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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反:告诉大雄我爱她

(2009-02-01 13:21:34) 下一个

  婚礼进行曲
  一场婚礼,两个新人,四位家长……
  是谁婚了?肯定不是我。
  回国后的第一场婚礼,只是序曲而已。
  三月三日,良辰吉日,N城城南的大饭店,向阳渔港,对对新人即将携手踏上人生的转折点,西厅的门外,签到册上是龙飞凤舞的祝福,旁边的大盘内堆满红纸包,灼灼闪人眼。
  新娘的好友站在桌边点头微笑,对每一位来宾甜甜说:“谢谢。”桌下,穿着高跟鞋的两脚不住地相互交换立地,这工作实属累人。
  突然,一双肥嘟嘟的手,伸到她鼻尖:“红包九百九十九,讨个彩头,来找俺一块!”
  新娘好友差异抬头,这人来砸场子的不成。
  来人瓜子脸蛋,眼笑得直眯,右嘴角的酒窝一闪一闪。
  好友尖叫一声:“熊猫!”飞快地从桌子一边,跑出来,拉了那人微肥的手指,有点激动,大声说:“你回来啦?”
  也只有这人,明明瘦瘦高高的个子,手指却是与常人不同,肥肥嫩嫩,越到指尖才越细下去,怎么大的人却有双孩子般双手。
  熊晓苗,海归,也是海待,毕业于美国俄亥俄州的某知名大学某冷门专业,硕士,昨天才回的国,回国第一件事:看人结婚。
  “恩,回来了,回国,回家。”她点头笑,抓住昔日高中伙伴的手,佯装凶狠:“一块钱,拿来!”
  对方比她凶猛,瞪了眼睛:“少来,你既是新郎大学同学,又是新娘初中同学, 份子不给我出双倍!”
  说完不爽,拧了她的脸颊:“别以为我不知道,请帖就是敝人写的!赶紧给我找位子坐去,男方席,女方席,爱坐哪坐哪,随你!”
  熊晓苗就这样,摸摸鼻子,灰溜溜夹着尾巴,去席间转了一圈,她来得太早,没什么人,还是出去等。
  站在厅外的后廊上给梅娆打电话,大学宿舍的四小花旦之一,事实上一宿舍也只有四个人,梅娆是唯一留在N城工作的姐妹。
  彩铃是小强曲,在一声“好吧,叫我漂亮姐姐接电话”中,熊晓苗鉴定此人猥琐的本领这几年更上一层楼。
  电话最终被接起来,那人惊讶的叫:“你回来啦?”
  好吧,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惊讶,可是她明明上个星期还在MSN上和此女聊天告知近期回国,托她接受喜帖。
  但她还是很愉悦,廊外细水小桥,这样的喳喳呼呼声已是久违五年,踢着墙边的鹅卵石,她说:“恩,在干吗呢?我都到了!”
  梅娆正在门口穿鞋,拎了高跟鞋,夹了耳机,说:“别急啊,要好好准备,参加婚礼就是变相相亲。”
  熊晓苗对她这相亲达人的理论很是无语。
  梅娆拿了包下楼,高跟鞋“嗒嗒”做响,笑说:“熊猫啊,要知道这么几年,南京的咖啡店没人比我还熟悉了!”
  熊晓苗捏了手机笑,口里直说:“是是。”
  梅娆开了车门,换了耳机,说:“对了,下次一起去相亲吧,姐妹儿,带你介绍个好的!”
  熊晓苗也不知她说的真假,胡乱答应,这人闹起脾气比谁都厉害。
  梅娆开车出门,嘴上胡说,突然,来一句:“晓苗,你这次回来有没有想过见他?”

  新娘不是她
  熊晓苗本说话说得好好的,她突然这么一问来了个措手不及,梅娆的思维向来是跳跃性的,比青蛙还厉害,她早知道的。只是听到她提,还是吃了一惊。
  今日,天气正好,早春的太阳照在脸上,毛茸茸的温暖,小池里几尾金鱼悠闲地摆动,她蹲在池边,慢慢看。
  怎么可能不想他?怎么可能不想见他?
  在这五年里,他做着什么样的工作,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住着什么样的房子,她都偷偷想过,越来越少地想起,却是不能忘怀的牵挂。
  想见到他,却又怕见到他,怕见到他过得不好,她会难过。 他过得很好,她也会难过,没有了她,他依然可以很好,不是吗?
  越是想念,也越是怕遇见。
  梅娆前边的交通等转绿,继续开车,吸了口气,高声问:“那在哪相?身高要一米八的?”
  熊晓苗摸不着北,“啊”了一声。
  梅娆咬牙切齿:“你刚才答应的啊!说,相亲地点,有啥要求没?”
  熊晓苗失笑,无奈地说:“随便你啊,地点随意,身高随意,着装随意,大家随意!”
  梅娆握紧方向盘,哈哈笑,那一瞬间,她想起大学刚进校,她拉了一个女生问哪里找竹竿挂风扇, 那女生傻傻地看她一眼,说:“我去外边拣的树枝!”
  五年过去,梅娆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笑得肆意,突然觉得那个傻里傻气的熊晓苗还是回来了。
  熊晓苗挂了电话,准备走去大门那等梅娆,想想她开车来也差不多了,正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当她转身看见廊下站着的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突然不能动弹。
  她想梅娆真的个霉嘴,现在不是想不想遇到他,而是已经遇到他!
  在她还没做好思想准备,不知道做什么样的动作,勾起多少度的嘴角的情况下,就那么恶狠狠的遇见。
  她想,或许给她再多的时间,她依然还是不知该以何样的状态去面对……
  春日的和风掠过他的眉梢,尔后,擦过她的眼角,她闭了闭眼,风里夹杂了湿气,染上眉角。
  他靠在回廊下,五年前的青涩少年,现在已变成棱角分明的成熟男子,锐利的眼镜遮住清澈的大眼睛,闪着锋利的寒意。
  她知道他的长相向来都是人群里一眼望去就见他的,现在依然,却像换了个人般,犀利,尖锐,如同毒药。
  夏静生,21岁起,他的名字刻入她的命。
  恍惚地想起那日的阳光也是不输今日的温暖……记忆里的大学校园,杜鹃花开正好,老香樟的味道弥漫不去,娇俏的女孩,拉了男孩的手:“小静,小静,你看,你叫小静,我叫大雄,我们是不是天生注定在一起?”
  下课的时候校园里总是喧闹非凡,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群,男孩微恼,耳根盛开淡淡的红晕,咬牙低语:“熊晓苗,你再喊我小静试试看,你也就是个伪大雄!”
  嘴里边骂着,手却是轻柔的,指尖拨去女孩头上的花瓣,如春风般的轻柔,以至于女孩都没有注意,还是在咕噜。
  人来人往的,有人回头看了一眼,男孩窘了,手中的“流体力学”招呼上去。
  女孩“啊哟”叫了声:“夏静生,你打我脑袋干嘛!”
  曾经,他也是大学里的天之骄子,没有这样一副冰冷的眼镜,却有着柔软的发,紧握她的手的温暖大手。
  而今,他的上了定型的发仿佛根根分明的坚硬,阳光在发稍镀上金属色。
  她才发现他今天的打扮极其正式,稠光的西服,宝蓝色的领结,犹豫了半天,想开口的“你好”吞回肚子。
  人生真是讽刺。他说过的话仿佛还在她耳边,她记得他喜欢的电影,她到现在还不敢再听他曾唱给她的歌,她在美国走遍超市,只为找最接近他喜欢的黄纸包柠檬味的糖果,这样的两个人,数年在见,却是在别人的婚礼,抑或是,他的婚礼。
  她扯嘴笑,说:“恭喜” 。
  说完在心里骂自己的丑样,言不由衷,连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可是,她除了“恭喜”还能说些什么,头别向一边,耳里是流水的“沙沙”声,怕一低脑袋,眼泪就要流下里了。
  良久,他说:“不是我的婚礼,做伴郎而已。”末了,加了句:“你就那么希望我结婚?”
  声音凉入骨髓,仿佛血管里都密密地冒出汗来。
  她不敢说话,无所适从,偷偷瞄了眼,才发现他手里握了瓶红酒,也对,哪有新郎结婚拿着酒瓶满场跑的,她这才想起新郎是他的大学舍友,与他的相遇太过突然,几年的担心,紧张,一见面就想到最坏的情况。
  想来,是她自找的,埋怨着,心里却舒畅了点,但还是为他的冷意所伤,虽然是她咎由自取,但这样的话听在耳里是心痛的。
  她以为就是不能在一起,还是能做个普通朋友的。后来想来,是她幼稚,爱啊,恨啊,永远都没一句陌生人般的:“你好吗?”来得虚伪伤人。
  如果再相遇,请不要问我“你好吗?”,你到底是想让我答“好”还是“不好”?
  她低声说:“对不起”,声音微颤,不仅仅是为了她的误会。
  他变了脸色,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熊晓苗,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说对不起是对我感情的侮辱,你不欠我什么,我心甘情愿的!”
  她抬头想看他的脸,却只看到他挺直的傲然的背,快步消失在转角。
  她捂了捂自己的眼睛,跟着,也慢慢走出廊去。
  很快地,梅娆就来了,偷偷摸摸告诉她:伴郎是夏静生。
  熊晓苗叹气,唉,这话早该说的。 算了,咧嘴笑笑,看着站在新人旁边,身后跟着脸圆乎乎的可爱伴娘的他,这也是她与他最后的遇见了吧。
  夏静生,我们这辈子太多的遇见,太多的错过,一不小心就把缘分用光了吧。

  谁的婚礼让谁醉
  梅娆和熊晓苗入席,新人说话,男的是刘峰,微胖,老好人一个。熊晓苗那时跑夏静生宿舍跑得勤,老叫他“疯牛”。 女的是韩薇,瘦小的爽朗女孩。
  一个是她的初中同学,情缘是一起携手上过厕所。 一个是她的大学同学,成天说:“小静老婆,我请你吃饭,但是你们夫妇先请我吃顿饭。”
  这样的两个人,如今成长,如今携手,生活真是很奇妙的事情,熊晓苗不由感叹。
  “噼噼啪啪”地鼓着掌,眼角泛红,昔日一起成长的伙伴,如今能够一起幸福,世上最美的事莫过于此。
  熊晓苗兴奋感动之余,却没有发现伴郎瞥了眼她泛红的眼角。
  夏静生其实本不愿意当伴郎,但他是媒人,天知道这完全是巧合,一个是他大学舍友,一个是高中同学在路上酒席间偶遇,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做媒婆,他只是礼貌性地介绍,原来万事都有着因果。
  他不经意地瞥过她的眼,习惯了在人群中望向她在的地方。
  这个笨蛋,和以前一样老是为别人的成就而感动得像自己的事一样。
  他是知道她要过来的,刘峰打过电话说给她寄了请贴,他在那头没有说话,心慢慢收紧,刘峰却以为他是不想见她,赶紧说:“她没回来,找梅娆代收的,估计是会不来。”
  天知道他有多少次盼望着她回来,她的签名一换再换,他一看再看,看到他的“3月回国”,他的心再一次狂跳起来,如同毛躁的少年,坐立不安。
  她走后,他不是没有勉强过自己,只是没办法,也就随着性子下去了,直到有天有人问他:“你是不是还在等她。”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下意识的等待着。即使时间长了,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还是孑然一身,
  心中无法再有人似她一般了,如她一般笑起来有小小的酒窝,呢喃地喊他:“小静。”
  一生的热情仿佛在和她的岁月里花光了,再也提不起劲来。
  曾经,他想过毕业,成家,有了她在身边,如何的苦都不算苦。
  尔后她走,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少了个她,他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夏静生依然要过他自己的人生,。
  只是,午夜梦回,他还是会想起她的笑颜,清除了她的一切,却无法把她清扫出心口。
  前几年的时候,他想过她回来,依然会笑着喊他,她玩笑着提大雄和小静的故事,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欺负她,脸板着,心里却漾着笑,慢慢流下眼泪。
  他这样千百回地想过,直到他无力去想。
  笨蛋大熊,没有忘记你,如果要回来,请快一点,别老让我等。
  今年我在等你,下一年我还是会等你,这一生,我固执地等你……
  我很想这样一直等下去,但,终有一日我也会渴望有个温暖的家,有趴在膝头的孩子唤我“爸爸”。 即使我可以忽略这一切等下去,这个世上还有件事叫“生老病死”, 我会恐慌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等不到你。在垂垂老去的那一刻,我依然等不到你,怎么办?
  我固执的决定等你,只怕岁月不等我,终有一日,我们会败给生活,败给时间……
  熊晓苗,没有忘记你。如果要回来,请快一点。别总是让我等,再晚,我怕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一天,他终于等到她,看着她蹲在池边,他握酒瓶的手指不自觉地紧缩,听着她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听她说要去相亲,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五年的变化。
  他在等她,她是不是肯走回来让他等?
  说实话,变得何止她,连他自己都认不得自己,直到再见她,所有的记忆涌上心头。意识到这样的变化,他的心慢慢冷却下去。
  他不懂她的脑子,竟然以为他是新郎,很好,好得很,他从来都没想到“恭喜”这话可以让人如此地恨入骨髓。
  别说他没想结婚,即使结婚,他也不会请她,他受不了他的婚礼,她坐一席。
  有人说痴情之人必有绝情之处。如果他要成家,不是和她,那么他这一生将不再见她,忘不了她,但可以不见,就这样放手,因为是一个家庭的责任。
  他从来就不要她的“恭喜”。
  他更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是她的“对不起”,这一辈子,他夏静生最不要听她熊晓苗说两句话“谢谢”“对不起”。
  他不要她的“谢谢”他为她做的都是甘心情愿,她好,他就好。
  他不要她的“对不起”, 她给的伤如同她给的笑,他都好好记下,她说对不起,是对他付出的侮辱。
  他站在笑得美满的新人后面,向她看,曾经他也以为他们可以这样,可惜不是。
  他不信命,但人说善恶终有报,如果是他促成了这段美好姻缘,那么老天看到,是不是也可以还他一段美好?
  酒席开始,熊晓苗破罐子破摔,打击大了,菜拼命吃,酒来者不拒的喝,豪气无比,就差没卷袖子,居然还画了手,说:“我干,你们随意!”
  随意个鬼,又不是男人。
  梅娆在一边都后悔死了,边挤着笑边往旁边挪,怎么和这样一个人坐一桌,看看身边男士的菜脸,她也知道这场群众相亲黄了……
  梅娆同志终于在沉默中爆发,捏了熊晓苗的耳朵吼:“熊晓苗!人猴子变成人类要一万年,你这熊猫再变回猴子只要一瓶酒!”
  说完,看了眼对面坐的某英俊男士此时快跌落的下巴,脸红了红,拉了熊晓苗闪人。
  熊晓苗被她拉得一晕一晕,跌跌撞撞,一不小心碰上正在敬酒的新郎,立正站好,对新人鞠躬,声音居然很平稳,说:“祝福你们!”诚恳至极,完全不似醉酒之人。
  梅娆拉她,陪笑说:“不好意思,她醉了!”
  熊晓苗很认真的褪下她拉着的手,对新人挥了挥手,说:“拜拜!”
  说完,又望向伴郎的黑眸,说:“再见!”
  觥筹交错的酒席,穿红衣的新人边,一个酒醉的红脸女人,一个眸光闪耀的英俊伴郎,相望无语,气氛诡异无比。
  她转头往外走,一步步,没有回头。
  他说:“再见。”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听见。
  再见,再见, 再也不见,抑或是,再次犯贱?

  谁叫谁“亲爱的”
  回国的第二件事:剪头。
  熊晓苗一大早起来,拉拉自己的万年刘海,实在受不了了,正好今天约了林深深逛街,十几天的宅女生活结束,终于出了趟门。
  到最繁华的路段,进了门面最大的发廊。俗话说,这衣服不好可以换,头剪不好,可不能切了重来。
  熊晓苗不是个奢侈的人,但对于自己的头,还是要厚道点。
  进去了之后,赫,才知道五年之间,国内的变化真大,剪头还分高级发型师,特级发型师,形象设计师。都是大师级的了。
  连发廊小妹现在都叫发型师助理,看着那牌子,熊晓苗瞬间花了眼,让小姐推荐了个。
  发型师是个装着有品位的男士,挺年轻的,边修边和熊晓苗闲聊,熊晓苗哪是喜欢和陌生人称熟的人,回答都是“恩”“不是”,真不知道说些什么。
  发型师建议熊晓苗做个头发,熊晓苗想想,也好,重新开始,要有新面貌。
  脱口而出:“那师傅,我做个什么样的头?”
  说完之后,想抽自己,又不是几年前,现在,哪有对着个潮人喊“师傅”的,当是出租车司机啊,晕死她了!赶紧拿了杂志在手里翻。
  镜子里,那发型师拿剪刀的手顿了顿,很是镇定,开了口:“悟空,放心,包你满意!”
  熊晓苗,嘴角抽搐,搞这行没两把刷子到底是不行!
  坐了个几小时,熊晓苗都把全年的杂志翻光了,总算好了,抬头一看,极其无语,咬了牙说:“我不要狂野型的!”
  发型师挥舞了大剪刀说:“这不狂野,多好看啊,你头发本来就卷,适合!看,再拿手抓抓!”
  熊晓苗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一头鸟窝,伤心欲绝,付钱,出门!
  打了电话问林深深在哪见,林深深说:“老地方见!”
  熊晓苗乐,一下子想起儿时时光。
  说到熊晓苗和林深深的关系,那可是久远,一个大院里的孩子,一起上的小学,初中后,林深深搬走,两人在初三上物理家教的时候居然又碰到,继续厮混,此后联系不断。
  林深深认得熊晓苗的时候,两人都是孩子,还没人启发她什么叫外号,于是“熊晓苗”这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顶了这爆炸头去见林深深,被这位已为人母的给笑死了,林深深扯扯她的卷毛乐:“这谁啊,老远就见一颗头了!”
  熊晓苗翻了白眼,理光头算了!!
  林深深笑说:“别伤心了,走,先去吃饭!”
  熊晓苗才来了精神说:“深深说话,向来深得我心啊!”
  两人挽手觅食,仿佛回到少女时代。
  坐定,林深深立马掏出一岁大的女儿照片给熊晓苗看, 脸上是献宝般的得意。
  熊晓苗翻看着,遥远的想起小学放课后,蹲在小摊子上,凑着头买贴画的女娃,现在已为人妇。
  帮男朋友买了ADDIDAS的足球当生日礼物不敢拿回自己家,放在她家里的少女,现在已为人母!
  熊晓苗有点感叹时光,突然觉得日子就那么远去了。
  熊晓苗给林家小女娃带了会跳舞的玩具娃娃,摊了是手说:“好,礼物分完了,我开始骗吃骗喝了!”
  林深深笑:“知道,知道,这顿当然是我请!”
  两人笑闹,像她没有离开过,友谊总是如此奇妙。
  还是有细微的变化,林深深的话题老围绕孩子,老公转,熊晓苗也听得开心,极少有人和她说这样的话。她突然想起林深深的父母是晚婚,叹道:“你小孩长大了,差不多你父母也是七十多岁了,忙完了孩子,又开始忙父母,这辈子就就这样了?”
  她没有结过婚,不懂期间的甜蜜痛苦,因为是极好的朋友,所以这样的话,倒是坦然地讲出,也是为好友担心。
  林深深边转动叉子绕意大利面,边说:“恩,我也想过,但每个女人都是这样,忙孩子忙父母,忙老公,熊晓苗,你还不懂,但这都是正常的事,这才是女人,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光是少女时代!”
  熊晓苗脱口问:“那不辛苦吗?”
  林深深抬头,微笑:“做让自己幸福的事,不觉得苦。”
  熊晓苗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看着这样的林深深突然觉得心里少掉了点什么,又仿佛多了点什么。
  饭后,拿了林深深的手机把玩,屏保是RAIN的全身照,点了开锁,一张郑元畅的大脸相居然是壁纸,熊晓苗。嘴角直抽,说:“你瞧瞧,这是一个女人的手机吗?全是男人的图片!我捡到还以为是哪个男人丢了的!”
  点了键,作势说:“换回去,赶紧给我换回去!”
  林深深一把抢回手机,还摸了两把,吼:“少来了,这是我家男人唯一触角伸不到的地方,怎么能瞎改,我好不容易下载的,多帅啊!”一脸陶醉
  熊晓苗笑,这人,明明都是孩子的妈了,还是花痴的无边无际!
  她也习惯了,初中毕业的暑假陪她学了两个月的书法,就为了看那书法老师,天天说人家怎么怎么帅。连上个新东方英语,都要花痴一下前边的男生一个月!
  这么多年了,这习惯依然不变。
  熊晓苗,看着眉飞色舞地地和她说话的林深深,嘴角漾起笑,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
  或许,每一个人都会永远保留着一些东西,
  譬如林深深的花痴,
  譬如梅娆的快嘴,
  譬如刘峰的肥胖,
  譬如她,走路永远都站人左边,
  譬如他,走路永远都靠人右边,
  总有一些是他给她的习惯,她自己都不知道,变成了她的一部分,保留至今……
  饭毕,去走动,熊晓苗终于发现已婚女人和未婚女人的巨大差别,未婚女人逛商场一层搞定,已婚女人,要逛上,整整一栋楼,女装,男装,童装,家居!逛完依然觉得没有买什么!
  在林深深抓住一件男士T恤问她好不好看的时候,熊晓苗彻底崩溃,拉了她迅速走人。
  过了几天,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接到梅娆的电话,这女人一顿暴吼:“死熊猫,赶紧到华侨路的常青藤来!现在,马上!”
  熊晓苗吓了一跳,二话不说,赶紧打车出门。
  推开餐厅的大门,看见梅娆女士正仪态端庄地坐在那里,走过去,正好和离席的戴眼镜的斯文男士点了个头,在男士离开的位子上坐下,看着梅娆在昏黄的灯下化得精致的妆,熊晓苗想笑不敢笑,梅娆拿小勺子敲咖啡杯沿,数落她:“叫你来相亲,你也没来,小姐,你想怎么样啊!”
  熊晓苗莫名其妙,问:“什么时候啊?”
  梅娆头也不抬,理都不想理她:“自己看手机!”
  熊晓苗拔出手机,一看,果真有好几条短信躺在那里,天啊,她一向都没有留意短信的习惯,在家看看电视,收拾下房子,哪里会注意!
  一时气短,陪笑,问道:“嘿嘿,我真没看到,刚才相得这么样?”
  梅娆“哼”了一下,说:“没感觉!”
  熊晓苗乐了:“刚才那人挺好的啊,什么叫没感觉,感觉是可以培养的!”
  梅娆拿勺子指她:“少来这套,什么培养啊,当拍电视剧啊,我现在都对他没感觉了,以后要真结婚,这五十年,难道像大话西游里一样,说‘吐着吐着’就有感觉了?放屁!”
  熊晓苗笑死了,梅娆这几年都想了无数次亲,换了N多个男朋友了!
  梅娆每任的男朋友都是传奇,宿舍人都告诉她了,上任分手的原因是那人不知道什么是哈根达斯;上上任的分手更好笑,那男的不是南京人,跑来看梅娆,两人去逛街,吃饭,路过南京的莱迪商场,其实就是个两层的地下流行广场,装修很有格调就是,那男人说了句:“我靠,南京居然有那么大的小商品市场!”梅娆二话不说,回去就和人分手了。
  熊晓苗捏了捏鼻子,看梅娆,淡淡的眼线,卷翘的睫毛,细致的粉底,那个大学里一开始连抹防晒霜都嫌费事的女生现在就是个精致的女人。
  她回忆梅娆刚离去的相亲对象,突然想起梅娆大学时的男朋友。
  那男生不是特帅,却戴了眼镜,很是斯文,确实人也是个才子,弹得一手好钢琴,每次晚会演出都有他,还组了乐队,风光无限,把梅娆这个青春飞扬的女生迷得晕头转向,夜夜都是听着那男孩写的情歌入睡,夏日里买了西瓜都是自己一半,再给他一半,切好了送去。
  可听说毕了业以后,那男生去了北京闯荡, 而梅娆,留在了南京,不停的相亲,不停的恋爱。
  熊晓苗没有问梅娆有没有忘记了他,如果忘记,为何要老是找眼镜男相亲,但如果,不曾忘记,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恋爱?
  熊晓苗在美国的时候也曾打电话给宿舍的其他两人随便聊聊,保持联络,一次谈及大学中的趣事,宿舍的杨希不经意地说:“记得那一班的班花吗?”熊晓苗说:“记得,怎么了?”
  女人对八卦往往都无比敏锐,杨希说:“人现在都在老家结婚了!”
  熊晓苗兴致勃勃,说:“真的,是和老卢吗?”
  老卢是大她们一届的学长,当年这两人的恋情也是轰动一时。
  杨希“嗤”了一声,说:“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两人没毕业时就分了,老早的事了!”
  熊晓苗是没毕业就离开的,所有的记忆都在离开之前,听她这么说,不由一愣,原来只有她还停留原地……
  她想,有的时候,真不知道是岁月抛弃了她们,还是,她们抛弃了岁月。
  所有的美好都变成了曾经。
  梅娆喝了口咖啡,低声说:“晓苗,就这样了,你和夏静生最后都变成这样,我还能相信什么呢?”
  毕了业越久就越觉得世界和想象的不大一样,工作如此,友谊如此,恋爱更如此。
  总以为世上还有这样一对幸福的,总以为所有的哪怕所有的人都分手,还有这两人是在一起的,可是,如今,连大熊和小静的故事都不存在了。她还可以相信什么?
  梅娆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年,是夏静生那边先有新加坡的建筑公司要签他去工作,熊晓苗知道后,一天没有吃饭,晚上的时候下楼,半夜是哭着回来的。梅娆就这样见她魂不守舍的过了一段日子,哪知道最后变成熊晓苗走,说是一家移民,几天后就走了。
  最后,反是夏静生拒绝了那份工作,留在了南京,熊晓苗出生的城市,很多人走了,很多人留下的城市。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熊晓苗听她说完,不再说话,事实上她也想问夏静生为何留下,在出国的头几年,她都想回来找他,梦中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回忆。
  那个夏夜,天上的月亮几乎透明,泛着苍白的光,细密的叶在风中摇摆,那颗宿舍楼外的凤凰树下,他在此处帮她拎过无数次的水瓶,等她上过无数次的自习,也曾在树下,细腻地亲吻着她的额头,然后哄她:“快上去睡觉。”
  那夜,他的手插在兜里,燥热的风掀动他的衣角,他说:“熊晓苗,你不能那么自私。”在宁静的夜里,他的微凉的声音敲打着她的心,她就那样边跑上楼边拿手背狠命擦着眼泪。
  她为自己的冲动懊恼,当年年少气盛,听他说她自私就委屈得不得了,以为就这样分了手。她也很想问他为什么不去新加坡了,可是所有的问题,在岁月的流逝中,都变得说不出口。
  五年前,她可以选择不去,但她没有留下。
  五年中,她也可以选择回来,但她不敢面对。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过去”,一旦过去,就回不去了。
  那个人,他曾是那么慷慨地等待你,他本来是你的,你自己选择不要,那就永远不要可惜。 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可以挽回的,譬如良知,譬如体重,
  但是不可挽回的东西更多,譬如旧梦,譬如岁月,譬如对一个人的感觉。
  梅娆想想,状似不经意地问:“亲爱的,说老实话,见到夏静生是什么感觉?”
  熊晓苗听她提夏静生,心突地一蹦,眼皮跳了下,这么多年了,依然这样。再见到他,是不是真的可以放下,就这样算了?
  她看着梅娆那狡黠的眼,摇头晃脑:“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瞄瞄对面的八卦脸,叹:“那人依旧对我不屑一顾啊!”
  梅娆睁大眼,骂:“滚”。
  起身,捏了掐熊晓苗的脸,晃了车钥匙,说:“走吧,姐妹儿送你回家!”
  熊晓苗笑,她想她怎么认识林深深这样的人,还能和梅娆变成莫逆之交,人生真是奇妙。
  她想每个人对感情的态度都不大一样,比如林深深,放弃了或许也是一种幸福,比如梅娆,放弃不了,就在一个又一个的怀抱中渴求温暖,比如,她,脸上笑着,心中却有愈合不了的痛。
  多少人因为寂寞而错爱一人 ,又有多少人因为错爱一人而寂寞一生?
  梅娆的车是桑塔纳2000,一个女人开着这样的车,把熊晓苗吓了一跳,梅娆说:“上车啊,没钱,将就着吧,好歹是个车!”
  熊晓苗笑,拉了后车门,想往里钻,说:“我不坐前面,一坐你前面,我就觉得像打的的,下意识要掏钱给你!”
  梅娆气死了,说:“少来,你是怕死吧,给我坐前面来。”
  熊晓苗还是乖乖地坐到前面去了。
  回了家,熊爸还在美国,熊妈到无锡的某座山下去隐居念佛了,房子空荡荡的。
  如同每一个夜晚,熊晓苗打开电脑上网,在各个群里转悠,上留言版看人掐架,看不过去了,也跳出来挂个假名,插几句嘴,骂骂咧咧后,心情大好。
  夜半的时候,群里都散了,有人说“亲爱的,晚安。”
  熊晓苗也打:“亲爱的,安~”
  发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很空虚,明明不认得,连见都没见的人,却说着话,喊着“亲爱的”,
  可是,真正的亲爱的却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合上电脑,她伸了懒腰,望上天空中半弯的月,突然想起一句歌词:“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想完又笑自己,“嘿,小熊同志,够俗啊!”她对自己说,掀了被子,入眠。

