是,叶远鹏只命令他保证紫俏的安全,并没有赋予他驱赶情敌的职责,小七郁闷极了,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贾儒,快放开我!”紫俏将手抵在他的胸前,与他保持着一指的缝隙。
“我是想放开你,可需要慢慢的解开才行!”她的头发裹在门帘的破布之中,他帮她小心的缕顺。
他离她太近了,气息侵袭着她,为了缓解尴尬,她漫不经心的说:“小舅舅,你……怎么来啦?”
“告诉过你,不要叫我小舅舅!”贾儒目光阴翳起来,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
“哎呦,你慢点,疼!……你把我的头发都扯断了,你存心的是不是?”紫俏跟他发起脾气来。
“我如果是存心,目标就不可能是你的头发!这女人的头发怎么就这么麻烦?……唉,算了, I服了YOU,乖外甥女,能不能把你的三寸金莲轻轻抬起?你再跺几脚,小舅舅我就要成残疾银(人)啦!” 贾儒无奈的叹气,眼中阴翳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宠溺。
紫俏这才发现,自己的高跟皮靴正踩在贾儒的鞋尖上,她解气的说:“呵呵,我还怀疑,这地咂就变软了?还有弹性呢!”
她娇憨,她调皮,她害他痴迷。他是他的水,曾经,他只坐在岸边,无望的欣赏,但是,世事难料,他不小心掉下去,湿了身,也湿了心,再也洒脱不起。
他已经解开了她的头发,可她的头发却缠住了他的心,他眸光闪烁,波涛狂涌,他再次拥她入怀,带着些许的强悍和忧伤,他呓语道:“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讲,可你从不给我机会,你想让我憋死吗?紫俏,这个世界,不只有叶远鹏一个男人,他所能给你的,我全都会给你,他所做不到的,我都能做到!”
“贾儒,我有凤宝,不再需要其他人,你放手,别逼我!”紫俏挣脱不开,求救似的看向小七。
小七心领神会,即要上前帮忙的时候,雷克萨斯飞驰而来,两束强光“唰”的打在相拥着的两个人的身上,顿时,这里成为一个舞台,光影重叠,风生水起。
叶远鹏“砰”的打开车门,从雷克萨斯车内走出。
“我到后院提车时,听到这里有喊声,怎么了,紫俏,我先送你回家吧!”叶远鹏隐忍着,向紫俏走来。
“不!不要你送!”紫俏拒绝得直截了当。
本来,她正在贾儒的怀中挣扎,此时,她停了下来,任贾儒拥着她。
月光下,叶远鹏的脸色惨白,竟有些傲然与嘲讽。
他清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随你所愿,只要你……高兴就好!”
他转身向雷克萨斯走去,打开车门的那一霎,他背对着她说道:“我和贝儿订婚的消息永远不会在燕阳公开,不会惹来任何闲言碎语,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不过,你要记住,即使不结婚,你也是我叶远鹏的人,永远都是,所以,请你自重,不要太过分!”
小七听见这话,就像听见了进攻的号角,他一下子冲到贾儒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脖领子。
“小七!你敢!”紫俏威胁着说。
“小七,别犯傻,放手吧!现在,你应该听谁的话,还分辨不明白吗?”叶远鹏上车,关门,脚踩油门,车如离弦的箭,冲出电视台。
“我又被你利用了一回!这样做,只能说明你非常在乎他!”叶远鹏离开后,贾儒沉着脸,放开了紫俏。
他对小七平静的说:“我有几句话想对紫俏讲,不会太久,你在楼下稍等一会儿。”
说罢,他拉起紫俏的手,向办公室走去。
紫俏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本书——《千江有水千江月》,贾儒将书拿起,沉思片刻说道:“这本书曾经在台湾风靡一时,一段无望的爱情,引起了无数人的共鸣,也许,大信还会回来,但,他的离开已经注定了失去,他是自私的,也是可悲的,当他回来后,贞观应该已经找到了幸福。所以,我不会离开,虽然你拒绝了我。”
“贾儒,对不起,我,我,……”紫俏歉疚起来,她承认道:“刚才,我利用了你,因为不想再受到他的干扰。”
“那就利用一辈子好了!至少,贾儒还能成为你的依靠。”他负手走到了窗前,用很少有的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去修理紫鱼手表,我说过,有心就能有缘,那时,我就对你有心。记得吗?我还对你说过,我懂得欣赏月色的时候,就认得你的眼睛,那是一种动人心弦的美,就像月亮,每晚都出现,但却百看不厌。她总在变化中,述说如玉的圆润,如水的多情。初相见的时候,我不知道你还有个叶远鹏,我总想探究你的秘密,总要和你交换故事听,你却总是刁钻狡猾的避开。今天,不用交换,我讲给你听!”
贾儒转过身面对紫俏,月的光华笼在他的身上,他的表情飘忽不定,像摇曳的轻纱,掠上紫俏的心头。
旧梦依稀,他晦涩的说道:“我是一名私生子,而且是屡次被人谋害的私生子,能够活到今天,多亏了我的义父,不过,还得感谢老天爷,如果邱碧荷不疯癫,我依旧会小命不保!……我的母亲很聪慧,但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因为,她跟错了人!曾经,她是叶铎的秘书,也是叶铎的情人,叶铎是家族利益至上的商人,也是个无情无义的禽兽!为了将生意做大,他纵容姑息邱碧荷,宁可牺牲我的母亲!……我有一个哥哥,还没有出世就死了,是邱碧荷做的手脚,所以,母亲偷偷去国外生下了我,辗转几年,把我送到了台湾,那时,我已经懂事,人家都说私生子聪明,我想,那是因为他在胎儿时,就已经体会到生存的艰辛,更何况,出世后还要面对的一切的是非恩怨!”
紫俏感到自己全身毛孔悚然,她颤抖着问道:“这么说,你姓叶,肖慧云是你的母亲!”
贾儒笃定的回答:“肖慧云的确是我的母亲,但,我永远不会姓叶!论血缘,我和叶远鹏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论立场,我们是仇敌,他的母亲害死了我的哥哥,害得我们母子不得团聚。”
歧路携手
“唉呀!完了,全完了!……他妈的,倒霉的客户,非要插这个图像干嘛?”紫俏在制作间的操作台前拍案而起,顿足捶胸,欲哭无泪。因为她的操作失误,录像带出现断点,30分钟的节目全废!
这是一场灾难性的事故,损失惨重,是每一位编辑在工作中最怕遇见的状况,所以,他们做片时非常谨慎,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
今天,紫俏精神恍惚,一直走神,不出错才怪呢!
她蹦跶够了,脾气也发完了,懊恼而颓废的坐到了椅子上。
“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看成败,那就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一边歇着,我来做,就当练手啦!”方闻笛将紫俏的转椅推到一旁,笑嘻嘻的收拾起残局。
紫俏也不阻拦,靠在转椅上,闭目养神。
其实,她一直都不能平静下来,她一直在回想昨晚,她跟贾儒的对话——
“贾儒,邱碧荷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要把恨牵连到其他人的身上,叶远鹏是你的好朋友,他非常看重你,你不要与他为敌!”
“哼,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偏袒他,可惜,我已经与他为敌,而且,已经开始交锋!”
“交锋?……贾儒,梧桐二期的图纸是不是你故意设计成那样的?”
“你怎么会问出这种话来?紫俏,你知道你的这句话有多伤人吗?这个世上,谁都可以如此怀疑我,唯独你不可以!……为了那图,我关了自己一个月的禁闭,我对传统文化根本不在行,这一次设计,比哪一次都要辛苦,我是为了什么?说起来好笑,我是为了帮你的初恋情人,而去骗你的正牌老公!你知道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吗?又酸又苦!我没日没夜的坐在电脑前,握着冷硬的鼠标,你在干什么?你对我有没有一丝的惦记?……叶远鹏是搞建筑的行家,如果有问题,他早就看出来了,至于那些诗词的谣言,我无法辩解,你自己想一想,那些诗句里隐藏着对谁的思念?”
“对不起,我道歉!”
“这几天,你一共向我道了三次歉,可是,我要的不是这些,我不会像叶远鹏那样跟你斤斤计较,也不会利用你来实现什么,那样,我贾儒岂不是很无能!女人是用来保护的,而不是拿来利用的,我从来就鄙视叶家男人的所作所为!我要让叶铎看一看,不受人待见的私生子是如何起步的,也要让叶远鹏看一看,在商场上,什么是真正的运筹帷幄!”
“贾儒,你想做什么?”
“我从不做违法的事!你问这个问题,是想帮我,还是想帮他?……叶远鹏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已经采取行动,不过,他破事缠身,错过了时机!想要挽回,很难!”
“俏姐,快,别傻愣着,你帮我搭个手,上滚屏字幕。”方闻笛打断了紫俏的思绪。其实,即使不打断,紫俏也想不出贾儒到底要做些什么,不过,她相信,叶远鹏是无所不能的人,一定会力挽狂澜。
“好,你先走,我再滚!”紫俏操控起字幕机上的滚屏字幕。
“不行,停!速度太慢,重滚!”方闻笛皱眉道。
“小姐,再快就看不清个数啦,眼睛都被晃花,还怎么看美男?”紫俏色迷迷的看向一本娱乐杂志的封面,对着吴彦祖的照片摇头道:“唉,俊是怪俊的,就是没感觉,偶还是喜欢哥哥,喜欢老男银(人)!”
制作间的光线不是很亮,紫俏靠在椅背上,仰面朝天,细细欣赏着吴彦祖的鼻子,突然,方闻笛紧张兮兮的给她递眼色,紫俏回头一看,妈呀!台长!
“上班时间不好好做片,还在那儿看美男,难道你家远鹏还不够你看!”林台半真半假的批评紫俏,他的身后站着叶远鹏!
“不一样的,家花没有野花香!”紫俏挪揄一笑,将杂志收了起来。
叶远鹏盯着她,一发不发。她的嘲讽,他照单全收!
林台正色道:“紫俏,有个紧急的活,电视访谈,关于叶氏集团在燕阳城郊的发展规划,要扩大声势,突出环保的话题。在《燕阳新闻》后播发,目的是要引起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特别是政府行政部分。要快!”
“是在演播间里录制吗?由主持人采访……叶总?”紫俏请示林台,她对叶远鹏改变了称呼。
“对,上午,你和远鹏沟通一下访谈的内容,下午,将评论部的主持人调来配合远鹏出镜!”林台之所以指派评论部的主持人,是想加重节目的力度。
紫俏狐疑起来:叶远鹏一向低调,将钻石级的形象隐藏得很深,从他参与春晚和电视访谈的行动上看,他一定有着某种目的,是为了对付贾儒吗?怪不得贾儒说叶远鹏已经采取了行动,既然这样,贾儒的布局又是什么呢?兄弟之间,就一定要如此相争吗?
她对叶远鹏礼貌而冷淡的说:“如果叶总准备充分的话,应该没问题,不过,我得一样一样的来,先把节目吐出来,才能研究稿件,请您到办公室稍等一下。”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我很好奇,很想看一看你是如何‘吐’节目的!刚才,你和方闻笛讨论‘滚’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俩在吵嘴,差点上前拉架。”叶远鹏目光灼灼,他拿电视台的专业术语来调侃她。
“随便你!”紫俏躲避他的视线,到操作台前“吐”节目。
方闻笛笑道:“师傅,你平时不是总爱说:我终于要‘吐’了,各位,快给我取盆来!今天,怎么不耍宝啦?……唉,吝啬的女银(人)!一看见大哥哥就扳脸,大哥哥多可怜,他喜欢看你笑……”
“傻徒弟,每个人都会喜欢很多事物,但却不能全部拥有,只能选其一,而舍其二!”紫俏的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呢?叶远鹏心里有数。
做完节目以后,紫俏引领叶远鹏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请坐,我去给您倒杯茶来!”紫俏客套起来真要命,她的生疏和礼貌像一根钢针,直插入叶远鹏的胸膛,令他翻江倒海的痛。
她的办公桌上有一摞照片,是紫俏和同事们在圣诞节期间的留影,里面的紫俏笑颜如花,多姿多彩,叶远鹏忍不住翻看。
世上的宝贝有很多,可他偏偏舍弃了自己的最爱!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而过,两个人的合作还是相当默契的。叶远鹏把自己讲话的纲要提供给紫俏,紫俏根据纲要,汇总出主持人所要提出的问题。
“我打算把燕阳所有的市郊都开发出来,燕阳,经济发展了,面积也应该扩大。将来,城市的扩建不应只着眼于住宅小区,还要有配套的医院、学校、和商场,否则就与整个城市脱节。” 叶远鹏直抒胸臆,他从不对紫俏谈及自己的事业,这还是头一次。
紫俏由衷的说:“我觉得那一天不会遥远,你有这个能力,不过,家和万事兴,叶家人应该一起携手,特别是你和贾儒。”
“可是,最应该和我携手的是你!”叶远鹏期许的看着紫俏。
紫俏拒绝道:“这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那我们现在正在做什么?难道不是携手?” 叶远鹏狡猾的笑了,他故意更换概念。
紫俏一时语塞,半天才说出话来:“好了,上午的携手就此完毕,你下午2点钟准时过来,过期不候!”
“这么说,现在,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啦?”叶远鹏平静的问。
紫俏恼怒的说:“叶总,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我可以告你骚扰!”
“在燕阳,谁都知道你是我的老婆,这骚扰罪名不成立!”叶远鹏收敛起复杂的情绪,对紫俏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不是说在演播间出镜时,要穿的衣服很讲究吗?家里的衣服太多,我不会选,选错了,会影响节目质量,台长过问下来,你也不好交代,作为策划,你有责任帮助我选衣服,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叶远鹏拉起紫俏的手就往外走,紫俏正欲挣扎,叶远鹏小声提示:“无数的眼睛在看着我俩,不想上绯闻榜首的话,就携手一起走!”
对影三人
(一)有一种感觉,直到离别时,才明白是心痛;
家,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改变,她没有带走的东西依旧还在,原原本本的摆放在家中各处,她丢弃的粉色拖鞋,被他捡了回来,摆放在门口,仿佛在随时迎候女主人回家。
“想吃点什么?我做给你,这两个月,我的厨艺见长!”叶远鹏似乎把选衣服的事给忘记了。
紫俏冷冰冰的说:“不用麻烦,选完衣服我就走!你还是带我上楼吧!”
“原来,你连我们的卧室在哪里都给忘记了!你真是够狠,照这么看,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把我给忘个干干净净!”叶远鹏再也不看她,迈大步上楼,“咣当”一声推开了卧室的门,因为用力过猛,那门来回摆动了很久,才平稳下来。
紫俏愣愣的站在原地,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而后,她沉默着上楼,沉默着走进卧室,沉默着挑选他的衣服。
这种沉默的威力是无穷的,震得他胆怯,惶恐,如犯了过错,等待责罚的孩童。
他等着她发泄怒火,然后,他可以百般哄,千般劝,拥着抱着,赖皮赖脸。
可她偏偏不去和他计较,一不打你,二不骂你,用悄无声息憋死你!
她把选好的衣服放在床头,转身向卧室门口走去。
他像门神一般,堵在门口,伸手拦住了她。
“对不起,我……心里憋得难受,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是叶大少人生经历中的第一次道歉。
“留下来,只是一个中午而已,我做面给你吃。”他的眼圈红了,转身下楼,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伤痛。
叶家的很多事情,他都不想让她知道,因为,那是他难言的耻辱。
他从童年起就学会了冷傲,那是为了排遣心中的自卑和孤独。他始终缺乏安全感,自从拥有她,他才得到一个家。
他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她在楼下的客厅里看电视。
他系着她的花布围裙,乐颠颠的搅鸡蛋液,切青椒,油锅开时,他有些手忙脚乱,在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中,一碗不太美观的鸡蛋酱就此产生,家里一下子就有了烟火的气息。
她不在家的时候,他百无聊赖,就这样给自己煮面吃。
“尝一尝,你煮的面就是这个味,一样的!”当他手捧着面碗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餐桌上摆放着两件物品,一个是他扔在茶几底下的他和贝儿的订婚戒指,一个是他一直寻找的他和紫俏的定情手表!
他挥手将婚戒甩了出去,一下子砸在穿衣镜上,光滑铮亮的镜子居然被砸出一个裂缝来,这力道还真是足!
可是,力度再大,却也不如紫俏的犟劲儿足。她铁了心,认定他是朝三暮四郎。
其实,如果真能够朝三暮四也好,至少,他不会因思念而心痛。
(二)有一种目光,直到分手时,才知道是眷恋;
中午,还不到1点钟,叶远鹏就提前来到了电视台,他把车泊到楼下停车场的时候,发现了一辆银白色的凌志,这是贾儒的时尚私家车。
本来,叶远鹏的脸色就不大好看,这下,嗬!面沉如铁!
这要是做电视访谈的话,很可能让观众朋友们误会是关公下凡!
因为是午休时间,广告部的大厅里静悄悄的,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使人慵懒得昏昏欲睡!
制片人办公室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房门半敞,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可以看清里面的一切——
贾儒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很悠闲,很惬意的样子,紫俏窝在沙发里看书,可能是看困了,她把书扣到了脸上。
“啪”的一声,书滑落在地,紫俏酣睡着,没有睁开眼睛。贾儒回身看她,摇头轻笑。
他停下打了一半的《三国群英传》,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分值立马作废,他的心不在分上,一切都没有她重要!
他轻手轻脚,来到沙发前,将自己的“马克华菲”披到了她的身上。
她睡得沉沉的,甜甜的,凝脂般的小脸粉嘟嘟,肉囔囔,浮上一层红晕,那卷翘的睫毛浓而密,像他对她的思念。
他贪婪的看她,目光潋滟,他的气息扑到她的眉弯和唇边,可能是痒到了她,她在睡梦中恼怒起来,狠命的揉搓自己的脸。
他伸手去握她的柔荑。
同时,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把手松开!”
这是叶远鹏的特有的金石般的嗓音,虽然压低了音量,但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贾儒松开手,站起身来,道:“别以为我怕了你,我只是怕吵醒了她。”
“如果不是怕吵醒了她,我还能让你完好的站在这里?”叶远鹏握紧了拳头,他的手腕上戴着她留下来的紫鱼手表,
有时候,男人就是这样的自以为是,明明是她不想再理他,归还给他定情的信物,可他却臭美,把它当成礼物来戴!
贾儒的内心及其不舒服:半年前,这块紫鱼手表是坏掉的,他拆了自己名贵的“天梭”,将它修好,如今,拥有它的人却不是自己!
如今,谁能说得清,这块手表到底应该属于谁?
它“滴答滴答”的走,随着光阴转圈,将三个人的情缘纠结在一起。
(三)有一种深情,直至忍泪相望,才知道是断肠。
“我们出去谈!”叶远鹏领先走了出去。
停车场上,白色的凌志和黑色的雷克萨斯并排而卧,两个男人分别靠在各自的私家车前,似谈心,似对峙。
“别跟甄家扯上关系,叶家的事儿,我们自己解决。”叶远鹏斜斜的叼着烟卷,吐出一串白圈圈,那快速消散的烟雾仿佛能够带走他满腹的心事。
贾儒有一瞬间的犹豫,不过,往事的伤痛让他沉下心来,他坚定的说:“我和甄家只是商业合作而已,目的只有一个:击垮叶氏集团!”