  盛夏时节又逢君
  很多年后,熊晓苗还是在想自己和夏静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熟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总结起来两个字:“猿粪!”
  大一进校的第一件事:军训!
  熊晓苗是个懒人极其不愿意去的,她想不通,这世界怎么会有军训这回事,为什么她初中训过了高中要训,高中训过了大学依然要训。
  那天中午,大热的天,所有新生穿了厚实的迷彩服到大操场签名点到。
  话说那一日,可是入校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集会,所有的系都在那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唧唧喳喳。
  男生站扇着帽子在那看美女,女生拨拨头发,确认自己形象良好,也往哪站一堆,开始寻觅帅哥。
  熊晓苗这样的人,不认识的觉得此人阿呆阿呆,其实骨子里就是个活宝,很快宿舍里就打成一片,站在一起讨论帅哥,是梅娆先发现的,低声说:“看,那边站的男的!”
  其余三道视线迅速齐刷刷扫射过去了,梅娆的眼光果然啊很好,真不是盖的帅,那个男生靠在老香樟树下,一手抓了迷彩帽,一手拿了张纸,侧着身子,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细碎的间隙散下来,斑斑点点洒在黄黄绿绿的迷彩服上,却是觉得整个人都郁郁葱葱的,清凉的美好。
  一群男生正站在宿舍楼上往下看,不知谁吼了句:“老大,来看美女!”
  熊晓苗她们站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噗哧”一下笑出来
  估计这些人是大三大四的了,一个男声说:“切,都穿成这样了,还有什么美女!”
  熊晓苗看看身上的衣服,是真的,太不怎么样了,丑不说,还粗糙,穿着像抹布一样。
  另一个男声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时候还能美的,就是真正的美女!”
  熊晓苗笑死了,真是绝妙的理论啊!
  同理可证,穿成这样还能那么帅的,就是真正的帅哥。
  又看向那人,真的是和其它的男生不大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熊晓苗有种奇怪的感觉。
  杨希问:“他谁啊?”
  梅娆说:“嘿嘿,报到那天我就看到他了,不知道吧,他是工程力学的一班班长,叫夏静生,我当时就站在他后面看他签名,乖乖,那字写得可漂亮了!”
  杨希,和另一个宿舍女生张冉 直叫,真是恨不得上去和人家握手了,熊晓苗笑,难怪。
  她抖了抖腿,斜了眼睛,活脱脱的女流氓样,问:“打赌,我上去和他搭讪,他理不理我!”
  年轻的脸上是飞扬的青春。
  梅娆斜了她眼,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跑上去假装问路,要到电话才算,还要讲十分钟话!”
  熊晓苗想这女人真太不好对付了,但说出口的话,又不能收回去,只好大声说:“没有问题。”
  就往香樟树下走去。
  夏静生,很多年后,我再想起那时的自己都会发笑,张扬得不可一世,却是如此的单纯着。现在的我,是绝对做不了那事的,我,再也回不去了……
  熊晓苗走近,微风轻轻拨着他的发梢,空气里有淡淡的肥皂味,像小时候妈妈洗好的衣服的香气。
  这人真是好本事,这么大热天的,居然不像其他男生一脸通红,满脖子全是汗,清清爽爽的,垂了眼站在那里看名册。
  熊晓苗越走近越想笑,踩到了老树的影子,拍了他的肩,大声喊:“夏静生!”
  那人抬头,因为一双泛亮的大眼让他看起来有点娃娃脸,却被高挺的鼻梁和俊朗的脸部线条给很好地掩饰掉了。男生估计是被人这么喊皱了眉头,看见来人,顿了顿,握纸的手放下,风很快掀起纸页的下摆,发出“啪啪”声。
  他勾了嘴,大眼闪起笑意,开了口:“熊晓苗,你想干什么?”
  熊晓苗“哈哈”大笑,是的,他们俩是认得的,虽然一开始还不敢确定,但他们真的是有奸情的,初中时当过半年同桌的奸情!
  要知道,那时夏静生就像个小女孩一样,文文静静的,老师都喜欢他得不得了。
  她和夏静生的奸情可是建立在长期友好关系的基础上的,她每日一早来学校抄他作业,他体育课的冷饮她包。上课,她看漫画,他放风。
  但同学们,说是那么说,你们以为小熊同学的生活真是那么美好?可千万别以为夏静生是个乖乖听话的孩子。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她抄他的生物作业,题目如下:“女性生殖器官_____”
  熊晓苗那日边抄边和后边的小胖抢橡皮,一不留神写到下题答案,“□”,而下题的题目自然是“男性生殖器官_____”。
  作业改好,发下,熊晓苗的答案,丑巴巴的字“□”上面是个大叉,旁边还是个巨大的问号!
  熊晓苗拿了夏静生的答案对比,夏静生笑得前仰后合:“我以为你自己那么想的!”
  屁,熊晓苗想骂人了,这人收本子的时候肯定看见了,还不告诉她!
  呜,男人女人生殖器都一样,这生物老师会怎么看她? 这估计是那老师这天见过最吐血的笑话!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夏静生是个文静的人,偏偏偶尔就是会整她下,咱们再举个更浅显的例子。
  上课,她看漫画,他会突然说:“老师来了!”
  她就手忙脚乱的把书放抽屉里,抬头,人老师还站讲台上。
  老师没来,“狼来了”。
  更让熊晓苗气结的是,某次,她看“美少女战士”的漫画,终于完工到最后一幕,小兔在床上醒来,夜礼服假面坐在床边深情地拉住她的手,那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
  偏偏不美好的事发生了,旁边的某人看她发花痴,忍不住伸了头过来,扫了眼漫画,悠悠地说了句:“熊晓苗,原来你一天到晚就在看这种东西!”
  熊晓苗当时脆弱的心灵就被他的眼神刺激了,怎么啦。怎么啦,不就是一个女人在床上,一个男人坐床边吗?不就是一个女人穿了薄睡衣露了肩,一个男人穿了裤子露了胸吗?怎么啦,有什么不纯洁的!
  可就是这样,熊晓苗同学13岁就被夏静生同学认定了是个不良份子。
  还有更多的事情,例如后面的小胖下课就追着小熊同学要扯她辫子,小熊同学让小静同学掩护,拦着小胖,小静同学当作没有听到,坐在位置上当作没有听到不理的。
  所以,这两人的奸情可谓是没完没了了!直到,半年后,夏静生搬家,移到了别的学区,转了学!
  两个人,明明在同一座城市却再没遇过。
  所以当熊晓苗突然把站在那里的翩翩少年与儿时长得比女生还漂亮的同桌联系在一起时候是相当愉悦的,忍不住就和梅娆她们看了个玩笑,她都不知道他也会记得她。
  夏静生确实在看着熊晓苗右脸的酒窝的时候就像起来了,那个蘑菇头,呆头呆脑的女生现在站在他面前,闪着狡黠的眼,摇头晃脑。
  他突然想起了年少的时光,说着“民以抄为天,班长同桌,借我作业吧!”垂涎的脸, 拱在桌子里看漫画的大脑袋,下完体育课后,肥嘟嘟的手掌伸到他面前,掌心是圆鼓鼓的纸巾包,她说:“班长大人,请笑纳!”
  和她同桌只有半年,却的确搞笑。
  熊晓苗见到熟人也很开心,大声说:“太巧了啊,居然在又在一个学校!你在哪个系?”
  夏静生望了眼远处人越来越多的操场,说:“工程力学。”
  毕竟他们都已长大,不再是打打闹闹的同桌,男生和女生早有了区别。
  熊晓苗说:“啊,我是英语系的!”她也搞不懂工程力学是什么系,理科的东西向来高深莫测。
  看看站在那里淡淡微笑的夏静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说:“对了,你的电话是多少,以后联系。”
  夏静生报了一串号码,掏出手机说:“你可以打一下。”
  熊晓苗打了,夏静生看振动了挂掉,熊晓苗想这十分钟到底多长啊,只好找话说,问:“你现在住哪?”
  夏静生把手机放回兜里,说:“搬家了,现在住宁波那。”
  熊晓苗问:“啊,那么远,你妈在那工作。”她脸都快扯没了,问这样的话,但实在没办法。
  夏静生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熊晓苗,瞄了瞄,远处睁大眼睛的三个八卦女人,只好继续说:“对了,你记不记得林老师,我们初中的班主任,她前两年结婚了,今年生孩子。”
  说完就看夏静生,鼻尖都是汗,脑子在转,想该说什么好。
  还没开口,就看夏静生挑起邪气的眼角,问道:“熊晓苗,你们是不是在打赌?”眼神挑了下梅娆她们的方向。
  熊晓苗吓出一身冷汗,妈呀,这人的脑袋还是一样好使,“嘿嘿”笑了笑,说“拜拜!”
  赶紧开溜,开玩笑,被夏静生整起来还真是不要活了,鬼知道,这十多年,他的整人本领是不是修炼的不是登峰造极了。
  一路夹尾巴逃回梅娆她们那,梅娆问:“这么快,被人赶回来了吧!”
  熊晓苗说:“什么,想不想要电话号码了!”
  杨希尖叫声:“这么快就要来了!不是吧!”
  熊晓苗走了几步,得意滴回头,说:“那是!”
  梅娆巴了她胳膊问:“老实交代,你们滴,什么关系滴!”
  熊晓苗气短,轻声说:“他当过我半年同桌!”
  瞬间,被六个手掌齐齐拍倒!
  打打闹闹间,她不知道有个人站在树荫下,边报着名字,边瞥过她的背影,看着她的马尾辫随着轻快的步子一摆一摆,渐行渐远……
  似乎顺理成章般,以后的日子,她去找他玩,考试时也拉他陪她复习,他有空下了自习见到她也帮她拎水瓶,月尾的时候被她勒索请客吃饭。
  他们曾是同桌,咳,虽然某女忽视了同桌时间实际只有半年。
  好吧,他们在一个城市,又是老乡,自然有很多话题,但两人并不是常常在一起,英语系的课和工程的课极少撞在一起,两人又有不同的圈子, 所以也是各自忙活。
  直至某一日傍晚,熊晓苗跑去打稀饭,有个女生站她后面隔了几个人,小声说:“看,那就是工程系草夏静生的女朋友。”
  熊晓苗打饭的手一抖,差点没栽了,拎了饭盆,晕乎乎的跑回宿舍,和梅娆说:“见鬼了,打饭时有人说我是夏静生女朋友!”
  梅娆正在那看杂志,头也没抬,问道:“不是吗?”
  熊晓苗坐下来,想了半天,觉得这问题很严重,难怪她在大学里销路不好!
  眼看着她们宿舍其它的女生都有人追,偏偏她就是没人问津,她也奇怪啊,英语系的女生有混成她这样的吗?
  难怪啊,难怪,这是相当重要的问题,夏某人已严重影响到她熊晓苗同志对大学四年美好爱情的憧憬。
  熊晓苗,想想就来火,拉了袖子就踏步出去了,要夏某人赔偿损失,要和夏某人划清界限!
  晚饭前,夏静生都是在学生会工作,熊晓苗想都不想就一路杀到大学生活动中心。
  夏静生正好锁了办公室门晃了钥匙往外走,一回头看到熊晓苗站身后,叹了口气:“又要我请你吃晚饭?”
  熊晓苗气势汹汹,拍了把办公室外的乒乓球桌,咧了嘴,太疼了,忍住,大声说:“她们都说我是你女朋友!”理直气壮!
  说完了又觉得这话不对,都什么和什么啊!
  夏静生手插在裤子里,看她发威,笑,伸了修长的手,捏了她下巴,问:“那你说是不是呢?”
  声音柔软却不容拒绝。
  熊晓苗看着他黑漆漆的大眼,盛满笑意,挑了的眉梢,无限的风情,二话不说,大声答:“是!”
  夏静生,眯起眼睛,微笑,再微笑,牵起她的手,温润的掌心滑过她圆嘟嘟的手指,他说:“走,吃饭去!”
  牵着傻愣愣的某人走出活动中心。
  可怜的熊晓苗同学直到坐在热气腾腾的红豆汤面前,才琢磨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妈的,她果然是被他给电到了,天啊,这是什么男人啊!
  她看着正悠闲悠闲喝汤的某位同学,瞥了瞥周围的关注视线,原来这样的事情早发生了很久了,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只是因为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过陶醉,浑然不觉。
  人人都以为她是他女朋友,她也就装作不在意,继续去骚扰他,原来潜意识里是她胆小,害怕被拒绝, 以后就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找他了。
  以她对大学的憧憬,要真找男朋友早就去找了,何必老是黏着他。
  好吧,果然她是喜欢他的。
  她开始慢慢地喝红豆汤,嘴角喜滋滋地笑……
  夏静生,我们的一切似乎都太水到渠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喜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算是在一起了,一下走就走过来了,以至于到最后,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是我的,我当然也是属于你的,或许,就因为这样,在分手时,我们才会如此得幼稚,暴躁,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挽留。
  -----BY 大熊 26岁

  盛夏时节又逢伊
  熊晓苗永远也不知道的是,其实夏静生并不是记性那么好的人,帅哥大体都有点记性不好,更何况,初中到大学熊晓苗性格,长相都有所变化,夏静生再聪明也不可能一下子认出她。
  她永远都不知道他们其实遇见过,却只是擦身而过……
  16岁的暑假,夏静生和朋友打完篮球,路过KFC,推门进去买晚餐。
  那天, 就餐的高峰期,孩子“咯咯”笑着在走道间跑动,他与朋友点了餐带走,汉堡做的时间慢了点,两人只好靠着过道等餐。
  朋友推了推他的肩,往过道边的座位努了努嘴,不干好事地笑了笑。
  他望过去,一对少男少女坐在不远处的位子上,他倒是忘了,托痞子蔡的福,KFC和麦当劳那时可是初中生,高中生约会的宝地。
  他靠在墙边,视野正好,百无聊赖下,只好研究下那两人到底在做什么。
  男生略显白净,女生背着他们坐,只看见发尾的一个小揪。
  声音倒是听得很清楚,那男生说:“做我女朋友吧。”
  夏静生发笑,原来不是来约会是来追人的。
  那女生手望前一伸,拿个根薯条,说:“不要”,声音坚决,相当认真。
  男生有点急,身子往前移了移,说:“为什么不要?”
  女生往口里塞薯条,颊一动一动,口齿有点含糊不清,说:“就是不要。”
  夏静生听得好笑,真不知道那女生长什么样子,想想又觉得自己太过于八卦,想装作不在意,别了脸制止自己看下去。
  但半响也听不到声音,只好又转了头去,却看了女生放回薯条,手握着屁股下面的餐凳边沿,问道:“那……我还可以吃吗?”声音怯怯。
  朋友“嗤”地一下就笑出来了,夏静生也乐得弯起嘴角。
  那男生却不是那么乐了,叹了口气说:“吃啊,没让你不吃。”
  那女生头飞快地点了下,手又爬上来,往薯条那伸,看得出来,吃得很开心。
  这时,服务员过来,递给夏静生刚做好的汉堡,说:“不好意思,您的餐齐了,请慢走。”
  夏静生敲了朋友肩头一把,说:“走啊。”
  朋友“嘘”了他一下,说:“等等。”还站那继续看。
  只见那女生还是一根根薯条的拿,那男生面前的汉堡盒子一动不动,瞪了眼看女生吃。
  夏静生好笑,这世上还真有这等女生,让人好气又好笑,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
  突然,那男生恶狠狠地说:“熊晓苗,但我还是要追你。”
  夏静生一愣,才拉着笑得直拍腿的朋友往外走,推开了玻璃门,一阵浓重的暑意扑面而来,八月的天,太阳火辣辣,夏静生眯了眼往回看, 玻璃窗里,那女生拿了薯条往嘴里放,轮廓极其熟悉,头发却是长了,小小的蘑菇头居然能扎起辫子了,差点就认不出了。
  夏静生笑起来,这世上,那么好吃的女生他也认识一个,那人与他同桌半年,一到第三节课下,第一件事就是往楼下冲,去小卖部买吃的,第四节课必定迟到,把锅巴,酸奶往桌肚里倒,还抬头望望他说:“夏静生,你要不要吃?”
  她以为人人都和她一样馋吗?
  他想起那人黑溜溜的眼睛,像极了他而是养过的离家出走的小狗,他再往回看,只看见那人朦朦胧胧的动作,越来越远。
  朋友见他回首往回看,以为他也是觉得有意思,边笑,边大声说:“嘿,真逗,要换了我,也是要追那女生的!”
  十几二十岁的男生大体都会说:“这女生好笨!”但心里都会默默的欢喜,偏偏就喜欢这样的女生,乖巧,单纯,让人心里笑着,起了莫名的满足感。
  十六岁的遇见,并不是喜欢,只能说在心中埋了粒小小的种子。
  再一回头,却发现,它已经抽枝, 发芽 ,尔后,绿树成荫……
  熊晓苗,一不小心,我们都已二十六岁,算算,十三岁开始认识了你,原来你已占据了我人生的一半光阴,日后,不会缩短,只有更长。
  BY 夏静生, 26岁

  石头VS翡翠
  三月底的时候,宅女终于出动,熊晓苗一大早起来,为的就是去吃肯德基的安心油条,更直接的原因是她时差没调过来。
  各位说这不是挺正常的生活习惯吗?错错,熊晓苗在美国过着凌晨睡觉,下午起床的中国时间,一回来,居然变成了作息无比良好的人,让她一大早起来对着沙发不知道干什么。
  对小熊同学来说,所谓在美国过中国时间,在中国过美国时间才是为正常。
  早上的肯德基里人不是很多,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走进来点餐,男生给了女生钱,说:“我要吃早餐汉堡,其它随便你点。”说完就过去坐下来了。
  熊晓苗吃着早餐,突然想起和夏静生来点餐的日子,那时已经在一起了,熊晓苗爱吃这些垃圾食品,夏静生可是一点都不爱,每次来都不让她点多,说是有害健康,像个老头子一样。
  两人站在餐牌下点餐,夏静生问:“要吃什么?”
  熊晓苗来劲,说:“大包薯条,鸡翅,鸡腿堡……”
  夏静生说:“吃鸡翅就不吃薯条。”
  熊晓苗说:“夏静生,你怎么这样,我有个同学每次她男朋友陪她来都说:‘小姐,每样来一个’!”
  夏静生看看熊晓苗说:“熊晓苗,你当我脑子有问题吗?”转头和小姐说:“麻烦,薯条换成蔬菜沙拉!”
  一个笑容把小姐晕得,赶紧回身去拿沙拉。
  他拿了餐盘,回头,挑了秀气的眉,说:“吃,还是不吃?”
  开玩笑,怎么可能不吃,熊晓苗立即跟上。
  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幼稚,听了别人说的话,就拿自己的爱情去比较,熟不知,年少的感情都是无价,根本无从比较,当时不一为然的,一回头,却发现,那人所做的一切都点点滴滴汇在心头。
  韩薇打电话约了熊晓苗出来,说有东西给她,熊晓苗开心问:“你别是要退我份子钱啊!太客气了!”
  韩薇吼:“你做梦,快来,两点在一茶一座等你。”
  一茶一座里正低低的放着轻音乐,英文的老歌在桌位间徘徊,每一个桌子都是由竹帘隔开,小小的茶杯摆在桌间,杯中茶水泛出清绿的光,皱皱的茶叶在杯底荡漾。
  熊晓苗发现自己最近老做迟到之人,她到的时候才发现韩薇早就坐在位置上等她了。
  她与韩薇的交情不是很深,初中时还好,但毕了业也只是保持联络,所以有点奇怪,为什么说有东西给她。
  韩薇递了纸盒给她,正正方方的接过手有点重,韩薇开口:“这是夏静生托我给你的。”
  熊晓苗一听夏静生的名字,眼皮就跳一跳,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好“嘿嘿”笑笑,说:“谢谢。”这点礼貌还是要有的。
  韩薇说:“不客气”。看熊晓苗低着头,不说话,想想还是说:“夏静生那时转走,我们班有一半多的女生都伤心死了。”
  说完去看熊晓苗的脸色,韩薇其实是很好奇的,她和夏静生,熊晓苗初中时一个班的。夏静生前几日过来说要她帮忙转交东西给熊晓苗,凭女人的直觉她就知道这两人有戏,但她自己是不敢问夏静生的,只好旁敲侧击,问问熊晓苗。
  熊晓苗一愣,才想起她说的是那年初中夏静生转学的事,说“是啊”太假了,她也只能点点头。
  那年,夏静生下半学期就不来了,老师才说他转学了,全班人都“啊”了一声。包括她熊晓苗,她以为他转学了,至少是要告诉她的,谁都不说至少也是要告诉她这同桌一声吧,至少她可是长期问他租赁作业的关系啊!
  “以后让她抄谁的啊!”这是熊晓苗想的第一件严重的问题。但夏静生不在她也还是能借到作业抄的,只是质量差了点,要知道有夏静生在的时候她本子打开全都是“优”的,算了,熊晓苗同学只要有的抄就行了,所以她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好吃好睡好玩。
  现在,二十六岁的大人都很少惦记一个人,更何况十三岁的孩子,夏静生的名字渐渐在熊晓苗的记忆里淡了,在初三三班的孩子们的记忆里褪色了。
  稀稀拉拉地说了会,韩薇看看表,拎起包,说:“我老公来接,走了啊!”
  熊晓苗点头,笑说:“拜拜,新婚愉快啊!”
  一人,一盒子,瞪着发呆。
  熊晓苗,坐了一会,还是很好奇,心狂跳着,拆开盒子,像每一次收到他的礼物般,期待,紧张,骂自己笨蛋,这么多年还是这样。
  拿出来一看是个镂空雕花藏银酒瓶,银中泛黑的光泽,镂空的纹路在掌心摩擦。
  这只酒瓶她是认得的,因为,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那也是她第一次送男生礼物,那时夏静生参加省里的设计比赛,日日熬夜。
  她和梅娆逛街,看到了这个藏银酒瓶,就觉得精致可爱,结果那价钱也是相当精致的!在老板的巧舌弹煌之下,她就听到一句:“能保平安,带来吉利。”二话不说,掏了当月的生活费,还问梅娆借了钱。
  梅娆边掏钱边说:“你这笨蛋,哪有一开始就对男人那么好的!”
  她可不管,听都没听,抱着酒瓶傻乐。
  晚上去夏静生楼下找他,酒瓶给他,夏静生笑说:“小笨蛋,我还没得奖,你就送我礼物!”
  熊晓苗说:“不要说了,梅娆也说我笨蛋!不笨都骂笨了!”
  那天,夜里,靠在夏静生的怀里,听着他“咚咚”的心跳,他的手臂温暖的环着她的腰,她笑地龇牙咧嘴,这钱花得,值!
  结果就是,夏静生给了她钱,让她还给梅娆,熊晓苗想想自己也是失败,买了东西送他,还要他掏钱,但夏静生说以后一个月她都可以去蹭他的,她又什么都不去想了。
  夏静生的比赛还是拿了奖,刘峰偷偷跑过来说:“小静老婆,咱家小静桌上的藏银酒瓶是你买的吧?”熊晓苗点头,刘峰同学说:“难怪难怪!”诡异地笑着,扬长而去。
  熊晓苗还不知道的是,夏静生此后开始喜欢上藏饰。
  这么多年过去,她都记不得这瓶子到底长什么样了,今日这只酒瓶再落到她手里,她突然有点恍惚,不知道夏静生为什么要还她这瓶子,他在看到这瓶子的时候是否如她一样想起旧梦,他在抚摸着瓶身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茶一座内放起一首粤语歌,她不知道是哪个歌手唱的,声音温厚,她唱到:“怀缅过去常陶醉,想到旧事欢笑面常流泪,梦如人生试问谁能料,石头他朝成翡翠……”
  过去的每一次争执她都不大记得了,每一次流下泪的原因也慢慢忘记,最后连分手执着的理由都在岁月中淡去,留下的只是他的微笑,他骂她:“笨蛋”的语气,他为她做的每件事都好好记着。
  随着岁月变幻,那人的坏已越来越不清楚,可那人的好却还是留在心中。或许,这也是人生的绝妙之处,让你总能轻易记住别人的好,忘记别人的坏。
  后来时间还早,梅娆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在新街口办事,顺道见见她,熊晓苗知道最近自己惹梅娆大人不爽,一听召唤,立即骑了自行车屁颠屁颠过去。
  梅娆见了她,拉了车篓子,指指盒子问:“这里头啥?”
  熊晓苗如实告知, 梅娆说了句:“这夏静生什么时候那么有闲情逸致了?”
  熊晓苗一听愣了下,也是,都几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夏静生还惦记着归还过来,她怎么就从来不知道他是那么高尚的一个人呢!
  熊晓苗想想,又觉得自己回去是不是也要把他送她的都还回去,吃的都吐出来,吐不吃来只好变现?
  想想又觉得太可恶,夏静生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所以证明人是不能背地里说人坏话的,这么一气,熊晓苗一踩脚踏,裤脚就卷车链子里去了!
  人霉起来就是挡不住,她是兴起了,觉得自己在家发福了,才想着今日骑车车门,还把家里的破车擦干净了出来,哪知道就出这糗事了。
  她自己弄不了,梅娆只好弯了身子,边数落她,边用自己那双“据说”是白领的手去扯链子,还好卷得不厉害,车往后头退一下就拉出来了。
  熊晓苗笑的眯了眼睛,拍拍正在拿餐巾纸擦手的梅娆的肩说:“嘿嘿,这辈子,就两人帮我这样拽过裤子,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
  梅娆斜了她一眼说:“你别告诉我是夏静生?”
  熊晓苗乐,还真是夏静生!
  大学里,下午一没课她就会骑个车逃回家去,第二日早上再骑回来。
  那早,她才骑到校门口,裤子就卷车链子里了,她一日红着脸缠斗了半天,裤脚反而越发缠进去了,这时收到夏静生的夺命CALL,她吸了口凉气,就知道自己霉,早上的这节课,是她与夏静生大学四年唯一在一起上的课,名叫:“形势与政策”!
  电话里都是教室里的吵吵嚷嚷的声音,夏静生咬牙切齿,吼:“熊晓苗,你就呆在那里,什么都不要再动!”
  他的声音很凶狠,但熊晓苗一听却安了心,就真的不动,一脚瞪地,一脚摆在脚踏上,装作自己是在看来来往往的车辆,骑车的人看看她,她也看看人家。
  不一会,夏静生就跑来了,没有说她,第一件事就是蹲下身子,拨弄链子。
  熊晓苗害怕他骂人也不敢说话,只好一动不动,乖乖做根木头!
  远处,学校钟楼的铃声,一声声遥遥响起,她低头看他,只见淡青色的发旋,因为奔跑喘息的他起伏的厚实的背。
  行人来来往往,莫不好奇地回头看一眼,清俊的少男俯在车边,眼神认真地拨弄链条,少女抓住车把,脸微微的红。
  熊晓苗见他的白皙的手指都被链条上的机油弄得污黑一片,指甲也是脏兮兮的,忙说:“算了,别弄了,你先去上课吧!我下节就过来。”
  夏静生头也不抬道:“少罗嗦,你把车子退后一下!”
  熊晓苗只好闭嘴,乖乖把车子往后倒一倒,裤脚那儿动了一动,夏静生的眉微皱,抬头问她,很是认真:“你想要裤子,还是要车子?”
  熊晓苗吓了一跳,夏静生漂亮的大眼盯着她说:“要车子简单,把裤子绞了,要裤子,就把车子卸了!”一笑,露出半个酒窝。
  熊晓苗吓了一跳,立马说:“裤子也要车子也要!”坚定地像个视死如归的战士。
  那一瞬间,熊晓苗,忽视了夏静生眼里的狡黠笑意,结果,没过几分钟,裤脚就被夏静生拉出来,黑色的一大片,油叽叽的一块。事实上,夏静生的手也没比裤脚好多少,熊晓苗掏了纸巾包给他,他抹了把手,随口说:“擦不干净的,我去水池那洗,你先去上课!”
  那天早上,熊晓苗站在校门口看着清晨的光一圈一圈打散在他直挺的背上,慢慢走远。
  那样一个少年和那日的晨光一起成了她记忆里难忘的一幕,此后再无人会那么自然地蹲下身去,摊着脏兮兮的手,笑着问她:“要裤子还是要车子?”
  哈,除了还有个女人,梅娆大人。
  熊晓苗看着梅娆弯腰的一瞬间,突然就想起了那样的夏静生,原来那时的记忆仍旧是完好地躺在心里,以为忘记了,不过是因为没有人或事去触动而已。
  熊晓苗谢了梅娆,小心翼翼地骑了车往家回,在一路上还是在想夏静生,所有的回忆都被勾了起来,她不懂,为什么他这样一个干净利索的人时隔那么久居然要人还她礼物?
  如果要还,那年分手后也是有时间的,她真的觉得奇怪。
  她电光石火地想起八点档的连续剧,分手后,女主带了一大堆东西,跑到男主家,哭着说:“还你,都还你!” 那男的反倒一个人对着东西发起呆来。
  关键时刻,熊晓苗也是不笨的,她想你夏静生没事找事,非要还个东西给我,自己还不来见我,这不是存心撩我吗?有人分手了还是这样的吗?
  分手之后,说什么,“你的东西我要还你”“我的东西你给我还来”现在想来都是借口,如若真是恨那人如骨,她(他)给的东西早就一把火烧掉,眼不见为净了,何必花那么大功夫,费那么多口舌地执著着说要还,其实,说着要“还来”“还去”,只不过是个藉口,是唯一可以在分手后再见见你的藉口!
  熊晓苗嘴角抽一抽,夏静生,你就恶俗吧,但我熊晓苗也不是好惹的,在美国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日子没过过啊,这次是你来撩我的!