“叶远鲲,你觉得这样做能够对得起爷爷吗?爷爷当年违背原则,动用了各方面的力量将你保护下来,要的就是叶家子孙的相争吗?”叶远鹏每当提起爷爷总会带着自豪和敬意。
他也是刚刚经过调查,才得知贾儒的真实姓名。
叶家所有孩子的名字都是叶司令员起的。
传说中,鲲是海里最大的鱼,有一日冲破云霄,化作了天上最大的鸟——鹏,鲲和鹏本是一体,所以才能翱翔千万里。
叶司令员最喜欢画鲲鹏展翅图,紫俏也曾经对那幅水墨画赞赏不已,却不知画中还有另一番含义。
贾儒许久都不说话。爷爷,他见过,作为叶远鹏的朋友,他曾经看望过爷爷,那是一位可亲可敬的老人,曾经的器宇轩昂化成了两鬓斑白,他与爷爷下过棋,品过茶,终是没有说出自己就是叶远鲲。
三十年前,肖慧云求助于叶司令员,才保得母子平安,三十年后,这个孩子却已经叫做贾儒。
“把这个给爷爷,别提我!”贾儒打开车门,取出一盒冻干海刺参,交给了叶远鹏。
叶远鹏动容,他意味深长的说:“叶家不是我叶远鹏一个人的,如果是,我早就将它抛开不管不顾了,也不会和紫俏弄成这幅田地,我如今就像一头驾辕的牛,拉着一辆笨重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你既然回来了,就应该认祖归宗,叶家的苦难,你有责任去担当,叶家的荣耀,你也有权利去享受!”
“你的意思是可以把总裁的位置拱手相让?”贾儒不屑的看着叶远鹏。
叶远鹏不怒反笑,道:“不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吗?”
“所以,我还是不回去的好,如今,箭在弦上,已不可收!那块地,我即将转让,价已经谈拢!”贾儒决绝的目光像极了叶铎。
叶远鹏叹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远鲲,你怨恨父亲,其实,你最像他,这样一意孤行,将会误入歧途,终将成为叶家的罪人!”
“是吗?我不在乎!你为了不当叶家的罪人,宁可牺牲紫俏,我跟你不同,我说过,我可以负尽天下人,唯独不会负她!”
“你放屁,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叶远鹏在心里盘算着,再也不能如此下去,他必须加快行动的步伐,双管齐下!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简直就是至理名言,可以运用到生活各处!
“原来,你也有口不择言的时候,放……”
“啊嚏!”一声惊雷震天响,震断了贾儒的话。
喷嚏声从雷克萨斯的车尾传出来,声音响亮,仿佛憋了很久,厚积而薄发!
紧接着,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成了一串喷嚏,一发不可收拾。
争执中的两个男人,停息了战火,同时向一个方位走去。
紫俏正蹲在那里,冻得瑟瑟发抖!因为第一次做间谍工作,经验不足,她没有穿外衣!
“你们谈话的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紫俏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
“没关系,下回给你安个扩音器!”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好笑和宠溺,在他们的眼中同时浮起。
他们不约而同的脱去了自己的外衣,却都同时僵在那里。
“走吧,方便面都好了,我们去吃!”紫俏接过贾儒的“马克华菲”,和贾儒向广告部走去。
叶远鹏呆立在原地。
摊牌亮底
(一)亮底
广告部的角门楼梯处,紫俏将“马克华菲”迅速脱下,递给了贾儒。
“我的大衣就温暖不了你吗?” 贾儒接过大衣,满脸的愤愤不平。
一瞬间,紫俏有些恍惚,叶远鹏的身影驱赶不散:他固执的举着大衣,大衣里还散发着她熟悉的气息。
不过,他就要订婚了,结婚戒指上刻着“17”。
“17”——“要妻”,既然已经要了贝儿做妻,那自己算什么?
他曾经对她火热缠绵,令她魂牵梦萦,那么,他对贝儿不也是如此吗?
中午,她一看见卧室中的那张大床,就想起他和贝儿衣冠不整的一幕,他脖颈上的吻痕,永远是她心头的伤疤。
紫俏的落寞全都落入贾儒的眼中,为了缓和气氛,贾儒逗趣道:“紫俏,怎么了?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珍惜眼前人啊,我可是饥寒交迫!”
“我来自火星,有用不尽的热量,可以温暖你!”紫俏握住了贾儒的手,灿烂一笑,道:“赶明个,我研制一款会发热的鼠标,给你暖手,手暖了,心才能暖,心暖了,就不会仇恨了!从物理上分析,这叫做热胀冷缩!从生理上分析,仇恨将产生对人体有害的物质,最先伤害的是自己。”
贾儒对这种圣母玛利亚式的关怀很不满意,他反握她的手,问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对我这么好?是为了叶远鹏吗?我们的谈话你全听见了,只是不想承认罢啦!……紫俏,在你心中,我是不是永远比不上叶远鹏?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而我却是个私生子,他是叶家的擎天柱,而我却是复仇的小人,他胸怀坦荡,而我却是满腹沟渠……”
“唉,你真是沟渠!我的白月光都照在沟渠上了!” 紫俏抽开自己的手,横了贾儒一眼。
贾儒无奈的笑道:“这哪是白月光啊,分明就是翻白眼!”
紫俏正色道:“你们的谈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叶远鹏作为叶氏集团的接班人,有诸多的不易,我能理解,正因为理解,就更觉得他与贝儿很相配。如你所说的,他是贵家公子,而我们是平民百姓,根本不能混为一谈,如今,我更关心的是你,我不愿意你与自己的亲人为敌,伤害他们的同时最先伤害的是你自己,为什么要恨呢?不能将自己解脱出来吗?叶家不好,我们可以远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不如来场比赛,从今以后,我要将他彻底的从心里抹去,你也不要再记叶家的仇了!”
紫俏一边说,一边踩着地砖上的格子画圈圈,她穿着黑衣黑裤,像一枚黑色的棋子,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找寻着自己的位置。
“我很想知道,你接下来会说什么,凭着我对你的了解,你的这段话应该是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重要的内容在后面。”贾儒深深的凝视她,研究,猜度。
紫俏停下了脚步,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重要的内容都说完了呀,我就是关心你,没有其他的。”
“真的没有?”贾儒故意扳起来脸来。
“没有,我保证!” 紫俏坚决否认。
“那我可就走了,不影响你给叶远鹏录节目!” 贾儒掀起了门帘,作势要走。
“哎!……那个,那个,我又仔细的想了想,明天晚上,我应该能抽出些时间的。”紫俏有些窘,抓耳挠腮。
贾儒笑得不怀好意,道:“光抽出些时间还不够,还得买个像样的生日礼物,而且,我可警告你,别在我过生日的时候,提出无理的要求。”
“切,小人之心!”紫俏飞奔着跑上楼去。
离2点钟录制节目还有一段时间,紫俏回到办公室,点开了电脑中的Google Earth,查找燕阳的地图。
从地图上,紫俏分析出梧桐的形式:在燕阳的郊区,梧桐一期已经拔地而起,梧桐二期尚未动迁,它们犹如两支手臂,平行,且相辅相成,不知是什么原因,它们的中间隔着一条细如鸭脖的土地,阻碍了它们的相连。
贾儒所说的“那块地”就是指这个“鸭脖地带”吗?他要转让出去,转给甄家吗?那么,甄家想用这块地做什么呢?
叶远鹏提出郊区的土地规划和环保是什么意图?
难道,甄家想要破坏叶氏在燕阳发展的整体布局?
如今这种形式,叶远鹏能够力挽狂澜吗?
紫俏的心忐忑不安: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错误,才引起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是自己促使叶氏陷入困境的吗?
不行!不管如何,她都要帮助叶氏摆脱困境,想方设法提出“无理的要求”,让无理变有理!
下午的电视访谈录制得很顺利,叶远鹏和紫俏除了工作,其他闭口不谈,倒也相安无事,两个人的神情都极淡,无波无澜。
本来,叶远鹏打算去看凤宝,可是,当他接到一个电话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二)摊牌
叶远鹏曾经对紫俏说过:“再给我10天,10天以后,我们就登记结婚!”
今天是第7天,2008年1月7日,也是贾儒的生日。
傍晚时分,两辆雷克萨斯一前一后驶进了燕阳市空军干休所,在一个古朴安静的大院门前停了下来,两个男人分别从各自的车中走出,他们绕过石雕的影壁墙,穿过曲径,来到了一个三层小独楼的门前。
兰妈妈给他们开的门,小声说道:“怎么爷俩一起回来?远鹏,告诉你多少次,你还是记不住,别跟你爸爸一块回来呀,一会儿,你爷爷骂你父亲的时候,你又该跟着遭罪了呦,你这个傻孩子,不听话!”
“没事儿,我想爷爷啦,过来看看!”叶远鹏像个孩子似的,毛毛躁躁,冲入了叶老将军的房间。
顿时,房间里传出祖孙二人的欢声笑语。
叶铎没有进去,他悄悄的上了三楼,三楼有一间正房是叶老将军专门留给长孙叶远鹏的,其他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他进屋后,开灯,打开了一个文件袋,里面都是他的资料,不可告人的资料,是叶远鹏为他收集的。他慢慢的看着,面无表情,仿佛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一般,而后,他长叹一声,将资料整整齐齐的放回了文件袋中。
等了很久,叶远鹏才走进房间。
“爷爷睡了?”叶铎端详着儿子峻拔的轮廓。
“睡了!”叶远鹏拿张椅子,正对着父亲坐了下来。
“下个星期,我带着贝儿去疗养院,简单的举行个仪式就算订婚,了却妈妈的心愿是我应尽的责任,免得以后回想起来后悔愧疚,也不安心。”叶远鹏语调惆怅。
“你这是在向我摊牌吗?”叶铎锐利的盯住叶远鹏。
叶远鹏针锋相对道:“不仅是摊牌,而且是声明:于紫俏始终是我叶远鹏的妻子,她是你的儿媳妇,叶家的长孙媳妇,请你以后不要再动其他的念头!作为儿子,我不想失去孝道,但作为老公,我必须保护我的妻子,所以,我只有走这一步,这些年来,我一路都是意气风发,从没有如此窝囊过,还好,这一切即将过去,叶氏有很多污点,从今天开始,我将一一洗清。”
叶铎点头道:“是啊,两个月之内架空了我的总裁位置,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作为总裁,我感到欣慰,叶氏集团真是后继有人,作为父亲,我感到骄傲,你不愧是我叶铎的儿子,但是,你却从未理解我的苦心,于紫俏这个女人,始终是个祸害,她不适合叶家,更不适合你,她只能给你添乱,却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她的所作所为,不用我说,你比谁都清楚,你直到现在依旧在给她做善后,延误了多少商机!她从前招惹的那些个男人,还没料理清楚,如今又添了个贾儒,两个亲兄弟为争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值得吗?其实,我本想放过她,为了凤宝,我也犹豫着不想动她,可是现在,贾儒如果得不到她,会更加发狠的打击叶氏,如果得到了她,那你的脸面何在?这个女人……”
叶远鹏打断了父亲的话,道:“她是我的妻子,她如何,我比谁都清楚,任何人都不可能得到她,因为,我不会让她离开,永远都不会!至于贾儒,爸爸,你到现在还不承认他是叶远鲲吗?他是你的儿子,他打击叶氏也是因果报应!该还的总是要还!”
“远鹏,如今的权利都掌握在你的手中,叶氏的命运也在你的手中,你就当作从没有过这个女人,我也当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为了叶氏集团狠狠心,否则,后患无穷!”灯影下,叶铎的表情孤绝狠毒。
叶远鹏沉思片刻,背转身子,不再看父亲。
他拨了一通电话,道:“小八,上来,送总裁走!”
摩天大厦
“送走总裁”以后,叶远鹏疲惫的仰躺到床上,一根接一根的吸烟,自从紫俏离家以后,他的烟瘾越来越重,心事也越来越沉。
贾儒一旦把土地转让给甄家,那么,梧桐将举步维艰,面临破产,除非动用一些手段,将贾儒控制起来,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这么做。
对于紫俏,他更是踌躇,对她好,她不领情,对她凶,她沉默着抗争,他简直是无计可施,恨得牙根痒痒,却又心疼得要命,明明知道女人不能强求,下决心放手,可是每当一见到她,却又鬼使神差的去招惹她。
为了不使自己得心脏病而英年早逝,他决心借助一些外力,将紫俏强娶回来。
想到这儿,他的情绪平稳下来。
今晚,他打算在这里过夜,他宽衣解带,并打开了电视机,观看自己的访谈节目。
电视机里的他绅士派,光芒四射,谈笑风生,床上的他明星派,身材秀拔,性感十足,这么一对比,倒别有一番趣味。
看完了访谈,叶远鹏刚想关上电视睡觉,却被一个评论性的节目所吸引,这个节目用犀利的语言来阐述城市建设的环保问题,列举了多方事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确保梧桐的完整性。
叶远鹏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看到最后,他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是紫俏的手笔!
这个节目的播出将会让梧桐受益匪浅,却很可能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小七,紫俏在哪里?”叶远鹏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拨通了电话。
小七回答道:“在摩天大厦,俏姐说要在楼顶拍一个夜景,兼着给贾儒过生日。她不让我参加,我偷偷的跟着呢!”
“妈的,尽去那些个鬼地方,那里的酒吧歌厅乱得很,你注意点动静,我马上过去!”叶远鹏有些紧张。
摩天大厦14楼旋转西餐厅,欧陆风情。
“生日快乐!贾儒!”紫俏点燃了餐桌上的蜡烛,在朦胧的烛光中,她讨好的对他笑。
他无动于衷,摇动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祝贾儒长命百岁,身体健康,万事顺意,越活越年轻!”紫俏说着好话,不屈不挠,脸皮能有城墙厚。
他的确是生气了,强压着躁动的情绪。
“过生日就很牛吗?再不理我,这表就不给你了!”紫俏打开一个礼盒,礼盒中有一块名贵的男士手表。
手表上镶嵌着一颗蓝色钻石,紫俏选取角度,用钻石的光芒去晃贾儒的眼睛。
突然间,他像擒拿猎物般,握住她的手,死死的攥着,连同那块手表。
她疼得直皱眉,却忍着没吭声。
“一天之内就写出洋洋洒洒的万字评论,真是好文笔,与叶远鹏的专访相辅相成,锦上添花,这样一来,叶氏集团占领郊区的规划定会引起市领导的重视,你也将成为甄氏的敌人!你们单位的形式错综复杂,两个台长意见不统一的情况下,你也有胆量往播出部送带,将来一旦追究起责任,你就得成首当其冲,成为炮灰,为了他,你连最喜欢的工作都可舍吗?是谁跟我说,从此以后,将他从心里彻底抹去?可为什么偏偏去做那么冒险的傻事儿!”贾儒的额头青筋突起,气息不稳。
紫俏喏诺的说:“我还盗用了你的资料,抛出了那块鸭脖子地的建筑设想,这一点,你还没提呢,放在一块骂吧,别抻着,怪难受的,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今天就豁出来啦!”
看着紫俏的可怜相,贾儒心疼不已,他减轻了手上的力道,将“紧攥”改为“轻握”,可是,她的皓腕已经通红一片了!
他无奈的说:“俏,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可是你怎么就非得打那块地的主意呢?你太聪明了,不是什么好事儿!如你所知,甄家已经瞄准了那块土地,它将作为工业园区使用,成为打破叶氏建筑规划的手段。”
“你可以不卖,你们兄弟齐心,定能撑起叶氏!……贾儒,肖总为了叶氏耗费青春和心血,你怎么能让自己的母亲伤心呢!叶家真正的一家之主不是叶远鹏,不是叶铎,而是爷爷,爷爷戎马一生,他需要一个幸福的晚年,如果你还想让他多活几年,就不要与叶氏为敌!”紫俏采取了攻心战术。
“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你是为了谁,我能不知道吗?我总是满心期待着和你单独在一起,期待着你对我的好,可是,每当这时,你就琢磨我,讨好我,为了其他的男人有求于我,我不忍心责备你,却不代表着不受伤害……”贾儒了然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惆怅。
紫俏真是无地自容,她羞愧着低下了头,将粉红玛丽搅成个大漩涡,暗骂自己真是“无耻之极!”
“你如今夹在我和叶远鹏的中间,为他做掩护,明知道我舍不得你,却要令我两难!如果我放弃复仇,就会离开燕阳,从此不再回来!……俏,告诉我,你能跟着我一起走吗?”贾儒轻轻抬起紫俏的下颌,温柔、眷恋、期待。
“哦,……那什么,我们应该上顶楼拍夜景了,我,我没有时间了……”紫俏慌乱的找借口逃脱。
“我给你时间!”贾儒替她拿起摄像机,拉着她的手,向顶楼走去。
摩天大楼的顶上,空旷而高远,向上,可伸手摘星,向下,燕阳的夜景尽收眼底。
这里,除了紫俏和贾儒,只有风声呼啸而过。而楼下却是暗潮涌动。
小七接到叶远鹏的电话后,就一直处于戒备状态,他守在通向楼顶的过道上,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救兵的到来。
“哎呀!”随着紫俏的一声惊叫,她的风雪帽被风吹起,刮到天上去了。
她这么一叫不要紧,把小七吓出一身汗来,小七暗叹自己命苦,给嫂子当保镖真是不好当!
好在,紫俏拍片很迅速,不大一会儿,她就和贾儒走下楼顶。
“唉,小七,你又跟来了,你这个小尾巴,想甩掉还真不容易,走吧,餐桌上有生日蛋糕,我带你去吃!”紫俏看见了小七,拉他向自己的餐桌走去。
小七得意起来,像选美冠军似的看向周围的人。
紫俏这才觉察出不对劲儿:这餐厅里怎么突然之间增加了这么些人,还都是比较彪悍的男人,他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都不吃东西,难道是闻味来了?
咦,他们好像在偷窥我呀,难道我真是秀色可餐?
紫俏有些发飘,开始是臭美得发飘,后来就是恐惧得发飘,妈呀,我又遭遇黑社会了吗?
在这危险的时候,她一下子想念起威风凛凛的叶远鹏,如果叶远鹏在这里,她绝不会腿肚子转筋的!
可惜,现在只有贾儒,通过欧罗巴事件,她对贾儒的打架能力产生了置疑,不过,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她还是决定:用小七和贾儒做掩护,自己一定要先跑出去!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战友们”英勇就义的场景,在逃跑之前,总得跟即将牺牲的战友打声招呼吧,她转头看向贾儒,却发现贾儒不见了!
天哪!他怎么自己先闪啦!紫俏欲哭无泪!
“哥!”
“鹏哥!”
循着声音,紫俏看见餐厅的门口处走进来一个人——叶远鹏,手里还拿着她的白色风雪帽!
哦,原来你们是一伙的!紫俏迅速的反应过来,并展开了笑颜,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再说了,贾儒还生死未卜呢!
这段日子,她没给过他好脸色,她的笑对于他来说,弥足珍贵!
“天晚了,我送你回家!”他走近她。
“贾儒呢?”她有些担心,叶远鹏的心思总让她琢磨不透。
叶远鹏冷下脸来,道:“我派人先送他回家了!”
“你带来这么些人,就是为了送我和贾儒回家?”她心生疑惑。
他眸光闪烁,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他霸道的揽住她,不容她挣扎,他凶悍起来,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她的茉莉花香,他好久都没有闻到,他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摩挲,那绸缎的顺滑,让他的心顷刻间轻柔起来,那发如丝,缠绕着他的思念。
他才知:这“耳鬓厮磨”是多么难得,他失去了她后,在绝望中,才懂得这四个字的含义。
人人都说要珍惜身边的一切,可总是在患上口腔溃疡的时候,才体会到细嚼慢咽的惬意。失去与拥有,也许耗尽一生也解不开这道难题。
“你在为你的兄弟打表演吗?教他们如何对女人无理?原来,那首《不当大哥好多年》是为你演唱的!”紫俏实在忍无可忍,她只剩下嘴巴还能够反抗。
叶远鹏的嘴角浮上一抹笑意,他觉得不虚此行,虽然是虚惊一场,却可以将计就计。
他放开她,诚恳的说道:“我先要谢谢你,你的评论帮了梧桐的大忙!不过,你也惹来了不小的麻烦,有危险。刚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和贾儒很可能就会被绑架!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还是小心为好,我想将你和凤宝,还有姑父、姑妈暂时转移到我那里居住,等着风平浪静的时候,再送你们回去。我想你是不会拒绝的,总不能拿四条人命开玩笑吧。”
“让你的兄弟去我家保护不也一样吗?”紫俏属实害怕了。
叶远鹏断然否决道:“情况危急,人手不够,我们只能呆在一起,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你们就搬家!”