  同居VS结婚
  很多年后,熊晓苗总结起自己的血泪史,觉得深深地验证了一句话:“冲动就是魔鬼!”
  嘿,别笑啊,这可是人家的伤心史。熊晓苗一辈子的慢性子,人生事上很少有几次冲动,她发现每一次一对夏静生冲动,就没有好事。
  第一次的冲动,熊晓苗冲过去找夏静生问‘人人都说我是你女朋友的’呆话,被夏静生倒打一耙,反倒落实身份。第二次的冲动,就是和夏静生分手,一个冲动,就冲出国了!第三次的冲动就是今日……
  有句话叫:“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别急着叹‘俗’啊,咱们说的不是这句话,是这句接下来的:“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的意思是说,嘿,小样,我如果不去见你,你还不来见我了!
  熊晓苗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句,既然她还是忘不了夏静生,既然已经验证了夏静生的杀伤力还是如此的强大,既然是夏静生主动下了战帖,她怎么能够不欣然接受挑战。
  她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开始拿出手机拨夏静生的号码。
  别问她是怎么确定还是这号码的,这号码可是在美国的时候,她拨打过很多遍的,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又反射性的挂掉。以至于后来,她害怕夏静生不胜骚扰换了号码。变成隔了很久才打一次,依然是能打通的。
  有的时候,熊晓苗挺怨恨夏静生的,那时,他硬逼着她记自己的号码,每次见面都要突然问她下,以至于她对他的号码滚瓜烂熟,自己爹妈的号码还不一定能记着却能记得他的。
  她抱怨过为什么要记他的号码,有手机可以存着。
  他却是说:“要哪天你手机被人偷了,没电了,怎么办?总得有个人来救你吧!”
  她只好乖乖地背。
  直到后来分手,出国,才恍然大悟,恨自己背住他的号码,把原来手机里的删了都没有办法,她还是记得,就这样删了又添上,添了又删去,依然不曾忘记,最后,再次验证了夏静生此人的歹毒。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就被接起,他说:“喂”
  清朗的声音隔着空间,时间,传入她耳中,一瞬间,手机灼人,她反射性的想挂掉.
  那人不说话,也不挂断,空气中有淡淡的尘土吸入鼻间。
  半响,那人说:“东西收到了。”是肯定的语气。
  没有说名字,却是知道是她的,她“恩”了一声,想想自己刚才还豪气干云呢,这样可不行,长此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她说:“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找你!”
  电话那边良久没人说话,她“喂”了一声。
  那人说:“景阳名城,西栋,602。” 挂了电话。
  熊晓苗没想到他在家,但这时候,就是虎穴她也是要去闯一闯的。锁了车,打的。
  的哥开得很稳,在车上,她一直反复想着自己是新时代的女性,还是去长过见识的,对于目标要好好把握。26岁的人了,还能周折个几年,既然走来走去都还是要和他绕在一起,既然忘来忘去都还是忘不了他,那还不是去找他,把夏静生同志给办了,总得有个了结。
  于是,熊晓苗同学踏上了她冲动史上了第三步,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痛”这真的相当的有道理!
  站到夏静生家的门口,她鼓了气按了门铃,门“喀”一下就开了。
  夏静生一手搭在门边,一手叉在兜里,下身深咖色的绒布休闲裤上身窄身的V领毛衫,露出光洁的颈,两道锁骨线条笔直地延伸至肩膀,中间的微凹的胸线顺延大开的领口直挺而下。
  约是在家工作,他戴了细边的眼镜,头发不似上次上了定型的硬挺,柔软的垂着刘海,倒为他加了几分慵懒,几分孩子气。
  环着胸,他眼睛隔着镜片看着她,大有有何贵干得的意味。
  熊晓苗早对这样威吓的眼神免疫了,一次被吓,二次都习惯了,何况她是有任务在身的。
  一把抓了他的衣服,想抓领口没拽着,拽了肚子的那块,好好的毛衫变成可笑的角度。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他的眼睛宣布:“我,要和你同居!”
  是的,她想过了,她和夏静生又不是演电视剧,他在设计公司办公,她宅在家中,他们的人生不可能再有交集,她也不可能与他从恋爱开始重头来过,有太多的熟悉,太多的伤痕。但她也不能忍受将来他结婚,他与别人组成家庭,儿女环膝,想想心里就抽疼起来。
  唯一的一招就是霸王他,硬是要赖着和他在一起。她不是个随便的人,即使在美国那样处女是稀有动物的国家,她也是学不来那样的生活方式,但如果对象是他,她是不反对的。反正是不甘心,不如直接搞掂,总之是他撩她的!
  熊晓苗一直以为自己的脑袋是迥与常人的,事实证明,夏静生的脑袋结构更是不同凡响!
  那人清澈的大眼里,闪烁着点点的光华,在薄薄的镜片下,却更加剔透动人。
  他咧了嘴,露出白得泛光的牙齿,灿得她眼晕,
  “我不和人同居,只和人结婚。”他抬了下巴,说得骄傲至极,嘴角却是撩人的笑。
  熊晓苗瞬间石化在那里。
  男人不都说:“我不和人结婚,只和人同居的吗?”这夏静生真是脑子不大一样。
  熊晓苗想起前几日才在网上看到的话,说同居像租房,结婚像买房,租的房子住的像偷的,买的房子住起来才是地主,爱干啥干啥。
  她想这夏静生果然是比她聪明多了。
  他靠着门,眼一眨不眨看着她,突然,她转身往外走。
  他有点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冷冷的问:“你要到哪去?”
  是不是又要从他生命里离开?他收紧手腕,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她抬眼看他,说:“回家拿户口本!” 这次,反倒是他愣住。
  摆了摆手,她说:“我明天带了户口本,再来找你。”
  他看看墙边的钟,四点四十五,一把在门边捞了车钥匙,抓了她的手,说:“来得及,送你回家,就今天去。”
  熊晓苗嘴都圆了,有这么赶的人吗?她都不急了。
  夏静生下了台阶看她,嘴角勾起:“明天是四月一日,你要愚人节结婚我不反对。”
  说完,手插在兜里,一步步走下楼去。
  熊晓苗想,愚人节结婚,那结婚证书上的日期是什么? 还是不要吧,赶紧下楼,回家拿户口本!
  事实证明,五年之后,小熊同学依旧乖乖落入小静先生的魔掌!
  熊晓苗坐进夏静生的雷克萨斯SUV,看看这车就知道这人果然是务实派的,性价比良好,也对,夏静生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这人不去经商可惜了。
  一路上两人无语,街道,行人,房屋,高楼,都在眼前刷刷地撩过。
  熊晓苗闭了闭眼,南京这块地方有太多他们的回忆,一个路口,一张街凳,一个车站,他们都曾驻足过,她每次路过熟悉的地方都会停下来,发个呆,像个傻子一样对自己咧嘴笑。
  她有点奇怪为什么夏静生还会留下来,还保留着手机号码。
  夏静生,你是不是和我一样还舍不得离开这座城市?即使难过,即使会想起,依旧舍不得离开,因为这是唯一可以凭吊我们共同回忆的地方。
  她侧了脸,偷偷看他开车。
  他一手搁在窗边,一手游刃有余的把握方向盘,白皙修长的手就搭在方向盘上,眼睛在镜片后微微眯着,性感得一塌糊涂。
  她都不知道俊秀的少年何时变成那么有致命魅力的男人了。
  那时也一样,他是老师面前的红人,提起来都是“工程系的夏静生”,又是学生会男生部部长,同学们!听一听,这头衔就是校草用的啊!!
  夏静生那时还不带眼镜,整个人就是笑如春风,温温有礼的好孩子,连那时嚷着喜欢“冷酷”派的一票女生都被他的一双大眼电得死去活来的,
  偏偏她熊晓苗可是领略过此人的凶猛的,电是难免被电到,却还是心有防备的,可就是这样,还是被瞬间拿下。
  她就知道她是玩不过夏静生的,毛爷爷说过:“与人斗其乐无穷”,狗屁,“与夏静生斗,其难无尽啊!”此人是典型的两面派,沉稳的好孩子其实挑嘴的要死,爱吃糖,不吃硬糖,要吃水果味的软糖,尤其偏爱柠檬味的黄色包装那种,睡觉一被人吵就会皱眉,脾气大,骂人!
  种种坏癖,熊晓苗可以说上个三天三夜,总而言之,夏静生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火星BT!
  她叹气,可就是这种BT,她还是心心念念的忘不了,现在居然还和他一起在通往红地毯,啊,不是,通往坟墓的大道上!
  他不理她,眼都不瞟,盯着前方开车。车里弥漫着很低的气压,安静得令人窒息了,她想想还是开口问:“夏静生,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和我结婚?”
  在这么多年间,很多人都告诉她别把男人的承诺太当一回事,往往都是空头支票,甜言蜜语记住了自己反而后悔,夏静生是极少承诺的人,两人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是吵吵闹闹。他从来没有和她说及谈婚论嫁的事,既然到了这步,她只是突然想问一问。
  车上香薰的气味钻入鼻间,她握着提包的拎边,握了又松开。
  他说:“有。”
  她的身子顿了顿,坐得直直得不敢动。
  他又说:“那时二十岁左右,没有个男生会认真的去想这个问题,但真的是有些瞬间觉得你是特别美……”
  想说下去的,有点懊恼自己那么坦白,别了脸继续开车,手指却把方向盘捏得四紧,指节凸起。
  她听得一晕一晕的,只觉得甜蜜欢喜在心中泛开,夏静生说的,她信。
  一会儿,她吸了口气,问:“一瞬间是什么时候?”
  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浑厚的声音才慢慢响起,他说:“那次情人节。”
  讲得很快,讲完抿了抿嘴,不去看她,也不再说话。
  熊晓苗一愣,瞬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那年,是她第一次与人过情人节,偏巧他有设计考试,她只好在宿舍里等他,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两人偷偷跑出去,连个卖花的都没有了,只好跑到学校附近的市民广场散步。
  那夜,星星出奇的多,很亮眼,她靠在他怀里,两人望着星空倒着行走,却过了人生中最难忘的情人节。
  以后,出国,外国的空气质量好,星空也是出奇的清晰,但她却没有惊叹,反而一抬头会想起那日的一片夜空,以及,傻不楞登的两个人。
  车里,她低着头,他看着前方的车辆,不再说话,两人都想着同一件事:如果那时就这样走下去,现在是不是早已结婚?说不定有了会叫他爸爸喊她妈妈的可爱孩子了?
  她和他都不知道答案,还好,人生兜来兜去,总不算晚。
  上楼拿了户口本,他说:“你住过来吧,能拿的东西拿上!”
  熊晓苗一愣,他锐利的眼就杀过来,她想,也对,结了婚的人貌似是一起住的。
  五点二十分,两人坐在那填申请表,才发现一件事:婚前检查没做!
  大熊同学睁大了眼瞪小静先生,可让她逮到了!总算让她抓到他人生上有点冒失得地儿了吧!
  小静先生甩甩笔,摊了手,大眼里是明亮的笑意,
  “新手上路,请多指教!”

  新婚之夜
  事实证明,夏静生先生永远代表的是真理的一方!
  夏静生拿了申请表去咨询台问了一圈,就笑眯眯地回来了,露了一口森森白牙对熊晓苗说:“民政局说可以不用检查。”
  熊晓苗不服气,想想怎么连结个婚都是你说的算,滴溜了眼,说:“那你别后悔,本店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货!”
  夏静生靠在墙上,斜了眼看她,凉凉的说:“我还真不指望你能退货,走吧!”
  一个是嘴角含笑的俊美男人,一个是咬牙切齿的爆炸头女,在民政局明宽敞的走廊里一步步,再次走入彼此的人生。
  他们是最后一对,民政局的大妈有点菜脸,熊晓苗偷偷看了眼钟,五点半,耽误人家下班了,但她还真不想四月一日结婚。
  大妈问:“夏先生,熊女士,你们确定要结婚了吗?”
  熊晓苗想到自己以后要从熊女士变成夏夫人了,嘴角就抽了下,结婚真是相当伟大的事!
  两人点了点头,大妈又问了遍:“你们确定要结婚了吗?”
  熊晓苗想,难道他们真的一看就不是像结婚的人吗?这大妈真不愧是阅新人无数!
  还在想呢,就听旁边那人答:“是的。”声音是一贯的平稳,脸部的柔软线条现在却是紧绷,手指都握在腿边,明显的看到关节泛白。
  她的手轻轻的盖上他的拳,她点头,微笑:“是的。”
  这一刻,她成为他的妻。
  “嘭嘭“两声,两个大红印,两本红灿灿的小本,她和他的人生却绑在了一起。
  她抬头去看他,那人也笑着看她,闪烁的眸里光彩荡漾。
  或许以后的日子里,他们还会吵嘴,还会闹着分离,但是至少有这样一刻,他们的心是紧紧相依,认为彼此都是自己的一生一世。
  十多岁的人生最难忘的是高考,二十多岁的人生最难忘的是结婚。
  对于套上戒指的新人,她想着从此后要烧好饭菜,等他回家。他想着要努力工作好好挣钱,让她衣食无忧,至少觉得这辈子是嫁对了自己。在往后的日子里,或许他们会一起发福,到某个时间突然想一辈子就是这样了?或许中间某个人突然离场,两人再也记不得新婚时的激动。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全心全意地想着为对方付出,信任,呵护,一起携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熊晓苗走出民政局的大楼,天空蓝的清澈,风撩过眼角眉梢,白嫩的玉兰花在枝头轻轻摇。熊晓苗想打电话给熊妈“报喜”,这么大的事居然说干就干了,她可不敢告诉熊爸,先告诉老娘压压惊,反正熊妈老是会在她耳边念叨婚姻大事。
  熊晓苗同志颤着手拨号码,熊妈一会儿接了电话,熊晓苗先不敢和她说,只好扯东扯西,连楼下黄阿姨养的狗的事都说了,瞟了眼夏静生,正靠在SUV边,侧了脸往别处看,仿佛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她都恼死了,还是“嘿嘿”笑着问:“妈,我要是哪天突然结婚了怎么办?”
  熊妈想都不想,说:“断绝关系!”熊晓苗一听冷汗直冒。瞟了眼夏静生,像个没事人一样。
  熊妈立即又问了句:“你干吗了?”
  熊晓苗想自己妈妈果然脑子转得快,赶紧说:“不不,最近不是流行闪婚吗?”
  感觉夏静生头扭过来,皱了眉看她。
  熊妈说:“你敢!”
  熊晓苗心里“嗒”的一下,看来真没戏了,垂死挣扎说:“你不是老念叨着我找对象吗?”
  熊妈叫:“我也没让你立即结婚啊,父母不看看能找到什么好的……”在电话那头开始说起来。
  熊晓苗头皮发麻,赶紧找了藉口挂了电话。
  抬头看到夏静生的眼锐利的看着自己,薄薄的镜片亮光一闪。
  熊晓苗有点尴尬,甩了甩本子,“嘿嘿”笑,说:“原来中国结婚证长这样!”
  夏静生冷笑,俊秀的眉一挑:“熊晓苗,说说,你还拿过什么结婚证?”
  根本不等熊晓苗说,“嘭”的一下,上车,关门。
  熊晓苗一看夏静生这么笑,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拿着那本传说中“不被祝福”的小本,巴巴她的爆炸头爬上车。
  车里一片安静,熊晓苗想想自己的惹得火还得自己灭啊,刚才这人还温情脉脉地和她结婚呢,怎么拿了证就是不一样了!人说结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这夏静生也不一样太快了点吧!
  车开回景阳名城,夏静生板着脸倒车,
  熊晓苗感叹着,还是抓住最后的机会,嬉皮笑脸的说:“小静同学,别气了,都判处‘有妻徒刑’的人了!”
  她说着,却是没看到夏静生握着驾驶盘的手指颤了一下。
  再一次听她喊小静,在今天,他却是无以复加的激动。
  夏静生伸了手,捏了熊晓苗的脸颊,镜片后的大眼笑得起了朵朵桃花般耀人,说:“夏夫人,为夫去趟单位,顺便置办点晚餐!”
  就放下熊晓苗,SUV扬长而去。
  在熊晓苗被饿死之前,夏静生总算回来了,带了晚饭,两人其实都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
  这两人毕竟是有点拘束的,有人先爱后婚,有人先婚后爱,但他们却真的不知道归为哪一类,总之是不三不四型。
  熊晓苗洗好澡,坐在沙发上吹头发,瞥夏静生拿了毛巾去洗澡的伟岸背影,她突然想到一个重点问题,今晚貌似是传说中的“新婚之夜”。
  她真的不是个随便的人,甚至对于这方面的事还挺保守,去美国的第一年,她和一个美国当地的女孩同住一间,那女生十八岁读大一,开学不到一个月,男朋友就三天两头跑她们房间里,国外的学校是没有规定男生女生宿舍不给乱进的,甚至男生女生还住在同一层楼里,有的单人间,带人回来时常有的事。熊晓苗有好几晚都是回宿舍撞见两人在一起的,她连灯都不敢开,关了房门就跑出去的。
  她也不是觉得这档子事恶心,相反的她觉得如果是很爱一个人是很自然的想和他亲近的,想黏在他身边,想和他拥抱,完全的不排斥,越喜欢就越想接近的感觉,但熊晓苗的一生中只碰见一个人是让她有这种感觉的,那就是夏静生。
  最冲动的一次,到现在她想起来还是会脸红心跳。
  大二的圣诞晚会结束,熊晓苗跟着夏静生学生会的人去庆功,一伙人吃完饭,闹着去唱KTV,玩了一会,熊晓苗出去上洗手间,回来的时候七拐八绕的,她连房号的忘了,走了一会,正遇见夏静生出来找她,他数落她,她不服气,两人闹着发现他身后的包间居然是空的,吵着吵着吵进空包间,吵着吵着变成他低头吻她。
  黑漆漆的空间里,他靠在不透光的玻璃门上,双臂紧紧地搂住她,她靠在他的怀里,手环着他优美的颈,他的舌轻轻滑过她的唇,冰冰凉凉,却让她全身一下子热起来。
  唇与唇的碰触,舌与舌的摩擦,他的手抚过她的背线,撩起她的头发,摩擦着她颈后的一片柔软,抵着她的头贴近,她只嗅到他身上柔软的皂香,嘴间他的柠檬糖的甜味和清淡的酒味,涩涩的甜。
  他的手沿着衣角伸入,柔滑的指尖摩擦着她腰边的曲线,她只觉得一片灼热,以前他们也亲吻过,却是没有今天的头晕目眩,让人燥热着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站不稳贴向他,他的裤贴上她的裙,光滑的布料擦上她的腿边,却让她轻颤。他拢着她的腰贴近,唇贴上她的颈部,舌尖滑过一寸寸的肌里,她只觉得麻麻的电流一直延伸到指尖,头也不知道摆哪里好,一眩一眩的。
  两人之间密密相抵,走廊里的歌声都听不见了,他的灵巧的指慢慢下沿,呼吸灼热起来,她却仿佛摆在了蒸笼里,热着,熟着,却不知动弹,鼻间都是两人的气息。
  空气凝结起来,他的手都放在她的大腿边了,她贴着身子脸红着,紧触的下肢都能感觉他的□的,她眼不知放哪了,抬头,看到他的扩大眸里放着妖异的光,晶晶亮的看着她,一瞬间她都要被吸进去了。
  却听得外边有人喊了句:“夏静生呢?”
  她吓得一颤,头埋进他的怀里不敢动弹,有另外个人说道:“肯定是找他老婆去了!”
  那两人调笑着走了,她的脸却热得厉害,贴在他起伏的胸膛,听着他“彭彭”的心跳,耳里是他浑重的吐息。直到那声音走远,他才放开她,翻好她的衣领,牵她出门。
  后来好几次,她再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包厢,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想想自己真的是好夏静生的美色的,唉,把持不住啊!
  想着这不堪回首的糗事,呆呆地盯着电视,夏静生就擦着头发出来了,简单的衬衫休闲裤,她眼里却只看到他滴着水的湿润黑发,脸秀美轮廓下的细密水珠,雾气朦胧的大眼,白皙的手腕,一个男人居然能长得秀色可餐,熊晓苗想,夏静生果然从小就是个极品。
  熊晓苗同志有点不好意思,挪了挪屁股,夏静生挂了毛巾在颈边拿了水杯喝水,看了眼坐立不安的熊晓苗问:“你干吗?”
  熊晓苗有点羞涩,这人妻的义务她还是懂得,都到这份上了,她只好说:“那个啥,大家都是已婚人士了……”
  夏静生拿了水杯,眯起眼笑,说:“熊晓苗,你进房间。”
  熊晓苗“啊”了张嘴,这也太快了吧,夏静生先生什么时候比自己还直接了。
  夏静生伸出芊芊玉指,指了她屁股下的沙发说:“这是可折叠的,我睡这!”
  熊晓苗同志大窘,灰头土脸地拿了她的小包包赶紧进房,夏静生跟着她进房,帮她拿了枕头被子,把自己的拿走,站在门边,他抱着被子,背着她,状似不经意问到:“熊晓苗,你在美国的时候有没有打过电话给我?”
  熊晓苗坐在床边还没从刚才的大窘中恢复,“啊”了一声。
  夏静生吸了口气,回头,问:“我是说,有很多次打来的电话又挂了”顿了顿,看向她:“是不是你打的?”干净的大眼里是逼人的热意。
  熊晓苗才反应他是在说什么,窘上加窘,低了头,装作忙着套枕套。
  夏静生嘴角扬起,唤:“熊晓苗。”
  她抬头,被他清澈的眸电到。
  他开口:“记得把门锁好。”看她呆呆的样子,又心情大好:“省得晚上出来偷袭我。”
  熊晓苗发愣,半响,开始扔了枕头骂人……
  夏静生轻轻阖上门,听着她在里面骂骂咧咧,喳喳呼呼的声音他久违了五年,
  他慢慢收敛起嘴角的笑意,白炽灯的光很是刺眼,他伸出手盖住双眼。
  在这五年间,他总是莫名其妙的接到电话,陌生的号码,还不带重复,他接了,“喂”了一声就挂掉,有时候一接通就是“嘟嘟”的挂断声,他找人查过却是网络号码。
  每一次,手机响,他反射性的去看号码,一见到类似的号码,就会犹豫起来,他知道是她的,就是那么断定着,他想和她说话,可是开不了口,有的时候,他恨起她来,想干脆吼她,叫她不要再打来了,可永远都只是想想而已,他都是嘴上狠的。
  就这样,反复地接着她的电话,死活不换号码,中途手机被偷了,都要急忙去营业厅办理,他不知道她好不好,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打电话来,过得不好吗?受人欺负了吗?伤心了?流泪了?不能克制地去想。他恨过她,明明分了手还要这样,但她不打来了,他却也着急了。
  他骂自己果然是犯贱的。
  湿润的睫在温热的掌心颤动,他已经不相信会有这么一天了,所有的期盼,爱啊恨都都在岁月里磨平,理想,信念,连人都要被岁月打磨圆滑了。
  今日在民政局的登记处,她短短肥肥的手指包住她的掌,他反手去握她的手,十指紧扣。
  这么多年,他恨过她,怨过她,想过一走了之,居然还是选择了她。只要她的手贴住他的手掌,他还会激动的颤抖,这五年,她和他明明可以走得,但都还是回来了。
  他选择留下,她选择握住他的手,怎料到五年后,还能再一次的觉得惊喜,再一次的悸动!
  这样想着,他背靠在门上,看向客厅里还在闪烁的电视屏,她躺在他的床上,面朝天花板。
  他垂下的掌间已濡湿一片。
  再见,再见,果然是再次犯贱。

  那些女孩教我的事
  关于结婚
  林深深说:“人总是要结婚的,到了那个年龄,周围的人都差不多了,遇到个合适的就结吧。”
  梅娆说:“结婚?嘿嘿,就是想想试试10个月不月经的感觉!”
  熊晓苗想虽然她和夏静生这个情况,不办酒席,不度蜜月的,但好歹也是结了婚了,该通知的人还是要通知的。
  打了电话给林深深,就听林深深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半晌,说:“行啊,搞闪婚了!”
  熊晓苗“嘿嘿”笑,想起林深深是不知道夏静生是谁的,只是断断续续听她提起过这段感情,女生就是奇怪,明明交情很好,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想开口的时候却错过了那段时间,轻描淡写地说过去了。
  又打了电话给梅娆,梅娆突然就在电话那头叫起来了,拔高了声音说:“这事你得好好解释解释!”熊晓苗不好意思,只得说是请梅娆和林深深吃饭。
  梅娆和林深深这两个八杆子都打不到的女人认识是在五年前,交情的建立是从互揭熊晓苗的老底开始,熊晓苗天生迟钝,只要这两人和平共处就好,自己多被揭一揭无所谓,反正两个都是真心为她好的人,也不会说狠话。
  在沸腾鱼乡定了包间,三人都能吃辣,关键是够刺激!
  林深深先到的,屁股还没坐热,一上来第一句话:“给我看照片。”花痴的本领一展无疑。
  熊晓苗正低头把包间号短信发给梅娆,头也没抬问:“什么照片?”
  林深深说:“结婚照啊,新郎照啊!”
  熊晓苗憨憨笑,摆摆手说:“没有!”
  林深深踢了下她凳脚说:“活要见人,死要见照,给我偷拍去!”
  不一会,梅娆来了,梅娆在工商行某借贷中心工作,坐班不像林深深这个公务员舒适,进来刚放了包,一抬头就看见熊晓苗抓了茶杯,冲她眯了眼谄媚的笑说:“为人民服务幸苦了!”
  梅娆说:“屁,我是为人民币服务的!”
  想想,又竖了眉眼说:“媳妇儿,来好好说说,你怎么又和某位同学勾搭上了!”
  熊晓苗一听她媳妇儿就抖三抖,此人最近受某部电视剧,影响严重!一说这词准没好事。
  席间,三人辣得咧嘴,“嘶嘶”吸气,可怜了熊晓苗同学边海吃沸腾鱼,手撕鸡,辣得口水直流了,还在说她的结婚史,看看林深深和梅娆一边扒菜,脸辣得通红,一边瞪大了眼听她说话,两个女人还动不动花枝乱颤的笑一笑。
  林深深饭后就要回家看孩子,毕竟到了这个年纪大家各有各的事,突然定的约会,能赶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熊晓苗出包间送她,林深深拍拍她的脸,说:“夫妻间其实不难相处,多点信任,多动点手勤劳点,没有问题,男人不就是想有个温暖的家吗。”
  熊晓苗头直点,听这位已婚人士的说绝对没错。
  林深深推开大门,又回头说:“熊晓苗,有什么事别憋着,和老公说不行的还可以和姐妹说。”
  熊晓苗看着林深深在风中吹散的发,真挚的眼神,突然有莫名的暖流涌上心来。
  爱情让人甜蜜,友情却让人富足。
  林深深打的,上车前对熊晓苗眨眨眼,说:“什么时候把婚纱照,婚礼办办,给你包份大的!”
  熊晓苗冲她车子摆摆手,推开大门,一室的杯酒喧嚣。
  林深深果然是知道她的,她虽然没说为什么很多干办的事没办,林深深也是知道的,为她担心却也不问原因,这是多年的默契。
  想想两人年少蹲在街边挑贴画的日子,突然感叹起岁月来了,如今她和林深深常说的话是:“我看你这张脸都看了二十多年了!”林深深说的是:“熊晓苗,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如此的感情,自不必多言。
  回了包间,倒吸一口凉气,梅娆早就点好酒水,一扎的燕京,此人都开始喝上了。
  熊晓苗退回走廊,想想还是给夏静生拨了个电话,看梅娆这样子今晚上是要闹腾上了,她和夏静生虽然这婚结得着实莫名其妙,但这才第二天,自己行踪就飘渺起来,想想林深深的话,不行!还是要打给电话。
  叹了口气,这时才体会到已婚人士和未婚人士的区别。
  靠在墙上给夏静生打电话,电话“嘟嘟”响,走道口的电梯上来,门开了,一拨子人出来,一拨子人进去,门关上。
  “喂”的一声,夏静生接了电话,声音清淡,在这热火朝天的四川菜馆里,突然让熊晓苗的心定下来,刚才吃的辣腾腾的胃平和许多。
  熊晓苗说:“是我”,手拨着手机吊着的挂坠玩偶,想着夏静生现在是在公司办公,还是在家里。
  夏静生“恩”了一下,眼睛还盯着屏幕的AUTOCAD,身子往后靠了靠。
  熊晓苗说:“那啥,我今天迟点回来。”像小时候晚回家给父母报备,但又不大一样,怪怪的感觉。这电视上男人说:“我今晚是不回来吃饭”不都爽得很,怎么搁她这儿就搞得像犯罪一样。
  怕夏静生误会,又赶紧说:“是和梅娆吃饭。”
  夏静生靠在椅背上,展了展肩,好笑:“我又没问你”问道:“要我过来吗?”
  猜到她请吃饭的原因,这笨蛋居然一个人就大摇大摆地去请客了,连个酒都没办,照也没拍,有这样不动脑子的人吗?
  熊晓苗摆手说:“不用,反正就我和梅娆两个。”听夏静生不说话,问:“你在单位?”
  夏静生“恩”了一声,摘了眼镜,揉揉眉,想还是过去吧,正想开口问她地点。
  熊晓苗却说:“那你好好工作吧,我等下回去!”挂了电话。
  夏静生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站起来,拉开百叶窗,楼下是灯火通明的都市。
  以前她和他晚上煲电话,有时他很困,有时她先想睡觉,两人又不想挂电话,她让他先挂,他让她先挂,挣了半天说数“一二三”一起挂,结果数完,一二三,他没挂,她的声音还在电话那头“咯咯”笑,他好气又好笑,哄她挂电话。
  熊晓苗,曾经得我们连让对方听冰冷的挂断声都不肯,为什么到后来会如此不可收拾。
  熊晓苗握了电话,愣了愣,还是推门进去了。
  梅娆微醺,熊晓苗咽了口酒,所有的酒中最喝不惯啤酒,太涩又不够烈,梅娆是只要能喝醉酒行,
  两人说说笑笑,梅娆说起最近相亲的事,依然没成功的,吼:“为什么人人都结婚了,老娘就也要结婚!”
  熊晓苗知她是想发泄,不说话,低头饮酒。
  梅娆站起来,脸微红,大声说:“下辈子老娘投胎要做个男人!”熊晓苗笑,抬头看她,梅娆一屁股坐下去,说:“然后娶个像我这样的女人!”
  熊晓苗啤酒都笑喷出来了,梅娆能说是出了名的。
  她看着这样的梅娆有点心酸,想到大一开心风姿卓越的少女,写得一手好字,说:“我姓梅,家有仙妻里梅有财的梅,妖娆的娆!”
  果真人如其名。
  熊晓苗大学三年的岁月,除了和夏静生泡在一起,其它的时间都和宿舍的其它三个呆在一处,还把宿舍起了个名字叫:“四芳阁”,现在提及都要发笑。
  大一的时候,才开学,她们夜谈的时候说起男友的标准,各个吹毛求疵,把自己的标准说得天花乱坠。
  这个说要长得像古天乐,那个说要像林峰,一个说要想泷泽秀明,一个说要吴彦祖。
  结果一年之后,没有一个的男朋友说是想古天乐,或是林峰,抑或是吴彦祖,但都是甜甜蜜蜜。
  饿的时候,我能吃下一头牛--这是理想。
  吃下两斤牛肉,已经饱了--这叫现实。
  现在想来现实远比理想残酷,熊晓苗没经历过毕业后大海捞针的找工作,但却是听梅娆提起过的,虽是清描淡写,却也能想象但其中的艰辛,宿舍里的其它两个也是,陈冉,杨希一会说找到这份工,一会又说黄了,换了一家。
  熊晓苗在大洋彼岸听得不胜唏嘘,想起她们才大学里的谈话,说起工作,一个说低于三千不干,一个说不在家乡不干,其实现实都是由不得她们选择,毕业后分手,毕业后失恋,大学真正能给的是一份稚嫩的回忆,安慰自己曾经拥有已是美好。
  熊晓苗扬头半杯啤酒下肚,看看坐那直坐那直念叨的梅娆,大家都知道在借贷中心工作是个肥缺,只有她知道梅娆前几年的时候,在电话里抽泣,与她商量到底选哪份工作,发过邮件给她,说是最近辞职了,被炒了,或是在公司受委屈了!
  到最后,梅娆说:“晓苗,我都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了,以前我梅娆什么不敢说啊,现在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熊晓苗有时不知道长大成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只觉得得到什么的同时总要失去点什么,到最后越来越麻木,连失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梅娆站不稳,晃到熊晓苗身边,说:“来,干杯,为你和夏静生!真他妈太好了!”
  熊晓苗饮下去,看梅娆微红的眼,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梅娆喝完,俯在熊晓苗肩头,直呢喃:“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熊晓苗却感到肩膀灼热一片,润湿了一块。
  她伸手去轻拍梅娆的头,想起久远的故事。
  梅娆的男友是个才子,这个才还是会弹钢琴,会组乐队的才,这样的男生多少都有点花心,梅娆每每听说男友和哪个系的某某女生暧昧就会伤心难过,连睡觉都不稳,两人分手,分了又和好,反反复复的,宿舍里杨希和陈冉都骂梅娆不争气,好好的一个人要委屈成这样,梅娆倔说:“我就是没有办法!”
  杨希火,说:“那你去吧,随便你了!”
  陈冉说:“我们不说你了,你自己想怎么就怎么,说了也栏不住!”
  熊晓苗说:“梅娆,别想太多了,你死不了心的!”
  杨希看梅娆叹气说:“你就对他好吧,往死里头好,那男人将来和你分开肯定要后悔的!”
  熊晓苗直赞说:“对对,咱做不了他最爱的女人也得做他最忘不了的女人。”
  梅娆这才破涕为笑。
  事后,熊晓苗有把这主意沾沾自喜地告诉夏静生,是她们宿舍的小聪明,夏静生却捏了她鼻子说:“不要掺和,害了人家!”
  熊晓苗不服气,她和梅娆是最铁的啊!
  夏静生叹气,说:“小笨蛋,一个男人最忘不了的女人肯定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熊晓苗当日似懂非懂,后来才明白,你对他好死了,他若不爱你也只有感谢,好点的男人会让你别为他做下去,不好的男人干脆利用你,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可能成为让他最难忘的女人,最难忘的永远是伤他最深的,只有疼了,才会记住。
  熊晓苗知道这话的意思的时候,那男生已经离开了梅娆,熊晓苗也和夏静生在地球的两端,她会想起夏静生说那话时深邃的眼,心就开始疼痛起来。
  如今,熊晓苗再想起,就觉得是有自己的责任的,不知道该对梅娆说什么,只好陪她喝一杯杯的下肚。
  到最后反是梅娆脸红了,出了一身汗,酒醒了大半。熊晓苗倒下了。
  梅娆看熊晓苗醉了,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夏静生,夏静生很快就接了,她话没说完,夏静生就说:“我过来!”
  梅娆咧嘴笑,掐了熊晓苗熟睡的脸,说:“媳妇儿,你嫁了个好老公!”
  夏静生果真一下就到,推了门进来,买了单,服务小姐脸红得直转。
  梅娆把熊晓苗扔给夏静生,夏静生接了手过去,托住熊晓苗的腰,低头看她红彤彤的脸,微皱了眉。
  梅娆笑着看夏静生环住熊晓苗,这样的动作是多久以前的了。
  梅娆向来都不喜欢夏静生这样的男人,不是讨厌,只能说个性不和,一开始她是为夏静生的长相惊艳了下,但时间长了,她觉得夏静生太过聪明,微笑,说话都让如沐春风,其实是眼下都明细的人,这样的人比较可怕,每一步都要好好推敲,偏偏有熊晓苗这样的傻子去招惹他,夏静生还偏偏就是会凶熊晓苗,熊晓苗不会去猜夏静生想干什么,夏静生也不去算。
  梅娆一向是嘴硬心软的,骂是骂熊晓苗,可这大学几年,夏静生对熊晓苗,熊晓苗对夏静生她是看得清楚的,她要觉得夏静生对熊晓苗不好,早就撺掇着她们分手了。更何必现在感动成这样。
  夏静生抱熊晓苗下楼,梅娆要自己开车,夏静生坚持要送她,她还真不推辞,就爬上夏静生的车。
  一路上,灯火阑珊,公车黑漆漆的载了人慢慢行,绿色的出租开得横冲直撞。
  梅娆打开窗“呼呼”的风声吹来,一下子酒醒。
  前边夏静生还在专心开车,熊晓苗副驾边的窗户却不知是什么时候给他按上去了。
  车到了,梅娆下车,夏静生按下窗,梅娆说:“恭喜!”
  夏静生笑说:“谢谢。”转头看向熊晓苗,温暖的真诚。
  梅娆和夏静生天生话不多,挥手:“拜拜!”
  夏静生点头说:“注意安全”
  车子也绝尘而去。
  梅娆看着车子渐远,揉了揉脚踝,在路灯下吹了口哨继续走。
  她是真的很开心熊晓苗能再和夏静生再一起,还进展得如此神速,今日熊晓苗打电话给她,在四四方方的隔间里,她突然就叫了起来。
  对于工作她越来越得心应手,却不敢往回看,不敢去回忆初出校门的自己,她只能用有成就来安慰自己。
  对于爱情,她只能随缘,她不是熊晓苗,她爱的人也不是夏静生,所有的东西都慢慢的淡忘了,在一次次的恋爱中,她都忘记当初爱一个人的不顾一切了,相亲的时候永远是看学历看房看身高,没有具体意义却很有抽象价值的资料。
  所以她才会如此地为熊晓苗感到高兴,她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人在岁月中麻木,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能坚持的原则越来越少。感情在岁月中淡忘,心中能留下的人越来越少,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却越变越多。人变得世故,挑剔。
  但她仍是如此执著地相信大熊与小静的爱情,就如同她有次上街看到一位老人推着另一位老太太的轮椅,慢慢行走,她也是坚信着这样的两个人是如此的深爱,最后垂垂老去的一样。
  梅娆开锁,打开客厅的灯,脱了鞋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又是各地的新闻,这边发生的抢劫,那边发生的坠机,政府出来说都是意外。
  她想,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太多的意外,还好,还好今日总算有件美好的事,值得人去微笑。