说罢,他替紫俏围上风雪帽,拉她下楼。
“不用你拉,我自己会走,我的摄像机呢?”她倔强的甩开他的手,弄得他尴尬万分。
一个小胖子赶紧举起摄像机,大声回答道:“嫂子放心,摄像机在我这里,绝对万无一失!”
“谢谢你,叫我姐姐就好!你叫什么名字?”紫俏躲避着叶远鹏,向小胖子那边走去。
“我叫小八,嫂子!”
“嫂子,我叫小五,就是小福!”
“嫂子,小心脚底下!”
紫俏一时气闷,无语!
雷克萨斯开走以后,小五问小八:“你说,咱哥咂就学会骗人了呢?”
“咱哥啥时候骗人了?”小八不满的反问。
“刚才明明是帮派之间的小摩擦,只是碰巧让我们遇到,误会而已,根本与嫂子无关,哪有什么危险呐,还用绑架来吓唬嫂子,真不应该!”
“我看你真是白长我几岁,哥在教我们如何拐老婆回家,你懂不懂?”
“切,不懂!”
美丽心情
当天夜里,叶远鹏就跟姑父、姑妈阐述了危险的存在和需要转移的建议。
于军有些迟疑,叶萍说道:“我看呐,也不用转移来转移去的,早晚得住到一块儿,就直接搬家算了,这大冬天的,凤宝和龙宝在家里猫冬,小屋不大点儿地方,不得跑,不得跳,都给孩子们憋完了,这段时间,孩子们都没长肉!”
紫俏心想:完!又上升到一定理论高度,照这么说,你们都想搬家,而我倒成了拦路虎。不行,我得把叶远鹏和贝儿的事儿说出去,洗清和他之间的关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抬头,看见叶远鹏正在审视着她,当她鼓起勇气,准备痛诉革命家史的时候,叶远鹏开口道:“姑父,你的血压一直居高不下,这很危险,就怕着急上火,等开春了,我送你去燕湖温泉疗养院散散心,那里花草多,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就好!”
“卑鄙!”紫俏把声音憋在喉咙里,只有叶远鹏能看懂她的唇语,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摆出一副准女婿的尊容。
“我困了,你们聊!”紫俏不想再做停留,转身回家。
叶远鹏尾随其后,对小七吩咐道:“今晚,你留在姑妈家,我到紫俏那里守着。”
紫俏气得浑身发抖,使劲儿按响自家的门铃,谢宁打开了房门,埋怨道:“姑奶奶,你就不好轻点,那两个磨人精刚被我按倒,这下好,又醒了!白费我三首歌,外加八个故事!”
“我的亲姐,你还敢给他们唱歌?凤宝自来就大舌头,自从听你唱歌以后就五音不全了,我身上的优良品质一点儿都没遗传给她!”紫俏径直向卧室走去。
叶远鹏主动向谢宁打招呼问好,谢宁道:“好久不见了,听说最近你不是一般的忙,男人忙点倒没啥,就是要忙些正经的事儿,想当好老公,就要以我家石磊为楷模!”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明天就把老婆孩子、岳父岳母全都接回家去,明天,你和石磊有空吗?我们搬家,请大家吃饭!”叶远鹏又摆出一副准妹夫的神情。
谢宁可不吃他那一套,故意对卧室里喊道:“紫俏,你明天不是和衾瓷约好了练歌吗?我这两天帮你带孩子可全是为了看你的春晚,你可要争气呀!”
“放心吧,什么都影响不了我《美丽的心情》,搬家也只是转个地点而已,一切都不会改变!”紫俏挑了一件保守的睡衣换上,走出来道:“快走吧,石磊就是再有耐心也不能这么等。”
“抖(走)吧,抖(走)吧,都抖(走)吧,就是猪猪臭不能抖(走)!”凤宝听见了叶远鹏的声音,在床上大呼小叫。
龙宝也跟着起哄:“猪猪臭,我们玩翻跟头吧!”
叶远鹏趁势找了个台阶,走进卧室,和两个孩子疯作一团。
“真是喜新厌旧,没良心,以后不能稀罕他们!”谢宁话有所指,又和紫俏嘀嘀咕咕了半天才离开,还带着一脸的不放心。
“龙宝、凤宝,你俩就好好疯吧,疯到天亮!”谢宁走后,紫俏从衣柜里找出一套被褥铺到客厅的沙发上,并关上房门,窝到沙发里睡觉。
卧室里传来三个人的对话:
“小妈妈更(怎)么不和猪猪臭一起睡觉?”凤宝的声音。
“宁宁和磊磊就在一个床上睡觉,还亲亲!” 龙宝的声音。
“会的!等搬家了,爸爸就和小妈妈一起睡,也亲亲!”叶远鹏的声音。
无耻!无耻之极!紫俏把被子蒙在头上,憋憋闷闷、委委屈屈的睡着啦!
夜里,她突然感到呼吸顺畅了,还有一种让她心安的气息传来,哦,又是一个好梦,梦里,他总是来,还和从前一样好。
腾的!她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他。
他坐在沙发上,俯视着她,目不转睛,深深的看。
“蒙被睡觉不好!”
“也比被你吓死强!我可事先声明,搬家以后,你不准随便进入我的房间,如果违规,别怪我翻脸!”
“楼上只有两间卧室,你让我去哪?”
“书房,睡书房,工作休息两不误!”
“明知道你在我的床上,我怎么能休息好?”
“下流!”
“好,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下流!”
他按住她,一口吻下去,狠狠的吻。给贾儒过生日,送手表,跟衾瓷约会,练唱歌!他罚她,要让她知道,她是他的!
“唔!”她用牙齿咬破了他的舌头,她和他满嘴的腥甜。
“有本事,你就咬死我!”他绝望的吻她,辗转反侧。
她的身子在他的腋下扭动,衣领散开了,胸乳若隐若现,他的欲望在无限的升腾,无处安放。他的手扣上她的腰,恨不能将她揉碎,只想进入她才能够安心。
“哐当!”纠缠中,他踢翻了脚边的箱子,人也清醒过来。
倏然,他放开她,快速走出了房间。
“花仙子,你真是我的保护神!”紫俏扶起了那个箱子,箱子里装着衾瓷送给她的礼物。
第二天,搬家的消息传出,谢宁、石磊、韩风、小燕都来帮忙,小燕是极不情愿的,韩风劝道:“冲动是魔鬼,千万要心平气和,别把事情搅和黄了,夫妻还是原装的好。”
“那你和谁是原装的呀?”小燕正在学习驯夫术。
“你,吴小燕童鞋!”韩风偷袭小燕,蜻蜓点水般吻上她的苹果脸。两人处于热恋之中,惨烈的前车之鉴,令他们触目惊心,便更加珍惜自己的原装。
紫俏要带走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些衣物和玩具,就是装花仙子的箱子。叶远鹏很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
中午,叶远鹏请客,叫来凤凰楼的两位名厨,为大家烹饪了一桌美味佳肴。
刚吃完饭,紫俏就向叶远鹏提出申请:“我要出去练歌,把小七带走行不行?”
“为什么非得出去练?家里这么大,还没有你练歌的地方?你可以把衾瓷请来,正好我也有业务上的事儿要和他探讨。”叶远鹏变得非常好客。
谢宁附和道:“那敢情好,衾瓷唱歌简直太专业了,让龙宝和凤宝也受点启蒙教育。”
衾瓷来的时候,韩风歪在客厅的沙发上假装没看见,他对衾瓷的拳头一直耿耿于怀,连带着不让燕子起来迎接。
叶远鹏倒是热情得体,先将衾瓷请到书房,两个人谈了一些装修的话题。而后,又和衾瓷一起将多年未用的钢琴重新调整了音阶。
衾瓷看出来了,叶远鹏对音乐很是在行,便对紫俏笑道:“以后,有什么乐理方面的问题,你可以请教远鹏,他可是专家,深藏不露啊!”
“我对他真是不太了解,家里有钢琴,却从没见他弹过。”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紫俏,她总觉得走不进他的内心世界,如今,也不想走进。
叶远鹏刚才还是晴空一片,这一会儿就晴转多云了。
紫俏看见了,也不理会,随即别过头去。
“亲(衾)舅舅,改(给)凤宝伴奏吧,凤宝要唱多(捉)当狼(蟑螂)!”凤宝抱着个洋娃娃,一脸崇拜的望着衾瓷,那眼神像极了童年时的紫俏。
衾瓷蹲下身来,迷惘的看着,在他的心底深处,一直有一只小小的玻璃杯,杯中盛着对紫俏的千万种情愫,他小心翼翼的珍藏,唯恐因打翻,而泛滥成灾。今天,一不小心,它被凤宝的眼神所打翻,苦辣酸甜浸透了整个肺腑,却要忍耐着不能声张。他希望她好,所以,从不给她任何压力,也许,就是他从不强求,注定他会失去她。
“衾瓷,凤宝是说,要唱郭美美的《不怕不怕》!你是不是没听明白?唉,凤宝的舌头可真是要了命,赶明个怎么找婆家呀?”谢宁忧心忡忡。
“那还不好解决?给龙宝不就得了,来吧,我们大家一起唱多当狼!”以前的家里总有蟑螂,每次消灭虫害时,紫俏都会唱《不怕不怕》。这是目前,龙宝和凤宝最喜欢的歌曲,一般都是以歌伴舞的形式出现。
凤宝挥动着小胖手,撅着小屁股,搔首弄姿,摆着各种Pose,像卡通片里的大白兔,龙宝则是捡起一只大拖鞋,快速的向地板上砸去,活像广告里的来福灵。
谢宁和小燕笑得前仰后合,衾瓷和叶远鹏却笑不出来:这就是紫俏的生活,从前,看见虫子就惊叫的女人,如今,逼迫着自己去捉蟑螂!他们都有能力爱护她,却都失了职。
“是我错,没能够把自己整熟,……转身之后,我会练成护体神功,看见当啷我怕不怕辣!……蚂蚁呀哈哈……”
这首活泼欢快的歌唱起来却是如此心酸!
歌曲演唱完毕,衾瓷心中也有了一番透彻的思度。他对叶远鹏说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紫俏《美丽的心情》就交给你吧,这可是电视台春晚的压轴戏,她唱得已经很不错了,你给她伴奏指点一下就行!”
叶远鹏将衾瓷送出家门,两个男人单独交谈了片刻,谁也猜不出是什么内容,叶远鹏回来以后,只字未提,直到吃完晚饭,送走了客人,叶远鹏叫住了即将上楼休息的紫俏,道:“我们练歌?”
“方便吗?你不用为难!”紫俏客气的推脱。
叶远鹏也不接话,沉默着坐到钢琴前试音,他的神情如暗夜里的海洋,潮水滔滔,却看不清激荡的漩涡,黑眸如渔火,不知深藏了多少心事,让人不由自主的探究、沦陷其中。
“二十年没弹过琴了,手生!”叶远鹏感叹而谦虚,悠扬的音乐在他的指尖流淌。
二十年?那时,他是十五岁的少年,也曾有一个青梅的妹妹吗?
二十年前,她才七岁,她与他相遇得太晚!
订婚定情
叶远鹏的家中有两间卧室,主卧和客卧,紫俏选择了客卧,把主卧留给了于军和叶萍,又惹来夫妻俩的一番赞叹。
叶远鹏苦笑不已,紫俏这是认定他曾在主卧和贝儿有染!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清晨,紫俏起得很早,却发现叶远鹏早已经起床,正在厨房笨拙的淘米洗菜,这回,家里有了这么些人,饭菜就得像样点做,不能糊弄。
“早!”叶远鹏抬眼看见了紫俏。
紫俏摇头道:“想要煮粥就不能放这么多的米。”
“那就倒出去点,……我才发现,这水太凉了,你一着凉,胃就疼,以前,我真是疏忽!”叶远鹏弄得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响,害得紫俏陪着他一顿乱忙活。
“哦,对了,你们的春晚下午一点就开始?”叶远鹏问道。
“下午一点是新闻系统的颁奖大会,晚会要在三点才开始呢,你三点去就行,如果没空,找下属作代表也行!”紫俏知道叶远鹏的正事儿太多。
“电视台的台花上台领奖,我怎么能错过,下午一点,我一定会赶过去的。”叶远鹏笃定的说。
下午一点,叶远鹏果真赶到了演播大厅,他是从辉山疗养院赶回来的,急匆匆,风尘仆仆。
原计划,下午一点,他和贝儿举行订婚仪式,结果,他把时间提前,提前演完了那场戏,戏的结尾还有一项团圆饭局的表演,他把孱弱的母亲抱到餐桌前,亲手喂了半碗流食后,就找借口离开了。
他把背影留给父亲和母亲,他们的目光穿透他的身体,灼烧着他的心。
他饿着肚子,开着雷克萨斯一路狂奔,仿佛要把困扰他的一切抛在身后,他想:从今以后,他和她再也不会有阻碍了,他要好好的补偿她,求得她的谅解。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上午的两个电话,却改变了一切!
上午,贾儒给紫俏打来电话,他决定放弃酝酿已久的报复计划,并要将土地转让给叶氏集团!
贾儒直截了当的说:“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你,我说过,你最重要,绝不能失言!……我希望你能嫁给我,我会带着你和凤宝一起走,远离叶家的纷争,过快乐的日子!但是,你别害怕,我不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更不会拿土地作为交换你的条件,你有选择的余地,在我离开之前。”
“下午的春晚你参加吗?”紫俏的心情很复杂,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他的深情怎能不打动她,自相遇,她一直有求于他,不管多大的难事,他都会为她做到,哪管得罪朋友,哪管违背原则,如今,他的走也是为了她!
如果他逼迫她,她还有反抗的勇气,可他却如此纵容她,让她无所适从。
他是不是太了解她了?才如此怀柔?真是不得而知。
他轻声叹道:“当然要参加,看一眼少一眼,以后,就要像义父一样,空对月啦!知道你不会答应我,我只是说出了心底的话,说出来,就没有遗憾了!最好,你能歉疚,在心里给我腾出点位置,偶尔想想我!”
紫俏心中一酸,突然间就想起外婆收藏香草荷包的情形,贾儒的义父,那个军官,永远在外婆的心里。
挂断电话,她再也不能平静,快到中午的时候,她拨下了叶远鹏的手机号码,她想把贾儒的决定告诉给他,在她犹豫徘徊的时候,她迫切的想听到他的声音,也许,她在潜意识里是希望他能够不顾一切的挽留,她好有理由再为他停留。
可是,电话久久无人接听,在她即将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电话那端却传来贝儿的声音:“喂?是紫俏吗?远鹏正在忙!哦,我们刚刚举行完订婚仪式,跟结婚也差不了哪去,来了那么多的贵客和亲友,虽说都送了贺礼,但也怪麻烦的,他正在张罗团圆饭……”
整个午间,紫俏都在愣神中度过,她的耳边回响的全是贝儿的话语,她没有吃饭,也没有化妆。下午,她既要登台领奖,又要协调春晚,还要唱响春晚的主旋律《美丽心情》。她似乎全都给忘记了。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知道我要走舍不得了?”贾儒提前来到紫俏的办公室,春晚有一些琐碎的事儿,他怕她疏忽,想要帮她打理。
她不说话,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他慌忙给她擦拭,她却搂住了他的腰,道:“我答应你,和你一起走!”
“紫俏?”他心生怀疑,却迷失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之中。
春晚开得很成功,叶远鹏在演播大厅见识了紫俏的不同风采:领奖台上的端庄大气,调控春晚的淡定机敏,舞台表演的光彩照人。他骄傲的窃喜:这些都是与人共赏的,她的娇媚妖娆却只有他能够独享!
晚会散场后,叶远鹏通过小七,很快的找到了紫俏,她正在化妆间里更换演出服,贾儒坐在角落里静静的等。
“远鹏,你来得正好,这回紫俏可是双喜临门啊,获得了全市的优秀编辑不说,还拿到省级的公益广告一等奖!春晚开得这么成功,人家尹导可要认徒弟呢!这回,你可不能再替她挡驾了,今天,她必须请客!”林台走到了后台慰问工作人员,并提出了合理要求。
“一定,我安排!”叶远鹏拿出手机想要订餐,才发现手机上有紫俏的来电显示。
他一愣神,却听见紫俏说道:“今天可真是喜事儿多多,我得了这么些奖金本应大家分享,贾儒,你不是有朋友新开个生态园酒店吗?你帮我订餐吧!”
生态园酒店不是高楼,而是一个绿色的园林。在寒冷的冬季里,它利用光照原理和特殊材质在园区内部营造出江南的精致,鸟语花香,如沐春光。
这在北方是很少见的,到这里来的客人吃饭赏景两不误,有时,为了躲酒,“吱溜”一钻,就不知藏到了哪个芭蕉树后面去了,大有醉卧芳草地的感觉。
这里还有一个特色就是玩的项目特别多:推两杆台球,打一圈麻将,钓鱼,捉鸡,更是其乐无穷。
紫俏选的这个好地方得到大家的一致赞赏,在上菜的间隙,他们玩的个不亦乐乎。
紫俏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她独自一人悄悄的溜到弯弯曲曲的水塘边看鱼,那成群结对的大红锦鲤在荷叶间不停的穿梭,真是自由自在,前方是一个小石桥,紫俏心想:不知道有没有一条鱼真的能够跃过龙门。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贾儒站在桥上,对着水边的紫俏凝神,道:“我想起李家坡的那晚,你躺在吊床上,悠闲洒脱的唱《女儿情》,你当时的歌可应了今天的景。”
紫俏回想一下,便笑了,道:“你就直接说我yy好了,何必拐着弯的笑话人!不过,这里的景观倒真有点像西游记里的女儿国,特别是这个水塘,不瞒你说,自打看到唐僧对女儿国主绝情,我就不喜欢他了!”
“那么,叶远鹏呢?”贾儒看向了紫俏的身后。
“他?值得吗?我早已经把他忘记!”紫俏知道他就在自己的身后,她转过身面对他,道:“谢谢你在订婚的日子里,还能够前来为春晚捧场!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贾儒将把那块地转让给梧桐,今晚,你们应该多喝几杯,达成共识后,好早日签署协议。”
贾儒的目光一下子黯然:她这样说,是怕他返悔呀!到这种时候,她还在向着叶远鹏,顾及叶氏集团!她的这番话,明着是对叶远鹏的埋怨,暗里却将合作明朗化,拂去了笼罩在梧桐上空的乌云。
“紫俏,你中午给我打电话就是要说这件事吗?当时,情况有些混乱……,告诉我,是谁接听的电话?”叶远鹏在求证。
“你的未婚妻!……菜都上来了,我们入席吧!”她绕开他,向餐桌走去。
叶远鹏急切的解释:“订婚后,我和贝儿再无瓜葛,她既然不守信用,凤凰楼,我也不会给她了,我会让她尽快离开!”
“你以为女人都在为你站排等待吗?用完一个再换另一个,别把紫俏划在那个范围里,她已经答应我,会和我一起离开!”贾儒的话,像一柄流星锤,击伤了叶远鹏。
他独自站在那里好半天,自嘲笑了,笑得苦不堪言。
席间,叶远鹏频频举杯,来者不拒,大有一醉方休的意味。
“紫俏,我再敬你一杯。”这是叶远鹏敬她的第三杯酒,平时,他总是控制她喝酒,今天反常得吓人。
大家伙戏谑道:“如果想把大家喝好,就要内部撂倒!”