  婚了之后
  车到了,梅娆下车,夏静生按下窗,梅娆说:“恭喜!”
  夏静生笑说:“谢谢。”转头看向熊晓苗,温暖的真诚。
  梅娆和夏静生天生话不多,挥手:“拜拜!”
  夏静生点头说:“注意安全”
  车子也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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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晓苗这人逢酒必喝,逢喝必醉,逢醉必倒,倒了后也不吐,也不闹,就趴那睡觉,一觉睡醒头疼一疼就好。
  夏静生停好车,看了看醉得像滩稀泥一样在座位上呼呼大睡的夏太太,叹了口气,嘴上骂着“笨蛋”“不会喝酒还喝”“就知道凑热闹”种种,手上还是动作轻轻的把她抱出来。
  初夏的夜风带着花开的气息,徐徐而来,楼边的五叶槐树叶轻轻扇动发出“沙沙”声,他双手环托住她,一手中拿着银扣黑底公式包,一手拎着她的两只高跟鞋,一步步往楼上走。管理员看见出来,打了手势,示意要不要帮忙,夏静生轻轻摇了摇头。
  在电梯里低头去看熊晓苗睡熟的脸,盖住的睫毛,泛红的颈,眼里不禁浮起细碎的温情,“叮”地一下,电梯门开,他抬头看了眼楼层,走了出去。
  熊晓苗同志不幸错过了婚后第一次公主式的拥抱,当然,她错过的又何止这点?
  夏静生把熊晓苗放到床上,熊晓苗反而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夏静生大大的眼,卷翘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咯咯”一笑,喊了句:“小静先生”,喷了夏静生一脸酒气。
  夏静生恼火,倒了大杯牛奶,一口气捏着熊晓苗的鼻子灌她喝下,熊晓苗被灌得“咕嘟咕嘟”的下肚,喝完后还啧啧嘴,夏静生抱着杯子坐在床边瞪她。熊晓苗努力睁大眼睛,看到夏静生皱起的俊秀的脸,竟伸了自己的肥手出去,突然拉了夏静生一半的脸颊,自己笑起来,吐字不清,“嗝”了一下,说:“给爷笑一个!”
  夏静生被某人拉长了脸,眼里倒影了某人“□”,眸里已燃起了熊熊的火苗。熊晓苗此时酒意未消,只觉得夏静生晃啊晃的,移了手,摸到他的厚实肩,“啊”了声,抬头瞪了眼,说得一脸认真:“小静先生,你胖了!”
  夏静生的忍耐彻底暴发,抓了她的手,一口咬下去,熊晓苗“唉呦”叫了声,白嫩嫩的手腕里印上一排细密的牙印,熊晓苗“哇哇”叫,大喊“救命了”“咬人了”,夏静生倒真起了折腾她的心,细白的牙齿咬上她的鼻,爬上她红艳的耳垂,啃上她粉嫩的脸蛋到下巴再到项颈,熊晓苗开始的时候喊着避着,后来实在没了力气。他咬的也越来越轻,边成密密的触碰,细细的磨挲,最后在她微翘的下巴下吮吻,闭上眼睛,一圈又一圈的吮吸她柔嫩的肌肤,慢慢的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他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低低笑起来。
  她约是嫌痒,嘴里无意识的咕噜了句,脸往旁边凑了凑,他才起身,脸上的笑意未褪。
  拿了毛巾,帮她擦脸,熊晓苗这么多年还是不习惯化妆,到了现在也还是擦点粉底就好,反正也没有工作上要求。在昏黄的灯中他看着她,耳里听着她一深一浅的呼吸,其实她的睡相不好,嘴巴张着,下巴下也肉肉的,但就是这样看着,他的心里也充满了美好的感情,从来都没想过她会再一次的出现在他的生命,就这样在他的目光里熟睡。
  那时,与她上自习,她爱乱闹,伸手隔着衣服摸他肚子,手一摸,笑得也像今晚的不怀好意说:“你怎么那么瘦!”他才十几二十岁还没有健身的概念,向来都是踢球打球,然后能吃就吃,那个年纪的男生被人说太瘦如同女生被人说胖也是受不了,爱面子如他也伸手掐了她的肚皮,笑得意,说:“三层肚子!”她拍了桌子辩论说:“三层肚子也比你这排骨走路好!”
  两人互掐,最后还是在他的横眉怒目下结束战争。
  但从此后,他对自己的身材也开始在意,毕业后即使她不在也开始有定期健身体形的习惯,不是为她,是为了自己的健康,他是这么说的。
  夏静生按了灯,看了眼在黑暗中呼呼大睡的某人,悄悄关了门。
  只是嘴上逞强,其实她说的话,他都很在意。
  结婚就像看A片,看得人很爽,做的人未必。
  熊晓苗发现和夏静生这等极品的人结婚也有不够极品的时候,比如说关于厕所清扫权的问题。
  两人在一起过日子,很多东西都会落实到现实中。
  某日,夏太太说:“这卫生间,该清扫下了吧?”
  夏先生正在吃早餐,呷了口咖啡盯着报纸“唔”了一声,夏太太瞪眼,说:“你负责!”
  夏先生头没抬,俊秀的眉一挑,闲闲地问:“为什么?”
  夏太太说:“我不在时不也是你负责吗?”
  夏先生不说话,夏太太穷瞪眼,此人过太狡猾,肯定想逃避话题。
  夏太太忽然灵光一闪,很是得意:“夏先生,肯定是你打扫,因为俺是长期便秘患者!”话毕 “哈哈”大笑,说:“使用最多的人打扫!”潇洒走人
  夏先生无语,放下报纸,挽起袖子,露出“秀美”的手臂……
  好吧!他忍!!
  熊晓苗得承认夏静生是想得很周到的人,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个好老公,结婚当日就主动把钥匙和积蓄卡给了熊晓苗。
  但当熊晓苗站在提款机面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是忘了要密码了,难得她想置办点家居用品。
  在此时,熊晓苗同志高度发挥了她那本就为数不多的小聪明,她想既然夏静生给她卡,一定是料到她知道密码的,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试密码,夏静生的生日,夏静生的电话号码,夏静生家的邮编,全部失败,试了好几遍,提示卡要被吞了,她才掏了包包摸出手机,在后面一四十多岁妇女打量的目光下开始拨号。
  夏静生此时正在办公室里和合伙人商量“阳光小镇”的开发案,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他一向是不在办公时间接私人电话的人,看到来电,眉头皱了下,还是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拿了手机到窗边去接电话。
  熊晓苗听见他说“喂,怎么了?”都能想象到他皱眉的样子,赶紧说:“那啥,你在忙吗?”
  夏静生抬眼撇见顾思远叹头叹脑的样子,侧了身,放低了声音说:“不忙,出什么事了?”
  熊晓苗不好意思地看看站在她后面排队的女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去别的提款机排比较好,对夏静生说:“没,我今天想出去买点东西……”
  夏静生听她吞吞吐吐的说,翻了百叶窗的格子,下面是川流的车潮,拥挤的街道,很大的太阳光刺在车身的前方玻璃上,一格格的反光,他忽然想象起她在人流中穿行的样子。
  她说:“你的卡”还没说完,夏静生就说:“是你的生日。”
  熊晓苗“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夏静生又说:“年份的后两位加上月份日期。”
  熊晓苗呆了呆,立即说:“谢谢。”挂了电话。
  她颤着手按下了密码。时光突然转回了两年前,她坐在他旁边玩电脑,尝试登陆他的邮箱,她抬头问:“夏静生,你的密码是多少?”
  他正在做计算力学的题,头也没抬说:“不告诉你。”
  她自己乱按,说:“不告诉我拉倒,我自己猜,不就是你生日密码,电话号码吗。”
  夏静生抬头,一双大眼很是明亮,笑勾了嘴说:“哪个笨蛋会用自己的资料做密码。”
  她低头,继续按,眼睛乱瞟,这答案肯定是猜不到了,因为她就是那个笨蛋。
  夏静生头伸到她面前,凑了眼看她装做很镇定的脸,嘴角轻扬,眸光里全是精明,说:“熊晓苗你别告诉我你就是那笨蛋啊!”
  她脸瞬间就红了,恼羞成怒,拳头招呼上去。
  存款明细项提示这张卡在五年内很少使用,只有几笔很大的存款入账,她呆呆的看着屏幕,很难想象这几年,他是用着何等心情,按下这样的密码,一瞬间,心里的酸涩涨得她胃抽痛起来。
  夏静生握了电话,站在窗前,其实这么多年,并不是不想去换密码,很多的密码都换了,就这个保持了下来,他向来都是谨慎的人,用这样的密码变成了习惯,与任何人无关,只是一种习惯,换了密码也容易忘记。有的时候怨恨过两人间有太多可以分享的东西了,却也舍不得丢掉,于是顺其自然,这种卡使用的频率越来越少,到最后都成了储蓄卡。
  一转身看到顾思远明目张胆的打量。
  顾思远,公司合伙人,投资顾问,一起跳槽闯事业的莫逆之交,还有一点没说是个八卦男。
  此时,这位风流的男人正点着桌上的笔,眯了狭长的眼,啧了嘴说:“女人一生只爱两种花:一是有钱花,二是尽量花!”
  夏静生靠在窗边,手里把玩着手机盖,“啪啪”的阖上又打开,笑说:“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穷,不行吗?”挑了傲然的眉眼,眼镜里寒光一闪。
  顾思远见夏静生像见着了鬼,愣了眼,问:“我说,是哪个女人那么厉害,你瞧瞧这样,春天过了吧!”
  夏静生侧头,脸恰好对着刚打开的窗,盛开的艳阳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投下错落的景致,整张俊美的脸突然变得透明得不似人间起来。
  顾思远微愣,妈的,明明是不相伯仲的两个人,夏静生就是身上有股邪劲儿还被人说是温文有礼,他这等的良民倒真是没法过了。
  “她是我老婆”。夏静生如是说,眸光里的温柔在阳光下一闪而过。
  “磕”的一声,笔掉在了地上。

  如果爱
  大家看熊晓苗一天到晚宅在家里事实上是有工作的,SOHO?别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她就是帮美国那毕业的某学长创建的名为“深度18”的论坛做下管理员。
  摘抄如下:
  “论坛性质:表面上以官府批准的论坛的面目行走江湖,逐鹿中原,独霸武林。
  实际上是为了挑战当代的教育制度由东瀛女优国内奸组织的邪恶产物。
  以“大姐姐来教你玩大人的游戏”为诱饵,迫使罗莉正太堕入百合与蔷薇的不归路。
  少数无法调教的品种则玩坏后猎奇之。”
  大家看出来这是什么论坛了吧,这样的特性导致熊晓苗只能在家办公,还不能挑夏静生在家的时间办公,办公的时候还得锁门。
  想她那个学长可是个人物,当初带她的教授老是说:“某某很NICE,是好学生。”还把此学长写的荣誉学士论文拿给熊晓苗看,厚厚的一沓装订成册。
  熊晓苗膜拜地看着那论文,再偷偷瞧瞧教授自豪的笑得大胡子直颤悠的样子,熊晓苗想要这印度老头知道那学长回国之后在家架了几台服务器干这种勾当,指不定气出神经病来。
  在这么几年里,那学长的生意是越在越大,表面上是帮自家药厂做信息系统管理,私下还有个副业,都很是火热。
  熊晓苗回国不久,那学长就向熊晓苗抛出了橄榄枝,要她支持下祖国的网络事业发展,当然熊晓苗这样的人,能爱国,又能让她清闲得呆在家里,自然是欣然答应,反正就删删帖子,维持下秩序,她和学长同拜一个教授门下,自然要好好帮助。
  正挂在网上迅速看贴呢,夏静生的电话就过来了,熊晓苗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换了个页面,即使人不在家,夏静生的威吓力还是相当强烈的。
  接了电话是个完全陌生的声音,那人话曰:“夏太太,你先生现在在我们手上,半个小时到城市花园咖啡店来。”说完低沉地来了句:“记得带人带手机。”“喀嚓”挂了电话。
  熊晓苗听到这话,抱了电话琢磨了半天,这夏静生被人绑架,不大可能,夏静生去绑架别人倒是有戏,再说这绑匪说话也太温柔了吧,绑人好不要带钱,有这么笨的吗?
  想想还是认命,既然是夏静生的电话拨过来的,她还是去看看情况就好。
  打了车去华侨路,城市花园的灯永远都闪着橙色的光,在一条坡下很是明显。
  那三个人站在路边,明明是身着休闲装,指尖星星点点的在说话,远远得看过去,居然没有半分痞味,三个成熟的男人展现的是压倒性的魅力,但脸上的笑意却像三个孩童时的好友,谁在说笑着,谁站在阴影下欢快地看,谁叫着往后跳了一步……
  熊晓苗坐在车里付钱,贪婪的看着其中的一个身影,他向来都是笑的温文尔雅,成长之后,分别之后,甚少看他笑得如此放肆,像个大孩子一样,舒展了眉眼,欢乐无比,想必是和极好的朋友在一起吧。
  正这样想着车门就被人拉开了,夏静生皱着眉,数落她:“一个电话就能把你卖掉。”嘴里说着,眼底的笑意不变,牵了她的手站好。
  熊晓苗不好意思,却听得一个声音说:“我说对了吧,今天算夏静生的。”
  抬头一看,那人眉眼轻翘,身形修长,薄唇细眼,一看就是惹桃花的样。
  那人笑,摆摆手说:“HI,夏太太,不好意思,我们打了个赌而已。”
  熊晓苗才想起这声音就是刚才电话里的,抬头看夏静生,这男人居然奇怪地脸红了下。
  夏静生一脚揣了那人屁股,回头对熊晓苗说:“别理他,进去吧。”
  那人就在后面骂骂咧咧跟着。
  另一个站在外边的是刘峰,前几月的准新郎,看到熊晓苗愣了下,又很快的笑起来,捶了夏静生肩头一拳:“兄弟,行啊!”侧脸对熊晓苗眨了眨眼说:“小静老婆,好久不见啦!”
  熊晓苗笑得不行,明明是加在一起年过半百的三个大男人,嬉笑起来竟还似孩童般可爱,她抬眼去看夏静生,夏静生嘴角勾起,推开门,“叮铃”一声风铃响。
  熊晓苗随他们走过去,坐下,本来坐那的还有两个女子,一个是韩薇,刘峰的老婆,一个女子她不大认识却有熟悉的感觉。
  夏静生是个细心的人,帮熊晓苗拿了茶水,一一介绍:“风流和韩薇都认识。”
  熊晓苗点头,刘峰的外号风流还是梅娆给起的,当年此人誓死追梅娆,可惜梅娆就是认定了钢琴小王子,一张毒嘴见人杀人,把刘峰损得悔不当初。
  熊晓苗看见韩薇眼里的嘻笑,脸红点头,想起前端日子她把藏银瓶还给自己的光景,日子都过了那么久了。
  “顾思远”夏静生点点对面的单眼皮男人,那人却极其不满说:“看看,□裸的嫉妒吧,我又不抢你老婆,我自己来介绍。”跑熊晓苗跟前握了手说:“我是顾思远,黑石搞投资的,要赚钱找我!”
  黑石建设是三人创办的公司,主要的业务是中小型精品房的设计,公司才是刚刚发展的阶段。
  熊晓苗点头,发愣说:“我是熊晓苗,什么都不干,没钱儿。”
  顾思远笑说:“哪儿啊,夏先生的钱不就是夏太太的钱,你们女生不都喜欢说什么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吗?”
  熊晓苗正想着这人话可真多,顾思远就被夏静生拍了握着的手,夏静生笑骂:“边儿去。”
  顾思远就跑回去了,叹口气说:“大家都是南京人,何必呢,我生是南京的男人,死是南京的贱人!”
  这句话倒是让在座的都笑趴下了。
  刘峰介绍做在里面的小美女说:“小静老婆,记得苏笑眉吗?我和小静的小师妹,和你一个部的。”
  熊晓苗才想起为什么觉得这女子特别熟悉了,那时她会弹马铃巴,就被院文艺部招去了,反正能和夏静生这男生部部长近一点她也很乐意。
  大二的时候,做演出彩排,她闲来无事,和学妹聊天,大一的女生到底充满梦幻,好奇问她:“学姐的男朋友是谁?”正好在那的也有大二的,摆弄着评分表来了句:“你们学姐的男朋友可厉害了,是工程的系草呢!”大一的自然起了哄,闹着要看照片,熊晓苗没法儿,只好被缠着拿出手机,她前几日硬拉着夏静生去照的贴纸照就在手机背面,手机很快被抢走,大一的女生不停的“哇”有个还说了句:“天仙配啊。”
  把熊晓苗笑喷了下,但心里却是极开心的,说夏静生好比说她好还让人开心,说她们配,她都得意得要飞上天了。
  后来的五年,她才明白谁说“配”都是没用的。
  爱情这东西没什么旁观者清,别人说的,好的,坏的,都不如你自己感受的来得真实。
  苏笑眉就是其中的一个女生,尔后熟悉,尔后才知道她也是夏静生的学妹。
  人如其名的女生,在路上遇见,也会甜甜的笑着,叫声:“小静学长好”“小熊学姐好”
  熊晓苗对苏笑眉微笑说:“好久不见”,伸出手去。
  苏笑梅点头笑了笑,熊晓苗握上她的手,微凉……
  韩薇递了装核桃榛子的小碟子给熊晓苗,熊晓苗摆摆手,指指耳朵下面的脸廓,说:“谢谢,我牙关节不好,不能咬。”
  韩薇收回去,却感觉坐身边的苏笑梅身子一僵,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苏笑梅却是在看着夏静生边拨手里的核桃,边和刘峰他们说话。
  席间顾思远笑话不断,熊晓苗笑着喝茶,和韩薇说话,偶尔苏笑梅插进来几句。
  不一会,夏静生去接电话,拿了手机站起来,拍了熊晓苗指指桌上已拨好的核桃,往洗手间那走,熊晓苗埋头吃核桃,抬头的时候,只有顾思远和刘峰还有韩薇在打牌,她起身上洗手间。
  很多年后,熊晓苗还能记得那一幕。
  夏静生靠在门廊旁边,手指间的打火机,“啪啪”的闪着光,脸上的神色在橙色的等下昏暗不明。
  苏笑梅背对门口,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苏笑眉说:“恭喜。”
  夏静生微笑颔首说:“谢谢。”转身欲望外走。
  苏笑眉突然拉了他的衣袖,声音却是要哭出来一样,问:“值得吗?”
  夏静生回了身,错开她的手,声音低沉,却是坚决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爱与不爱。我所做的,不后悔!”
  那人的脸在昏色的等下柔和开来,眸光里水色一片,熊晓苗站在门边,心“突突”的跳着,不敢往前一步。
  苏笑眉的声音哽咽,一侧身,一张小脸满是眼泪,看得熊晓苗心惊。
  她问:“我有什么不好?她有什么好?你在等,我也在等啊!”
  夏静生皱了眉,说:“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不好,但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
  叹了口气,声音温润说:“我没有等她,只是站在原地而已,只是不想走了而已,是她回来找我的,我恰好没有离开罢了。”嘴角起了温柔的笑意。
  苏笑眉的泪一滴滴滑落下来。
  他递了纸巾,很认真的说:“小学妹,有的爱情是等不来的,别等不该等的人。”
  偏了头,把熊晓苗吓了一跳,身子一缩。
  他侧了身子往外走,几步,回了头,说:“以后不要问男人这样的话了。”
  女人啊,一旦“我有什么不好”一出口,就把自己放在满盘皆输的位置,想男人怎么回答,“你什么都好,就是我不爱你”这是打自己嘴巴,男人若真说你有什么不好,又会伤心。
  爱情有时是一种姿态,每一日的纠缠也是爱,默默放在心中的也是爱,如果爱情都没有,至少留给自己一点姿态,不要那个男人最后回忆起你,是这样的委曲求全,他除了可怜你,除了会说:“曾经有个女人求我至此”以外,还能回忆你些什么?
  夏静生出门,横了眼:“那边爆炸头的,出来。”
  熊晓苗巴巴自己的大头,原来是被头发出卖的,“嘿嘿”笑,说:“路过,路过。”
  他叹了口气,上前,握住她的手,说:“回家吧”
  她说:“好。”
  门内,苏笑眉身子滑到地上,夏静生自始至终都还是温柔的人,不说那个女人有种种好,不说自己有什么不好,不说他们之间的任何,但她就是知道他是如此的爱着那个女人的。
  她的脸埋进腿里,环住自己,终究,他宁可给自己再多的纸巾,也不愿意伸手为自己拭泪……
  华侨路上灯火通明,车子坡上坡下呼啸而过。
  熊晓苗牵着他的手,问:“小静先生……”
  夏静生耳朵微红,白皙的脸一片月色,他笑,拉了熊晓苗一边的脸,状似凶狠:“闭嘴,什么都不许问,什么都不许说!”
  那年,冬季恋歌风靡全校,唯真和俊尚分开的时候她哭了很久,他却说:“呆子,导演就是骗你们这种人的。”
  她不服气,顶着兔子眼说:“胡说,蓝色生死恋就死了人的!”
  他没办法,抱她坐在腿上,哄她:“那不然怎么叫生死恋呢!”真不懂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看。低眉见某个笨蛋瞪他,赶紧换口说:“不会死的,肯定不会,行了吧!”
  果然,结局是俊尚和唯真在海边的房子拥吻,他已经看不到了,她也老了,但两个人还是跌跌撞撞的在一起拥抱,再一次深爱。
  后来,她问过他为什么如此肯定,他理所当然的说:“两人活着终究不能在一起的不是爱,如果是爱哪能顾及那么多。”黑亮的眸里映着她的脸。
  “如果是爱哪能顾及那么多”那一刻,她明白这就是夏静生对爱情的誓言,执着坚定,却又是绝烈的,抵死相拼。
  于是,她不用问了,什么不用说了,既然回来了,既然还是在一起了,那么就这样牵着你的手走过黑夜白昼,一起坐看日出日落。

  色戒-劫色-戒色
  很多天后的晚上,熊晓苗回忆起大学时代夏静生在校园网上被点名做过的问题“用四个字描述理想中的爱情”,写道:宁缺勿滥。
  这样的人大体都是纯情而又矫情的人,好吧,这两个词和夏静生一点都扯不上干系,但有一点是能看出来,夏静生看上去脾气温和,其实就是根啃不动的骨头,固执的要死。
  例如,早上起来一定要先喝水,拿筷子的姿势永远是用大拇指和食指固定,客厅茶几上的小篮子里一定会有黄色纸包的柠檬软糖,一丟了东西就会不开心……
  此类种种都看得出来夏静生是个死心眼的人,这样的人却也是可爱的。
  熊晓苗问夏静生:“我要是不回来,与别人结婚你会怎么样?”
  她正在看电视,男主角对女主角死缠烂打,念念不忘,痴痴难忘,不能自拔(该用上的都用上了)
  夏静生在客厅桌上查资料,抬了头,瞥了坐在沙发上的夏太太一眼说:“结就结呗,要祝福?没门儿!”
  最后一句是鼻子里出的气,把熊晓苗乐得直在沙发上笑。
  这才是夏静生,顽固,矫情,却也是真诚的。
  在美国的时候,也是有男生硬要追熊晓苗的,熊晓苗这辈子只交过夏静生一个男朋友,对于别人的追求都不大会应付,直白地告诉那男生:“我有男朋友了。”
  那男生却说:“骗人,我看你老是和女生在一起,而且你都不怎么上QQ,MSN,电话卡买了也是用半天还用不完,你怎么可能有男朋友!”
  熊晓苗无语,这位大哥难道您是学社会学的吗?太犀利了啊。
  她想想还是说:“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即使不在一起了,还是忘不了的他……
  对方问:“好,那人叫什么名字。”
  熊晓苗说:“叫小静。”望着窗外的夜空轻吐那人的名字,突然之间心情无限的扩大出去了,她想在地球那边的夏静生现在是不是打了个喷嚏。
  那男生听完反倒笑起来说:“小静?我还大雄呢!”明显的不信。
  熊晓苗摇摇头往图书馆里走,是的,他是小静,她是大雄……
  五月一日,夏太太再怎么懒,也要开始准备下打扫除了。
  把家里无用的东西集了一下,报纸杂志该卖的都卖了,收拾夏静生书房的时候,掸这旧杂志突然掉出张照片来,有点泛黄是很久远的年代了,熊晓苗拣起来,有点奇怪,照片上一个两条麻花辫的女生,两个男生,一个认不得,但脸轮廓却很熟悉,另一个居然是她老爸熊焰同志。
  别问她是怎么一眼看出的,要知道熊爸年轻的时候可是玉树临风,熊晓苗高中时还偷拿他老爸儿时的照片放在钱包里呢。
  熊晓苗开始不觉得有什么,想想不对啊,这是夏静生的房子怎么会有她老爸的照片,再看看背景是南京十中的黄色牌子,也是熊晓苗的初中,她老爸在她进校的时候还揪了她耳朵说:“里面全是熟人,别给你爹我丢人!”
  熊晓苗突然想起夏静生当年转学,班上突然来了那么个俊秀的孩子,还是她的同桌,她想和他说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问句:“你为什么要转学啊?”
  夏静生边把书包放桌肚里,边说:“这是我父母的母校。”
  再看看照片里的少年,和夏静生的眉眼倒是很相像,这么说,这女生呢?难道是夏静生的母亲,但熊晓苗对夏静生的母亲没什么印象,只听说夏妈妈一直都在浙江做食品连锁,生意越做越大。
  熊晓苗捏了照片只发冷汗,我爸,他爸,AND他妈。
  私生子,三角恋,婚外情?
  都什么年代了,这种剧情是电视里有的吧!
  赶紧把照片收收好,等夏静生回来就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她才没那么笨,言情小说电视都那么演的,一问就什么都完了,这样的事她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反正她是夏静生都老婆是真的!
  小熊同学是不能做坏事的人,坐立难安,脑海里反复都出现那张照片,比什么恐怖片还吓人。
  想想她还是打了电话给林深深,已婚妇女的问题要请教已婚妇女。
  林深深说:“熊晓苗,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平时你不头脑蛮简单的吗,怎么遇到你老公的身上,你就想那么多了!”
  熊晓苗抓了电话哀声叹气,林深深说:“要不问你爸去!”
  熊晓苗“啊”了声:“我爸还不知道我结婚!”
  林深深差点把话筒砸了,说:“你真是完了。”
  熊晓苗觉得自己更加悲惨了。
  林深深安慰她:“不要紧,你不是还有老公吗,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熊晓苗这时才想起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深深同学,我还不是他的人呢!”
  林深深在电话那边愣了半响,说出句很有深度的话:“熊晓苗,我算明白为什么那么有前途的男人会娶你了,原来他是……”
  熊晓苗趁她还没说出更龌龊的话前挂机。
  放屁,熊晓苗压根都不相信夏静生是那啥不行的人,但想想还是要赶紧解决这个问题,以夏静生那么死心眼的人,这事要成了还敢不要她?
  所以说我们的小熊同学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有了眼前的任务,瞬间就把照片的事抛在脑后了。
  她还有一大堆的资源可以利用,在“深度18”晃悠了下,搜索了下,虚心学习了下。
  晚上,夏先生加完班回家,夏太太边拿拖鞋边谄媚道:“小静先生,我们去看电影吧!”
  夏先生洗手,挑眉,想想结婚以来是连和老婆出去的时间都没有,有点对不起她,点头说:“好,那我明天下班去买票吧。”
  大学的时候两人买学生票,去工人影城看电影的日子都久远了,现在的电影院比工人大的好的,不胜枚举,带她去看看,重温下也好。
  夏太太递上毛巾,眯眼笑:“出门多浪费钱啊,在家看,在家看,我马上去电脑上下去,拷下碟就好,在家多舒服,有冷气,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其实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于是,夜黑风高的晚上,夏先生难得在九点的时候还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夏太太洗好澡,甩了甩她那---小波浪的“性感”的爆炸头。
  电影开始,“色戒”,好吧,她承认她是不纯洁的,那啥回形针式,啥啥式,也只有网络这伟大的发明才下到未删节版。
  偷瞄眼夏静生,靠在沙发里,翘着脚,眼睛一眨不眨。
  开头的打牌场面,她都快闷死,夏静生拿了橘子,边拨边看,细白柔滑的手指在皱巴巴的橘皮上滑动,熊晓苗认为夏静生的手都比电影好看,一愣下,黄澄澄带水的橘子居然就在她面前了,他挑了俊气的眉:“看什么,吃啊,你不是要看电影的,发什么呆。”
  她拿了拨好的橘子,一片片瓣开来,橙色的果肉在指间凉凉的,
  半天的剧情还是缓慢,除了偶尔,汤小姐露了个背,穿了旗袍身材婀娜外什么都没有,熊晓苗是急躁的人,挪挪挪,挪到夏静生旁边,看他,手摆在沙发靠背上,舒服的很。
  良久,夏静生抬眼:“熊晓苗,坐过去,热死了!”
  熊晓苗一听,热,有效果,好,继续努力,挤挤挤,肥手爬上夏静生的大腿,肌肉紧实,手感无限好。
  画圈,画方,画三角,弹性十足,正画着呢,手一下子被修长的大手扯起来,她一抬头,对上他眯起的眼。
  “熊晓苗,你在干什么?”他不紧不慢说,声音里却饱含张力。
  “那啥,按摩下”熊晓苗是有贼心无贼胆的人,“嘿嘿”笑:“有反应吗?”
  夏静生靠近,挺拔的鼻梁,鼻尖快触到她的,拉高了她的手问:“有什么反应?该有什么反应?”呼出的热气拂到她脸上,颊一下子通红。
  她的头靠在扶手上,手腕被他抓着,眼睛瞪着,他的身子一下子倾了过来,唇印上她的,舌尖的纠缠,齿间的摩擦,他的嘴里有清甜的橘香,与她唇上的残留的果汁混合,两人嘴间荡漾着水果的芬芳。
  什么时候,他的身子压了过来,有力的腿也夹住她的,下身的敏感紧密的贴合,他才退开唇,眼里是魔魅的光,逼得很近,他问:“有反应吗,嗯?”是仿着她的口气,最后一个“嗯”字咬得极含□,身下摩擦了下,她的脸更红,他额上出了密密的汗,整个人却越发性感,
  电影还在继续,谈话的声音就在耳边,她和他之间的气温却是升高,呼出的气都灼热无比。
  电视的光映在彼此的脸上,明暗一片,她不敢动,他也看着她,不动,气氛一触即发。
  这时候听得电视里,很大的声音嚷道:“干嘛不杀两个容易的?再不杀要开学了!”
  ……“再不杀人就要开学了?”
  夏静生憋红了脸,“噗哧”了声,熊晓苗瞪大了眼。
  忍不住了,夏静生抬起身子,盘了腿窝在沙发里,手撑在身后,胸膛笑得起伏开来。
  一个男人发出成熟魅力的时候是致命的性感,笑得如孩童般纯真的时候却是清新的诱惑。
  熊晓苗爬起来,就这么看着他,大眼里清澈的笑,秀美的眉都飞扬开来,二十六七的男人却还像个大孩子般,为这样的事单纯的开心着。
  夏静生伸了懒腰站起来,看看钟十点多了,拍了熊晓苗的脑袋:“夫人,你确定是来看电影的?”说完,拿了装水果的盘子进了厨房
  熊晓苗听着厨房的“沙沙”水声,夏静生在里面还不知道笑成什么样呢。
  电视里,剧情继续,王力宏个大帅哥非把自己打扮出那样,还操着一口怪怪的普通话,她想这导演太有才了。
  色戒啊,戒色……

  一只QQ引发的血案
  5月12日,你在做什么?
  5月12日,夏太太正在和夏先生吵架。
  夏太太指着电脑上的QQ,说得理直气壮:“夏静生,你是不是把我的QQ给删了。”
  大学的时候,她就加了他的QQ,出国后她偶尔想上网看看他的近况,就是签名也是好的,鼓足勇气想瞄一眼,却找不到他的QQ号了。现在开始翻旧账了。
  夏先生抱着自己的本本在旁边制图,头也没抬:“没有删。”
  夏太太恼火说:“你自己看”
  叹了口气,夏先生探了身子,拉开长长的QQ条,拉啊啦,真不懂女人为什么有那么长的QQ名单,什么人都加,没用的也不定时删,找到了,点了点灰色的头像“夏日静好”,抬眼瞪某个女人。
  夏太太嘴里咕噜,抢了鼠标,盯着屏幕,点啊点,小箭头不动,再点,依然纹丝不动,回头喊:“机子死了,点不动了!”
  夏先生额上青筋直冒,咬牙切齿:“当然不动,阁下按的是我的鼠标!”
  夏太太手脚很快,换了鼠标,这年头鼠标长得都太像了,点啊点,点啊点,不甘心冒了句:“夏静生,你肯定删过我QQ。”
  夏静生按鼠标的手一顿,是的,他曾经是把她从好友里丢到黑名单,恨自己老是动不动就去看下她,想看她的空间又怕有记录,只好点下头像,她的签名也老是改,他只能对着那一句话就猜测她的近况,厌烦了这样放不下她的自己,一气之下把她丢到黑名单里,准备老死不相往来,可过了段时间又会烦躁得把她拉出来。
  他抿嘴:“熊晓苗,老是不上QQ的人没资格说话。”他怎么可能告诉她,那时像个毛躁的少年,删了她又拉回来的这等糗事。就是抵死不认帐。
  她一愣,在外边的时候她开始习惯用MSN,不大用QQ,所以那么短的号等级却那么低,同学都是几个太阳了,她还是星星月亮的,上了QQ也是习惯隐身,想会不会遇见他,害怕两个人的QQ同时亮着,却不再说话,明明以前的聊天记录还躺在那里,现在却形同陌路,她很害怕,宁愿隐身,为他,也为自己。
  什么叫老不用QQ的人,也不想想她是为了什么,熊晓苗恼火,回了身,冲正在穿外套的夏静生做鬼脸:“小静先生,你的脾气真是茅坑里的石头。”两手食指中指弯了弯,比了双引号的意思。
  夏静生套了鞋子,看她比手势,脸冷了冷,英挺的眉皱了起来,侧了头:“熊晓苗,我就是块臭石头!” “彭”的下关了门。
  熊晓苗头没来得及扭过来,嘴微张,真不懂,这夏静生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气了,他骂她,她都不生气,她只是随口说说他就火了,不管他,继续打游戏。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沉甸甸的?
  夏静生靠在门上,握了纸筒,摘了眼镜,抚了抚眼,在心里骂自己。
  他还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生气不是为她骂他是茅坑里的石头。他笑,这话以前又不是没骂过。他是生气她的动作,说话打引语的手势是西方人的习惯,他怎会不知道,中国文化向来一语双关,博大精深,讲话不打引号的,她做这样的手势极其自然,他却会感到莫名的恐慌。
  她走到街上撞了人,反射地回头说:“SORRY”,他握紧她的手
  她在茶吧里喝东西,自然地把果壳弄出一堆,他皱眉
  她在KFC,麦当劳吃完东西,会拿了盘子自己丢好,做完了才发现他站在旁边看她,她摸摸脑袋说:“我忘了,那边都是自己丢的。”
  她的“那边”都让他觉得恐慌,虽然她回来了,笑着,牵着他的手,呢喃着喊他“小静先生”但是他还是会在夜晚的时候,躺在沙发上,托了头,去想象她在“那边”的种种。
  她不说,但他知道她的父母都还不知道这场婚姻,他虽然由她但始终是个男人,也有自己的傲气,不可能当面去问她,要她说。
  种种的事情,都让他觉得不确定,一想起来就会烦躁起来,像个笨蛋一样。
  轻轻叹了口气,夏静生戴上眼镜,学着她的口气,对着空气里说了句:“小静先生,果然是茅坑里的石头。”
  想像着她边打游戏边怨气冲天的样子,笑着摇摇头,往楼下走。
  中午的时候,熊晓苗接到刘峰的电话,问夏静生在不在,熊晓苗说可能去工地了。
  刘峰急说:“我还有封合同要他签,你看下在不在?”
  熊晓苗一看客厅桌上是摆了大纸袋,没有签名,估计是夏静生被她气糊涂了,想想自己也是有责任的,问刘峰要了地址,说自己送去给他。
  那天下午,其实南京天气不差,河西的大树不多,但那日的却没太刺眼的阳光,一路过去,只觉得气压低了点。
  熊晓苗下了车,抬头望上去,是正在修盖的大楼,钢筋水泥的还看不出个原貌,但一想到是夏静生设计的,她就觉得这样的楼和其它的楼是不同的。
  还记得年少时,理科的作业永远比文科的要多,工程系更是,三天两头要交图,计算数据的什么,夏静生有门设计课特别烦,忙了几天才有空陪她吃中饭,下午正好他要交作业,就把图也带来了,拿给她看,二十出头的男生,又加上他是天之骄子型,口气里不无骄傲:“刘峰他们还在做。”
  她拿了图,左看右看,除了线条细致干净真看不出名堂,问道:“你画了多久?”
  他闭了闭熬红的眼,说:“两天加一个通宵。”
  人人都说工程系的夏静生长得好,学习又好,还有个做生意的老妈,只有她知道,他父亲早逝,她母亲做事业很不稳定,他初中都是蹲在煤炉边做着作业。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才?对夏静生来说,他只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他说过既然付出了就要有收获,事业如此,感情亦如此。
  这样的人,优秀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她翻了翻图稿,看他正埋头吃饭,佯装不小心叫了下,说:“对不起,小静,我把你的图弄脏了!”
  他赶紧抬头,手上是火急火燎地接过图的,嘴里却好声哄她:“没事,重画一份就是了。”
  拿了图稿,仔细看了,立即抬头,瞪大眼睛,咬了牙:“熊晓苗,你不想活了是吧!”
  她努力拔饭,谁说夏静生是天才来着!
  她坐了维修电梯上去,一层层的晃眼而下,年少时的他如今成了指点江山的男人,她由衷的为这样的夏静生而高兴,也为自己能见到这样的他而觉得自豪。
  夏静生正带了安全帽拿着图和人说话,桔色的安全帽带在他头上却一点都不觉突兀,帽下露出墨青色的发梢,他侧了脸,看见高挺的鼻,黛色的眉梢,干净的浅蓝色细纹衬衫,挽起的袖露出白皙的手腕,镜片下的大眼是一丝不苟的认真。
  他说过:“建房子是给人住的,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差。”
  他说过:“再美丽的建筑都是始于石木。”
  熊晓苗等说话的人走了,才走过去,看着他挺直的背,喊了声:“小静先生。”
  夏静生立马回头,皱了眉说:“你怎么来了?”
  熊晓苗想自己都千里迢迢跑过来求和了,这人怎么还这样,生了气,口气不好:“风流说你合约没签,我才懒得过来呢!”
  夏静生看她鼻子里出去的劲,愣了下,她还真是小孩子脾气,她每次喊他“小静先生”不是生气,就是理亏了来找他,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担心她一个人跑上工地来,这笨蛋还不带上安全帽。
  快步走过去,熊晓苗看他抬手立即往旁边一跳,哪知他却是除下自己的安全帽,往她的脑袋上一压,扭头喊住刚才说话的人:“赵工,麻烦帮我再拿一顶安全帽。”
  熊晓苗顶着他脑袋煨热的帽子,站在一边,想着是这样的夏静生,心里也热了起来,谧出甜来。
  扬扬袋子,熊晓苗说:“你快签吧,我马上就走。”
  他拉了她的手说:“我陪你先下去,这太危险。”
  她怕耽误他工作,说:“很快的,你签完我自己走。”
  夏静生吸了口气:“熊晓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工地上,每层楼都是空的,她那么莽莽撞撞的,上街都会撞个人,这边还没个东西挡着。
  以为他是嫌她碍事,她赶紧说:“那我下楼去等你。”就想自己往架空的电梯那走。
  五月十二日,下午14点28分,所以人都没料到的一刻。
  搂突然颤起来,熊晓苗心里突然“嗒”地掉了一块,反射性的回头看夏静生,一道黑影却盖了上来,“趴下”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就在耳边。
  楼开始骚动起来,周围是“吱吱”的钢筋波动声,她的头就在他的胸口,耳里却是他的心跳声“咚咚”的一下下数,他的温润的大掌蒙住她的眼睛,指尖渗入细白的光,但她却觉得什么都不怕了,伸手一只手握紧他的手,他也仿佛知道一样,牢牢的抓住。
  其实,当地的振幅很小,时间也不长,很快的平静了,他拉了她起来,她以为他要骂她,没想,他先俯下身去,伸出白皙的手去掸她裤子上的尘土,她看着他俯下的身子,想象着他奔过来扑住自己的情景,一瞬间心里发涨,眼睛红起来,是后怕,也是为自己的坏脾气,要真的有什么,她估计会怨恨而死。
  夏静生却不知道,眉也不皱,帮她掸完,拍了拍自己的裤子,走到边上,拣起自己的眼镜,脏了,干脆不戴了,反正他也不是真近视,只是自己一双大眼睛,微笑起来就是娃娃脸,和客户谈项目,与下属交代任务太不专业了。
  回头,看见熊晓苗一副低头认罪的样子,敲了她脑袋,没好气:“熊晓苗,我说,你也就只晓得跟我狠!”
  熊晓苗想想也是,平时她见着人也是好脾气的,遇上夏静生,开始的时候是不敢跟他撒野,日子久了,知道他是惯她的,也就无法无天了,可夏静生真一生气她还是皮紧的。
  这次结了婚开始也不敢惹他,但可能潜意识里还觉得他是以前的夏静生,她也就慢慢开始胆大起来,外甥点灯笼---照旧(舅)了。
  她扯了他膀子说:“小静先生,对不起,我今晚烧冬瓜鸭舌汤给你吃。”说得可怜兮兮,眼里却藏不住笑意。
  夏静生看着她泛泪的眼睛,都二十六的女人了,一会哭一会笑的,偏偏他就吃这套,捏了她嘴角说:“鸭舌还是不要吃了,省得某人骂起人来呱呱呱!”
  趁她瞪圆了眼睛抗议,一下子吻上她的额角。
  其实,他刚才是真的很担心,手到现在还是抖的,但他不会告诉她……
  夏风和风穿过空荡荡的高楼,笑着,环过相拥的恋人,拂过背在身后微颤的手,飘去远方。
  她握着他的手下来,却发现工地上聚满了人,有几个人上来问:“夏先生,没事吧。”
  夏静生摇了摇头:“没事。”温和地回问:“你们也没事吧?有人受伤吗?”
  幸好是没人受伤的,但很多的民工正在拿了电话,用不同的家乡话,说着“没事”“你们呢”
  “不用担心”之类的话,汗流浃背,朴实的脸上却满是光华。
  熊晓苗抬眼去看夏静生,他黑宝石亮的眸里闪着让她心跳加快的光,帮她除下安全帽他说:“快回去吧。”眼神平和却柔软如水。
  她点头说:“早点回来吃饭。”
  他说:“好”,微笑起来,眉梢扬起,好看的大眼里是对她满满的笑意。
  第一次,她们的对话象对结婚数十年的夫妻,但她的心中却洋溢着美好的幸福,有的时候灾难却是给人力量的。
  熊晓苗往外走,想到底是去哪个菜场,又突然想起上午的争吵,为个破QQ,放屁!人都没了还要什么QQ啊,这样想来觉得一切都是微小事了。
  她大声说:“熊晓苗个笨蛋,50年后人都没了,还Q个什么劲啊,这人真少有!”
  大摇大摆的走。
  50年后,你的QQ该怎么处置?
  熊晓苗想她一定在留言上回复:“师太已去,无事勿扰!”
  夏静生的也要改,改成:“老衲已逝,有事烧钱!”
  于是岁月静好,一起安眠!

  电话‘杀人’事件
  上坡路
  当人生中的上坡路遇到驾驶中的上坡路
  20岁的大熊 VS 20岁的小静
  虎踞关的坡口是出了名的难骑,夏静生每次送熊晓苗回家都会遇上这么一段大坡,
  熊晓苗坐在后架上,说:“加油加油!”
  可怜的小静同学咬牙,努力蹬脚, 180的个子,骑着28的自行车,还听着后面客官的加油声。
  长腿是怎样炼成的?
  汗水码了鼻尖,白色衬衫背后微湿,她喊:“嘿哟,黑哟,加油加油!”
  他无语,又不是包山工,也不是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她继续喊口令:“加油加油”手掌跟着节凑推他厚实的背,儿时父亲骑车送她上学她也是这样的!
  他一下子笑出来,朝气的脸上都是汗珠,晶莹透亮,他说:“熊晓苗同学,你这样推我没用,还把我给推掉下去了呢,下来,推车!”
  她得令,跳下车,一看,绿叶成荫,原来已到坡顶,
  拍了他的肩,上车,一路上,顺风直下……
  绿叶间的夏日,吹散的笑声,自行车后架上的爱情……
  “又是一年夏天,在这,自行车成了健身工具,没有后架,骑时还要带头盔,麻烦无比。我想起那辆战功累累的老车,现在流落何方?学校的车向来都是买二手再转卖,记录的点滴数不清楚,我早已不记得那车子的样子,只想起是黑色的‘永久’,FOREVER在杠子上褪了颜色。记忆中的那个前倾的背影,润湿的黑发,却常在我心。”
  --------BY 24岁熊晓苗
  写于纽约,中央公园,盛夏
  熊晓苗是讨厌夏日的,原因无它,她是盏可移动驱蚊灯,一定要撒满花露水才出门,不然就是去为祖国的蚊虫繁殖事业做贡献的,南京的夏日来得真早,才五月的天,已让人吃不消。
  熊晓苗只好窝在家上网,很久没上MSN了,回来之后就不怎么上线,邮件也没法及时检查,她和梅娆说:“我一回来就觉得去美国的一切都像做了一场梦。”
  梅娆说:“五年的梦,你植物人都够了。”
  打开一封封邮件,有那边教授的,印度老头还在问她何时回去,她貌似毕业了就打了招呼不回去了,同学的毕业照,5月初的毕业典礼,怪少了她,要这群人知道她结婚了,估计会吓死。
  点开一封:
  “傻子骗走了乞丐的钱包.
  行径被瞎子看见. 流氓连忙报警,
  哑巴大吼一声. 聋子被吓一大跳
  驼子挺身而出. 跛子横扫一脚.
  麻子跑来拉住他们,嘴里一直在说"看我面子……就算了"
  疯子在旁点头附和"就是.做人要理智些
  小熊猫,帮我向祖国人民问好,我虽身在异乡,可依然很爱国,更爱祖国的同胞们,尤其是C罩杯以上的。”
  发件人:小爷帅得惊动党
  这样的邮件还有好几封,一个笑话加一句留言,熊晓苗边笑边删,这人真是没事做了,难道美国美眉没有挑战性?
  一下子,留言就来了,熊晓苗直叹气不能上MSN啊,一上去就被抓,这些人不是在那边都很忙的吗?工作的,找工作的。
  来人叶子,此人就姓叶名子,是熊晓苗出国后第一个室友,如今也是好友。
  叶子说话向来直爽,上来就说:“人家说朋友也就那么回事,好比手纸,天天有固然是好事,但是没有的时候也可以用用报纸,同学,你天天看报纸,国家大事知道不少啊?”
  熊晓苗笑,打回去:“知道的不多,某位富婆赶紧捐款。”
  熊晓苗一直在家,唯一的所谓单位就是深度18,不可能单位捐款,只有自己一出门就捐,夏静生是公司里集体捐的,熊晓苗鼻子里出气:“不和你们这些与房地产商同流合污的人一起。”
  夏静生系了领带,敲她头:“小骗子,你吃谁的,喝谁的!”
  拿了公文包,戴了眼镜,说:“赈灾是应该,但你这只是一会儿的劲,太多的一时关注,后劲反而少了,熊晓苗同志,做好事是长期的!”
  眨了眼睛,关了门。
  熊晓苗愣,怎么夏静生说出来的话都是人话,她说的反倒就是没道理了。
  洋海龟,VS 本土鳖 输!
  叶子打:“我每天都在这看新闻呢,我下月可能回国出差,穷的就剩钱可以捐了!”
  熊晓苗一听好友要回来很是开心,可突然忘了个关键问题,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打下:“亲爱的叶子同志,你不知道吗? 我结婚撩!”
  屏幕顿了很久,没反应,突然视频电话响起,耳膜跳起来
  熊晓苗看了半天,颤了手,还是点了“接受”……
  被叶子炮轰了半天,耳朵都晕乎乎的,起来拿杯水喝,看看客厅的挂钟快5点了,准备烧饭。
  夏静生的电话却来了,熊晓苗接了问:“项目谈成了?”
  夏静生这人认为很多事是丈夫该做的,工作上的烦心事极少会和她说,在家里也不表现出来,但和他处久了,熊晓苗还是看出的,昨天晚上他待在电脑前到半夜,今天又穿得很正式的出门。
  夏静生走出会议室的门,找了偏厅,靠在门边,说:“恩,没问题。”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唇角却勾了起来。
  做男人的自己的事业哪有让家人担心的道理。
  走过去,拨弄了百叶窗,说:“我今天要迟点回来”
  熊晓苗知道开完这样的会,哪有不庆功的道理,点了头说“恩”
  两个不三不四型成婚的人都不大会应付这样的情况,他不说:“我今天不回来吃饭了”她也不说“那你早点回家” 讲起来都有点莫名其妙。
  手叉在兜里,他握了电话,又觉得没有说完:“门窗记得关好。”
  她看看外边的阴天说:“好”又说:“不要紧,我又不是没一人在家过。”
  她还真没一日晚上在家就是,他听着她的口气,听到她说“家”,心暖起来,刚才谈判中的低气压一扫而空,心情畅快,低低的笑起来。
  她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大了点说:“好了,你赶紧去吧,别操心了!”
  他低低的应了下,外边开始有走动声,他突然觉得很是不舍,说:“好好吃饭。”说完又后悔,手指拨弄手机吊坠,夏静生,你什么时候边那么婆妈了?
  她听他轻轻的一说,话筒一下子滚烫,脸红起来,佯装没事:“去吧,去吧,少爷”
  这才挂了电话。
  既然他不在家,她也懒得做饭。熊晓苗就泡了泡面,在沙发上过日,吃完继续看电视,七八点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雷暴雨,她起身,关窗的时候,豆大的雨点打在手背上,她看着烟雨朦胧的小区,突然想夏静生现在在做什么?笑笑,拉上了窗。
  夏静生此刻正在“唐朝盛世”,套上了风衣外套,回头对客方笑了笑:“不好意思,刘总,我先走一步,其它的事由我们顾经理负责。”对方客户看到这样温厚的微笑哪有说不好的道理。 夏静生按了按顾思远的肩,顾思远心里骂人,谁让人人都吃夏静生这套,骨子里这小子比谁都黑,唉,谁让他是单身的人! 认命地看某人的背影潇洒离去。
  车稳健的在雨幕中行驶,夏静生打开播放,他是很少在车子里放CD的人,碟子都是熊晓苗放的,打开是细气的女生,他不大喜欢,那个年代,他们是听着听着BEYOND,听着王菲长大的孩子。换了一首,是陈奕迅的歌,熊晓苗说“长得不咋的,但唱得有品,关键是娶了个会败家的老婆,你要好好学学!”
  他唱:“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胸膛”,“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慌,需要多勇敢”。
  突然之间,鬼使神差的戴了耳机,拨了家里的号码。
  “嘟嘟”的几声后,那人接了起来,说:“喂”声音又点困顿,却还是二声调
  夏静生一向觉得熊晓苗的接电话声音很好玩,“喂”的一声拉上去,让人心情愉悦,这样的习惯依旧不变。
  他问:“在睡觉?”,翻动了下雨刷,声音不高,低低沉沉的像是在哄她,醇厚却带了丝挑逗的意味,车里的音乐声被调低,突然暧昧起来。
  熊晓苗是看电视看到睡着了,她 “恩”了声扭开了沙发边的地灯,一室的昏黄,窗外是“啪啪”的雨点声。
  冷气擦过□的脚踝,她问:“你在哪?”
  遇到红灯,他停了下来,说:“刚吃完饭。” 其实是还有一个街口就到家了,但他突然兴起,就是不告诉她。
  她“啊”了声说:“等下,我去烧水。”想起他回来,家里水好没烧。
  他微笑着,耳里听着她“噼噼啪啪”的拖鞋声远去。
  红绿灯的秒数慢慢的跳,路人的雨衣红红绿绿,一团光景,忽明忽暗的街灯下,一对少男少女,挤在一把伞下,说笑着走过,男孩拥着女孩的手臂,女孩娇嗔的笑。
  夏静生隔着稀稀拉拉雨帘看着,突然出了神,那年的她,那年的自己,
  那时,学校里有了个叫亲情号码的业务,她拉了他去办,他不懂明明白天都在一起,还有那么多的话吗?
  其实不然,傍晚的时候,她站在阳台上给他打电话,他走在去学生会的路上听,背景是嘈杂的,有她的声音,有她们宿舍女孩子的唧唧喳喳,说得好好的,她突然叫:“啊,对面楼有男生在换衣服!”
  想她宿舍旁边就是一幢男生楼,他兇巴巴的说:“熊晓苗,不许看,管好自己的眼睛。”
  她就在那头嘻嘻的笑。
  还有的时候,系里有活动,他晚上要负责查宿舍,害怕她不睡觉等着,只好之前打电话给她,她又不愿意挂,最后,可怜兮兮的说:“小静,我今天去吃后街的炸豆腐的”
  他就知道,这人的胃明明不好,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嘴巴里骂着,心里还是担心她,哄她去睡觉,又被她拖了一段时间才挂。
  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都知道她是在装,也不戳穿她,心里好笑,嘴上骂她:“活该!”,还是在陪她说话。
  有空的话,半夜还捂在被子里打电话, 害他被刘峰笑说:“老夏同志,真看不出来啊,你们天天说话,哪有那么多好说的啊!”
  车内,音乐流淌,转了绿灯,五十秒,他却仿佛回忆了很久,她的拖鞋声又由远及近,“好了”她欢快的声音又响起,他踩了油门,轻轻的笑起来。
  她窝在沙发里,捧着水杯有点莫名其妙,问:“笑什么?”
  他整整声音,说:“没有,想起些事!” 呢喃着,让她突然想起了那时的日子。
  熊晓苗手指擦着杯沿,脸红了起来,那时,她怕吵到宿舍人,晚上捂在被子里和他打电话,想上厕所了,憋啊憋,憋到最后,说:“等下,我去上厕所!”拉开了被子,跳下去。
  解决问题回来,他在那头笑得开心,说:“你们宿舍真是安静,我听到冲水的声音,和某些水声!”
  她恼火,这么私密的事他都听去,一个女孩子显然很在意喜欢的人的想法,“啊”的一下叫起来,不听他继续说!
  只听他赶紧说:“好,好,我什么都没听到!” 细听下憋了笑的声音。
  熊晓苗有点气恼,就知道他是想到了这种事!
  她反击说:“不知道谁,是饿死鬼投胎!”火死了,把冷气调低了几度
  其实,夏静生也是很可爱的人,电话打了一半,会说:“休战,我饿了。” 然后她就听到拆塑料袋的声音,他边吃饼干边聊天,有时是干方便面,那时的男生一个比一个人能吃!
  她听见他磨牙,说:“我也要吃!”他很宠她的声音就在耳边说:“好啊!”然后细细的说:“那你过来!”害她边咬牙边脸红。
  有时,他还会说:“暂停,容我出去透口气!” 她都笑死了,躲在被窝里说话,的确够闷,不一会,他又冒出来,说:“别愣着啊,呆子,你也出去透会气啊,二氧化碳吸多了,要变笨的!” 她就真露了脑袋出去,大口一吸,空气特别新鲜啊,果然人生美好。
  静谧的雨夜,两人都不再说话,遥遥的怀念着,雨点打在玻璃上“啪啪啪”的寂静。她从来都没想过还有一日是如此感激得想起当年,而不是那么悲伤的怀恋。
  她按了按脚趾头,有点冷,好心情的问:“小静先生,猪屁股上两滴泪,打一歌名!”
  很老的笑话,她以前给他猜过。
  他握了握方向盘,跳了青黛的眉,清冷的嘴角却扬起,说:“流着泪的你的脸!”
  唉,这人的记性怎么那么好呢,很多年前答出来的,现在依然!
  不服气,问:“小静先生,知道猪是怎么死的?”
  想他说“怎么死的?”她就好说:“笨死!”
  可惜夏静生绝非常人,唤:“熊晓苗”手悠闲地搭在车窗边
  她愣神,“哎”了一下,他不紧不慢说:“你还没死我怎么知道!”
  咬牙切齿,两人一路斗嘴。
  夏静生车驶进小区,一路灯火阑珊,她的声音就在耳边,与这雨夜融为一体,衬得车内的香薰清香宜人。
  停了车,踏了楼梯上去,门下的细缝渗出一片桔光。
  他想起儿时,母亲很忙,他被送去和外婆住,每日放学,门下也是这样的光,开了门,外婆皱巴巴的脸却开出了菊花,说:“阿生回来了,洗手吃饭了!”抬头,桌上是香喷喷的米饭。
  如今这样的光,依然温柔的让他心醉,家的温暖,是属于她和他的家。
  他开口,在电话里唤:“猪,开门!”
  听她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突然没了声音,然后是咚咚的脚步声,门一下子被拉开。
  他笑,眼里是柔柔的光,让她的心片刻融融起来,他说:“我回来了。”
  他说:“要关好门窗”
  他说:“好好吃饭”
  他骂:“笨蛋”
  太多的声音,她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在这样的雨夜里突然觉得有个家真好。
  他的大衣上是雨气的潮湿味道,和他衬衫间的肥皂味混合淡淡的柠檬香气,她的手环住他的肩,他拥紧她,就那么吻上去。
  一个人孤独了太久,活在回忆里太久,悲伤的凭吊太久,一回头,发现原来你还在原地,原来我也没有错过,只是曲曲折折走了回来,却得到更好的一个你,和更好的一个我,在这样的雨夜,不再寂寞,更加珍惜。
  窗外的雨点散下来,一室的昏黄,一切仿佛都是那么自然,地毯上交缠的人影,散落的衣衫,绵长的吻,低低的喘息,滚烫的肌肤。
  突然,熊晓苗的手机响了,不想管它,但没办法,一遍遍的想起,腾了手去接。
  2008年5月20日,晚9点20分,
  熊晓苗想说:“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接那个电话,如果非要加个次数的话,我希望是一万次……”
  她老妈崔妙瑛女士,彪悍的声音在电弧那头响起:“死小孩,现在在哪,我今日去接你爸回家,回家一看,要死了,你这几天住哪的,立即给我回来!”
  熊晓苗小朋友,半裸肩衫,痴痴呆呆,看着某人窝在地上,笑得飞扬的眼角眉梢,彻底石化……