“哎,菜都上齐了,蟹子怎么没上?”贾儒的脾气也不是很好。
服务员解释道:“这是本店在春节前举办的活动之一,想吃蟹子的客人要去亲手捉,按时间收费,能捉多少凭运气,打破纪录还有奖……”
“走,我给老婆捉螃蟹!”叶远鹏已经有微微的醉意了,他拉起紫俏离席,把紫俏拽得一趔趄。
海鲜赛区。
“你不能离开我,如果你不听话,我就跳进缸里喂螃蟹算了,要不然,我变作螃蟹给你吃!”叶远鹏有点胡搅蛮缠,赛区的人那么多,有不少都是熟面孔,他竟敢在大庭广众下,抱住她,大声喧哗。
“他喝醉了,……醉了就胡言乱语,不要介意,不要介意!……”紫俏不停的解释,却掰不开他钳子般的手。
他把她重新带到水塘边,指着水里的倒影,对她说道:“看见了吗?我不是唐僧!唐僧有我好看吗?……你这么妖,这么媚,老实得如唐僧般的男人能收得住你?”
“哦?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样的男人!”紫俏蹲到水边,叶远鹏也跟着凑了过去,她快速起身,并扔下一块石头,那溅起的浪花用温柔的手亲吻了他的脸。他擦拭着满脸的水珠,恨恨的看她。
她边逃边想:这回,他该清醒了吧!
她要离开他,和另一个男人走,他还能够清醒吗?
后来,他给她捉回了螃蟹,螃蟹就酒,结果,她醉了。本来,她中午就没吃东西,被他连气再闹,早已经头晕目眩。
后来,她只记得他愤怒的说:“千难万难我都走过来了,你怎么却这样伤我!”
后来,她就变成了一尾鱼,他就是挥舞着蟹爪的流氓!卑鄙、无耻、下流!
相思留醉
有一种纠缠,半醉半醒间,才发现竟然是相思!
“叶远鹏,你一次给她灌醉,不能次次给她灌醉,你留得住她一天,不会留到永远,我答应紫俏的事儿,绝不会食言,紫俏既然能同意和我离开,就是对你死心了!”贾儒凝视着被叶远鹏圈在怀里的紫俏,沉声道:“我会尽快和你签署协议,尽快带她走,你对她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就是说,我只要不和你签署协议,她就不会走了?”叶远鹏的脸乌云密布,狂风呼啸在满胸满腹,他托起紫俏,向雷克萨斯走去,抛给贾儒一句话来:“不要碰触我的底线,那块地,你爱给谁给谁,要挟不了我!”
“小七!你开车!”叶远鹏也带着醉意,开不了车。他把车钥匙扔给小七,抱着紫俏坐到了车的后座。
“呃,这么快就离开了吗?……我们去哪里?……凤宝呢,我要带凤宝一起!……叶远鹏能追杀我们吗?他可是黑社会!”这种话,如果不是因为喝醉,紫俏是绝不能说出口的。如果她知道叶远鹏正一脸黑线的怒视她,她一定会把舌头吞到肚子里!
“那就不要跑了,免得丢了小命!”叶远鹏将她的身子放平,她的头枕着他的腿,紧贴着他的腰腹。
他给她摆放姿势的时候,有些粗鲁,一不小心,宽大的手掌就掐疼了她的脖子,她惊叫道:“不跑也会丢命的!……他打我,差点勒死我!”
“紫俏!”叶远鹏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血液瞬间凝固、结冰,一下子锥透五脏六腑。
自始自终她都记着他的坏,三年前的那一次,他因为她脖颈上的白兔,怒极攻心,真是和她动了粗,唯一的一次,就让他失去了她。
如今,那种滋味又回来了,搅碎了他的心。他呆怔着看她,眼里分明溢满了愤恨和伤痛。
“小七,以后保护你嫂子要寸步不离,免得喝多了酒回不了家!”这话带着监视的成分,紫俏想要离开,很难!
现在,他很怀疑紫俏的酒量,更怕其他男人对她居心不良。这世上,只有他可以对她居心不良。这个霸道的毛病,他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怎么晃得这样厉害啊?坐船似的,这吸(司)机真是不好,呃,停车!”雷克萨斯停下来的时候,叶远鹏将紫俏扶了出去。
她吐了,吐得全身瘫软,依靠在他的怀里,他腾出手,接过小七递过来的矿泉水给她漱嘴。
到家后,他把她抱进卧室,轻手轻脚,怕吵醒了熟睡的家人。
“把酒都吐到脖子里去了,头发上也是,香香变臭臭了!来,我们洗澡。”他把她放到地毯上,动手去解她的衣扣。
冬天的衣物太复杂,不好解,好在她很乖巧,软绵绵的,配合着他的动作。
上衣的拉锁在她的身后,他翻转她的身子,轻轻拉开,她的背紧致光滑,腰间曲线婀娜,牵引着他的视线,他解开她的靴裤,褪下后,是妙曼圆润的臀,雪白修长的腿。
真要命! 她拱着身子寻找舒适的角度,那白屁屁就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他不敢再看,再看就洗不成了,他要等她清醒才能要她,至少应该知道他是谁!他一直深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令她无法拒绝的男性技巧,简称“技男”。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想用这最后一招,毕竟,他要的不只是她的身,还要她的心。
他将她的胸衣解开后,迅速用浴巾裹住了她,他胡乱的脱掉自己的衣物,抱起她走进浴室。
莲花喷头喷出温热的水,他清洗她的身子,一寸寸,轻柔细致,她的脸蛋被冲洗得粉嫩,他情不自禁亲上一口,她醉醺醺的,半眯着眼睛,任他索取。
她好像是渴了,仰起脖子,微启嘴唇,去接喷头里流出来的水,她的那种姿势极富挑逗意味,他闷哼一声,捉住了那抹嫣红,他既喝了水,也饮了她,水流入她的嘴里变得甜美,他渴求着,哪怕是饮鸩止渴,他也愿意,她恨他也好,怨他也罢,他不会再放手!
浴室里弥漫着雾蒙蒙的水汽,他也迷离起来,不知是因情还是因酒。他想起他们在凤凰山溪水中的情景,如果她是溜滑的鱼,他就是强霸的蟹!
他的略有薄茧的手抚遍她的玲珑,他的欲望在不断的升腾,他克制着翻转她的身子,将她的后背靠在他的胸前,他从她的身后圈住她,那宽大的手掌罩在她的乳上,爱怜着不忍离去。
她的乳头在他的挑拨下如豆似珠般轻颤,他再也忍耐不住,低下头,一口含住了其中一颗,他吮吸,舔舐,他的火热的唇在她的乳间熟练的挑弄,极尽缠绵。
渐渐的,他压低了身子,他的棱角分明的脸紧贴着她的双峰缓缓下滑,他的鼻梁高耸挺拔,顶着她滑腻的肌肤,带起一道深邃的弧线,一直延伸至她的小腹。
经过这一番折腾,紫俏在半醉半醒之间,感觉到了他,那个极度思念着,却又痛恨着的他。她伸手推他,却把自己推得一趔趄。
他赶紧扶稳她,道:“鱼儿,我们就是在水中定情的呀!曾经,我……滥情过,我承认,可是有了你以后,我就不再那样,订婚能算得了什么?贝儿根本不是我们的阻碍,我会将她赶走,赶回太湖去!……我只要你!我们结婚,去凤凰山度蜜月!”
她颦着眉,拒绝道:“叶远鹏,放了我吧,别为难我!”
这话击得他一抖,身和心都冰凉一片。
猛然间,他把她腾空抱起,扯过浴巾,裹住她湿漉漉的身子,将她放到卧室的床上。
“鱼儿,我是你的老公,别这样罚我!我想你,想得心都痛了!梦里,我要过你很多回,醒来,你却不在我的身边。”他俯跪在她的身侧。
她幽怨的说:“是啊,这就是我在你心中存在的价值,我看重你的权势,用色相魅惑你,是货真价实的倾国倾城,你叶远鹏要不起,也要不得!所以,只在梦中出现好了!”
这句混账话,出自他的口,他早已经追悔莫及。现在,经她提起,那天的情景就浮现在他的眼前,煎熬着他的心。他千哄万哄,给她道歉,她却闭上眼睛装睡觉,他想:我真是自找罪遭,下回,可不能惹她了!
“我口不择言的话,你总是记得清!总用这些来怄我!可是,我的好呢?我的好你数得过来吗?真是想把我给气死不成?……为了找你,我到燕阳建梧桐山庄,为了要你,我跟自己的父亲为敌,两个月架空了他的总裁位置,你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指责我谋权窜位!……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重新沾了黑,再难脱离,你本来就是倾国倾城,我只有更强大,才能要得起!为了你,三千、六千的水送到嘴边我都不喝,为了你,我,我可是……守身如玉呀!” 为了挽留她,他终于说出了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原来,他为她做了这么些的事儿,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可是,她已经答应了贾儒,还能反悔吗?
她背转过身子,绝望道:“我们真是没有缘分,走到如今,还如何回头?也许,我是你的牵绊,放了我,你会活得更好!”
这句话轻飘飘的,像一阵风,吹散了所有的温度,卧室里冷冰冰的沉寂,许久的沉寂……
“到如今,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真伤人心!”
“啪嗒!”一颗水滴打在她的眉弯,紧接着,水滴成线,淋湿了她的脸!
他哭了!怎么会这样没出息?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他如此冷傲强硬的男人!
“远鹏!”她的心被生生的剜出一个坑来,就是为了存放他的泪吗?
他决绝的扯开她身上的浴巾,将自己的泪全都沾在她的身上,她软弱无力,再也无法抗拒他霸道的缠绵。
他们的爱太浓烈,还没等坦诚相待,还没等水到渠成,就已经深入骨髓。
他覆上她的身,吻合她的凸凹曲线,他的胸膛宽厚健壮,摩挲她娇柔的,如白兔般调皮的乳,反反复复。他的腹肌紧实有力,燃烧着,烫得她一阵阵痉挛。
他温柔的啃噬,吃进去不忍,吐出来不舍,她心慌意乱,环上了他的颈。
他顺势一带,翻身仰躺,将她放置在胸腹之上,她一阵眩晕,感到自己的私密处被他的雄健抵住,逼迫着她,肆意昂扬。
他的手掌沿着她的后背抚摸,在翘臀上流连,而后,他轻轻的分开她的双腿,她退缩着赖皮,任他在她的臀间急切的寻找、饥渴难耐。
他哭笑不得道:“好鱼,给我吧,再这样下去,我非爆炸不可,求你,让我回家!”
他坐立起来,握住了她的臀,他将火热一点一点探入她的花蕾,旋转着,浅浅的停留,待到她适应,才进一步徐徐深入,直至完全扩充到她的体内。
他担心她,怕她痛,压抑着自己,放缓情欲。在他眼中,她是他的小姑娘,需要他耐心的引领,他吻她的唇,对她耳语,拥着她爱抚。她的包裹湿润而紧致,温暖而神秘,他研磨、律动,在她的情不自禁的回应下,才开始放纵自己,狂热的掠夺,带起一波又一波的炙热。
“俏,叫我,叫我远鹏!”
“俏,说你不离开我,你的身体只给我!”
“俏,我爱你!”
这三个字,他第一次对她说,他总是那么吝啬,吝啬将自己的感情展露出来。
意乱情迷中,她不断的告诉自己:我是被逼迫的,我是被逼迫的!
她有些虚弱,他心疼着,将她放倒在床上,他的汗滴洒在她的白皙之上,他哄她道:“累了吗?把眼睛闭上,我带你飞,一起入梦!”
他将锦缎的鸳鸯枕垫在她的臀下,抬高了她的体位,她稀里糊涂的不明就里。
他痴缠着,再次进入她,深深浅浅,离离合合,他的膨胀推动她,她呻吟出声,双腿不由自主的环上他的腰。
稳稳的贴合,紧紧的收缩,他们一起飞,一起飞到了天际!
“紫俏!给我一个儿子吧!”他柔情深种。
他又对她使了手段,他用那枕是想令她受孕,他要她的孩子,鱼儿的孩子!
陌上花开
紫俏感到很累,腰腹有些酸麻,她把自己埋入温暖的被褥中,沉沉的睡着了,睡梦中,她还在飘,挥舞着翅膀,左翼是苦,右翼是甜,在急卷的风中,她平衡不了自己,急速的下坠,急切间,她呼唤他,即使在梦魇中,她依旧能喊出他的名字——远鹏!
“宝贝儿,我在这儿,再不会离开!”他的声音如魔笛盅惑,如流水轻扬。他将她圈入怀中,安抚她,给她酣然的美梦。
清晨,她醒得很晚,从门外传来的遥控车的嗡鸣声吵醒了她。
不大一会儿,门外又传来龙宝和叶远鹏的对话:
“我要进屋……找小妈妈!”
“听话,小妈妈正在睡觉!”
“不,我就要!龙宝要香香小妈妈!”
“臭小子,我媳妇你也敢亲,来,猪猪臭给你骑大马,骑大马喽!”
“驾!大马,和我的机器人打架去!”
叶远鹏带走了龙宝,紫俏长长出了一口气,自己一丝不挂,身上还残留着昨夜的痕迹,真是不能见人!
她赶紧起床洗澡, 懊恼并悔恨着:怎么就这样没出息呢?让他得逞后,自己又该面临什么?
她忐忑着走出浴室,一眼就看见了叶远鹏,正悠闲的趴在床上看书。
“把粥趁热喝了,特意做给你吃的。”他炯炯的看她,她的妖娆隐在粉色的浴袍之中。
床头上摆放着一碗糯糯的二米粥,里面卧着鸡蛋,还浮着几枚大红枣,这不是产妇吃的月子饭吗?太夸张了!他怎么这样?这不是在宣扬他俩的一夜情吗?
她心慌,道:“谁做的?”
“姑妈!”
“你跟她说了什么?”
“很多,你想听哪方面的?”
“我,我……哪方面都不想听!”
紫俏不再理他,坐到床边,用小勺搅着粥,恼怒的想:完了,这下子,人尽皆知!手段,手段,他有无数的手段!
“看看,头发没有擦干就跑出来,真不让人放心!昨天,我可是给你擦干后才抱出来的!”他拿过来一条毛巾,给她擦拭湿发,轻描淡写的提醒着她昨夜的激情。
她躲闪着,装糊涂:“昨天?哦,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我可以讲给你听,要多详细就有多详细,实在不行,还可以昨夜重现,你看如何?”他寒着脸威胁。
她服软道:“不,不用麻烦,忘记了,也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失身于你,你要对我负责!……紫俏,我们登记结婚吧!”他抢过她手里的小勺,舀了一枚红枣喂她。
她学着他的冷傲的腔调,装模作样的说:“结婚算得了什么?我不想要你,一样会给你赶回娘家去!”
昨夜,他对她说:“要把贝儿赶回太湖去!”
她仿照他说过的话来挖苦他。她爱他,这是肯定的,但,终是意难平!
“吃饭吧!”他皱着眉头喂她喝粥,心里憋气:想他叶远鹏呼风唤雨,即使是商战危局,也能扭转乾坤,可怎么就被她吃得死死的,屡战屡败,溃不成军!
叶大帅哥——手上献殷勤,脸上挂凝霜,冷热失衡!
“我自己有手有脚的,不用你来喂!”这话,也就是在心里嘟囔,她没敢说出来,默默哀叹:这粥可真是难喝!啥时候能消灭光啊?
“还吃吗?”他把最后一枚红枣喂给她。
她吓得连连摇头,立马想起一句话来:不打你,不骂你,就用粥来撑死你!
“就这么一碗粥,都被你吃了,我还饿着呢!怎么办?”叶远鹏提出了尖锐的问题。
她差点背过气去,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他逼迫她,一转身,就变成了受害者,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她咬牙切齿道:“我是秀才,你是兵!”
“我的确是个兵,奸淫掳掠无所不能!……俏,你把我饿得太久了!对你,我总是要不够!”他左手按住她的肩,右手扳住她的头,张嘴就含住了她的唇,她的嘴角有饭粒,他津津有味的舔吃。
她抗拒着,腰腹在他的胯前扭动,他血往上涌,压迫她滚躺在床上。
“咳咳……”她的嘴里有一枚枣核,差点卡住她的喉咙,他把舌头侵入她的口中,舌尖轻挑,将枣核吮入自己的嘴中。
“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枕畔上,手机的乐铃响起来!
紫俏动弹不得,叶远鹏呆怔一瞬,接听了电话。
“有什么事儿吗?……她在哪?你想她应该在哪?……我的老婆当然要在我的床上!”叶远鹏气急败坏。
紫俏心酸难耐:昨夜,她顺从了他,他就得寸进尺,他说的话是事实,可也令她尊严扫地!她该如何面对贾儒?谁也不怨,只怨自己,自取其辱!
电话那端瞬间的沉默,随即说道:“在你的床上又怎么样?这只是暂时的!”
“我不知道暂时有多久,但我敢肯定,只要我还活着,她只能在我的床上!”叶远鹏的表情狠烈,紫俏心头一抖,不详的感觉侵袭而来,她的眼泪瞬间决堤。
他本来是怒火中烧,一下子就熄灭嚣张的火焰,伸手从面巾盒里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可那眼泪来势汹汹,越擦越多,打湿了他的手指,他心疼不已,低声哄道:“没对你发火,真的,别哭!”
她泪眼婆娑之时,还不忘对他翻了个白眼,总拿死呀,活的吓唬人,可恶之极!
他放缓了语气,对着手机说道:“你向来都是先知先觉,所以,我也不用瞒你,今早,叶氏集团审贷成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下一步的商务,我会在春节前公布,如果只是为了卖一个好价,那块地要及早出手,如果想与我合作,你可以随时找我,……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儿,不牵扯其它,希望你能拎得清!”
紫俏反复掂量叶远鹏的话,可就是琢磨不出什么商机。
叶远鹏挂断电话,将手机塞进紫俏的手中,道:“物归原主!……心里是不是又在怨我禁锢你的自由了?别胡思乱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维护做老公的尊严,我什么都能纵容你,唯独不能容忍其他男人对你的纠缠。好了,我该上班去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他快速起身,走下床,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向门口走去。
“今天是周末!”紫俏想都没想,话脱口而出,带着点挽留的意味。
叶远鹏感觉到了,有丝欣喜,道:“梧桐的事儿那么多,我哪有什么休息日啊?不过,等忙完这一阵,我就能抽开身陪你和孩子了,……我书房里添加了一部分新书,闲着无聊,你可以去看看。”
紫俏心想: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弄得我像等待他恩宠的怨妇似的!
不过,叶远鹏走后,紫俏还真感到无聊。家中聘请了三个保姆,今天全都到位,一个是做饭的大师傅,一个是做家务的钟点工,还有一个是带孩子的语言老师,龙宝和凤宝见异思迁,和苏老师玩得不亦乐乎。紫俏无所事事,只好去了叶远鹏的书房。
紫俏和叶远鹏的爱好向来都是牛马不相及,她对他购置的新书也没抱什么希望,但是,当她看到书架上摆放得齐整整的网络小说,女性杂志,诗词赏析的时候,才有所顿悟:这些书是他特意买给她的!
有一本安意如的《陌山花开缓缓归》,他和她买重了!这是一部诗词赏析,将故事情节融入其中,描绘出一幕幕古典诗词背后唯美、动人的历史爱情画卷,或喜或悲,都如明丽的花般鲜艳。
紫俏信手翻书来看,却发现书页中夹着一张便签,龙凤凤舞的写着:春天,陌上的花会开,你也会缓缓的归来吗?这是叶远鹏字迹!