  大喜之家(上)
  车上,熊晓苗看着小屏幕上的电子钟,一分一分的跳过,眼皮也跟着直跳,抬头瞄了眼夏静生。
  那人正握着方向盘,不知是出来的时候匆忙,还是忘了,眼镜也没带,这样倒有几分慵懒的性感,清澈的眼眸盯牢黑漆漆的前方,感觉她在看他,偏了头,弹了弹她的脸颊,嘴角轻翘:“怎么了?”
  她瞪他,还“怎么了”,她都快无语问苍天了,脑子里反复出现那张照片,车里开了冷气,她背上一层的冷汗,被这么一吹,反而起了疙瘩。
  想开口问,她说:“夏静生,那个,我爸,你……”
  下雨天,夜路难开,夏静生微偏了头,眼还是盯住前方,随口问:“什么?”
  熊晓苗却不知怎么说,算了,她向来傻人有傻福,自己爸妈,长期斗争了二十多年,加上婚都结了,能怎么样?见招拆招!
  大熊同学,人生二十六载,最大的优点就是火烧屁股了都不急,大不了,往海里跳呗,谁怕谁!
  到了自家小区,开了车门,惊天一个响雷,熊晓苗拍拍自己的小心肝,唉,人不能做亏心事啊!
  夏静生走过来,撑了厚实的长柄格纹伞,腾了右手,左手握住她的手,挑了细气的眉:“熊晓苗,你怕了?”
  熊晓苗这人最激不得,挺了腰杆,说:“怕什么,我的地盘,我做主,走,跟我后头啊!”
  说罢,钻进黑乎乎的楼道,黑社会就是这么衍生的!
  夏静生收伞,抖了抖雨珠,嘴角弯弯,一步步抬脚上楼。
  熊晓苗家的是老楼,干休所的院子,她爷爷的留下的房子,从小就住这了,阔建过,装潢过,就是没换过,反正环境不错,她去了美国,父母工作也是两边跑,家里也没什么人住,这地儿就算回国的落脚处。
  小小的楼道,红漆的旧扶手,她上窜下跳,一节节蹦着,把灯按开,说:“夏静生,我和你说、,别看我妈特凶其实好对付,重点是我爸,主攻目标要找好,我一咳嗽,你就别说话啊,我一使眼睛,你就赶紧动作啊,端茶倒水的勤快点!”
  夏静生抬头看她,蓬蓬的大头一点一点,偶时回头,漆黑的眼珠一转,白皙的鹅蛋脸在昏黄的楼道灯下,衬得神采奕奕,他点头,很是认真,清浅一笑,说:“好”,竟一如当年。
  熊晓苗一愣,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依旧花痴泛滥,是自己少根筋,还是夏静生太无敌!
  赶紧回头,按门铃。
  她家的房子都08年了,还是铁栅栏,黄门木的,顶上还有不大不小的门缝,找遍全楼就她家门最破了,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夏静生站在她后面,却像没有看见,再抖了下伞,收好。
  熊晓苗还记得上次和梅娆逛街,自己忘了带钱回来拿,梅娆也跟回来,从楼下一直到进屋,梅娆都啧啧称奇,她们出来,关了门,哐当一声,铁门上锈迹斑斑,梅娆小姐笑死了,踢踢门:“我说,美国留学回来的就住这儿?”“拿了绿卡的就住这地儿?”
  熊晓苗当时可是拍了拍铁门的老锁说:“怎么啦,别说,我要是小偷肯定不偷这家!”
  现在看来,太没先见之明了,早知道去换个门算了。
  还没郁闷完,里面的门“咔”一下,开了。
  熊妈打开门,看到女儿的脸,也不管是多久没见了,就想开口骂人。
  熊晓苗眼看老妈的吐沫星子都快飙脸上了,千钧一发之刻,
  熊妈扯了下女儿的头发,说:“死小孩,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熊晓苗巴巴自己的一颗大爆炸头,到底是老妈,洞察力太厉害了。
  熊晓苗同志在此时又发挥了下她为数不多的小聪明,先上去一步,拉了熊妈的手,
  热切无比说:“亲爱的妈妈同志,告诉你件事,我为你讨了个女婿!恭喜恭喜!”
  熊妈妈被她晃得前后晕来晕去,回握了一下,拍了拍女儿的手说:“哪里,哪里,同喜,同喜……”
  没说完,就觉得不大对劲,一反应,扭了熊晓苗耳朵:“死小孩,要死啦,说这话骗你老娘我,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一阵爆吼。
  熊晓苗一看不行,赶紧朝身后使眼色,前锋不幸阵亡。
  夏静生本是站后面的,熊妈一开门,熊晓苗退了一步,他也就退到门后面去了,站在一边听这对母女说话,快要憋死了,总算知道宝里宝气的熊晓苗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夏静生站出来,扶了熊晓苗一下,点了头,露出夏式招牌微笑,喊了声:“阿姨好!” 咬字清晰。
  表面上无波无浪,得体大方,其实要说夏静生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见父母是头一遭,握成拳的手心里已渗出汗来。
  这下,倒是把熊妈给吓了个不清,莫名其妙冒出个大活人来,小伙子,长得倒是相当不错,眉清目秀,眼睛大大,眼神诚恳,不像时下来看的电视剧里,男不男女不女的,乱七八糟……
  熊晓苗看看自己妈妈,拉了夏静生手,说:“妈,这是夏静生……”女孩子,倒底不好意思,说完了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直盯着自己妈妈看。
  三人就那么愣着,倒是熊爸捧了紫砂茶壶出来,看了眼外面,说了句:“夏先生,进来坐吧。”
  熊妈瞪了熊晓苗一眼,回身找拖鞋,熊晓苗乘机抬头看了眼夏静生,夏静生嘴角轻扬,眸光坚定,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安心,两人进了屋。
  坐定,熊妈倒了茶:“夏先生,喝茶。”
  夏静生微微起身,双手接过,笑说:“谢谢,阿姨喊我小夏就好。”
  熊妈这么多年也是过来人,看看这年轻人,长得又好,谈吐气质颇佳,干干净净的,眼神也是一看就是聪明劲儿,大眼亮得很,不像现下的年轻人,说话也眼神飘忽,倒也没那么排斥,但心里还是接受不了,开始真以为自己女儿说了玩儿的。
  熊妈笑问:“小夏,今年多大?”
  熊晓苗赶紧说:“妈,我们是大学同学!”拉了声音,朝妈妈撒娇。
  熊妈眼睛一瞪:“我问你的啊,干吗?你老娘我会吃人啊!”
  熊晓苗立即不敢说话,夏静生拍了拍熊晓苗的手,抬头,对熊妈微笑说:“今年26岁,82年的。”
  熊妈点头:“那就是27岁了”,本想为难他的,看他刚才安慰女儿的样子,算了,继续问:“小夏,在哪高就?”
  熊晓苗喝水,都快喷了,还“高就”,真看不出看她妈那么有文化!
  夏静生却没一丝嬉笑,看了熊妈的眼,笑意闪闪,说:“我毕业后一年,就和同学合作开了小公司,做些房屋设计。”
  熊晓苗捧了杯子,这两人说话也太有意思了,小公司?做建筑设计的公司能小到哪去。
  她哪知道做事先抑后扬向来是夏静生的特点,在长辈面前,谦虚永远比浮夸来得有效。
  看熊妈皱眉头,熊晓苗说:“妈,是黑石建设,那什么阳光小镇就是他们开发设计的。”
  夏静生微笑说:“阿姨有空,可以和晓苗一起去坐坐。”
  熊晓苗抬头瞪某人,“晓苗”,真亲切啊,这人几时这么客气喊过她,要不就是“熊晓苗”,
  有恨恨地看看某人脸上的不深不浅的微笑,典型两面派啊!
  其实名片就在口袋里,夏静生深谙处事之道,觉得向妻子的母亲递名片太高调了,难免炫耀之嫌,不便出手。
  熊妈才突然想起,说:“啊,我好像听过,楼下黄阿姨就说他儿子要独立闹着要买那边的房子。”
  说说笑笑,气氛渐好。
  熊爸本在沙发一边喝茶,突然来了句:“夏先生,不知父母在哪工作?”
  熊晓苗一听,心突然往上一蹦,颈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赶紧掩嘴咳嗽,斜了眼瞄夏静生。
  夏静生瞥了她眼,放下茶杯,腾了手掌放在熊晓苗背上,面向熊爸,声音平稳:“母亲是做生意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熊晓苗感觉他温热的大手就隔着衣服的一层布料贴在自己身上,跟着,自己的心跳就一下子一下子,慢慢平和下来。
  熊爸推了推老花镜,黑黝黝的眸打量夏静生,半晌,放下茶壶,有些激动说:“你是言生和静秋的孩子?”
  熊晓苗闭了眼,妈呀,这两人果然是认识的,世界那么小,还是让她死了算了吧。
  夏静生点头,站起来,喊:“熊伯伯好”
  熊爸也站了起来,拍了拍夏静生肩,笑得浑厚有力:“小子,现在都长那么大了!”
  欣赏的眼光看看夏静生,点头,说:“走,跟我到书房来!”
  熊晓苗直到她老爸和她现任老公进了书房,都没法把头扭过来,这都是什么状况,婚外情呢?私生子呢?
  回头,她老妈倒好,居然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起了偶像剧。
  熊晓苗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拿了熊妈的遥控说:“妈,熊焰兄怎么回事啊?”
  熊晓苗喊自己父母,惹恼了人规规矩矩喊爸妈,有时调皮,喊自家妈一句,崔妙瑛同志,喊她爹一句熊焰兄,反正这么多年,这家人就那么过下来的。
  熊妈盯了屏幕说:“没事,你爸那人能有什么问题。”
  熊晓苗想想担心也没办法,干脆坐着等,瞄了眼屏幕,说:“这男的和某某女演员在一起”
  她妈说:“真的?她们看起来不配啊!”
  两母女居然就这么聊开了。
  良久,门开了,熊晓苗像个急诊室门口等待的家人,第一个冲上去,她爸居然和夏静生笑呵呵的出来了。
  熊爸一辈子学的是对外汉语,教的也是语言文化,这笑容可比他评上啥教授都开心。
  看到熊晓苗,熊焰拍了女儿头一把:“小毛,有了老公就不要老爸了!”
  熊晓苗哪敢,环了熊爸的水桶腰,喊:“爸爸”一身短二声长, 像儿时每次问自家老爹讨要东西时的语气。
  熊爸回身,说:“小夏,再坐一会儿。”
  这“夏先生”总算变“小夏”了,夏静生还是有两下子啊!
  夏静生,笑笑,看得出来也极其真诚,说:“不了,雨天,早点回去。”
  熊晓苗一听,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跑去沙发那拿拎包,
  夏静生却喊住了她,说:“晓苗,你还是留下吧。”
  熊晓苗回头,瞪人,想不是谈判黄了,把她丢这了吧!
  夏静生看她呆呆的样子,走到她旁边,动作上是套上风衣,长臂一伸,凑到她耳边,声音只有两人听到:“老婆大人,为夫准你放假一晚,回来再做没做完的事……”
  熊晓苗没想到夏静生居然光天化日在她老爸老妈,啊不,良家妇女的父母眼皮底下,公然调戏良家妇女!
  恼怒地一抬头,却看到他上翘的秀美眼角,一泓黑眸却似要溢出蜜来,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倒要被这样的人勾走了。
  夏静生却拍拍她面颊,这时才放开声音说:“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接你。”
  于是,在熊家父母眼里只看到了这样一幕,豺狼虎豹,啊不,男才女貌的。
  熊妈一听女儿留下,心里又为夏静生的体贴加了不少分,喊熊晓苗说:“带个电筒,赶紧送送,这孩子,愣在那!”送出门还喊了句“小夏,明天来吃晚饭啊!”

  大喜之家(下)
  熊晓苗打了电筒把夏静生这祖宗送出楼,两人在小小的楼道口,到底难分难舍。
  最大的困难解决了,熊晓苗不由松了口气,问:“我爸到底和你说什么啊?”
  夏静生不回答,低下头来,漂亮的大眼里坏坏的笑说:“熊晓苗,原来你小名叫小毛啊!”
  熊晓苗恼,打他一巴掌。
  懊恼之间,却没发现被某人叉开了话题。
  夏静生摸了摸她的蓬蓬头,说:“过了今晚,你可没机会再过来住一晚上了!”
  熊晓苗知道是他惦记她极少有时间和家人在一起了,特地的安排,偏偏这人不好好说。
  她说:“我高兴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夏静生瞪了眼,眸子更大,按了她脸说:“看我眼神!”大眼被他这样睁着,好笑极了。
  熊晓苗一下子笑了出来。
  夏静生叹口气,抱住她温温暖暖的身子,半晌说:“你有个好爸爸。”
  熊晓苗想起夏静生的父亲,拉了他膀子,认真说:“我爸爸以后就是你爸爸。”
  夏静生应,说:“好”,一下子笑开来,眉眼全融化开,在雨夜里开出美好的花来。
  他拍了拍她头说:“上去吧。”
  她点头,叮嘱:“开车小心。”
  看着他撑开伞,修长的身影慢慢融入雨幕,渐成一线……
  这样的晚上,熊晓苗也是睡不着的,窝在母亲的床上,看着电视,不知怎么,她老妈就是偏爱偶像剧,她坐正了身子,问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熊妈:“崔妙瑛同志,您看偶像剧,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熊妈吓了一跳,弹了身子,说:“什么感觉?”
  熊晓苗说:“都五十多岁的人了,看这电视,就不会想我年轻时候怎么没这样啊,怎么没碰到这么帅的,现在都这么大岁数了,然后难过啦!”
  熊妈看她像看鬼一样,然后笑起来,说:“这臭小孩,你妈我年纪都那么大了,看看只是看剧情,还不落伍!”
  熊晓苗想想也对,她老妈有天还和她说:“这陈冠希长得是比余文乐帅,和谢霆锋也不是一个类型的。”
  还把她没吓到哪去呢。
  熊妈看看她,又说:“我们现在哪像你们啊,我们年轻时也没你们好啊”突然说:“今天的那个男孩子,大学就认识了?你刚到美国那会儿,三天两头打电话说要回来是不是因为他?”
  熊晓苗想女人的洞察力果然无敌,溜下床,说:“我去喝点水。”
  到了客厅,看到熊爸,书房里的灯是亮到的,推了门进去,她老爸正戴了老花镜在写大字。
  开了温暖的台灯,一低头,头顶已开始发丝稀少,熊晓苗有一刹的心酸,想想今夜难得。
  退了门,大了声音,喊了声:“熊焰兄!”
  熊爸抬头,看了眼,憨憨地笑起来,说:“小毛,这时才想到爸爸!”
  熊晓苗拉了熊爸膀子喊:“爸爸”
  想起来了,问:“老爸,你和夏静生谈了什么啊?”
  熊爸抬头,呵呵一笑,眯起眼睛,说:“男人的秘密!”
  熊晓苗没法,只好旁敲侧击,问:“熊焰兄,你怎么认得夏静生的啊?”
  熊爸搁了笔,拿了宣纸起来,抖了一下,说:“他是故人的孩子。”想想又感叹:“我认识他的时候还小,啊,长那么大了!”
  熊晓苗说:“你女儿我还不是那么大了!”
  熊爸放了纸,笑呵呵,说:“也对!”
  摸摸女儿头说:“小毛都结婚了,嫁了人,可不能老那么任性,不能冲动,做事要先想一想!”
  熊晓苗看着带着老花镜的父亲,脸上皮肤也开始松弛,发起了福,头上的发也不再浓密。
  在美国有段日子,妈妈见她老不找男朋友,就催,她爸听了居然说:“小毛要找什么男朋友,不急,大不了以后跟我们过!”把老妈给气得要命。
  熊晓苗喊:“爸爸”,熊爸笑起来,拍拍她,说:“又有什么要求啊,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爸爸,我要吃蛋筒!’”学着女儿的语气说。
  熊晓苗想起儿时,家里其实并不富裕,她硬要吃六块钱的蛋筒,熊爸说:“好,考试100分就买!”
  她还果真考到,大热天的,她老爸骑了车子来接她,买了蛋筒,自己不吃,站在路边看她吃完。
  虽然长大后,因为是女生,她很多事都开始和熊妈讲,和熊爸也只是撒撒娇而已。
  现在想起过去的事,注意到父亲的苍老,这瞬间突然体会到“父爱如山”这句话。
  没想到发现的时候,自己都要离开这家了,心下难过,一下子哽咽起来,低了脑袋。
  熊爸拍拍她脑袋,说:“傻丫头,哭什么。爸爸妈妈总是希望你好好的,你有你妈的鼻子,有我的眼睛,笑起来又和你妈妈年轻时一样,哈,这基因真是神奇,你连这脾气都像你妈,但做人呢又像我多一点,你是我和你妈生命的延续,我们总希望自己吃过的苦你别吃到,少走冤枉路,能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就好!”
  熊晓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哭了出来。
  熊爸笑说:“这孩子”起来拿了纸巾给她。
  熊晓苗想起,年少时,也叛逆过,挨了父母打,狠狠地说:“我以后一定不会打小孩,不要做你们一样的父母。”她爸妈都没有说话。
  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幼稚,无论是对是错,重要的是那份关心,很多年后再看来,为了什么事而吵都记不得了。
  而今,她冒然结婚,熊爸和熊妈肯定是不好受的,他们一定是希望自己能按规矩来,有了适合的,先带回家看看,但现在为了她,他们都忍了下来,熊妈虽然不说,但她也知道这么好面子的妈妈,以后要怎么和亲戚朋友说,刚才居然还能坐在那和她一起看电视,已是一种原谅了。
  熊晓苗话都说不清,流着眼泪说:“爸爸,对不起。”
  熊爸,不说话,上前,抱了报她,一米七多的女儿站起来都快比自己高了,他说:“傻丫头,和自己爸爸说什么对不起。”
  熊晓苗想想自己有多久没这么拥抱过家人了,明明在美国是传统的礼节,在中国就这么被忽视掉了。
  擦了擦眼睛,说:“那姑姑姨娘那怎么办?” 她家的三姑六婆实在让人闻风丧胆!
  熊焰同志一瞪眼:“我的女儿谁敢说!”熊晓苗才破涕为笑
  熊巴眼角纹路笑得深刻,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脸一板:“赶紧给我拍结婚照,好好摆酒去!”
  熊晓苗一听头疼,飞快说了声:“爸爸,晚安。”赶紧溜出房门。
  熊焰笑着站了一会,慢慢踱到桌前,拿起纸,吹了吹,这丫头还真的宝贝她老公,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心下不甘却又好笑。
  夏静生,熊焰想着,又想起初见那少年的光景。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是在夏言生的追悼会上,他与儿时玩伴毕业后各分东西,没想到居然接到老友火灾去世的消息,第一时间赶过去,却看到哭成泪人的阮静秋,也是,小孩子才刚读小学而已,多少人在那安慰,只好慢慢走过去,却看见一个小少年,从后堂跑过来,明明自己眼还是红的,却偎在静秋怀里,细声说:“妈妈,不哭。”拿了手帕慢慢擦静秋的脸,连他这个大人都于心不忍, 静秋却一把抱住孩子哭得更凶。事后,他才知道,那就是俩人名字共同的孩子“静生”,真是干净的孩子。临走他低了头说:“小朋友,别难过。”那孩子却抬了小脸,眼睛里水光点点,却握了小拳头说:“叔叔,爸爸说男孩子不老哭,我一哭妈妈就哭,我不哭。”明明还是童稚的声音,却这样讲着,看得出来小孩子还在忍着,让人又怜悯又佩服。
  自从后他也多了份心,经常来看看,可惜,静秋做生意经常搬家,很快又失去联络。
  没想到,再次相遇是这时,居然成了女婿,儿时那样的孩子居然成了他宝贝女儿的爱人,阮静秋教了出个好儿子,
  几小时前,夏静生站在这桌子面前说:“熊伯伯,我知道你们是传统的家庭,对不起,给你们带来困扰了。但我是认真的和您女儿在一起。”
  他心下怨气,无论再怎么喜欢这个年轻人还是计较的,背了身不说话。
  夏静生却不气也不恼,继续说“我想,我做,我计划,我安排,我知道,这都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但我向您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晓苗,一辈子陪着她,爱护她。”
  熊焰也不是好让人过关的人,冷静的说:“孩子,你现在无论是我老友的孩子也好,什么公司的经理也好,设计师也罢,在我面前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我女儿的先生。”
  夏静生抬眼看了眼熊焰,他很早就没有父亲,在这一刻,他很羡慕熊晓苗有这样的父亲,
  他说:“我知道我现在说的可能是每个男人都会向岳父说的话,而且我还说得不大好,但您可以用余下的时光看着,我把晓苗从您手上接过来,从此以后我会与她一同照顾你们,等这世上只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互相扶持,互相照顾,我会用一生将她收藏好,不敢说像您一样,但我绝对不会让她吃苦,在她难过的时候,有个地方让她休息,想和人倾诉时,陪在身边,不让她寂寞,做她一生的家人。”
  熊焰自己正想说话,却见夏静生低下头,平了腰,扎扎实实鞠了个躬:“谢谢,你们生了这个女儿!”
  他倒是愣了,说句实话,还真不爽突然有人接班,这丫头骂是骂的,可还没想过那么快就让人拿走了,自己还不容易拉拔大的,拣了现成的了,但一个父亲听到有人这么感谢,心里还是很畅快的。而且眼前这个男子,句句温文有礼,也着实聪明,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不就是想自己百年归去的时候孩子有个人照顾,不用太过悲伤吗?
  再看向这孩子,眼神清亮,不卑不亢,突然让他想起小小少年时候的眸子,倔强着,却不容拒绝的坚定。
  倒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拍拍夏静生的肩膀,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
  叹了口气,熊焰望了望窗外大雨,
  夏言生, 难道冥冥之中都有安排?
  也罢,抬手,关了灯,出了房门。
  窗缝里飘来的大风,吹动纸镇下的绵绵宣纸,页脚波动,四个大字:“大喜之家”……
  “笨蛋小熊,虽然我们没有像故事里那样青梅竹马,顺顺当当的在一起,但有一样是相同的,就是我们都有一对很好的父母,和大雄的一样,和小静的一样的父母亲。”
  -----BY 夏静生
  2008年 雨夜

  酒味醇香
  下午,4点半的时候,南京城的交通就开始密集起来,雷阵雨渐小,从高处看下去,五彩斑斓的雨衣点点,银红黑的小车,缤纷的伞花朵朵盛开,煞是热闹。
  “嗑磕”顾思远小朋友正为下半年的融资计划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听到敲门声,一抬头合伙人正倚在门边,一手叉在兜里,一副闲适无比的样子,这夏静生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看都一副温润样,这在这么繁忙的时候看到,还真让人无比怨恨。
  见他抬头,夏静生微笑说:“顾经理,我今天提前下班。”转身欲走。
  顾思远心里还为计划书烦着,脱口就出:“你怎么又提前下班?”
  夏静生都背朝外边了,回了头,薄薄的镜片下,大眼温文一笑:“顾思远,什么叫“又”,听说敝人还有蜜月假没放,年假没放”,看了看表,“貌似人力资源部还没下班……”嘴角还是30度的微笑,说出的话可就不是那么回事。
  顾思远赶紧摆摆手:“兄弟,得,我错了,你以后爱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
  要是夏静生放了那么久的假,他肯定比现在还头疼几百倍,算了,惹熊惹虎也不能惹到夏静生的毒嘴。
  刘峰正好拿了图纸路过,看夏静生还在,随口问了句:“怎么还没走?”
  顾思远来了兴趣,离了办公桌,跺过来,膀搁在夏静生肩上,语气轻佻:“今晚佳人有约?”
  夏静生头也没皱,扫了他膀子下来,拂了拂肩膀,眨了眨眼:“和佳人父母有约。”
  顾思远知道夏静生是故意一副嫌弃他的样子,却是敢怒不敢言,当初,认识这家伙的时候,他可是一副眉清目秀的清俊样,凭他顾思远混尽女人届三十载,当下就觉得和这小子潜力无穷,要和夏静生双剑合并,那还不扫遍女人心,天下无敌啊!
  可惜这夏静生对人客气,对女人也是体贴又礼,但都是点到为止,认识那么久从来都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彻底没戏,现在居然还突然还结了婚,唉,真是浪费人才啊!
  顾思远这么想着,惋惜了下,叹道:“兄弟,这女人不能宠啊!”
  夏静生挑了俊气的眉:“老婆不是用来宠的,难道是用来吃的?”说完佯装鄙视得看眼顾思远。
  顾思远小怒了,说:“你别不信,现在女人多复杂,你对她好,她还上了天了,以前古代,一个韦小宝有七个女人,搁着现在,哪个女人不是想有七个韦小宝……”
  说起女人,顾思远可是比谁都有一套。
  夏静生拍拍顾思远肩打断了说话:“顾小宝,现在离下月十号,多少日子?”侧了脑袋,佯装一脸认真的想。
  顾思远突然想起了要交的计划书,哀嚎一声,赶紧跑去继续。
  夏静生笑笑,边往外走边摘了眼镜,
  刘峰的声音在后面传来:“顾小宝,我也提前下班。”
  顾思远的哀嚎再度传来,大喊:“我不烦了,我也要去结婚!”
  夏静生抿了唇角,低笑起来,今天貌似大家都心情无限好……
  “叮咚”熊晓苗家的门铃在五点半的时候准时响起。
  熊晓苗从沙发上跳起来,咚咚咚跑去开门。
  门一开就是夏静生带笑的清澈眼眸。夏静生低了头,轻声说:“老婆大人,想我没?”
  夏静生上身墨蓝色的V领衫,里面是浅蓝色的细纹衬衫,微微露出锁骨的两小块凸起,下身黑色亚光直筒裤勾勒出修长的腿部线条,休闲的衣型却因为深色调显出正式感,微开的领口却散发着淡淡的性感。
  熊晓苗愣了下,这夏静生打扮一下,还真不是一般帅,他低头,她闻到他身上微散的柠檬香,他轻声细语的热气就在耳边,突然让她想起那个缠绵的雨夜,脸一红,踩了他一脚,跳开,朝屋里喊:“爸爸妈妈,你们女婿上门来了!”
  夏静生就站在门边,浅浅笑,看她作怪。
  果然不出所料,熊爸一个毛栗子过来:“臭丫头,我们女婿是你什么人啊!”
  熊晓苗不说话,帮夏静生找了鞋子,站在一边,朝夏静生做了鬼脸,嘿嘿笑。
  夏静生不理,温文一笑,对熊爸说:“熊伯伯,小小意思。”双手递出手上的盒子。
  熊爸不拿盒子,拍了拍夏静生肩,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夏小子,现在还叫我熊伯伯!”
  熊晓苗发愣,夏静生倒是反应很快,眼波扭转,毫不迟疑,声音饱满,喊了声:“爸”。
  把熊爸乐得,眼角的纹理更深,呵呵直笑,接过礼物,背了身往里走。
  熊晓苗和夏静生跟后,趁自家老爸没注意,口型比了“爸”冲夏静生做了个鬼脸,
  夏静生嘴角上扬,眼里规规矩矩样,手一伸,掐了熊晓苗腰一把……
  熊爸却突然回头,指了盒子,很是激动说:“夏小子,这可是50年的茅台啊!”眼睛还离不开盒子。
  夏静生呼了口气,总算是挑对了,浅浅一笑说:“托朋友带买的,爸喜欢就好!”
  熊爸拿出瓶子,闻了下,直点头,说:“喜欢,喜欢。”想想又抬头,说:“这孩子,来自己家吃饭,还带这么贵的东西。”
  夏静生只是笑,也不说话。
  熊爸指了指沙发,说:“快坐,快坐,我去把酒开了,今晚咱好好喝一场!”
  熊爸一走,熊晓苗就张牙舞爪了,眯了眼,酒窝一闪一闪:“这爸叫得顺口,小静先生,你怎么知道我爸是爱酒狂?”
  夏静生修长的指戳了戳她的酒窝,换了方向,点了点客厅的一个橱柜。
  熊晓苗一看,乐了,那可是熊焰兄的酒窖,展览柜啊,没想到夏静生短短一会,这都看出了,心下喜滋滋的,夏静生这人有点好,什么都不说,摆在肚子里,关键时候就挺身而出,那可以一个顶三!
  熊妈在厨房烧菜,露了个头,喊:“小毛,刚才买菜回来,楼下的香瓜不错,下楼拎几个!”
  熊晓苗得令下楼,穿了鞋子,转了身,却发现夏静生在旁边,奇怪着,夏静生刮了她鼻子,说得很无奈:“我是舍命做苦力!”
  水果摊就在干休所的院口,熊晓苗拉了夏静生说:“苦力别说话,看主人给你表现下!”
  夏静生果真不说话,站一边,看着熊晓苗慢慢蹲下来,左挑挑右拍拍,扎起的头发,拉下的发丝,在晚风里荡啊荡,他嘴角勾起浓浓的暖意,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想过,有一日居然见着她的家人,在一起吃饭,或是像现在这样,随意的站在街头,他在一旁,她蹲着挑瓜。
  就这样的日子,在这五年里,却不敢奢求。
  就这样想着,却听见熊晓苗大声问:“老板,这伊莎贝拉怎么卖?”
  夏静生乍听之下有点怪,抬眼,看到老板黝黑的脸上一脸莫名其妙,“伊莎贝拉”?突然之间差点捂了肚子笑起来。
  熊晓苗愣头愣脑,看夏静生撑了肚子,笑得诡异,老板又看外星人一样看她,恼了,站起来,膀子顶顶夏静生:“笑什么呀,你能干你来!”
  夏静生半天,止了笑,拍拍她脑袋,蹲下身去,问:“老板,不好意思,请问,这伊丽莎白怎么卖?”
  熊晓苗这才大窘,红了脸,看他侧了俊颜和老板说话,赶紧往后躲躲。
  真是不活了,还伊莎贝拉,电影看太多了,果然宅女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一会儿,夏静生拎了瓜走过来,脸上是不笑了,动人的大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嬉笑。
  熊晓苗不服气,小声咕噜:“好好的个瓜,非叫个女皇的名字,真是!”
  抱怨着,却没注意到自己被牵的手,渐行渐远……
  世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和老邻居狭路相逢,重点是这老邻居还很八卦。
  熊晓苗就不幸在自家楼下,遇见多年不见的黄阿姨,八卦的主题是身边这位还没曝光的奸夫,啊不,丈夫!
  黄阿姨的小绿豆眼直转,捂嘴笑,说:“晓苗啊,这么久没见了,你说你回来了,和男朋友逛街!”
  熊晓苗向来都对这些三姑六婆的语言表达能力钦佩无比,看看说这么长一句还不喘气不脸红,几句话里好包含了那么多重点刺探,关键还突出主题。
  熊晓苗不和她废话,夏静生向来表面好先生一只,其实最讨厌说人是非,惹恼了他可是完蛋!
  支吾了声,拉了夏静生就要往楼上走。
  黄阿姨还是站楼梯口看,打量了夏静生,笑了笑,说:“小毛眼光好啊,难怪那么久不找男朋友,眼光高啊!”
  熊晓苗暗想不好,她还没回来,这阿姨就拿了照片给她家老妈看,说是要帮她介绍,都给她退了!
  黄阿姨又看了眼夏静生,不知不觉说:“这小伙子,有点眼熟啊!”
  熊晓苗这才想到,似乎这黄阿姨是见过夏静生的,大学的时候,夏静生有时骑车送她到家门口,两人站在门口说话,每次她都怕她爸妈发现不敢待久,俗话说纸包不住火,她妈是没看见,倒有一次让这黄阿姨撞见过,还差点传她妈耳朵里。
  熊晓苗打着哈哈,瞥见夏静生手插兜里皱了眉头,赶紧想着怎么上楼,还没想出对策来,夏先生就发飙了。
  夏静生微微一笑,极其礼貌,伸了手出来,说:“黄阿姨吗?我是夏静生,熊晓苗的先生。”
  黄阿姨仿佛还没见过这么礼貌的阵仗,看了眼夏静生大小的明眸,伸出的白玉般修长手指,也愣愣得握了上去,和刚才灵牙俐齿判若两人。
  夏静生握了一下,很快的放开,眼角不经意的一抽,只有熊晓苗看到了,偷偷一笑。
  夏静生指了指黄阿姨手上的垃圾袋,慢慢说:“这位阿姨,臭的东西要及时处理!”
  说的口气,就像在说:“天气不好,请出门带伞!”平稳至极。
  说罢,不管愣着的黄阿姨,牵了熊晓苗的手,上楼。
  熊晓苗捂嘴笑,说:“小静先生,你是说黄阿姨嘴臭,还是垃圾臭!”
  夏静生挑了细气的眉,反问:“你说呢?”
  熊晓苗笑嘻嘻说:“夏静生,你很暴力!”
  “错”夏静生板了脸,说得一本正经:“很黄很暴力!”
  六点,熊家人准时开饭。
  席间,熊妈不停往夏静生碗里夹菜,嘴里还说着:“小夏,多吃点!”
  熊晓苗看着夏静生碗里堆的小山般的菜,还多吃点,搞得像她这个女儿不像是亲生的一样!
  夏静生也是,“爸”“妈”喊得勤快,手脚也勤,端饭,拿菜的,根本不要熊晓苗使什么眼睛。
  熊晓苗还记得下午“伊莎贝拉”的仇,手脚也勤快,夹了菜往夏静生的碗里,说:“来来,尝尝这道,我妈的拿手好菜,绝代双骄!”
  夏静生一看,原来是辣椒炒干丝,熊晓苗光只拣了青椒红椒,叫“绝代双椒”,知她是不爽,也不生气,一一吃下。
  熊晓苗不一会,眼睛一滴溜,又夹了海带炖猪蹄,知道夏静生不喜欢吃油腻的,还说:“来来,‘穿过我的黑发的你的手’!”瞬间,腿上就被自家老妈掐了把。
  熊妈不知他们搞什么鬼,反正这熊晓苗找着了夏静生,又听自己老公说了这孩子的身世,可是要好生款待的,笑笑说:“小夏,不吃就别吃,放着,没事!”
  熊晓苗摸摸大腿瞪人。
  夏静生哪里是任人欺负的主,大眼里精光一晃,手一转,就夹了那块猪蹄到熊晓苗碗里,熊晓苗愣,叫了声:“这是什么?”
  夏静生玻璃吊灯下,俊朗的眉眼全开,大眼里水波流转晃出光来,吐气如兰:“这叫‘堵住你的嘴的我的手’!”
  熊晓苗瞪着那块死猪蹄,差点没吐出血来!
  熊爸却是笑起来,拍了掌说:“好,好,咱家小毛总算有人治了!她妈啊,把那30年的茅台拿来,我和夏小子,好好喝喝!”
  两瓶茅台打开,一室的佳肴酒香,夏静生斟上一小杯,递给熊爸,自己再斟上一小杯。
  三十岁的人生,意气风发的年龄;三十年的茅台,一片美好的憧憬。
  五十岁的人生;功成富贵的天命;五十年的茅台,一泓醇厚的天香。
  明灿灿的灯下,青花瓷酒杯里清酒荡漾,酒香拂面,
  三十年的茅台碰上五十年的茅台,三十岁的人生擦上五十岁的人生,酒花四溅。
  熊晓苗靠着母亲,坐在灯下,看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碰杯,
  她曾经怨恨过,后悔过,难过过,可是,所有的煎熬在今日的幸福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人生,就像摆在那的一坛酒,焦急得等待过,无奈的惋惜过,不安过,心急过, 几十年后,再打开,却已是回味悠长,齿间留香……

  花好月圆
  爱情是如何来到你身边的呢?
  是宛如阳光一般,宛如花瓣纷飞一般。
  还是回应我的祈求而来的--爱情。
  幸福边闪耀着光芒,边离开了天上,
  收起了巨大的羽翼。
  笼罩着我盛开花朵的灵魂。 立原道造 《爱情》
  快离开家的时候,开始下起了雷阵雨,夏静生的车下班时交通太挤停不过来,两人只好走上一段路。
  出了楼道口,夏静生撑开带来的雨伞,回身,很自然的拥着熊晓苗走入雨幕中,熊晓苗看着他握伞的修长的指,凸凹的指节。雨点打落在伞面上,四溅出去,啪啪的声音,树叶上积的雨水落下来,“噼啪”一声,小小的露珠在伞面上翻滚。在这样的夜里,与所爱之人,共撑一把雨伞,缓缓而行,静谧而又美好。
  熊晓苗在大学的时候,就很喜欢夏静生的一把雨伞,平时看起来普通,下了雨一打,伞面就浮起字来,熊晓苗哈了很久,总算骗到手,宿舍里的人也都喜欢得不得了,夏静生也没问她要回来过,后来她出了国,这伞就慢慢忘记了。
  几年后,她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家里有好多把各式各样的伞,格纹的,黑花的,才知道夏静生有个癖好,喜欢收集长柄的雨伞,真是个怪人。
  夏静生的今天带的伞是他去外国出差在免税店里买的,墨青色的伞面,外表相当普通,但伞柄却是细花磨纹的镀银弯钩,笨拙的表象下却独具一格起来。
  熊晓苗嘴上是说着夏静生怪的,可是心下是很喜欢这样的小静,一个26岁男人却像个爱收集邮票的小孩子,保持着可爱的小习惯,突然觉得单纯起来。
  两人也不说话,静静地走着,橘色的路灯下,拖长了相叠的身影。
  路过熊晓苗家边的车站,突然听到一个女声娇嗔着说:“等会啊。”熊晓苗好奇地偏了头,站牌下,一个男孩子伸出双手抱着怀里的女生,嘴里哄着:“乖,到家发短信给我。”眼里却只盯着怀中的人儿。马路上,车子呼啸而过,身后的大楼亮着灼灼的光,这对少男少女却仿佛眼里只有彼此,其它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熊晓苗这样看着,心下想起久远的事,不禁眼里也浮起笑意,回眸一看,夏静生竟也是在看着她的,大眼里泛起熠熠的光彩。
  同样的车站,五年前,这没有那么大的车站牌,却也是一样的月夜,他送她回家,自己再转车。她害怕熟悉的人看到,都不让他送她到家门口,他都是站在蓝色的车牌柱下看她离开,她走了老远,回头,还是看到他站在那望着她的细长身影。
  有一次,她不愿意老是他等着她离开,自己小聪明,偷偷的躲起来,看着他不注意,一下子溜回去,躲在他身后,却终是被他发现了,拗着她的鼻子,笑骂她:“你神气着呢,快给我回去!”
  她才在某人的瞪视下,乖乖走远,以后,他等她,也成了种习惯……
  熊晓苗在和夏静生分开的日子,再乘车,路过这个车站,却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这样一段路,却僵着脑袋,不敢回望。
  梅娆毕业的时候,在QQ上写道:“熊猫,我不想留在南京这个城市,我一想到是他在的地方,就不想留下来了。”
  共同的回忆太多,曾经的美好,变成心头的刺。
  在今日的街头,熊晓苗挽上夏静生结实的小臂,在他温柔的眸光中回头望,她曾想过夏静生是否在走过这样的路的时候也会想起自己?
  还好,还好,如今的她因为挽着他的手,于是,在路过这样的风景的时候,不会再为回忆所伤,不会再恍然如梦的发愣,不会叹口气,心下记挂的继续前行。
  还好,还好,在五年后,她与他能够看着对方的眼睛,缅怀过去,而后,淡淡一笑,回忆成了共同的默契。
  雨慢慢停了,夏静生收了伞,温玉般光滑的手腕抖了抖了伞柄,一地的水珠子,举手投足中,却是说不出的性感。
  憋见了熊晓苗,手上的一袋饭盒,叹了口气,手拿过了,挑了眉峰说:“小丫头,有的事还是得男人来.”
  那时候,他说:“这小丫头又不懂事了。” 仿照她家熊焰兄,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宠溺,还有笑意。
  几年后,都快忘了这个称呼了,如今,再听他唤起,心里却是轻轻的颤抖着,要流下泪来。
  雨后的天空,都市里虽难见星星,却也清朗一片,心情出奇的广袤。树叶上滴滴答答落下水来,微风中,扑面而来的是湿润的空气,加了泥土的清新,院门边未被打落的小黄花却开得更加灿烂惹眼。
  他握了雨伞,手边是她母亲准备的给她带回去的一盒盒菜,儿时,她去外婆家,母亲也是带了外婆的菜回家,现在变成了她带母亲烧的菜回家,她小时候,还常笑崔妙瑛女士:“吃了还带着。”没想到一日,她也成了家,说不定将来轮到自己的孩子这样说自己。
  夏静生转过身来,突然的很认真,把熊晓苗的思绪给叉断了,只好愣愣地看着他。
  远处,万家灯火,市民广场上,溜狗的老人闲闲地走,
  他开口:“熊晓苗,现在虽然一夜情,婚外情,什么样的都有,统计说经过轰轰烈烈的恋爱而结婚的,世界上有一半以离婚收场,但也许会出乎意料地一辈子幸福快乐。”
  她呆了呆,不懂小静先生说这话,搞那么正式干吗,难得夏静生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倒好笑了,“噗哧”一下。
  夏静生有点恼,眼里凶光一闪,熊晓苗皮紧,赶紧立正站好。
  他腾了手出来,抚上她的面颊,掌心下有点颤抖,却也是滚烫的灼热,他清澈的眸里映着她呆呆的脸,软了声音:“熊晓苗,我还是想试一试,也许以后的日子,我们还会因种种的事情而吵架,也许你又会冲动地想离开,但我还是想着每日早晨在厕所里拣你掉的头发日子,你每天都要喊我几遍起床的光景;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听你喊声我小静先生,上班前再听你说声“记得把垃圾带下去’。”
  熊晓苗没想到他讲得是这些,很平凡的事情,却听得她突然呆了,
  吸了口气,他又说:“偶尔吵嘴,偶尔生气都没有关系,我只想有一日,能子孙环膝,终有一日,能喊你句“死老太婆”,终有一日,你也能骂我一句:‘臭老头子’。”
  她听着,他眼底带笑,正儿八经,说:“臭老头子”的语气,倒是真是笑了出来,笑着却要流下泪来,路灯下,他眼里波光扭转,眸子在暗黄的灯下,变成了好看的香槟色,挑起的秀气眉角,倒是说不出的惑人,他说的都是很简单的生活,她每日喊他起床,每日的唠叨,每日的小习惯,他却一一记得,还变成生活中美妙的点滴,突然间,让她心生憧憬起来,甜蜜着,感动着,眼睛泛红了。
  他伸了指头,按了按她的眉心,扯了扯她的爆炸头,勾起她的下巴,轻轻问到:“不知我有没有这么幸运?”嘴角的小酒窝一泛,暖暖的声音,瞬间在心中爆开。
  熊晓苗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他问:“有没有那么幸运?”低低的声音打在她的心间,一下,一下,喜悦得让她不知说什么是好。
  夏静生看她的样子,还真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头一低,温厚的唇盖了下来……
  六月的茉莉轻轻摇,荡了一地的清香,醉了满心的蜜意……
  市民广场上,纳凉的人们不禁多看了眼走过的那对,男的修长身形,清俊惹眼,女的一头小卷,脸却像个熟透的小苹果,煞是可爱。
  他说:“熊晓苗,感动不?”声音里有点得意。
  她点了头,支吾了下,有点不好意思。
  复而,又很不服气,说:“小静先生!”
  “嗯?”
  “求爱的话,还是简单点,像我一样,直接点‘我要和你同居’,比较轰动!”
  ……
  晚上,洗漱完毕,当熊晓苗坐在客厅里开电视,看到夏静生洗完澡,穿了T-SHIRT,长裤,脖子上挂了细软毛巾,头上带了水滴,秀色可餐的出来时,还是不幸想起了“未做完的事”,
  大叫不妙,当想想,心下却不是排斥的,只是心跳得很快,紧张起来。
  夏静生拿了水杯,坐了下来,熊晓苗反射性,丢了遥控给他,说:“给你看球赛。”
  夏静生却一把握住她来不及抽回的手,雾气的大眼里是热热的光,一下子把熊晓苗烫着了。
  半响,他放了她的手,喝了口说,慢慢说:“熊晓苗同志,别紧张啊!” 认真的语气,到没把她气吐血了。
  想了起来,她突然问:“你和熊焰兄,就是我爸以前认得的?”
  他转头,看了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一眼,凉凉的问:“你看过照片了?”
  她一下子理屈,支吾起来:“我以为你妈,你爸和我爸,是……”
  他叹了口气,支了胳膊,点了点她脑袋,说:“小笨蛋,该想的事不想,不该想的瞎想,你以为是什么,婚外情?三角恋?”
  摸了她头一把,说:“你当写演电视啊?”
  熊晓苗都愣了,女人太相信自己的直觉,有时简单的事倒想的复杂起来。
  但他没有告诉他,其实当年自己准备调去新加坡工作的时候,也是好胜心做怪,太过年轻气盛,又知道自己的女友竟是父母好友的孩子,但那时自己的家庭环境并不很好,母亲事业不稳定,他也只是想找个能尽快让自己在她父母面前抬起头的方法,不愿他父亲用怜悯的感情去看他这个故人的孩子,可是没想到,他这么一个想法,却错失了五年。当然这点,他是永远都不会说的。
  熊晓苗理亏,口里嘟囔说:“我哪知道”顿了顿,说:“我比较驽钝。” 特别重了“驽”字的音,细听下,倒有点笨笨的可爱。
  夏静生一下子笑出来,在以前,这笨蛋一做错了事,他生气,她也就会这样,黑亮的眼珠,特别像只小狗,笨笨地说:“我比较驽钝。”还一字一顿的。
  那时候,无论他有多气,听到这话就又好气又好笑,不再憋着了。
  今日,她窝在他的沙发里,眼睛里是晶亮的光,又顿顿的咬起这句话,一下子让他的心一醉,想起那日的这个姑娘,年少的岁月。
  眯了眼,他托了她下巴,凑了头,眼里闪烁着魅惑的光来,他唤她:“再说一遍!”
  她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红了脸,但看着他的眼睛,还是乖乖的说了一遍:“我比较驽钝。”
  他的柔软的唇一下子贴了上来,舌纠缠上她的,口腔里是淡淡的酒香和香草味牙膏的清甜,柔滑的擦过去,让她的身体一下子软了。
  良久,他退开去,贴了她的耳朵,轻声细语说:“我就爱你说这句。”
  听到她耳里,也就是热热的“我就爱你”这句,一下子,烧红了耳朵。
  他的舌沿了耳垂滑下来,发尖的水珠擦过去,在肌肤上滚烫的,又一下子濡儒的湿意,指尖滑下去,她脸一下子红透了,心跳得自己都要吓着,喊了声:“小静。”
  他一下子,抱起她,腾空起来的时候,她叫了下,喊了句:“电视没关……”
  他却仿佛未闻,低头,一下子吻住她的唇,踢开房门……
  深蓝的床单上,她潮湿的头发染了一片的深色,他看着她眸光转深,
  白皙的躯体纠缠,她的指尖叉入他濡湿的黑发,他亲吻着她的每根手指,密密的种下一片火苗,空气中的媚人的灼热,他的身体的美好的曲线,偎着他的体温,她摸索着他身上的每块肌理,骨节,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是紧密的美好,她的心跳伴着他的,她的身体染上了他的味道,却让她觉得心间荡漾,每一个动作,每一丝亲密,都让她紧张却甜蜜,害羞得不知怎么是好,他抬了身子,抹了抹她汗湿的发,紧握了她的手,黝黑的亮眸,望着她,哄她:“晓苗,喊我!”灼热的看着她,背是美丽的弧度,咬了呀,是一触即发的能量。
  她无所适从,害羞的,却也是刺激的,双手拂上他的脸喊:“夏静生,小静……”
  所有的灿烂都瞬间爆发开来,缠绕的身体间开出美妙的花……
  客厅里,晚间,放起了MTV,那个歌手唱过:“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去……”
  现在她唱:“收获,此刻的我们。刚好芳香成熟,请你陪我,往明天慢慢走,种下爱,看长出什么梦”
  她唱:“绕了一圈的你我,终于等到最好的时候”
  柔柔的声音她说:“这一路点滴苦痛,原来都是收获,不曾错过,就不能拥有更好的你,更好的一个我……”
  夏静生,我曾怨恨过,曾无望过,曾一个人哭泣过,但现在想来,原来,命运中的一切都自有安排,在何处前进,在何处停留,遇见什么样的人,听过什么样的话,原来都是命运的安排,独自的走过,只为在前方,原来有如此的收获! ------- 熊晓苗

  她和他的故事(笑眉篇)
  我叫苏笑眉,出生在一个江南的小镇,一大清早起来能闻见扑鼻的豆浆油条香气,然后是家乡话的呢侬细语。
  我爱笑,很多人都说是人如其名,笑眉弯弯。
  高中的时候,我喜欢楼下班的男生,喜欢猫在楼梯上看他和同学打闹着经过。
  只是一年后,他有了女朋友,他经常站在楼下等那个女生放学,于是两人一同离去,从此我不再站在楼梯口向下望。
  毕业那天,我们班吃散伙饭,我抱着好友,大喊:“以后我遇见喜欢的男人一定死黏着他!”
  “下一次我如果碰到喜欢的人,一定要不顾一切在他身边,哪怕他不喜欢我,也会说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那时候流行一部电视剧,苯苯的女主颤着优秀聪明的男主,最后结婚,
  那时的我们,总认定这样的爱情就是伟大的,一往直前的蛮劲
  我想总有一日我要对一个男生说:“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有我能待在你身边就好。”因为我爱他,所以愿意如此卑微。
  我选择了离家较近的大学,高中时老师说过:“只要上了大学,你们爱怎么怎么!”
  于是,我提着行李走进了九月花开的校园。
  我学的是工程力学,全班只有四个女生,毋庸置疑的,我们成了系里最受瞩目的女孩,骄傲着,放肆着,沾沾自喜的优越着。
  大一的女生总是不缺人追的,我对自己说要慎重点,我要等着那个喜欢的人出现。
  开学不久我加入了学生会的文艺部,可以看帅哥美女又可以加学分多美好。
  圣诞的彩排,台上摆了沉沉的乐器,很多根杠子,我没有见过,有人问:“这是什么乐器”
  “马铃巴”回头,一个女生眯了眼睛说,白皙的瓜子脸,一笑起来右脸的酒窝闪闪。
  “学姐,可以来一段吗?”有人起哄,那女生说好,拿了四个棉锤走到架子前。
  她弹的是一首日本的乐曲,名字不大记得了,但白皙的手腕活动的很是灵活,眼神认真,其实在场的算我当时就只有四五个人,她却是毫不敷衍,完完整整的把乐曲弹完。
  尔后熟起来,才知道她是英语系的学姐,大我一岁而已,英语系出美女是公认的,我看看她,她不美,却是让人觉得顺眼的那型,笑起来很甜,可爱型。我喊她小熊学姐,
  那晚,彩排前,我们抢着看小熊学姐和她男友的照片,传说中工程的系草,男生部的部长,我没见过本人,拿了照片看看,是个很俊秀的男生,鼻子很挺,眼睛大大的,两人在机器猫的背景下拍的贴纸照,笑得很开心的小情侣。我承认他比我高中喜欢的男生要长得好看,但私下又觉得这男生长得太秀气了。
  散会的时候,我和小熊学姐一起下楼,我们住在同一号楼,她看看手机说:“小学妹,我男朋友来接我,不好意思,不和你走了。”
  我笑着说:“没关系。”其实也想见见那传说真的系草。
  刚下了楼,就看见有个男生跨坐在28的自行车上后架上,靠在路灯下,有挺直的背,温暖的灯光撒在他的肩头,我听见身边的人喊了句:“小静。”
  我笑,这名字好玩。
  那男生真回了头,饱满的唇,挺拔的鼻,一双大眼眸光清亮,青瓷少年,是刚才照片里的男生走了出来,笑得明眸善睐。
  小熊学姐早跑过去,两人远远的说了些什么,他弯了手指敲了下她的头,她揪了他的衣服,我笑,哪有情侣这么逗的,见面像打架一样。
  小熊学姐招了招手让我过去,我快步走过去,小熊学姐说:“这是我家对象小静同志。”
  男生的眉皱了下,抿了抿嘴,我想笑。
  小熊学姐又指指我说:“这位小美女也是你们工程的,叫苏笑眉。”
  我赶紧喊:“学长好。”
  小静学长点了点头,对我笑,说:“你好。”
  声音温醇,一双眼里干净的笑意,比那日的月光还清澈。
  我想,这样的人果真算得上是系草,干净的不带一丝杂质。
  可惜,这样的笑容的短暂的,他回头问小熊学姐:“去吃点东西?”低头的眉眼是一霎那的温柔。
  小熊学姐问我:“一起去吗?”
  我摇头,说:“谢谢,不用了。”这样的感情太刺激人了,我还不如回去上网。
  小熊小姐跳上车冲我摆摆手说:“小学妹,再见。”
  推了小静学长喊:“出发。”
  车子在夜色中拉出两人的倒影,我站在后面看,骑老远了,小熊学姐还向我摆摆手
  我笑起来,回身,想起另一个干事说的:“天仙配啊!”
  啊,大学里,一定要好好谈场恋爱!
  人一熟悉,似乎就老是会遇到,我在食堂吃饭,能看见小静学长和小熊学姐,她往他碗里放青椒,他的声音低低的传过来,听不清楚,我正在和同学吃饭,突然间坐得笔直,嚼得细气,大声地说笑。
  我下晚自习,也能看见他们,他一手拎着她的热水瓶,一手牵着她,她一手握着他的大手,一手包着热水壶,我裹了裹大衣,冬天,很冷……
  有一次,我下楼买电话卡,一楼的小卖部,从窗户里往外看,正好,他的吻印上她的额,脸一红,我赶紧跑上楼。
  从此以后,我相信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真奇怪,明明是见面就要吵架的两个人!
  大熊和小静,真是机器猫了!
  渐渐熟起来,我们常玩在一起,刘峰学长,和梅娆学姐也是,刘峰学长说:“小学妹,怎么还没有男朋友。”我笑,我想我还在等,我一直以为那样的爱情是电视剧,可我相信总有一日也会有人会如同那人对她一样的对我。
  大二的末尾,我忙着考试忙得昏天黑地,女生学工程到底是吃力了点,考完试,我却突然得知小静学长和小熊学姐分手了,说不上来的感觉,难过,心却彭彭的跳着,想了半天,我发了短信给他:“小静学长,最近忙啥?考试好难啊!”
  按了键发出去,心里有后悔起来,翻出来短信又看了遍。
  等了很久,他没回。
  晚上的时候,躺在床上,我想了想还是打了电话过去,半天电话那头接起来,我说:“学长,我以为你手机丢了。”他说:“没有。”声音疲惫,我有点冲动说:“我听说了,你……没事吧?”
  很久,他说:“没事。”声音很凉,顿了会说,“谢谢”。我说“没关系,那你好好休息。”
  电话那头“恩”了下,挂了电话,我心里却很甜蜜的,
  但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失恋的男生无论问什么,他们都会说:“我没事。”
  很多的情况下,我们说“对不起”,对方说“没事”“没关系”,其实是不是真的没事?
  再见小静学长是大三的开学,整个人瘦了一圈,却还是温柔的眼对人笑着,我想他已经是真的没事了。
  我拿出黄色包装的柠檬糖,冲他笑:“小静学长,吃糖。”他一愣,眼里有很快的光一闪而过,他扯了嘴笑笑说:“谢谢。”糖也不拿,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刘峰学长说要做毕业设计,找了我和小静学长帮忙,我一听他去赶紧点头。
  三人在一起说说笑笑也挺好。
  直到有一天,梅娆来找我,说:“苏笑眉,你想怎么样?”
  我笑说:“什么意思,学姐。”
  梅娆“哼”了一声,说:“夏静生是熊晓苗的。”
  其实我很羡慕熊晓苗,有那么维护她的朋友,梅娆这样的女生反而是好对付的,直接的敌人永远比暗地里的刀子好受。
  我说:“小熊学姐走了不是吗?”
  梅娆也一愣,似乎是没见过这样的我,她打量了我下,眯眼笑:“那我就等着吧,看是夏静生的脾气臭,还是你做的梦比较长!”
  转身走人,这女生向来都风风火火。
  突然之间,我开始想我是为什么那么喜欢夏静生,就好比看着一部电影,看得时间长了就入了戏,希望自己是那样的女主角,梅娆果然犀利,我的确实做了场梦,但也要让它美梦成真,我发过誓的,只要是喜欢就死都要留在那人身边。
  很快我毕了业,放弃了回家乡,放弃了大企业,硬要刘峰收我去他们的公司,如愿以偿每日可以见到夏静生,他大眼上架了眼镜,人变得犀利起来,褪去年少的清秀,倒带了份凄美的浪漫。有秘密的男人最诱人,不是吗?
  大家一起打打牌,一起喝喝酒,我在等,等夏静生忘了熊晓苗,事实上也没人再提熊晓苗,夏静生倒是有很多怪习惯,去KTV不大唱歌,在茶吧里聊天聊着聊着,剥好了一大堆核桃,榛子的放一边,刘峰笑他,他才发愣说:“我忘了。”
  几年后,我才明白,这都是他为她养成的习惯,她说:“我关节不大好。”……
  我爱上一个男人,可是他的种种好都是为了别人。
  日子久了,我也会憋不住,有一日,我们喝完酒散场,夏静生送完人,最后送我回家,我拉了他,问:“小静学长,你考虑下我吧。”
  夏静生点了烟,没有说话。
  我急了,说:“你忘不了她没有关系啊,我可以等!”一如当初的我,为了爱我什么都愿意。
  夏静生踩了烟回头,握了我的手说:“小学妹,对不起。我是不可能忘记她的。”
  这是他第一次握我的手,却无关乎情爱。
  抿了抿嘴,他说:“即使她会与另外一个人在一起幸福的度日,即使我会因为爱她而变得卑微,即使最终我还是无法和她在一起,我也还是忘不了她的,这辈子,也只有她是忘不了的!
  他的手握住我的手,掌间的温暖的一如往日的微笑,我的心却是冷的。
  他指尖微颤,眼里却是痛苦的,血丝点点,未曾见过这样的他,就在这样一刻,我还是为他的疼痛而疼痛的。
  放了手,他上了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地上,半根烟……
  我辞去了公司的职位,换了政府部门,毕竟父亲一直都想让我当公务员。
  偶尔,我也会和他们再玩在一起,笑谈中,不再谈那晚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会不动声色的收起。
  直到,我再见到小熊学姐,熊晓苗,顶了个爆炸头以夏太太的身份出现,我彻底的慌张了,我想着夏静生也会结婚,但不是和她,因为他等不到她,因为我等不到他,这世界本该如此,可是她却回来了。
  我的心彻骨的寒,做的事也让人发晕,再回首,只记得一句:“我只是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罢了。”
  原来,他一直是不认为在等的,而我却认为自己是一直在等他的,彻底输了
  “下一次我如果碰到喜欢的人,一定要不顾一切在他身边,哪怕他不喜欢我,也会说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好!”26岁的我再想起这样的话,突然很好笑。
  我不是熊晓苗,也不是夏静生,一段感情,铭记一生。
  很多年后,我回到家乡和当年的那个姐妹说起人生的种种,女人间的闲聊总会涉及感情,我说起那样的男人,有清澈的眼眸,温柔的笑,柔软的手,工作学习都是佼佼者,开了公司……
  姐妹问:“那后来呢?”
  我愣,我说:“没有后来,他结婚了,我也订婚了。”
  我怎能承认他不爱我,只能告诉自己的闺蜜这样的话。
  我想起梅娆的话,是我的梦太长了……
  那样的男人,长得好,家境好,学历好,又有经济实力,种种的好,却只有一样不好——他不爱你。
  于是,再好也不是你的,早该梦醒,早该散场……