原来,他也看了这书,读懂了那个久远的典故,顷刻间,紫俏就笑了。
这个典故的名字叫做“陌上花开”,是吴越王钱镠(liu)和王妃戴氏的故事:钱镠是五代十国中的开国皇帝,他在位期间,治理钱塘海潮,疏通太湖,驳回了术士平添西湖的妖言,使杭州成为人间天堂。如果没有他的英明决断,西湖将不复存在,更不会有如今的断桥残雪、苏堤烟柳。可就是这样一位骁勇的帝王,偏偏却有柔情牵肠,他钟爱他的王妃,他给她写信道:陌山花开,可缓缓归矣。
安意如在书中赞叹:“这样的爱是宽大的寂寞,她冶游归来,犹是踏花归去马蹄香,他情深义重,等在无边春色的那头。于是,山山水水都见得他爱意连连。”
能够在山山水水中洒下爱意的那是帝王之爱,平凡的夫妻只要在家中有爱即可,每一个普通的人家都能够陌上花开该有多好?紫俏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速的跑上了阁楼,衾瓷送给她的礼物在楼上,有花仙子的地方,花自然会开!有花神保佑的住宅,还能不吉利吗?
一整天,紫俏都在忙碌,她先将九十九个花仙子一一取出,摆放到地板上,又给李宁打电话,询问各种花卉的花期,将适于在北方生长的花卉纪录下来,根据这个,她筛选出近一半的花仙子,留作梧桐二期的景观定位。依旧是古朴的文化内涵,却有了祈祷祝福的意味。
她一会儿跑进叶远鹏的书房上网查资料,一会儿又偷来凤宝的彩色水笔在阁楼的地板上画蓝图,叶远鹏回来的时候,她在正往放大后的蓝图上摆放花仙子。
“我的老天啊!你居然拿我的地板当画板,怪不得凤宝跟我告状,说你把她的彩笔给用没了,说吧,我该怎么罚你?”叶远鹏站在门口神采奕奕,他看了她好半天,作为建筑的行家,他完全明白紫俏的意图。
“没办法,我只有把蓝图按比例放大以后,才能摆放出花仙子,一会儿,沾点水一擦就干净了,别这么小气!” 紫俏腰酸背痛,认真的解释着。
他笑道:“不擦!这么好的构思怎么能擦?……不过,在景观的布局上还有待推敲,这样吧,你歇会儿,我来对付它!”
叶远鹏在原有的布局上做了番调整,有些地方,还是觉得不尽完美,他对紫俏说道:“好事多磨,再琢磨琢磨就好了!”
“那好,你再多琢磨一会儿吧,我下楼哄孩子睡觉去了!”紫俏无视他留恋的眼神,向楼下走去。
“紫俏!”他喊住她,思量着问道:“那些书……你看了吗?”
书里夹着他写给她的情书,他怎能不问?
他的手段太多,她小心翼翼,矢口否认:“没,我今天一直呆在阁楼!”
其实,梧桐二期的名字她已经想好,就叫做“陌上花开”!
亲亲宝贝
入夜,叶远鹏将被褥铺到书房的长沙发上,他落寞的想:唉,如果天天能够螃蟹就酒就好了,要不,明天再搞个宴会什么的?……紫俏睡觉前是习惯看书的,一会儿,她会不会穿着睡衣,打着哈欠,来这里找书啊?嗯,只要她一来,我就把人给扣下!
就在他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她还真来了,不但穿着松散的睡衣,还光着脚丫,她没有找书,径直扑到他的身边,他简直不可置信,脑海中立刻闪现出自己失身的情景,并狂喜着神臂迎接,只听她急急的说道:“孩子,两个孩子都发烧了!”
一瞬间,欲望的火焰消失,父爱的火焰随即燃起!
“别急,没事儿!”看着紫俏慌张的模样,叶远鹏赶紧稳住了神,拉起她向卧室走去,其实,他也感到心慌。
孩子睡在紫俏的卧室里,睡得沉沉的,呼吸粗重,小脸通红,这就不是好现象,叶远鹏一阵心疼,对紫俏说道:“姑父和姑妈都睡下了,先别吵醒他们,把医药箱拿过来,测测体温再说。”
结果,体温不是过高,是低烧,紫俏道:“书上说,低烧是不能够吃退热药的,要不,物理降温吧!”
他俩掀开孩子的小衣服都同时吓了一跳,孩子圆溜溜的小肚子上有几个泛红的小水泡!
叶远鹏赶紧拨通韩风的电话,韩风立即找来儿科专家到叶远鹏的家中给孩子看病,确诊为水痘。
儿科主任道:“水痘是自限性疾病,几乎每个孩子都有可能经历这一遭,只要不出现高热现象,喝点黄连素和板蓝根就行,多喝水,吃清淡食物,几天后就能痊愈,不过,大人要跟着遭点罪,孩子太小,一定要看着,别让他们把水泡给挠破了,否则,要留疤的,这两个孩子一起病,够你俩受的!”
韩风拍拍叶远鹏的肩膀,悄悄耳语道:“哥,表现的时候到了!”
“等你告诉我,鱼就漏网啦!”叶远鹏傲慢的说。
医生走后,紫俏和叶远鹏齐心合力给两个孩子喂水、喂药,水喝多了,尿也多,他俩就左次三番的抱着孩子去卫生间小便。
半夜,孩子因为水泡发痒,哭闹起来,并且用小手去扣,叶远鹏和紫俏赶紧制止,孩子就闹得更凶了。没办法,两个人就轮流讲故事,并洗净了双手,在孩子没有长水痘的皮肤上轻轻抚摸,这一招还真灵,两个孩子渐渐安静下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紫俏,你也睡吧,我一个人看着就行!”叶远鹏坐到了两个孩子的中间。
“那怎么行?”
“那怎么就不行?……你先睡,过两个小时,我们换班。”
“好吧!”紫俏贪睡,躺下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叶远鹏正栖在孩子的脚边打盹。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粉,棱角分明的眉眼,浓黑卷翘的睫毛,甚是好看,她不觉得看呆了,他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
“呜呜……呜呜……凤宝不是小美美了,的(这)里是个大妖怪!”凤宝指着镜子哭。
“镜子坏了,我们谁都不准照镜子!”叶远鹏把家里的镜子都糊上了报纸。
紫俏编瞎话道:“每个小孩都要出痘痘的,不能抠,不能挠,等痘痘瘪了,凤宝就能从小美美变成大美美,龙宝就能从小帅哥变成大帅哥!”
凤宝爱臭美,小心翼翼的护着珍珠般的痘痘,表现出惊人的毅力。
龙宝会变通,不让用手抠,就贴着桌脚床沿蹭,活像个小猪拱地。
因为孩子生病,紫俏请了事假在家,叶远鹏的家里也热闹起来,韩风和小燕,谢宁和石磊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大家只有一个目的,转移孩子的注意力,让孩子平平安安的度过病期。
谢宁手里不闲着,把孩子的衣物玩具统统拿到洗手间里,用开水烫了一遍。又絮絮叨叨的数落起紫俏来:“这回倒好,孩子一病,你俩倒消停了,要我说呀,你们就是没事找事欠抽型,像我和石磊,忙都忙死了,哪还有什么心情爱呀恨的,……这些天,孩子的小衣服都得用热水烫,杀菌,……那些个海苔先别给孩子吃了,那也是海物,……哎,你还傻站着干嘛?赶紧补觉去!”
“首长还没训完话,我敢睡吗?龙宝的机器人坏了,一会儿,让你家的技术员修理一下,……啊,困死我了!”紫俏一头扎到床上,和周公约会去了。
谢宁还絮叨个没完:“我就纳了闷,晚上都是叶远鹏看孩子,也没见人家喊困,倒把你给困成这样……”
紫俏一翻身把枕头压到了耳朵上,刚睡不一会儿,就被谢宁给搅和醒了。
“你虐待!”紫俏正要愤怒的反抗,就听谢宁说道:“你公公要来!”
“叶远鹏让他来的?”紫俏真是欲哭无泪,叶家!和她真是有缘!
“叶铎把电话打给了于叔,说从前是大舅哥和妹夫的关系,如今想以亲家的身份见见面。你说,于叔什么都蒙在鼓里,能不答应他吗?这样一来,远鹏也不好阻拦。”谢宁已经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是叶远鹏向她交代的,作为紫俏的铁杆好友,她有权知道一切。
叶远鹏赶在叶铎到来之前,回到了家中。
叶铎在小八的陪同下,随后到达。
“爷爷,爷爷,你狗狗带来了吗?”凤宝本来是在叶远鹏的怀里,一下子扑向了叶铎。
叶铎眉开眼笑,伸手接过凤宝,道:“我孙女出息了,终于会说不夹舌头的话了,不过,也不能说‘你狗狗’啊,骂人似的,应该说,‘你的狗狗’!……爷爷的‘将军’下小狗崽了,爷爷舍不得送给别人,过些天,给凤宝送过来好不好?”叶铎看了儿子一眼,有询问的意味。叶铎喜欢狗,可能是怕去太湖以后,‘将军’无人料理,想送到这里来。
“我派人帮你养着好了,孩子太小,不能玩狗!”叶远鹏拒绝了,他从小就喜欢狗,不过,有人害怕。
“你改(给)崽崽起名字了吗?”凤宝用胖乎乎的小手搂着爷爷问个不停。
“没有,凤宝给起吧!”叶铎开始注意到孩子小脸和小手上的水泡,眼里溢满了心疼。
凤宝认真的思考起来,半天,大声说道:“叫……远……鹏……吧!”
语出惊人,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叶铎饶有兴致的问道:“为什么叫远鹏呢?”
“远鹏改(给)我当爸爸了,你想远鹏,就叫小狗狗呗!”凤宝歪着小脑袋笑嘻嘻的看爸爸。
叶铎眼光一闪,道:“我不想他!”
“想!爸爸妈妈都耐(爱)宝宝!就是后妈不耐(爱)宝宝!”凤宝得意洋洋的说,对后妈这档子事儿始终不忘。
叶铎抚摸着凤宝的冲天小辫,叹道:“你爸爸小时候就这样,精灵古怪的!”
父子俩的目光同时看向了那架钢琴,又同时收回了视线。
叶铎跟大家相互打完招呼后,对于军说道:“过些天,等给父亲过完80大寿后,我就带璧荷去太湖,远鹏和紫俏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我也不清楚,也放手不管了,他们如果要结婚,这主婚人就拜托你来当吧,反正我们都是自家人,也没的挑。”
于军听着这话不大高兴,还没等开口,叶萍说道:“这主婚人还真就得我家于军来当,我们于家不是嫁女儿,而是娶姑爷!”
这话说得相当有分量,叶萍向来不是糊涂的人,对于叶铎的所为,她已经略知一二,因为担心于军的身体,她一直没有挑明。
“我这个妹妹呀,嫁了于家就忘了叶家,有了女儿就忘了侄儿,远鹏啊,我有事要跟你和紫俏商量,我们去书房谈吧!”这应该是叶铎此次来这里的正题。
书房里,叶铎说道:“四件事,第一,儿子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老子还能如何?也没有能力如何!别让小八监视我了,他碍手碍脚的,影响我的事儿,我在调查一个人,不能半途而废;第二,我非常赞赏你与市政府合作开发燕湖南岸的决策,这样一来,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可以分割梧桐,我这个被架空的总裁还是自动退位的好,我把委任状带来了,你以总裁的名义去签署协议吧,要快,以免夜长梦多,出现纰漏!”
叶铎将一个小方盒递给叶远鹏,转身对紫俏说道:“第三件,既然嫁入叶家,就一心一意的相夫教子吧,你慧姨说,贾儒一直在酗酒,你还是尽早说明了断,这不只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儿,还会牵扯到梧桐的利益;第四件,远鹏要将贝儿送回无锡的做法不对,一来落人口实,二来,你婆婆已经很不清醒,惦记着贝儿,我想你劝劝远鹏,让贝儿暂时给你婆婆做个伴,她也没几天活头了!”
通过这些天的较量,叶远鹏更加了解紫俏的脾气和秉性,叶铎的话无疑触犯了紫俏的自尊,他急急的阻拦道:“你说的这两件事儿跟紫俏无关!贾儒的事儿,我自会处理,贝儿的事儿也不能更改……”
紫俏打断了叶远鹏的话,道:“叶伯伯,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对我而言却不太适合,第一,我暂时并没有考虑嫁给你的儿子,如果男方娶我只是为了相夫教子,我绝不会嫁,我带着凤宝已经生活得很好,何必多此一举?第二,你们和贝儿之间的牵扯我不大清楚,作为局外人,我只能说,对与错,因与果,开始就已注定!……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出去了,你们慢聊!”
不知为什么,一见到叶铎,紫俏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牵连到了叶远鹏,可就是控制不住恼怒的情绪。
紫俏走出书房后,叶铎叹道:“费了这么些周折,闹了半天,人家还没打算嫁给你呢,儿子啊,宠女人可不是这样宠的,得讲究点手段!”
“手段?……哼,我刚刚有点进展,你老人家就过来给我捅马蜂窝,还跟我讲手段?”叶远鹏拧眉瞪眼。
晚间,卧室里,紫俏和叶远鹏忙活了半天终于把孩子给哄睡了,紫俏道:“今晚,你睡吧,我来看着,……这几天,把你给累坏了!”
“累坏又怎么样?有人翻脸就不认人!”叶远鹏故意找茬,像个孩子似的。
紫俏内疚,诺诺的说:“那个,……你是应该把贝儿送回疗养院去。”
“你都没答应嫁给我,还管我的臭事儿干什么?”话是如此说,但叶远鹏的语调却异常柔软,如香薰的雾,蛊惑人心。
“我……”紫俏僵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
他揽住她,认真的说:“告诉我,在你心里,好丈夫和好父亲的定义是什么?你说,我做!……做好了,你再嫁给我!”
夜夜除非
天色已晚,叶远鹏还没有回家,这两天,他很忙,早出晚归,好在孩子的病基本痊愈,不用过多的照料。
“妈咪,妈咪,燕燕不乖,打韩猪猪!”紫俏正在厨房切水果,凤宝又跑进来告状。
“你们俩真是的,吵吵嘴就得了,还动手啊!……韩风,雪儿是谁,你又招惹谁了?”紫俏端着果盘出来劝架。
韩风从地板上爬起来,非常严肃的对紫俏说道:“把小七借给我用用!”
“不借他,他要找衾瓷哥哥打架去!”小燕说着拨通了手机,喊道:“韩雪,赶紧离开陶吧,你哥哥要发飙了!”
电话那边传回来的声音极大:“他神经病,你又忘记给他吃药了吗?我愿意去哪打工就去哪,我妈我爸都没管,他凭什么?……你让他过来吧,反正衾瓷还在装傻,大不了挑开了明说?他敢闹,我就敢说!”
韩风一把抢过电话,强压火气,道:“雪儿,咱们要“财”有“财”,要貌有貌,怎么就偏偏看上个离了婚的?你从小爹妈护,哥哥们哄,长大了却要围着你哥哥的仇人滴流的转,真是把我的脸给丢尽了!你要是我的好妹妹,就赶紧给我乖乖的回家!”
“哦,你终于说了实话,你是记仇,记恨他打过你!哥,你怎么就不会变通呢,你想想,他要是当了你的妹夫,还不得巴结你呀,到时候,你想报仇还不容易,好了,乖……”电话那端的声音突然变小了,对韩风低声威胁道:“要是给我惹急了,小心把你8岁就交女朋友的事儿抖落出来,呀,对了,前两天,王二丫还……”
没等韩雪说完,韩风赶紧把电话关掉,拉起燕子就往外走,边走边说:“燕子,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要听任何人诽谤中伤!我不去找衾瓷了,你也别搭理韩雪,咱俩看晚场电影去!”
“真是没吃药!”最近,紫俏染上了小声嘟囔的坏毛病。
韩风刚走几步,突然来了个180度大转身,小燕子刹车不及时,一下子撞到他的胸前,韩风帅帅的伸开两臂,软香温玉抱满怀。
恋爱的感觉真好!他品味了半天,才想起来转身的真正目的,抛给紫俏一瓶药,道:“差点忘了正事儿,这是给远鹏的药,告诉他少吃,每次只吃一粒,失眠就是精神紧张造成的,睡不好觉,头自然会疼,别让他那么拼命,适当的做做保养,食疗和按摩都行!”
本来,得知衾瓷和韩雪的事儿,紫俏既欣喜又期待,结果,被这一瓶药冲得无影无踪,满脑子想的都是叶远鹏:他头疼了吗?怪不得爱皱眉头。……他怎么不对我讲?他身体不舒服我竟然没有发现,这样疏忽,真不应该!紫俏越想越内疚,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夜深霜寒,书房里亮起一盏台灯,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轻柔而温暖,叶远鹏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紫俏蜷缩在长沙发上睡着了,身上只穿了件布绒睡衣。
“俏,这样睡会着凉,我送你回卧室。”叶远鹏想要抱起紫俏,又有些迟疑。
紫俏睁开惺忪的睡眼,巧笑着举起了双手,慵懒娇憨之极,摆明了是等他来抱。
“我身上凉,味道不好,不能抱!”他的眼中隐含着笑意,拉过她的手,解释着。
“不!我偏要!”她耍赖任性,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使劲儿闻他身上的气息——浓烈的烟草味,辛辣的白酒味,还有微苦的中药味。她试探着问:“远鹏,你掉进神仙洞里去了吗?”
“是啊,和一大群土地公公吞云吐雾,从里到外的臭。”他轻抚她的乱发。
她故作不解的问:“神仙洞里只有土地公公,没有土地奶奶吗?”
“土地奶奶在家睡觉呢,土地公公归心似箭!”他最喜欢看她现在的样子,刁蛮妩媚,别有一番风情在其中。
“你受了外伤?贴了麝香膏?” 她把脸埋入他的领口,分辨着中药味的来源。
“不算什么伤,和小七练两招,胳膊抻了筋,贴两贴膏药就好!小狗的鼻子真灵!”他没告诉她真正的原因——晚间照顾孩子,在孩子的脚边睡觉,受了风。
她信以为真,埋怨道:“这个小七,只要一跟你较量就使全劲儿,下回,我们不找他练功了!要练,我陪你练!”
“真的能陪我“恋”?”叶远鹏不怀好意的笑,他故意歪曲她的语义。
她羞红了小脸,赶紧转移话题,道:“韩风给你开的头痛药被我没收了,那药不好,长期吃上瘾,还是不要吃了,精油的香薰疗法,也能达到安神的效果,你先去洗澡吧,我等你,给你用精油做按摩。”
好久都不曾有的温柔令他欣喜若狂,她的话熨烫着他的心,这就足够了,他不想让她受累,随即,甜腻腻的说:“傻瓜,明天不是要上班吗?这么晚了,快睡觉去!”
“做完了就睡!”紫俏又说错了话,后悔得差点把舌头吞到肚子里去,叶远鹏开心的笑起来,去了洗澡间。
迷迭香:海洋之露,莎士比亚在剧中写着:迷迭香是为了帮助回忆,亲爱的,请您牢记。
薰衣草:等待爱情,只要用力呼吸,就能看到奇迹。
将两款精油用甜杏仁油稀释调配,按摩头部可达到醒脑安神、消除疲劳、促进睡眠的作用。
“请把眼睛闭上,手平放在身体两侧,本美容师只提供催眠按摩,其他服务一律谢绝!否则,捏鼻子,拧耳朵。”为了杜绝叶远鹏的骚扰,紫俏一再声明。
“真好闻,像走进了花园。”叶远鹏乖乖的躺在长沙发上。
她的沾了精油的手抚摸他的额头,轻柔而舒缓,吹气如兰道:“这可是我的化妆品,上万朵花才能提纯一滴,很贵的,你要付费!”
“好,付费!……俏,你猜我今天和哪几个土地公公会面了?” 叶远鹏懒洋洋的,轻松惬意。
“应该有贾儒吧?”紫俏深知叶远鹏的王者风范。
“还有你的弟弟李宁!……贾儒决定把那块鸭脖子卖给我,具体的事儿已经委托给肖总全权办理,那块地,是一期和二期的连接,我不准备盖楼,这就好比插秧育苗,用地要有度,我想建个植物园,和李宁合作,将李家坡的花圃引过来,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既解决了花卉周转的交通问题,也能成为燕湖南岸最大的景观公园……还有啊,梧桐二期的27位花仙子能够得到专业的料理,还可以及时的向凤凰楼提供用花。
“还有呢?”
“还有什么呀?我想不出来。”
“这样一来,每天清晨,我都会采回白木兰送你,等攒够了一万朵,我就给老婆提炼精油,这样一直到老,应该能提炼出一小瓶,……等你嫌弃我了,我打开瓶盖,用花香来吸引你,……让你记得百木兰,记得我……”
他睡着了,香沉,酣然,像个孩子,即使在孩提时,他也没把自己当作孩子,他负担那么重,活得那么累,还要尽全力来爱她,她怎能不心疼?怎能不妥协?如果他的幸福就是如此的一个好梦,她愿意夜夜陪伴他,等待清晨的那朵白木兰。
门当户对到底是什么呢?其实并不是身份和门第的问题,而是两颗心的对等,没有谁高,也没有谁低,在一个水平线上敞开心扉,为了爱而宽容,为了爱学会去爱。
紫俏销假上班后的第一天就接到了一个专题广告,燕湖公园举办冰雕展,指名要紫俏去做创意策划。
“听说去年的冰雕展赔个稀里哗啦,今年居然还有人包,比去年的规模还大,单是雕龙的滑梯就5米高!”方闻笛赶制节目,手不闲着,嘴也不闲着。
笑天道:“好在今年冬天冷,成全了他们,否则,还得赔!……俏姐,让方闻笛陪你去吧,燕湖公园一到冬天还是挺背的。”
“不用,有小七呢,我怕什么?你们在家赶活吧!”还有几天就过春节,节日期间的所有节目都要赶制出来,一齐交给播出部,所以,在这种时候,紫俏不想浪费人力。
冬季的燕湖公园真是萧瑟,湖水结了冰,树木光秃秃,让人的心情也跟着灰蒙蒙的。好在这一组组的冰雕,晶莹剔透,鲜活生动,为公园增添了几许趣味。
文案很快就谈拢,紫俏在小七的陪伴下,向公园的正门走去。
“小七,你看那个滑梯,就是传说中的冰龙吧?我们一起上去玩!” 紫俏玩心大起。
“姐,只滑一次哦,今天是腊八,都能冻掉下巴,哥特意嘱咐,不让你在外面呆得过久。”小七传达了叶远鹏的最高指示,不过他知道这等于放屁。
“你替我瞒着不就行了!真正开冰展的时候要收门票的!”冰龙的顶端风声呼啸,把紫俏的眼泪都吹了下来,紫俏顾不得抹眼泪,就坐着滑道冲了下去,物换景移就在瞬间,难得的潇洒和刺激。
滑到一半时,在泪眼朦胧中,她居然看见了贾儒,站在滑梯的底端,静静的看她,专注而深情。
他接住了她,在她冲下来的时候,就那样紧紧抱在怀里,不松手。
“别说话,别挣扎,我要走了,给我留个温暖的拥抱作别吧!”他低叹如风,萧瑟如风,清冷如风,唯一的温度是他对她留恋的目光。
“第一次抱你,你如顽皮的小鹿,奔跑着,跑进了我的怀中,今天是第二次,你像快乐的小燕子,这样,我就放心了,也没什么牵挂的……”他暗哑的声音敲打着她的心。
对他,她总觉得亏欠,很怕见到他,一直试图回避,如果用责备的方式作别,她也许会好过一些,偏偏,他这样,这样的疼惜与不舍,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蓝色大衣,他的臂弯中一片深蓝。
小七躲在冰柱的后面,叶远鹏对他事先有交代,所以,他只好忍着气,压着火。
“可惜,湖面结冰了,要不,划一只小船,我就可以渡口送别了!……肖总不和你一起走吗?瑞士可是一个好地方,像她那么懂生活的人,一定会喜欢那里。”紫俏和贾儒沿着燕湖的长堤向前走,小七跟在身后。
“她绝不会跟我走的,她嘴里不说,我却知道,她依旧在等,等那个不值得的人……她有她的想法,我有我的主张,谁也说服不了谁,这些年,我们就是陌生的熟悉人,好在,我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个人飘荡。”这是多么万般无奈的话语啊,苍凉彻骨。
突然,斜岔里跑出来一只脏兮兮的小狗,一个瘦弱的孩子追赶着它,小狗跑得飞快,跃到了湖面的冰上,孩子被石阶一绊,跌倒在地,额头顿时涌出血来。
“这孩子怎么伤得如此严重?她家大人呢?……小七你跑得快,赶快送她去医院,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快,不能耽误!”眼见着孩子口吐白沫,紫俏不能坐视不管。
小七想都没想,抱起孩子向前跑去,贾儒赶紧挂了120急救电话,放下电话,他紧锁着眉头思考着什么,片刻,道:“这个孩子有些不对劲儿,紫俏,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爱不释手
“远鹏,我和紫俏在燕湖公园,好像遇到麻烦了!应该与甄家有关,你赶紧过来!”贾儒一边拉着紫俏向前跑,一边给叶远鹏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四下里影影绰绰出现了几个人,向他们这边合围过来,紫俏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已经跑不动了。
“紫俏,我们超近道,从桥上穿过去就能接近大门,远鹏马上就能过来。”贾儒所说的桥其实就是在几条锁链上搭的几块钢板,因年久失修,锈迹斑斑,早已经废弃,但并未拆除。
他俩刚跑到桥上,追赶他们的人就到了。这几人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是职业打手,他们晃晃悠悠跳到结冰的湖面上,手里拿着凶器却并不使用,如猫捉老鼠一般,先把护在紫俏身后的贾儒从桥上拽了下来,狠狠的摔到冰面上,贾儒站起身奋力的反抗,与他们在冰面上厮打起来。
另两个打手轻描淡写的去拽紫俏,倒没有拽动,原来,紫俏的鞋跟卡在了两块钢板之间,一时间,紫俏悬在半空中又叫又挠又蹬又踹,居然将一个打手的眼睛给抠破了,气得打手们暴跳如雷,拿起利器对着桥上的锁链一阵乱砍,只听 “噼里啪啦……”,“噗通……”!紫俏连同铁索桥一起砸向冰面!
冰面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嘎吱吱”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而紫俏正处在着力的中心点上,她的鞋跟还陷在铁板之间,一下子大头朝下掉进了冰窟窿里!
“紫俏!”贾儒血红了眼睛,一瞬间仿佛凶神恶煞一般,他甩开打手们的束缚,迅速的脱掉了外衣,跃入了彻骨的冰水之中!
“快走,别管他俩了!”打手们感觉脚底下的冰层在逐渐的碎裂,纷纷逃上岸去,并骂骂咧咧的说道:“就当作撕票了,这女人真他妈的犟,老老实实的也至于这样!”
“有消息说,叶远鹏带人过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怕什么,燕湖这么大,天都快黑了,想找到这里也不容易!”
“走吧,他的手段在道上有号,一旦被他逮住,就你那小样,能不招吗?”
他们说话的功夫,贾儒在水中摸索着,脱去了紫俏卡在钢板中的皮靴。紫俏不会游泳,已经被呛昏了过去,他用一只手紧紧抱着紫俏,用另一只手使劲儿抓住钢板,他把两个人的重力都按压到薄薄的钢板上,那钢板如冰刀,划伤了他的手指,渐渐渗出血来,都说十指连心,但如果用它们来换得紫俏的平安,他愿意!他艰难的拍着她的后背,嘴对嘴的给她送入温热的气流,她渐渐转醒。
“俏,坚强些,远鹏马上就来了,别让他笑话我俩笨,来,靠着我,我带你到岸上去……”
不能再耽搁了,紫俏的脸色如白纸,嘴唇已经冻成深紫色,他拖着她,向岸边移进,她身上穿着棉衣,吸足了水,十分笨重,每移进一段距离,他的手指就被更深的割裂!
叶远鹏行动得很迅速,找到了冰水中的他们!
当看见叶远鹏和小五、小八、扑入水中的时候,紫俏又昏了过去,在昏迷中,她一直记得贾儒的流血的手!
紫俏醒来的时候,是在晚间,叶远鹏的家中,她是在梦魇的惊叫声中醒来的。
“鱼儿,不怕,我在这里!……”
“别起来,刚退烧,出了一身的汗,会着凉!”叶远鹏用毛巾给紫俏擦拭额头的冷汗,又把手伸到被子里,摸了摸紫俏的内衣,道:“衣服又湿了,你别动,我给你换……”
“贾儒!贾儒呢?他流了很多的血!”紫俏发烧的时候一直在喊“贾儒”的名字!
叶远鹏犹豫了一下,道:“他在医院,已经脱离了危险,放心吧,有专业护理看护着!……紫俏,对不起,因为我,牵连到你,你跟我……”
“我跟你本是一体呀!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这种话,不过,你要好好谢谢贾儒,没有他,我就再也见不到你啦!”
“会的,我定会记下这个人情!……紫俏,你喜欢听什么?我讲给你听!”
紫俏依旧很虚弱,知道贾儒没事儿后,也就放下心来。她望着叶远鹏充满了血丝,疲惫干涩的双眼,柔声道:“我喜欢你什么都不说,抱着我睡觉!”
“好!不过,我们得把晚饭吃了,才能睡!”
“我不想吃,实在是不想吃,我都睁不开眼睛了!”
“那可不行,你不想我陪着你一起挨饿吧,汤都做好了,我去厨房热一下,马上就回来,你不许乱动!” 她是他的宝,当他在冰水中抱起她时,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溢满胸膛;当他看到贾儒嵌入钢板中的手时,他预感到:他们之间会永远纠结在一起的!不管明天会如何,他想给她暂时的轻松和安逸。
在紫俏昏睡的两天里,叶远鹏接连处理了三件事——
第一件:贾儒的右手上的小拇指和无名指神经断裂,需要做神经接连手术,中指和食指因侵入铁锈,需要截断,需要家属在术前做签字。
“术后,这只手绝不可能灵活的操控鼠标绘制蓝图了,对于一个建筑设计师来说,等于是废了,远鹏,这个字由你来签,会不会不合适?你们兄弟本来就有隔阂!”手术由韩风来做,他表情凝重,提醒叶远鹏。
叶远鹏提笔就在手术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放下笔,他对韩风说:“我是他哥哥,我会对他负责到底!等他脱离危险,我就接他回家,请医生到家里做护理,这种时候,医院不安全!”
转身,他拍拍小七的肩膀,说道:“男子汉做事不要后悔,你还小,吃一堑长一智冲着,大风大浪在后面呢!……和小八在医院守着,保证贾儒的安全。”
叶远鹏已经收到消息:肖慧云不见了踪影,很可能是被绑架了!事件的操纵者,摆明了是冲叶家父子而来!看来,残酷的较量是不可避免的!
第二件:叶远鹏的手下捉获一名公园里的绑匪,经过狠辣的手段,得到一些口供:邱壁舟还活着!
邱壁舟是叶远鹏的舅舅,邱家的养子。叶远鹏15岁那年,在自家的客厅里最后一次见到邱壁舟,当时的邱壁舟被叶铎打得鼻口出血,瘫倒在地,至此,邱碧荷疯癫。
后来,叶铎告诉儿子:“你的舅舅死了,死于车祸,记住:做男人要有尊严,你的女人只能一心一意跟着你,否则就不能要!”
当时,叶远鹏曾问过父亲:“什么算作一心一意?”
叶铎没有作答。但邱壁舟这个名字却深埋在叶远鹏的记忆中。
原来,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邱壁舟,甄家也只是傀儡招牌而已!
第三件:叶远鹏再一次去了古玩街,见了三哥,调用了三哥的得力手下,真正进入黑色泥潭。
“邱壁舟,我必须除掉他!包括和他有关的几个甄家人,绝不能手软,否则,叶家将再无宁日!这些年我发现,自己最适合穿黑!”叶远鹏决心已下。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混沌,没有天与地的界限,又岂只是黑与白这么简单,人啊,谁又不是色盲呢?我喜欢古玩,却从不读历史,因为,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很虚伪,未必可信,远鹏,这也是我看重你的原因,没有人比你更真实!敢作敢当!” 三爷很少这样夸赞任何人。
叶远鹏豪爽一笑,道:“这也是被逼无奈,自己的父母做了很多错事,殃及了无辜,做儿子的理应了结。我不能让老婆孩子永远生活在惊恐当中,自己弟弟的一只手也不能白白废掉!况且,我还欠他一个大人情,……三哥,让兄弟们放出话去:只要不为难肖总,邱壁舟可以开条件协商。稳住他,尽量摸清他的一切底细。肖总手中有叶氏在创业初期的一笔黑帐,这也是邱壁舟绑架肖总的主要目的,直接带话给邱壁舟,叶氏集团凭今天的实力已经不在乎这些,权当让他学习借鉴了!当一切要挟都行不通的时候,他自然会从暗处出现……”
当邱壁舟从暗处出现的时候,等待叶远鹏的又是什么呢?也许是力挽狂澜,也许是一朝倾覆,但不论如何,他都可称得上响当当的男人!
叶远鹏在厨房热汤的时候,叶铎来了。
“你想调查的人就是邱壁舟?你不应该瞒着我!令我措手不及!你和母亲是同一类人,总要用光鲜的假象示人,……当年,邱壁舟想要谋害肖慧云母子,是我母亲授意的,对吗?如今,贾儒已经废了一只手,我不能再让他心寒,我会阻止这一切的,叶家不能再欠任何人的债了!” 叶远鹏一直盯看着汤锅。
“邱壁舟对于我来说,是个耻辱,因为没有查清,我没法说出来!”叶铎的脸上露出愧色,他惨淡的说:“紫俏好点了吗?我看远鲲去了,还在发烧,昏睡中还叫着“妈妈”和“紫俏”,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我既心疼又生气,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曾经要与他合作对付叶氏的甄家人就是邱壁舟!那才是他真正的仇人!”
“既然不知道就不要告诉他了!……太晚了,你就在我书房睡吧!”叶远鹏端起热开的汤向走出厨房。
叶铎急急的说道:“但是,你应该告诉紫俏,那个绑匪已经交代出来:因为合作的失败,邱壁舟早就想废远鲲的一双手!”
“是谁告诉你的?”叶远鹏顿住了脚步。
“小七!那孩子一心向着你,生怕紫俏因为歉疚,疏远了你,而和远鲲……”
“爸,我对贾儒也是愧疚的!他的手已经废了,难道还换不来家人的关爱吗?”
此情可待
经过叶远鹏的精心护理,紫俏已经大好了。
“妈咪,妈咪,你不乖,不耐(爱)戴帽帽和口盗(罩),就生病呢!凤宝好,听话,不生病!”凤宝搂着妈妈的脖子不撒手。
龙宝爬到床上,往紫俏嘴里塞橘子,小嘴像抹了蜜似的说:“龙宝给小妈妈吃,爷爷要就不给!”
“远鹏,你父亲来了?”紫俏一听到“爷爷”的字眼就紧张。
叶远鹏站在窗前思索着什么,没有听见紫俏说话。
“远鹏,怎么了?”紫俏喊了好几遍,叶远鹏才回过神来。
“龙宝、凤宝,爷爷好像猫起来了,快去找找!”叶远鹏将两个小淘气赶走,关上了房门。
“紫俏,有件事跟你说,一会儿,我要把贾儒从医院接到这里来,一来可以照顾他,二来,这里比较安全,你暂时也不要上班了,等过完年,我把绑匪的事情处理完,你再去。”
“好啊,我听你的!”
“还有,就是贾儒的手……”叶远鹏艰难的讲出了贾儒的伤情。
“紫俏,别这样傻呆呆的,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他拥住了她。
叶远鹏把书房腾了出来给贾儒当卧室,自己则搬到了阁楼上,与此同时,阁楼成了他调兵遣将的场所,安装了不少监听监控的设备,进进出出的人不断,且都神色匆忙,碰见紫俏的时候,叫声“嫂子”也就过去。
紫俏心里忐忑不安,可在这么吵杂情况下,她和叶远鹏根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心里有很多疑问,却无从问起。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和她却一下子离得那么远。
贾儒虽然还在低烧,但精神状态很好,和大家有说有笑的,紫俏知道贾儒是在故作轻松,为的是不让她难过。
“来,把手热敷一下,要不然明天就扎不了针了,……烫不烫?”紫俏在热水中拧出一条毛巾,包住贾儒的左手做热敷。
“自己的手都被烫成了螃蟹色,还问我烫不烫,傻丫头!”贾儒不找痕迹的把受伤的右手移进了被子里,不想给紫俏看,怕她难过。
“屋里的气温本来就高,那手不能捂在被子里,韩风交代多少遍了,你就是不听,……好了,尝尝我……的鲜菇粟米粥。”紫俏本想说“我的手艺”,却快速的咽了回去,她拿起陶瓷的小勺喂他喝粥。
“真好喝!……不过,求你点事儿行吗?你把碗放到茶几上,我自己舀着吃就好,我的左手灵着呢,没人告诉过你我是左撇子?”他很吃力的舀着粥,尽量保持不泼洒出来。他是个男人,不能因为废了手就装熊包。
曾经,他想吃她做的饭,她从没答应过;曾经,他期待着她如此的靠近,却不是今天这样的怜悯。
迎着清晨的阳光,紫俏默默的注视贾儒,她第一次细致的看他,他有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即使在病中也清爽干净,无疑,这是一个极品的男人,但,她把初恋给了衾瓷,把婚姻交托了叶远鹏,对于贾儒,她什么都给不了,有的,只有亏欠!
“哗啦!”阁楼上传来玻璃器皿落地的声音,应该是碎得很惨烈,不久,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紫俏赶紧开门去看,只见小七端着碎玻璃从阁楼上下来,而小八正拿着水桶和拖布匆忙的向楼上跑。
“小七,怎么啦?是不是鱼缸打了?” 紫俏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药气息。
“哥……没小心!”小七看了一眼小八,不再往下说。
“我去看看,他在上面呆了一整天!”紫俏带好房门,向楼上走去,贾儒目光一紧,神色黯淡下来。
“嫂子,哥说……不让其他人上来。”小八阻拦道。
紫俏看见阁楼的入口站着两个陌生的男人,冷冷的,目空一切的样子,她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嚣张的说道:“我可不是其他人,我是他的妻子!”
“这么凶?呵呵,……别上去了,我不小心把你的娃娃鱼弄死了两条,看见了,你该生我的气了,走,我们下楼。”叶远鹏隐去眼中狠烈的神色,如魔兽在顷刻间化作天使一般。他没让她进入阁楼,而是拉着她走进了卧室。把一帮等待决议的弟兄,统统留在了阁楼上。
刚刚,叶远鹏接到了邱壁舟的电话,邱壁舟道:“都说外男外女是条狗,这话真是不假,壁荷算是白生了你这个儿子,到底你姓叶,维护的是叶家!……在你妈妈临死之前,我会替她夺回属于邱家的一切,否则,我会让所有的叶家人为她赔葬,肖慧云首当其冲!……我要叶氏60%的股份,不过,要等你与市政府签署完燕湖开发协议以后,除了你,别人怎能做到这一步,哈哈……,知道什么叫做坐享其成吗?当年叶铎就是,如今,我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铎真是条老狐狸,见硬就躲,有儿子是好,可以躲到儿子的身后,当年,如果壁荷肯和我走,我的儿子……”
阁楼上的鱼缸就是在这个时候惨遭了毒手,当了叶远鹏泄火的工具。
阁楼上,小八道:“赶紧把枪械收拾起来,嫂子真要上来,谁能拦住?小心吓到了她,哥会翻脸,鱼缸都砸没了,再砸就得砸人啦!”
“哥就这么被拐走了?下面还有不少事儿呢?女人果真麻烦!”
“要我说,管他什么人质不人质的,头年就把邱壁舟干掉算了,省得他妈的惹气!”
“说你智商低,你还不服气!邱壁舟就那么傻,等你干他?没有饵,他能上钩吗?我可警告你,哥说了,动手那天一定要确保肖总的安全,人家儿子为了救咱嫂子废了一只手,这个道理还掰不开?”
“那你的意思是让咱哥拿命去换?”气氛有些不对,几个弟兄开始吹胡子瞪眼,深沉的老四叉开了话题,道:“几号和市政府签协议?”
“正月初七!哥会带着协议和股份转让合同去见邱壁舟,一切听哥的,不能打草惊蛇,叶家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呢,开春,两宝贝就要上幼儿园了,万一给邱壁舟溜走,后患无穷!”
“邱壁舟简直就是个疯子,他会不择手段的!”
“如今,远鹏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即便虎口拔牙除掉了邱壁舟,还会牵扯到黑道的帮派纠葛,叶氏集团树大招风,有点风催草动,警察必然会查,所以,远鹏是对的,前路后路都要想好……”说这话的是叶远鹏的三哥。他既然能亲自来,就说明这事儿不简单。
角落里,叶铎一直坐在那里听,不出声,思索着什么。
楼下,叶远鹏打开卧室的房门,紫俏跟在他的身后,等她走进来,他回手关紧了门,把她拉至身前,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应该有片刻的安宁吧!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个人想我了,是不是?”他帅帅的倚靠在门前,眯着眼睛,捏起了她尖尖的下颌,那下颌幼滑得很,他不断的用手指摩挲,痒得她忍不住后退,他有些蛮横,固住她的腰肢,道:“再躲,再躲我可就走了,再让你想上一天,可好?”
“谁想你了?我只是听见动静,担心鱼缸!”她心口不一。
“原来是这样啊,是我自作多情了?……可是,我记得,有个人一撒谎就脸红。”她听见他的话,下意识的去摸脸,本来,脸并没有红,在他深深的注视下,戏虐的目光中,她发觉:自己又上当受骗了,她的脸顿时红个灿烂。
腾然间,一个意念闪过,他的眸中划过一痕伤痛,随即,更是留恋着,专心的瞧,想把她镂刻在心窝,不管在哪里,哪怕是银河两岸,哪怕是天上人间,她都在他的心窝,无人能比,永远都在。
只是,他总辜负她,总对不起她,也许从开始就注定,恐怕到结束时也会这样,残忍的命运,残忍的他!
“紫俏,我爱你,你是我最亲爱的人,自从有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快乐,为了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尽了全力,……记住我的话,如果有一天,你想问我这个问题,却找不到我,也别怀疑。”
“怎么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怎么会让我见不到你,你骗人!”她驱赶着不详的预感,浑身颤抖。
他感觉到她的颤抖,圈她入怀,狡猾的调笑:“不骗你哪有这么软的唇,不骗你哪有这么香的肉,不骗你哪来的凤宝啊!”
他亲她,细致的啄吻,温柔得像潺潺的小溪水,像春天里携带着青草香的熏风,像晴空里的白云在舒展,他已经为夫为父,却学起了十八、九岁的少年,甜得发腻,腻得醉人。
她心中本来存有很多疑问,一时间都忘得一干二净,顾不得,真是顾不得了,与他在一起,就这样,一直天荒地老多好!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晚间,韩风过来给贾儒换药,叶远鹏和紫俏陪同在一旁。
“紫俏,麻烦你去给我们煮壶咖啡,不要即溶的。”贾儒始终不让紫俏看伤口,找各种理由支走她。
紫俏明白贾儒的意图,但她真想亲眼看看他的伤势,她固执的说道:“上完了药再煮!”
“别那么小气,把那袋蓝山的咖啡豆打开吧,听话!”叶远鹏了然却不着痕迹,将紫俏送出门去。
换药的同时,三个男人谈了一些事情,当紫俏将咖啡端进来的时候,谈话也随即结束。
从那以后,紫俏开始喜欢独自一人喝不加糖的蓝山,酸苦中携带着醇香,慢慢的品尝,深深的回味,那里有爱的味道,他给她的,她一生都不会忘!
从那以后,他不让她知道的,她就装作不知。
从那以后,她喜欢就着咖啡听那首《此情可待》——无论你去向何方无论你在做何事,我都会在此一直等候 ,无论要付出什么,哪怕使我心碎 ,我都会在此一直等候。
大富之家
2007年除夕的这天下午,紫俏哄睡了孩子,躲进浴室里给谢宁挂电话:“谢宁,你把那个秘方给我吧!”
“什么秘方啊?”谢宁莫名其妙。
“就是……就是……就是那什么的秘方!”紫俏涨红了脸。
“哪什么的秘方啊?”谢宁反应过来,忍住笑,故意僵她,道:“上次死气掰咧的给你你不要,还说再也不要生孩子了,怎么?喝了叶远鹏的迷魂汤想通了?……如今这秘方可不是免费的了,说吧,想要男孩儿还是要女孩儿,男孩儿九千,女孩儿一万!”
“你太黑了吧!……我选便宜的那个,不过你得送货上门,我今天就要!”紫俏强作欢颜。
谢宁怎能体会到紫俏的苦涩啊?她笑骂道:“真是姑娘大了不害臊,得,我给你送去吧!”
“你和石磊一块儿来吧,我们在一起除夕守岁!”此时的紫俏是多么羡慕谢宁和石磊呀,能够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是福,在柴米油盐中调制爱情,在温暖的小窝里相守到老。
不过,自己所爱的那个男人却是不凡的,也是不同的,不知到底是什么在吸引着她,爱了他以后,竟再没有旁人可入心,那么,只能跟着他一起,一起走通往险峰的路。
镜子中映出紫俏的脸,憔悴而失神,她赶紧重新洗了脸,化了一个淡妆来遮盖,走到厨房去帮忙。
厨房里,两位大厨正在烹饪除夕大餐,叶萍也跟着搭手,家里的人口实在太多了,除了自家人,光是叶远鹏的兄弟就有十多个,需要备足两桌的酒宴。
“紫俏啊,晚间还得守岁,那么些人少不了忙活,你怎么不趁现在多睡一会?这里有我呢,你看你,又瘦了一圈,这个远鹏也是的,成天跟他的那群小五、小六的混在一起,也不知道到底要干些什么?我这阵子眼皮子总是跳!”叶萍正在切皮冻,这皮冻晶莹透亮,滑嫩嫩、筋道道,是叶萍的绝活,也是叶家孩子的最爱。
“放心吧,他那个人,从来都稳妥,让人放心!”紫俏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呢,她拿出果盘,摆放各式的水果、糖果和糕点。忙完这些,又给盛开的干枝梅换了水,自言自语道:“这梅花开得真好,总能迎着风雪绽放。”
“哎呀,姑妈,忘了一件大事儿,我们没买春联呀!”紫俏这些天一直呆在家里没上街,忘了这个春节的传统项目。
“呦,可不是吗?”叶萍想了想,笑道:“不怕,不是有远鹏吗?远鹏会写,在他小的时候,每到过年,叶家的春联都归他写,写得那个好呦,他爷爷高兴得什么似的,……那书柜底下有红纸,是准备你俩结婚时铺井盖用的,你把它裁了,让远鹏写,多写几副,大门小门的都贴上!”
“好!”紫俏拿出一个莹亮剔透的玻璃碗,装上皮冻,并用美极鲜和耗油汁儿调拌,端着上楼去找叶远鹏,叶萍在一旁笑意盈盈:这真是自家的媳妇记挂自家的老公,自己当年也这样,眼里心里都是于军。
书房里,开着电脑,液晶显示器展示出梧桐一期和二期的蓝图,二期蓝图已经修改得差不多了,叶远鹏在贾儒的指点下,做更细致的改动。
“将来,燕湖南岸的设计就全都交给你了,用你的左手把它完成!谁让你姓叶了,你是躲不掉的,就像站岗值班一样,轮也轮到你了。”叶远鹏嘴里含着烟,又往贾儒的嘴里塞上一根,两人共同消遣着男人的嗜好,前嫌并没有释然,但情势需要他们联手。
贾儒没有好气的说道:“别以为把梧桐交给我你就可以解脱了,你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别让紫俏伤心,我跟你说,我可不是正人君子,对她一直心存不轨的。”
“呵呵,如果我那么衰,那么不幸,你还真别当正人君子,把她交给你,我放心!”这话说得很轻松,像是笑谈,可其中却隐含着怎样的深意啊,是托付?是不舍?是暗示?
这话轻轻滑过,可却如锋利的手术刀,专门切割人的心脏!空气一下子冷凝下来,凝结的凉气比霜还要寒,两个男人同时感觉出不对劲儿,一齐转头看向门口,看见紫俏站在那里,紧绷着小脸,脸色煞白。
叶远鹏朗眉一挑,抬手揉了揉额头,那指间还夹着一小截香烟,就没由来的一抖,烟头烫了手指后,优雅的翻了几转,连同点点的火星和惨白的烟灰一起抖落在地板上。
贾儒耸耸肩,自嘲的笑了,对紫俏调侃道:“怎么看你都不像来送饭的,越看越像是来砸人的!那么举着怪累的,远鹏,你还不赶紧接过来!”
“和贾儒吃皮冻吧,我来收拾地板。”紫俏把玻璃碗塞给叶远鹏,快速擦干净地板,离开这里。
她没有说出写春联的事儿,在贾儒面前,她避忌一切与手有关的事儿,更避忌对叶远鹏的亲密或是嗔怨。
客厅的一个角落里,紫俏独自坐在小板凳上,将裁剪好的红纸铺在地面,狼毫笔饱蘸了水墨,却不知如何下笔。
“想写什么?我来,……我最拿手的就是写检讨书。”叶远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紫俏的身后,他俯下身,轻轻握住了紫俏持笔的手。
“可我最不喜欢看的就是检讨书!……你对我说过,永远都不会放手,我可记着呢!”她抽出自己的手,把笔抛到了一边,大红的纸上一片黑色的狼藉,触目惊心。
他收敛复杂的目光,漫不经心的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改变了模样,你还会认出我吗?或者,又老又丑,无权也无势。”
“即使你改变了模样,我依旧能够认出,不管美丑,即便是乞丐,我都认,我有秘诀,认你很容易!只是,别让我等到白发苍苍,那时的眼神不大好!”她急切的表白,她回忆起,自己好像从没对他讲过情话,也许讲过,却总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看穿,看去了思念的弱点,她后悔荒废了那么些好时光,原来,有他在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他柔肠百转,情愫千结,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的说:“不会的,最迟不过一年,如果超过一年……”他一顿,转移了话题:“告诉我,你有什么认我的秘诀?说出来给我听听。” 他坐到地板上,将她从小板凳上抱下,抱入自己的怀里。这样厮守多好,可就是不知是开始,还是结束。
“第一个秘诀是眼神,你的眼神像暗夜的海,小鱼儿误入其中,身不由己的着迷,晕头转向,再也辨不清东南西北……”紫俏扭转身子,直视叶远鹏的眼睛,“第二个秘诀是气息,有一个男人,他的身上有一种味道,如父,如兄,给我温暖,让我安心。他让我钦佩,因为钦佩,我更爱他。”他的男人味,有着山峰的峻拔,带着松柏的冷香,从宽厚的胸膛溢出,透过灰线毛衣,织成她不可逃脱的网,她粘在这张网上深深的闻,贪心的模样惹得他一阵阵的心疼。
“第三个秘诀是……”她吻他!勾住他的脖颈,勾住他的魂魄。
第三个秘诀是他的嘴角,他的吻,她从来不知自己会这样主动,这样的勇敢,即使听到客厅里有其他人的脚步声,她还是这样做了。
她是勇敢了,但他,因为这样的她,还能那么不管不顾的去勇敢吗?真是折磨!真是牵绊!红弦紫袖的缠绵温柔,轻易地取代了他的泫然凌厉。
“紫俏……”
“嗯?”
“紫俏!紫俏!紫俏……”
念、念、念!细细碎碎,牵连不断。
“哎,你怎么这样顽皮,看我怎么收拾你!”正吻得痴迷,她居然还能摸索着捡起毛笔,趁他不防备,给他画上了八撇胡。其实,他想要躲闪是很容易的,不过,他偏偏假装迟钝的配合。
“谁让你说了那些混帐话,你以为我不会记仇吗?……咯咯……咯咯……你想痒死我吗?”她的冰冻的小脸恢复了桃蕾的粉润。
“痒死你算了,免得被你弄得五迷三道,喝醉酒一般。”他拷住她,问道:“咳,那个春联写些什么?”
“天泰地泰三阳泰,人和事和万事和!”
“还有呢?”
“大富之家五德为贵,鲲鹏展翅玉宇祥瑞!”
他带动她的手,提笔,运笔,收笔,一气呵成。
二楼上,贾儒凭栏而望,极其平静,仿佛在观看一场戏,一场生死离别的言情戏,他在中途入戏,却又不得已提前退场。
为什么那么美的初恋都可以不要?为什么那么深的用情都可视而不见?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却因他的痴缠和眼泪而停留,这些都是因为——爱他,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从来不是因为凤宝,才爱他;而是因为爱他,才有了凤宝;这两件事而有着本质的区别!只不过从前谁都没有看清,包括她自己!
午夜的钟声敲了12下,预示着春的回归,春来了,陌上就要开花啦!
拜完年,大家即要各自回房。叶远鹏的兄弟们张罗着上阁楼去喝酒,叶远鹏慷慨的打开酒柜,给酒虫们挑选名酒。
“不在于酒,只要有哥在,喝酒就有意思!”
“是啊,今天难得,谁也不准藏假。”
紫俏瞟了叶远鹏一眼,叶远鹏没解其意,气得紫俏一跺脚,向楼上走去,叶远鹏愣了一下,眼睛追随着紫俏的身影一直看,却看见紫俏用手捂住了心口,叶远鹏赶紧把酒递给小八道:“你们上楼先喝,不用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推开卧室的门,叶远鹏惊奇的发现孩子并没有睡在屋内,紫俏站在窗前看烟花,绚烂的光芒此起彼伏,勾勒出她袅娜的身姿。
“胃疼了?下回就不能让老张做川菜,一定是辣的!……我给你拿药,灌个热水袋吧。” 他走近她。
她回过头来,对着他痴痴的笑,根本没有胃疼!
他一下子醒悟过来——拜年的时候,他送给她一个玉质的同心吊坠,她绯红了脸,说要还他一个礼物!
“真要回礼给我?”他伸臂就举起了她。
“不影响你煮酒论英豪吗?”
“难道你没听说过英雄气短,女儿情长?”
鸳鸯锦缎,华美而狼藉,他的衣裤铺散得到处都是,和她的旗袍、内衣交缠在一起,揉成姿态各异的接吻双鱼,又好像春宫图里的欢喜佛,司事着红尘中的云雨情殇。
阁楼上, 小五道:“哥怎么还不过来?这酒喝得真没意思!要不,叫他一下?”
“你傻啊?”大家异口同声。
“温柔乡,温柔乡,温柔几日算几日。”三爷的得力干将发出了感慨,随即,大家意态阑珊,撤去了除夕的酒!
力挽狂澜
正月初一,是叶老司令员八十岁的生日,叶家的儿孙全都回到燕阳庆祝,叶远鹏在凤凰楼的“五福临门”摆下了家宴,这是叶家的大事儿,紫俏认识叶远鹏整整六年,今年是第一次赶上。
清晨,紫俏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叶远鹏的一张俊美的脸,他俯在她的身前,目不转睛的看,手上也不老实,在被里摸索着她光溜溜的身子。
“累不累?痛不痛?”他暧昧的问。
她摇了摇头,他贼兮兮的笑道:“那就再来一次?”他存心逗她,做出了胡来的姿态。
“别闹了,再不起床就晚了!”紫俏用手去挡,叶远鹏捉住她的手腕,亲了亲道:“紫俏,今天的宴会由你来张罗行吗?替我!”
“为什么?”
“明知故问,你是叶家的大儿媳妇,理应如此!”
叶远鹏做事向来缜密,特别是在对紫俏的安排上,即使他不能回来接她,她依旧能够得到叶家的庇护,所有的一切,他早已替她安排妥当,他了解她的清高和臭脾气,更怕她担心,所以不能对她讲得太清。
“五福临门”是凤凰楼最大的豪华包,里面分别设有茶水间和休息室,茶水间里,叶铎正在为父亲泡茶,叶老爷子不喜欢看大儿子的“茶道表演”,正在专心致志的听取二儿子和三儿子的工作汇报(部队和政务方面的事情)。
休息室的门紧闭着,里面有五个男人:远鹏、远程、远森、远林,还有作为朋友身份到来的贾儒(贾儒说什么也不肯认祖归宗,更别说父子相认了,以叶远鹏的话说就是“比驴都犟”!)。他们个个俊朗,英姿勃勃,目光都一样的冷凝。
“你们都不必再费口舌了,定下来的事,照着执行就是!”叶远鹏的权威令人不容置疑。远森红了眼睛,却又不敢反驳,低下头去。远林给远程使了个眼色,远程无视一般,手指轻叩在沙发的扶手上,他与叶远鹏长得很相像,骨子里还带着点放浪不羁。每年,他都从国外回来给爷爷过生日。
叶远林见远程不答腔,站起身来,激动的说道:“哥,这算什么?你从小就把我们保护在身后,人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就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大哥去赴险,我们成什么了?在你眼里,你的弟弟们都是废物?” 因为过于激动,叶远林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倒有些“五四“热血青年的姿态。
听了这话,远森的头又往下低了低,在兄弟中,他总有些自卑。
叶远鹏这才发现,最小的弟弟已经从男孩子长成大人了。他冷冷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要带着弟弟们一起投奔黑社会,打架火拼?把叶家的家业给毁了?你是法律系的高材生,今后,叶家的发展靠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今后,集团内部所有沾黑的东西,你都要给我洗清了,这才是你该考虑的!” 叶远林比谁都明白叶远鹏的苦心,就是因为明白就越是心疼!
他放缓了语气,话有所指的说:“叶家没有废物,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元森细致耐心,适合酒店管理,今后,所有叶氏的酒店都交给远森,我觉得比现在分开管理要有起色。”
“远森和远林,你俩去帮帮嫂子,别让她一个人忙活!” 远程派头十足的遣开了两个弟弟,回头说道:“看来,假扮叶总裁签合同那天,我还真得化个装,至少要画上两道鱼尾纹,再把皮肤画黑一些。”
“你的意思是说我老了,扮演我,还把你给丑化了?”叶远鹏瞪着弟弟,笑意浮上嘴角。
“哎,老了老了还能追得上那么年轻漂亮的妞……嫂子!” 远程把心里头对紫俏的称呼给露了出来,面不改色的纠正道:“嫂子还等着你呢,你可不能瞎逞强,不管成与不成,上午十点必须离开,我就这一个哥哥。”说完这话,他又发觉说走了嘴,贾儒也是他哥呀(叶远鹏已经单独向他说明了此事)。他想:这一定长期say鸟语给say的,连脑子都迟钝了。
叶远鹏补充道:“把我的笔迹练好,签合同的时候不能吊儿郎当的,邱壁舟必定会在那里安放监控,所以,把签合同的时间推延到九点即可,拖延太久没必要,还会引起邱壁舟的怀疑,我计算好了,在你签合同的时间里,我就能将肖慧云救出,救出她后,我也就没有了顾虑,灭了邱壁舟应该没问题。只不过,从此,叶远鹏也将消失,总裁的位置就由从海外学成归来的叶远程接任吧!黑道再也不会与叶家有任何瓜葛!”
“哥!”一个字胜过千言万语,叶远程有些哽咽,道:“哥,如果你十点不出来,我就会冲进去的,我不会听你的,绝不会!”
“如果你这样没有原则,我即会收回你的一切权利!贾儒,你监督他!”叶远鹏说到最后,神色严肃起来。
贾儒道:“你给了我一个万人恨的角色,连紫俏都会怨我,不过,我会按你的意思办的,谢谢你能够救我的母亲!”
豪华包的大厅里,宴会即将开始。
“凤宝,快让三奶奶抱抱!……一会儿呀,咱们要跟太爷爷说什么呀?”
“祝太爷爷福卢(如)东海,寿比南山!像松树一样漂亮!……那,凤宝也要喝啤酒啊?喝对(醉)了怎么等(整)啊?”
“咱们可不喝那破玩意,二奶奶和凤宝一起喝酸奶。”
叶远鹏的二婶和三婶自打看见凤宝就不干别的了,两个人不停的抢着孩子抱,并小声的交谈着。
三婶惋叹道:“老叶家到了凤宝这一代,子嗣不兴啊,也就是紫俏生了这一个孩子,要不,咱们都没有孙子抱呦!” 三婶是远婷和远林的母亲,远婷不能生育,而远林和方闻笛迟迟不愿意结婚,这是她的一块儿心病,但是,生活就是如此,每一家都有各自的烦恼。
“可不是吗?远森惯着媳妇,任着宝儿避孕,现在想要都难,前一阵,宝儿为了要孩子,吃了不少中药,也遭了不少罪,蔫蔫的,连性子都变了,我这个做婆婆的还能说啥?人啊,凡事都不能太咬尖,……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你二哥过完春节就要去北京就任,我得跟着,顾不得孩子们了!”二婶思想比较通透。
紫俏将生日宴打点得很有传统的喜庆特色,既不奢侈,又很丰盛,这是叶司令员所喜的风格,席间,凤宝成了主角,大肆耍宝,把老爷子给乐得合不拢嘴。
宴会结束的时候,老爷子对紫俏说道:“紫俏啊,爷爷有礼物送给你,你和远鹏到家里来取吧!”礼物是用紫檀裱制的鲲鹏展翅图,是紫俏第一次去叶司令员家中见到的那副水墨画!
正月初六,也就是与市政府签合同的前一天晚间,叶铎来到了叶远鹏的家中,居然牵来了两只藏獒——“将军”和“远鹏”!紫俏和叶铎打完招呼后躲开了,她怕狗。叶远鹏一直在阁楼上没有下来,凤宝像个小大人似的接待了爷爷。
“爷爷,你带狗狗来我家串门呀?”
“对,串门,凤宝喜欢吗?”
“喜欢!”
“来,让爷爷抱抱,凤宝能记住爷爷的名字吗?”
“能,爷爷叫叶多(铎)!”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橘色的床头灯,昏黄而清冷,紫俏独自一人静静跪立在床边的地板上,床上铺着九十九个陶制的花仙子,对着这些花仙子,紫俏虔诚的许下心愿——
“从小,我就信仰真善美,相信人生终会开出美丽的七色花,不管多么悲伤,总是使劲儿的向前走,盲目的去寻找,却不知,七色花早已开放,它就在我的手中,看我多傻,错过了花期!……如今,我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勇气,从没有如此绝望过,如果没有了他,即使陌上所有的花都开,也不会再有美丽……如今,我只有一个愿望,希望他能平安的回来!如果我只剩下一个愿望,那就是和他在一起!”大滴大滴的眼泪溢出,淋湿了身上的毛衣,淋湿了床单,淋湿了花仙子的脸谱,泪眼朦胧中,她想起了他们的相遇,他们的六年,冤家一般的六年,匆匆如过眼云烟!
敲门声响起,紫俏将脸洗净,半天才去开门,却见叶铎站在门外,他递给紫俏一个小玻璃瓶后匆匆离开。
“把这药涂到远鹏的鼻子下面,会一直睡到明天晚间,他计划得很周详,我可以替他去,其实,本该就是我去!” 叶远鹏走进房间的时候,紫俏还在回想叶铎的话。
“爸爸刚才来过?……怎么,老婆又要给我做按摩?”床头柜上摆着精油瓶,叶远鹏的眼神从那里掠过,他伸伸懒腰,将紫俏往怀里一带,一起仰躺到床上,道:“一会儿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不按了,抱抱就好!”
“远鹏……”
“听话!把眼睛闭上,我有话跟你讲!……这样吧,先讲个故事!”
好听的声音如催眠曲般传入了紫俏的耳中:“有个小孩特别喜欢钢琴,十五岁那年还获得了全国赛事的奖项。有一天,他的家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练琴练得正痴迷,没有防备,不想被那人擒获并借此威胁他的父亲,为了救孩子,父亲的手被碾在琴下,粉碎性骨折,再也不灵活,打靶都瞄不了准!……其实,在那之前,孩子因为母亲的缘故,一直仇恨他的父亲,并直接顶撞过好几次,从那天开始,他再也不弹琴了,却也从没跟父亲道过歉。……我从来都不信父子同命,虽然眼下就是如此局面,但我一定会扳回来的!”
紫俏一下子就明白了叶远鹏讲这个故事的用意,他在告诉她:他别无选择!像他这样傲然的男子即便是有得选,也绝不会躲!
他洞悉一切,但并没有直接制止,而是转了弯来暗示,这是对她的尊重,也是珍惜。
叶远鹏展开紫俏的手掌,指尖滑过她的生命线和感情线,她的生命线长至手腕,感情线深而清晰,没有任何分支。
“鱼儿,睡吧!”他对她讲了很多话,絮絮的。在说话的间隙,他做了手脚——给她涂抹了安睡的药。在睡意袭来的时候,她忍住眼泪,在眸中刻入他的模样。
2008年伊始,叶氏集团成了燕阳新闻的主角——
正月初七上午9:00,叶氏集团于市政府签署开发燕湖南岸的协议。
正月初七上午10:20,燕湖南岸的一家废弃的化工厂里发生一起爆炸事件,造成两死一伤,据悉,当时,叶氏集团的总裁叶远鹏正率助手到此地做拆迁视察,不幸遇难失踪,废墟中只寻找到他一直戴在身上的紫鱼手表,估计生还的希望很渺茫,事故原因暂未查明。
正月初七中午12:30,叶氏集团前任总裁叶铎在赶往燕阳的途中突发脑出血,被直接送往百姓医院,经抢救无效,于下午3时身故。
正月初七晚间,叶氏集团正式发出叶氏父子的两份讣告,并声明:为考虑邱碧荷女士的身体状况,丧事从简,谢绝一切吊唁活动。
正月初八上午,叶氏集团董事会通过决议:叶氏集团的一切事务由叶远程代理主持,各项商务活动井然有序,充分展示了叶氏的浑厚实力,由此更说明了叶远鹏的领导才干,他为叶氏打下了坚实的根基!众人对他的英年早逝不禁扼腕叹息!
三月一日, 叶氏集团正式启动燕湖南岸开发建设工程,此工程由建筑设计师贾儒全权负责。至此,叶氏集团又迈上一个新的台阶。整个燕湖南岸命名为陌上花开!
关于叶氏的小道消息还有很多,一时间在燕阳炒得沸沸扬扬,例如:百姓医院的副院长吴敌因在抢救叶铎的过程中出现纰漏,引咎辞职,随后带儿子移民美国,与妻子团聚。
最近,炒得最为火热的要属叶氏的私生子事件。据传闻,肖慧云在叶铎和邱碧荷相继离世后,公布了一份遗嘱,遗嘱上明确表示:叶远鲲为叶铎与肖慧云所生,现于美国,经律师认证,他将继承叶铎和叶远鹏名下的所有股份,并将接任总裁一职。
不过据说,这个相当极品的叶家二少爷生性放荡,不受约束,任其母如何催促,就是不肯回国。
还有传闻说,很多名门闺秀都在翘首企盼,企盼传说中的叶远鲲能成为自己的金龟婿。
缓缓归矣
正月初七那天的真相是——
正月初七上午9:00,叶远程代替叶远鹏与市政府签署开发燕湖南岸的协议。
正月初七上午9:00,叶远鹏顺利解救了肖慧云,但却被邱壁舟拦截在化工厂的仓库中,邱壁舟近乎疯狂,摆出了同归于尽的阵势。叶远鹏首当其冲,受了重伤。其实,他满可以自保,却舍不得一起来的兄弟。
叶铎私自潜入化工厂,在叶远鹏受重伤的情况下,引开邱壁舟,于上午10:20引爆了化工厂仓库,而叶远鹏被秘密送往百姓医院实施手术后,转往美国,一起随行的还有主治医师吴敌,现正在康复阶段。
一切事宜都在按计划进行,而私生子叶远鲲这一传闻的制造者却是贾儒,他要用这一身份重新迎回叶氏集团真正的当家人,但叶远鹏一直迟迟没有给他回复,似乎不大乐意使用这一身份。
今天是叶铎的“五期”,仪式在叶远鹏的家中举行。仪式过后,肖慧云穿好了大衣,执意要回以前的旧家,贾儒道:“那里已经破旧不堪,水电煤气全都停了,晚间凉,你就别过去了,去了又能如何呢?”
“那里再破也是家,今天是五期,他会回家看我的!他喜欢那房子,当初我搬走的时候他就很不高兴,我得回去!” 肖慧云挑了一件素花的披肩围在肩上,推门走了出去。
贾儒无奈的皱眉,眼光一闪,看向紫俏道:“我陪她去吧,唉,惹得两个女人为他死心塌地,这样的男人真是罪过!……紫俏,明天,我也搬回去住,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别熬夜,最近脸色太差!”
“也好!”紫俏点头表示赞同,她早有此意。“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梧桐的事务那么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可不能大意,那手千万别着水!”
贾儒黯然,轻浅的挪揄:“我的手就那么宝贝?你关心它,多过关心我。”
“真是不识好人心!”紫俏轻巧的避开话锋,随着叶远鹏逐渐康复的消息传过来,她也渐渐有了生气儿。
在外界的视角来看,这是时间可以在冲淡一切的最好印证,毕竟现代社会,谁离开了谁都要活。
肖慧云在贾儒的陪伴下回到了从前的家,那里有她和叶铎曾经的生活痕迹,虽然物是人非,但用做怀念也好。在黑暗中,她摸索到半截蜡烛,点燃后,对儿子说道:“你去睡吧,我想独自一人等他!”
是啊,这些年,她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她不是没有后悔过,但是,当她看见叶铎来救她,她觉得自己还是值得的!他说:“我不想把你和儿子搭进去,千错万错,由我一个人来了结吧!”她眼睁睁看着他引爆了液体炸药,和他的仇人们一起化作尘土,就那样在隆隆的巨响中一抹成泥!没有人再会想起他,认为他是罪有应得,只有她会永远的心痛下去!
夜里,下了早春的第一场雨,淅沥沥的,干枯的土地喝了个饱。叶家大门不远处停着一辆吉普车,车内是刑侦人员,今晚当班的是许队和小沈。
小沈看了看表,戴起监听耳麦,笑道:“每晚一歌的时间到了,我猜,今天紫俏一定会教凤宝唱《春雨》应景,……哎,你听你听,果然是!”
“这一个月你都要成紫俏肚子里的蛔虫了!” 凤宝的声音是极具吸引力的,许队禁不住戴上耳麦去听——
“下吧,下吧,我要开花,下吧,下吧,我要长大!……远鹏,快走开!……妈妈,远鹏又来欺负我!”
“来,凤宝和龙宝要睡觉了,远鹏也乖乖的别叫了,……远鹏,去,把我拖鞋拿来!”耳麦中传出紫俏的声音,有些沙哑,稳稳的沉静,让人不由得心疼。这个坚强聪慧的女人,她的内在比外表还要美,徐波心生感慨。
手机响起,他接了一通电话,放下电话,拍拍小沈的肩膀道:“如果你还要听下去的话,我可先撤了!”
“怎么?老大,难道邱壁舟的案子?” 小沈兴奋起来。
“对,结案了,上面的意思,不必再查下去了,……想谈恋爱的赶紧谈恋爱,要植树造林的赶紧造,就按龙宝和凤宝的规模造!”徐波望了望叶家的阑珊灯火,欣慰一笑间开动了吉普车。
清晨,雨过天晴,空气湿润清新,叶家门前的凤凰石经受一场洗礼,脱去蒙尘,现出了宝相庄严。
紫俏风风火火的上了雷克萨斯后,小七开动汽车,向桃仙机场的驶去。
“姐,你脸色这么白,白得发青,你还是不要去了吧,我下午就能把韩哥接回来,也不差这一时,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你如果有点什么闪失,我怎么对的起咱哥!”小七知道紫俏的脾气,边开车边小心翼翼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不,你不用劝我,我就是想早点看见他。”韩风去了美国进行“学术交流”,会给紫俏带回叶远鹏的确切消息,紫俏的迫切可想而知。
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紫俏和叶远鹏之间暂时断了联系,所以,只要收到叶远鹏的只言片语,紫俏即会反复咀嚼半天。
“紫俏,你怎么啦?”机场上,韩风看见紫俏的脸色吓了一跳。
小七赶紧急急的汇报:“姐吐了,吐了三回,韩大夫,……”
“韩风,‘你’……好吗?”紫俏眼圈里蓄满了泪,将“你”字咬得很重,另有所指。这个“你”真是太重了,身在千里之外,心却从没离开。
韩风低叹一声,伸出长长的手臂,将紫俏抱入怀中,无关情欲,只有暖暖的关爱。顺势,他给她揉捏了几处穴位,耳语道:“好着呢,全须全尾,他想抱抱你,没办法,只有我来代替了!”
这句话轻松诙谐,给紫俏吃了定心丸,返回燕阳的路上,紫俏细致的问,韩风耐心的答,交代了叶远鹏的近况。
“吃喝拉撒睡问了一箩筐,你怎么就不问一问多金帅哥‘叶远鲲’啥时候回国呢?”韩风冷不丁的提出了这个大家都在关心的话题,对于紫俏来说更为敏感,她把脸转向车窗外,高速公路两旁的土地开始返青,一抹鹅黄,浅浅的绿意,春真是缓缓归矣!回来吧,在锦绣的春色中,自己即使是一株小草,也罢!也好!
“‘叶远鲲’是不会回来的!远鹏特意让我转告你,他会想其他的办法。”紫俏一震,腾的扭头看向韩风,韩风眼中带笑,道:“傻啊,贾儒做这件事是征求过你的意见的,你竟然能同意?这个贾儒,我不怀疑他的一份赤城,可这事儿的副作用却太大!‘叶远鲲’在这种情势下回来,你该如何自处?名义上,你可是他的嫂子!那么些名媛闺秀,那么些利益纷争,定不会比从前少!”
韩风所说的,紫俏早已料想到了,甚至想得更多,她平静的说:“那又何妨?如果换成叶远鲲这一身份,他可以不必过多的整容,不用忍受手术的痛苦。只要他回来就好!叶家连着他的血脉,叶氏集团已经进入鼎盛时代,这是他一手开创的,他有高远的志向,我了解他。”
“你不了解他,从前,他所做的只是因为担当和责任,如今,已经完成!现在,他为了不辜负你,拍个黄瓜,切个拉皮也是应该的,痛苦不了哪去!……傻妞,念书那会儿,我就看你傻,眼睁睁就放走了衾瓷!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懂得珍惜,多亏你遇见的是叶远鹏!” 韩风嘴上说得轻松,但作为医生,他深知叶远鹏在整容手术上会吃多少苦头,凤凰涅槃一般!以前,他也衡量不出叶远鹏对紫俏用情究竟有多深,毕竟叶大公子纵横情场数载,圆滑老道,现如今,韩风是看明白了,于紫俏是专治叶远鹏的药!
路上,紫俏又呕吐了两次,基本上是干呕,韩风深思着,终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紫俏的确是怀孕了,因为妊娠反应厉害,怕影响叶远鹏的全盘计划,所以一直瞒着。
四月里,龙宝和凤宝升入梧桐社区幼儿园,恰巧赶上迎接六•一儿童节的排练活动,五花八门的道具,色彩艳丽的服饰,激起了凤宝的表演欲,没几天就成了小班“哇哈哈”节目中的领唱,再加上有龙宝这个拉拉队长,真是神气极了!
六•一这天,风和日丽,谢宁和紫俏作为家长应邀参加孩子们的联欢活动,地点是在梧桐一期的广场——紫鱼台。
这时候的紫俏已有四个月的身孕,吃不下东西,还总是呕吐,但坚强如她,硬生生的挺着呢。本来营养就不足,又被肚子里的宝宝吸了去,脸色苍白憔悴,小腹只是微微隆起,穿着棉质的娃娃服,根本看不出是个孕妇。
“紫俏,找个凉快的地方歇一会儿,离凤宝的演出还远着呢,到时候我叫你。”谢宁举着家用摄像机正在录制孩子们的演出,转过头对小七说道:“问问嘴刁的那位想吃什么,天上的,地下的,统统弄回来,今早上没吐可是件大好事儿!”
“姐,你想吃什么?”小七问这话的时候,幼儿园老师正在表演小合唱:“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
“糖葫芦!”六月天想吃糖葫芦!真不愧是嘴刁的孕妇!小七暗自哀嚎,老师们呐,你们倒是唱个应季的呀!不过,办法总是有的,小七赶紧去想办法。
紫鱼台的花圃间开满了各色的花,而在蜿蜒曲折的“鱼溪”旁却只种植了白木兰,六月天,开得正好。
紫俏信步走了过去,也是这样一个六月天,自己就是在溪水旁遇见了袁鹏,她突然想起一句话来:“让我在最美丽的时候遇见你!” 那时候真是如花般烂漫。
手机响起来,思源在电话里说道:“紫俏,你在哪里?……我们刚到燕阳……”
我们?难道思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紫俏有些莫名其妙,思源每次回国前都要打电话通知贾儒,而这一次却例外,回来得如此突然。
“我在梧桐看凤宝的演出……”没等紫俏讲完,电话就挂断了,这也不是思源一贯的作风啊,是有什么急事儿吗?紫俏打电话给贾儒,挂了半天却一直占线。
正想着,电话再次响起,思源告诉她:“我们已经抵达凤凰楼,你过来吧!”
紫俏和贾儒几乎同时到达凤凰楼,思源正站在大厅门口等着他们。思源将他们带进大厅,边走边说:“来,给你俩介绍一个朋友,也是我的生意合作伙伴,华裔名表商人,钻石大亨,希伯来!”
思源的声音极其洪亮,仿佛是在发表演说,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实际上,即使不这样大声,也是很引人注目的,因为,有一个极品的男人正向他们这边走来——优雅、淡定,闲散,几近完美的五官带着点混血的味道,性感的嘴唇,一笑居然还炫出了酒涡。
该死的男人,如此招摇!紫俏看见他蛊惑人心的笑就生气,可望着那双清透坦白的眼眸却又不知身在何处!是的,她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不是说还需要休养吗?怎么就急着回来了?
“贾儒!”
“希伯来!”
两个男人自报姓名,礼貌的握手交谈,随后,希伯来看向紫俏,审视着她的脸色和腹部,并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叶远鹏惯有的神色,紫俏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左右着他的一切计划!
她将手伸出道:“你好,我叫于紫俏!”
“见到你,很高兴,思源有没有告诉你,我的中文名字叫袁鹏!”他很绅士地跟她两手相握,在她打算松开的时候却紧紧的攥住,将她带到临窗的餐桌前,那里有两串冰糖葫芦,在六月的阳光下,演绎着酸酸甜甜的爱情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