  不走来时路
  2002年冬
  D大的某间女生宿舍突然暴发出一句吼声:“没有包过夜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
  熊晓苗在床上扔了小言小说,拍案而起:“今晚就去,反正明天周末。”
  梅娆正在洗脚,放了水盆,不闲不淡说:“你家夏静生会让你去?省省吧!”
  杨希她们也笑了起来,陈冉说:“熊晓苗,就你一人留着吧。”
  熊晓苗可不干,在乱得像猪窝一般的床上,翻来覆去,找着了手机,边按边说:“没事,没事,我就和夏静生先打电话,他晚上要检查宿舍就不会再打来了,我就大摇大摆的上网了。”
  她得意的笑,她得意的笑。
  女生宿舍的包夜计划永远有点麻烦,比如说要先刷牙洗脸,比如说要带好干粮,比方说要事先报告给男朋友……
  熊晓苗此时就在肉夹馍摊边上,蹲着给夏静生打电话:“老夏同志,小的我今晚就不和您聊天了,你自生自灭一下。”眼往正在等着的梅娆那一瞥,食指比在嘴上,做了“嘘”的手势。
  夏静生坐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翻了下表格,挑了眉,弯了唇:“熊晓苗,什么叫自生自灭,你见了鬼了,晚上干嘛?”
  熊晓苗听了夏静生说话还是要抖一抖的,摆摆手说:“我们夜聊夜聊,女生话题,男生不宜。”
  夏静生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熊晓苗有点不好意思。
  梅娆的声音传过来:“熊猫, 六块钱啊!”摊了手问熊晓苗要肉夹馍的钱。
  熊晓苗吓得心一跳,赶紧捂上话筒,
  夏静生说:“早点睡觉!要让我发现……”
  熊晓苗才放开,飞快地和夏静生说:“你赶紧忙吧,晚安,再见”
  挂了电话,跳梅娆面前拧了她一下,皱了眉:“这么贵,都没钱上网了。”
  梅娆指了指大板笑:“不贵了,最便宜的肉夹馍了!”
  事实证明便宜是无好货的,熊晓苗这个长期便秘患者,因为这三块钱的肉夹馍在网吧拉了一晚上的肚子。
  终于,在临晨五点的时候,实在是虚脱了不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夏静生。
  响到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终于得救,那边的人,呢喃了声:“喂” 未睡醒的嗓音低沉而有沙哑,像鹅毛笔滑过心间,痒而无痕。
  熊晓苗还来不及陶醉在夏静生的声音里,赶紧喊了句:“小静先生。”
  这可把夏静生吓了一跳,把手机拿近点,睁了眼皮一看才是凌晨,抱着被子靠在墙边,问:“熊晓苗,你又干什么事了?”
  熊晓苗眼皮一跳,要让夏静生知道她瞒了他包夜一晚上,可是完蛋了,拉了脸皮说:“嘿嘿,我说我去晨跑了,你信不?”
  “不信。”夏静生说得干脆,熊晓苗要是能一大早起来晨跑,门卫养的大黄狗都会跳舞了。
  熊晓苗只好实话实说:“夏静生,告诉你件事……”
  “恩”某人从鼻子里出气。
  “我们昨天一宿舍去包夜,现在进不来了。”熊晓苗干脆一口气把话说完,特别强调了下“一宿舍”。
  静谧的清晨,远处船笛的声徐徐飘送,打扫人员的大扫把“刷刷”地擦过街道。
  熊晓苗裹了裹大衣,电话那头的无声让她毛骨悚然,轻轻地“喂”了一下。
  电话那头有“吱呀”一声的房门响,夏静生的声音传过来:“现在在哪?”
  熊晓苗赶紧说:“在后门那!”
  那边又没有动静,夏静生的呼吸声还是浅浅的传来,半晌,他说:“你本事了,别进来了啊!”
  天色开始微亮,熊晓苗“嘿嘿”一笑,在想这台词好熟悉啊,改成“别回家了更好”。
  蹲在后门边拉上铁栏的小卖部前,骂自己真的甩得无边无际,想到底是回网吧还是抱着肚子继续蹲着。
  弯了弯麻麻的腿,刚想走,却听到有人大喊:“熊晓苗。”
  这声音挺熟,熊晓苗一听,反射性立正站好,回身一看,那不正是才在电话里骂她骂得狗血喷头的某人……
  由远及近的而来,未修饰的刘海散在额前,红嫩的面颊,胸膛微微的起伏着……
  熊晓苗此时此刻突然想起大话西游里的一句台词:“跑都跑得那样帅,我喜欢”
  捧着肚子,想笑又不敢,嘴角咧了个可怕的弧度,喊了句:“小静先生”
  隔了铁栏杆看夏静生,很像探监的,不过不知是她探他,还是他探她。
  这才发现那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T恤,长裤的,还屣了双拖鞋。
  想想夏系草一路从男生1号楼,穿越了半个校园跑过来的‘英姿’,她嘴角就直抽。
  他看见她的怪样,瞪了大眼说:“闭嘴,给我爬过来。”
  她抬头看了眼那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铁门,咽了口水,弓了身子说:“夏静生,我肚子疼。”
  夏静生皱了眉,那么大早,叫他喊谁去开门去?
  想了下,三两下,翻了门过到她一边,跳下来,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摸了她头,好声哄她:“没关系,你只要翻过去,我在下边托着,不高的,乖……”
  她摸摸肚子,一夜下来,该没得都没了,也没那么疼了,只好硬了头皮,往栏杆上一格格踩,夏静生在下边死死抓着她的脚踝。
  以前,她也听说晚上回归的情侣一起爬门的,但主角搁在自己身上,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爬到顶了,停着,好在校方英明,知道这扇门偶尔是用来爬的,于是没在顶端设个什么尖子出来。
  夏静生等她坐好,自己再翻过去,动作麻利无比。
  熊晓苗都快拍手了,这动作,行云流水啊,她哪里知道男生都是老溜出去吃宵夜,打游戏的,翻墙,翻门那都是小事!
  夏静生扯了她退了几格,伸了手出来,说:“跳下来。”
  那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看着他深情的眸子,于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但……这不是傻吗?
  熊晓苗看了眼底下,夏静生的眸子是美丽的,眼神是坚定的,但难度是高的……
  她肚子直咕噜,脚下直打抖,夏静生收了膀子,说:“不跳,我走了。”眉峰一挑,嘴角一抿,十足的不耐。
  熊晓苗那个害怕,就把她一人搁着,上不去下不来,难道给晨跑的人参观。
  赶紧喊:“我跳。”闭了眼睛就跳下去了,什么叫“YOU JUMP,I JUMP”,分明是屈服在夏静生的淫威下。
  脚扎扎实实落了地,抱夏静生抱了个死紧,睁眼一看,夏静生深黑的眸子就在眼前。
  夏静生刚才那是情况危急,现在人安全了,气也上来了,丢了她,自己转身。
  熊晓苗赶紧捂了肚子,小碎步跟上,扯了他后背的衣角,挤了脸喊:“小静先生,我承认错误了。”
  夏静生也不回头,有点冷,手插入裤子口袋,无关紧要地问句:“熊晓苗,包夜好玩不?”
  她赶紧摇头,拉了一晚上玩个鬼。
  夏静生蹲了身子,某人很自动自发的跳上去,背上瞬间一沉,背上瞬间又温暖很多,
  “熊晓苗,以后包夜要带我去!”
  “……好……”
  “泡吧也要跟着我才能去!”
  “……恩……”“那上厕所呢?”
  “……”
  熊晓苗,在很久后,我还是能回忆起那样的清晨时分,刺骨的寒风,你软软的身子就像那日晨间的露水,“噼啪”一声,滴落心间,我一路狂奔,翻墙而过,只为那拥在怀中的片刻春天……
  ----------夏静生 26岁
  夏静生在这样的清晨,居然早起,在身边人光裸的肩上轻轻印下一吻。
  在昨日的梦中,他又遇见那一年的她,笨手笨脚的翻过栏杆,他还真没见过有哪个女生在男朋友面前能不计形象打这地步的,她弯了身子说:“小静先生,我肚子疼”的傻样就在眼前,只是一瞬间,大家都已长大。
  穿上衣服,他蹲在床边看她,一直以来,他都没什么早起的习惯,都是她喊他,两人分开睡,他也没见过她熟睡的样子,其实还好,熊晓苗的只是呼吸声偶尔重了点。
  窗帘还没拉开,朦胧的光照在被子上,她乌黑的小卷毛蒙在被头,其实她睡相不好,不是指会流口水,只是平时的她表情太多,睡着了闭了眼,到安静下来,有浅浅的双下巴,很是好笑。
  就是这样看着,他仍然觉得她是世上最可爱的人,仍然觉得生活也是很美好,伸了伸筋骨,他帮她压好被子,恶作剧的拧了她鼻子下,她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而他关上门,开始一天的忙碌。
  其实生活并不是全部美好的!
  比如说当熊晓苗醒来,拎着自己的点点内裤,回忆起昨晚的事的--狂囧,比如说夏静生还打电话来,言语春风拂面,她却支支吾吾—彻底囧……
  一天下来,两人的生活,就归于正常,吃好了饭,夏先生和夏太太难得去散步。
  熊晓苗拎了吃剩的鱼刺,饭食下楼,开始才来不知道,后来发现小区下的猫原来是吃百家食,谁家一有剩菜了就拿到楼下喂野猫,自打熊晓苗知道后也开始效仿。
  楼下的猫一看见熊晓苗过来,就围过来。
  夏静生点了根烟,站在杨槐下抽起来,眼底闪了笑意:“熊晓苗,连猫都认得你。”
  熊晓苗放了盒子,回头一笑:“我那是善良的人,猫狗都待见,不像某人。”
  夏静生为可她的“不像某人”,挑了秀气的眉眼,踩了眼,弯了腰,眼神迷离,勾了手指,嘴里“咗咗”一下,还真的有人,啊不,有猫上钩了。
  这年头猫也是好色的?
  熊晓苗不懂,把饭食袋移了个位置,美食当前,猫咪也是放下了美色,跟着食物跑。
  熊晓苗看到聚来的猫咪向某人得意一笑。
  夏静生心下好笑这人连喂猫也要和他斗,嘴上说:“犯规啊,小黄牌儿!”
  嘴角却是笑着,直起了身子。
  熊晓苗不理他,见吃得差不多了,扔了袋子,勾了夏静生的膀,说:“什么牌儿啊,红牌也没用,那些猫啊狗的,可是最喜欢我了。以前我在美国的时候,家里还养过只喜马拉雅猫!”
  她说着,没注意到,咬“家”音的时候,夏静生肩膀一颤。
  放了夏静生的臂膀,熊晓苗比了个小凳子的长度,眼神晶亮说:“那猫可能吃了,就那么大,像浣熊一样……”
  说着,说着,回了头,才发现夏静生就站在身后。
  错乱的树叶阴影遮住了脸,优美的脸部线条有点僵硬,熊晓苗发愣,她也没干吗啊?
  夏末的风轻飘,蝉鸣在树叶深处,夏日的暑意让人有点焦躁不安。
  半天,他说:“是吗。” 不轻不淡,被树叶的沙沙声淹没过去了。
  她走回来问他:“怎么了?”他还是一样的俊气眉角,只是眼眸中的色彩让她不安。
  拍了拍她的脸,他微凉的指腹擦过她的颊, 他说:“没有,回家吧,有点冷了。”
  月色轻飘,他嘴边浮出温暖的笑意,牵了她的手,慢慢往家里走。
  他实在想象不出那猫儿的模样,就如同他也想象不出她家的样子,她住过什么样的地方,是何样的房子,与何样的人,说过何样的话,他一瞬间不敢问起来,于是,就这样也好,不去追究,不再去想,至少他现在牵着的是她的手,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猫OR狗
  猫狗大战
  这天对熊晓苗来说是忙得够呛,夏静生早上前脚刚走,抽水马桶就坏了。
  叶子从上海机场打电话来的时候,熊晓苗正式坐在厕所瓷砖地上,背靠着墙接电话。
  叶子说:“熊猫,猜猜我是谁?”声音压低了诡异无比。
  熊晓苗正与马桶大哥小眼瞪大眼,没好气来了句:“谁啊?赶紧说。”
  叶子这等刚烈的性格瞬间就在电话里飙起来了:“要死了你,连你情人的声音都听不出!”
  恰恰好,熊晓苗这辈子情人的个数屈指可数,瞬间就叫出来了,叶子是她在美国时期最好的女性朋友, 豪放的北方姑娘,现在在某500强企业做PR,Public Relation讲白了点就是公关部一小头头,还真适合那么热火朝天的姑娘。
  叶子简单的说了下,回来是出差,但重点是关心出嫁了的某人。
  熊晓苗和叶子的结缘,是选了同一节ERP的课,关于企业信息系统的内容,最后的作业是分析某公司的管理软件的演讲,恰好班上就她和叶子两个中国人,自然成了一个GROUP,两人都是慢性子,到了最后一日才开始赶工,比老外还不急,结果熬夜做了一晚上的PPT。
  她现在坐在干净的瓷砖地上,手划着瓷砖的接缝,安静的听着叶子的声音,她在美国的时候,总觉得在中国的日子像一场梦一般,和夏静生的情缘,宿舍人的嬉笑,都在独自一人的生活中变得梦幻起来。而如今,她回国后,极少想起在美国的日子,或是说现在的日子太美好了,让她忘记去思考,觉得出国的这五年倒像做了场漫长的梦。
  现在她再听到叶子特有的风风火火的声音,忽而想起那一日寒冬清晨,两人为了场演讲,穿得极其正式,一套黑西服长裤,踩了高跟鞋,“磕磕嗒嗒”地穿越校园林间的小径上的光景,很久不想起了,一下子笑出来。
  她活在那一刻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今天的风景,想着怎么时间不过快点,日子太漫长,早点成熟吧,懊恼着的偏偏不可得,再回首,瞬间已是昨日。
  熊晓苗笑自己居然开始回忆,这少根筋的人难得感叹一下,叶子大嗓门问:“在干啥呢?”
  她才突然想起手边的事,哀嚎了下,说:“考虑要不要修马桶!”有点哀怨。
  叶子在那头笑起来了,这熊晓苗可还是一样,好不容易忍住说:“修啊,当年你可是修马桶的好手!”
  熊晓苗很郁闷,对一个女人来说擅长修马桶可不是好事,佯装叹气说了句:“好汉不提当年勇!”
  手上却是已经开始捋睡衣的袖子。
  叶子那边有人喊,说了句:“亲爱的,我有事去了,有空和你联系。”迅速挂了机,如同打来时一样匆忙。
  熊晓苗放了电话,耳边终归于平静,国外的朋友圈和国内的朋友圈在她心里一向是不大一样,叶子的电话突然让她有交错时空的感觉,说不清哪里不对,反正她向来不多想,朋友来了就好生招待,但目前的问题是这样一只马桶,叹了口气,开始掀盖子……
  叶子说的是实话,熊晓苗是会修马桶的。熊晓苗这人虽然情商不高,但不代表智商有缺陷,她对理科的东西向来搞得定,大学时宿舍的破烂电话是她修的,就摆弄下那块老掉下来的破磁铁,原因是小熊同学对电话的使用率较高。出国后,合租的房子,马桶也是她修的,
  张爱玲说过:"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墙上的钉子都是自己亲手钉上去的."
  马桶不是熊晓苗要修的,可一屋子的女人,望来望去,熊晓苗总是最笨的那个,先伸了手,插入冰冷的水里的,手指摸索着滑下的链条擦上边沿水污时,她想起曾经和夏静生说的话。
  她说:“我不会洗衣服。”
  他说:“没关系,现在有洗衣机,谁让你手洗。”
  她说:“我不会烧饭。”
  他说:“现在哪个人会烧,以后我学。”想想,微笑起来加句:“你会烧我最喜欢的菜就行了!
  她拉起铁链,整个手臂在冷水里转悠的时候,突然很想流泪,那一刻,她感觉曾经的话,曾经的自己,都远去了。
  人即使万般不愿,百般不想,在□裸的生活面前,也是不得不低头的,于是,成长……
  熊晓苗倒是被培养出来了,一个会修马桶,会装电脑,会按灯泡的女人,手捞了下水箱,确定是是一个零件坏了,打电话给夏静生,让他下班时买一个。
  夏静生在电话那头愣了好一会,说:“你放着,我回来弄。”
  熊晓苗闭了闭眼,她突然明白,那一年,她手浸在刺骨的冷水里时最渴望的是哪句话。
  坐在马桶上她说:“等什么,我都检查好了。”
  夏静生在电话那头笑起来,来了句:“你确定?”
  熊晓苗鼻子里冒气,说:“确定,肯定!”
  夏静生乐呵,说:“好,好,夏家特快,五点准时送到!” 讨好的语气,孩子般的谄媚,一下子,两人都在电话里笑出来。
  中午的时候,熊晓苗正在做方便饭,所谓方便饭就是超市里买的微波一下就可以吃的东西,结了婚的女人做法向来为了丈夫,孩子,自己一人倒是怕累,能多简单就多简单,何况熊晓苗这样宅的人,夏静生不在家,她也讨厌一人在桌子上吃饭的日子,最好一个碗就能搞定全部。这事夏先生不知道,要知道自己老婆天天吃得这么没营养,可得把夏太太皮剥了。
  梅娆的一通电话打来,把熊晓苗拉出去了。
  熊晓苗也觉得自己真是很无敌,认识的人个个都是这样风火,梅娆也是直接,说:“熊猫,很久没见你了,出来和你叙叙!”末了,加了句:“请你吃饭。”
  这句话对熊晓苗很具诱惑性,搽了点防晒霜,扎了爆炸头就出门。
  熊晓苗一向就是随性的人,出门不精心但绝不丢人,爱吃爱名牌,但绝不过分,衣服要穿好的,但数量不多。
  梅娆在与熊晓苗逛街的时候,说过她,一米七的人有身材没那心。
  熊晓苗喝着奶茶说:“我能把那衣服全套着?死时还不是□裸来□裸去!”
  这话让梅娆很吐血。
  熊晓苗不是没追求,18,9岁也爱名牌,偷偷讨论过街上时尚的女孩,也为了更好的物质生活发奋,到岁月过去,拥有的越来越多,反而迷茫起来,盲目崇拜也越来越低,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就那样子。
  和梅娆逛着街,熊晓苗顺口就问梅娆:“最近相得这么样?”倒也是关心她。
  梅娆摆摆手:“最近不宜相亲!已婚人士不要闹,和你不是一圈的!”
  熊晓苗知道她说着玩,拍了她一下。
  正在帮夏静生看衣服,抬手觉得肩膀酸,腰疼的,熊晓苗锤锤背,抱怨:“最近老腰疼。”
  女人说腰酸,爱吃酸,总是会被误会。
  梅娆笑得不怀好意,用熊晓苗的话来说叫“笑得很□”,说:“肯定是做多了!”
  熊晓苗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反应过来了,拧了梅娆胳膊一下,红了脸,说:“你就胡说吧!”
  梅娆指头一伸,戳熊晓苗脑袋,说:“你就敢说你和夏静生没做过,夏静生还真成佛祖了!”
  熊晓苗有时会检点下自己,为什么所交朋友都是如此的“匪类”,梅娆是,叶子更是,林深深还好,但结了婚后也差不多了。
  熊晓苗辩驳不是,不说又不是,事实上她和夏静生挺有规律的,一周周五周末是肯定做,其他时候夏静生也很兴起。
  梅娆偷偷问:“感觉怎么样?”
  像极了大学时代,在宿舍讨论接吻,感觉怎么样,有人说吻左边好,有人说右边。
  一转眼,大家都上升到这等级了。
  捂了梅娆的耳朵,熊晓苗说:“告诉你” ,顿了下。突然放大的声音说:“滚!”
  瞬间被梅娆打了一巴掌,两个奔三的女人嘻嘻哈哈走过一串梧桐树的街道。
  人常说“等天上掉馅饼吧!”熊晓苗在家门口一不小心就拣着了个馅饼。
  话说是这样的,她买了东西回家,走过小区楼下的自行车棚,瞄到一辆助力车下由团棕色的影子,好奇了下,凑上前一看,居然是只小狗。
  熊晓苗这人最大的软肋是见不得流浪的小动物,二话不说抱了狗出来,带到附近的宠物店一检查,是只成年母狗,三岁大的玩具贵宾,没注芯片,不知道是谁家的。
  熊晓苗只好包了狗,绕了一圈,也没主人,等来等去也没。只好收留,私心下,她也是爱狗之人,想到夏静生前几天散步时提到猫不豫的表情,这男人小孩子气,吃醋了,干脆自己在家收养一只,就是她和他的狗狗!
  熊晓苗要说:看吧,老天使公平的,上午才修了马桶,下午就拣到只狗!
  头疼的是,要怎么和夏静生交代,虽然他不是不爱小动物的人,但也不是个说养就养的!
  熊晓苗把狗洗了澡,整理下仪容,嘿,还真是条好狗!
  点了黑乎乎的狗鼻子,说:“小夏同志,你可得确认好老夏同志喜欢你!”
  俨然间,已把狗狗视为自家的了。
  夏静生回了家的时候,放了马桶水箱里那小圆球,小夏同志正在吃熊晓苗喂的火腿肠,意犹未尽的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熊晓苗的手指,看到夏静生高头大马的样子,赶紧夹了尾巴躲椅子下了。
  熊晓苗想做狗倒底好,她也想夹尾巴逃啊,挤了笑脸,看夏静生换鞋,说:“小静先生,我给你说件事!”
  夏静生从进门到现在,短短几秒惊吓是不小,还好被熊晓苗同学锻炼的心理承受能力够强,放了包,松了领带,摆开熊晓苗讨好的要帮他接西装的手,掐了熊晓苗下巴,眯了大眼,薄唇了吹出凉风说:“熊晓苗小姐,你每次一说‘有事和我说’都没有好事!”
  放了手,指了椅子下那一坨,啊不,那一团,横了眉,说:“那是什么?”
  “狗!”熊晓苗实话实说!
  夏静生挑了秀眉,声音放沉:“熊晓苗,你老公我还不至于连狗都不知道吧!”
  瞥了眼那团,虽然他不懂,但也知道是好品种,说:“你把那家的狗给逮来了,给我还回去!”
  熊晓苗很委屈,撇了嘴:“你当我神人,这狗是拣的!”滴溜下眼,摇摇夏静生:“老公,我要养!”
  夏静生一得瑟,为了这破狗,从来不这么喊的夏太太居然这么开口了,很坚决:“不可能!扔回去!”现在都这样,以后还不让狗爬他脸上,以熊晓苗的性子让狗跑他们床上睡都是可能!
  这么一想,更不可以,皱了眉说:“喂它餐好的,哪来送哪去!”
  熊晓苗可乐了,这夏静生还真逗,当是犯人行刑啊,还吃顿饱的呢!
  抱了地下那团,小狗通人性,赶紧往熊晓苗怀里凑了凑,熊晓苗摸摸它脑袋,也拗上了:“没良心,你不同意,我同意,反正我管它!”
  夏静生揉揉眉心,这熊晓苗是越闹越硬的脾气,采取怀柔政策:“你这人才叫没良心,你也爱狗,就不想想那主人丟了狗是什么心情!”比法官还法官。
  熊晓苗想想也对,半天,不情愿说:“那我去发个贴子寻人!”末了抱紧狗,说:“它先住我们家!”
  夏静生无语,这要找到哪年去。
  谈判无疾而终,两人开始冷战!连晚上睡觉的时候,熊晓苗都拒绝同床,抱了狗狗窝在客厅沙发看电视。夏静生无奈转战书房画图。
  是夜,他出来倒咖啡,听见阳台上有动静,蹑手蹑脚凑过去。
  竟是她蹲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花篮给她做成了个狗窝,他暗自好笑,熊晓苗不知是可爱还是可气。
  她的侧影晃晃,蹲了脚,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摸了狗脑袋,轻声说:“小夏同志,你爸爸不要你,没关系,还有你妈妈!”说得委屈至极了,都不知道是狗可怜还是她比较可怜。
  夏静生差点笑出来,看着熊晓苗穿了花边小睡裙,扎了头,窝在那里,眼睛眨巴眨巴,他还真觉得自己养了个小女儿,好气又好笑。
  靠在那站了会,摇了摇头,回房,这狗肯定是留下了,
  “小夏同志”,亏她想得出!
  半个小时后,熊晓苗蹲累了回房,这夏静生太不厚道,嘴里说着,心下也知道他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拣狗这事不是说养就养的,一不小心,擦到他的公文包,“啪”下掉了本书来。
  熊晓苗随手拣起来,呆住,《猫咪会说话》,封面说居然是几只憨态可掬的猫咪,她想起前几天散步时发生的事,肯定是夏静生以为她爱猫买的,突然间,也不气了,唉,这夏静生还真是---闷骚!
  “喀嚓”下扭开书房门,背了手,她走过去,“啪”下把书扔他面前。
  夏静生好本事,明明嘴角一抽,硬是保持帅脸,不动声色、
  熊晓苗挤眉弄眼:“小静先生”
  “恩?”上扬调,他挑了俊秀的眉
  “养吧,大便小便我负责!”
  他点了点炭笔不说话
  “我贴帖子找主人,主人一找就还回去!”
  “恩”下降调。
  她凑了头看不到,他嘴角已经笑开来
  “不许它上床!”
  “好好好”她点头如捣蒜
  黑漆漆的夜里,关了灯,他拥了她的温软的身子,
  她说:“小静先生”,
  他睡得迷迷糊糊“恩”了声,
  “我看了背面介绍,还有本书叫‘狗狗会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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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爱中的人呢,很多时候,她以为他想的和她一样,他也以为她想的就是他要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默契,于是,阴差阳错,变成了儿时学的课文--“麦琪的礼物”。
  有时候,默契是靠说出来的,简单的一句话,偏偏就不好意思说出口。
  还好,还好,即是相爱时,尽管错,却也是甜蜜的。

  秦淮人家
  “熊晓苗,阿蒙小便了!” 宁静的早晨永远都是从吼开始……
  小夏同志在夏静生的坚持下改名为阿蒙,依然是熊晓苗取得名字, 取名的时候还闹了一会。
  熊晓苗和夏静生坐在沙发两端,狗狗蹲在地上,尾巴都不敢摇,滴溜了水汪汪的眼睛看。
  熊晓苗懊恼:“为什么不能叫小夏同志!”
  夏静生手指把玩遥控器:“不可以。”这妮子走火入魔了,真把狗当孩子了。
  他想想说:“说不定人家有名字的呢!” 退了一步。
  熊晓苗来了劲,冲着狗狗喊:“小白!”
  夏静生遥控器一抖,嘴角抽了抽。冲着只香槟色贵宾喊小白,熊晓苗真的是从火星来的!
  狗狗没有反应,继续睁了眼睛望望熊晓苗。
  熊晓苗不放弃,拍拍手唤:“小乖,来来!”
  狗狗继续瞪。
  夏静生“噗”下笑出来,靠在沙发上,勾了勾手指:“旺财,来!”
  这人是来凑热闹的!
  熊晓苗气得拿了抱枕砸他脸上, 被夏静生伸了脚挡掉了。
  熊晓苗越气夏静生得意,挪了挪脚,笑得甜蜜,继续喊:“小毛!”
  “嘿”,狗不答,人答。
  熊晓苗反应过来瞪眼,赏了夏静生记冰糖肘子:“人身攻击啊!”
  小毛那可是她的小名,这人分明是知道的!
  “宝宝”
  “贝贝”
  “小丁”
  小狗坐在地毯上,瞪大的眼睛往上看。
  一个男人一脚放在地上,一脚搁在沙发上,一手撑在沙发背上,一手环了膝,懒懒看。
  一个女人,散落了碎发,低了头,弓了腰,手拍着,满面红光,兴致勃勃。
  小狗如果会说活,一定会来句:“请问,这是什么情况?”
  最后,熊晓苗终于放弃,狗狗取名阿蒙, 因为她是大雄,她是小静,于是它就是阿蒙。
  所以当今日早晨,夏先生瞪着冰箱门口那滩“汪洋”,吼出来的时候,阿蒙正夹着尾巴往床底下躲,夏太太正看杨子晚报的娱乐版看得开心。
  放下报纸,熊晓苗也拉开嗓子喊:“夏静生,阿蒙小便了!”喊完后,继续翻了一页。
  夏静生咬牙切齿,他喊的是:“熊晓苗,阿蒙小便了!”她居然能继续喊:“夏静生,阿蒙小便了!”分明是要他解决!
  前几天某人还说过:“养吧,大便小便我负责!”
  一开始熊晓苗是很勤劳,唯恐夏静生把狗偷偷扔了,一有大小便那就是拿了纸冲锋陷阵啊。可是自打有一日,夏静生半夜起床,发现一滩“洪水”,不忍心叫醒正满脸口水的某人,自己解决了后,熊晓苗就开始交托任务,到后来,确立了阿蒙的家庭地位后,三急问题就全是夏先生的事了。
  夏静生是宠老婆,但并不是能让人白涮的主。他也有办法,转身,拎了可怜兮兮的阿蒙的脖子,开了家门,回头,熊晓苗一脸呆愣。
  他嫣然一笑:“熊晓苗小姐,做还是不做!”
  熊晓苗立即放下报纸,挽起袖子,冲……
  中午的时候,叶子打电话过来说下午的飞机到。 熊晓苗打电话给夏静生报备情况。
  夏静生正好开完会,握了电话和合作方点了个头,换了安静的位置,说:“那我送你过去。”
  熊晓苗一听,反射性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忙。”
  叶子是她在美国时的朋友,他又不认得。
  夏静生吸了口气,吐出来,说:“我忙完了,二十分钟你下楼!”声音已有了凉意,末了,说句:“熊晓苗,我只送你过去而已……”涩了声音,倒一下子把熊晓苗愣住了。
  他想说:“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想想还是算了。
  一个男人不会主动要说见女友的女性朋友,怕麻烦,而且互相认得后就多了那么多眼线看住你。但当你女朋友不准备把你介绍给其它人的时候,这种心情也是挺闷的。
  这年头做女人难,做男人也挺难的。
  开往禄口机场的路上,阳光照的有点刺眼,熊晓苗摆弄着遮光板,车内依然是陈奕迅的专辑,路一直都在,“穿过人潮双眼灯火阑珊,没有想过回头,一段又一段走不完的旅程 什么时候能走完”真是符合心境极了,夏静生自始至终都不说话,抿了嘴安静开车,到了的时候还真的不下车,脸都不侧说:“我在停车这,你去吧!”
  熊晓苗讨好说:“小静先生,一起去吧!”堆了笑,从包了翻了半天,翻出夏静生最喜欢的黄的柠檬软糖,在夏静生面前晃晃,还好临走时从小篮子里摸了把。
  夏静生打了她手一巴掌,斜了漂亮的大眼说:“拿开,不吃你这套!”这丫头笨起来还真笨,几岁了还把他当小孩哄,这可是原则性问题。
  嘴上是这么说着,还是拔了车钥匙,下了车,熊晓苗赶紧跟上。
  禄口机场不大,也不像浦东机场的装修那么有特点,人流也不多,所以显得很有秩序,屏幕上不停的打出航班状态,广播里中文英文交换着说,倒是别有番景象。
  熊晓苗是个不喜欢机场的人,无论是走还是回来,她一听那播报的声音,心里就发悚,夏静生又不理她,她只好站在一边百无聊赖。
  还好,不一会,叶子就出现了。
  叶子是那种很出挑的女人,懂得打扮自己,一身火红色丝缎长裙,带了遮掩帽,大墨镜正好把脸挡住,露出红艳艳的唇,老远望去也就是她了。
  熊晓苗边挥手边暗自好笑,虽说南京是火炉,但这叶子以为这边是夏威夷吗?
  叶子见了熊晓苗就甩了行李箱一个大大的拥抱,搂了下放开,这是礼节也是习惯,熊晓苗觉得这样的习惯很好,因为拥抱的感觉很温暖。
  叶子摘了墨镜,腕间施华洛世奇的蓝色水晶手链一晃眼,露出张明媚的脸,伸了白皙的手腕,对夏静生一笑说:“你好!你就是传说中的夏静生。”
  夏静生也不恼,点了点头,微笑:“你好,我是夏静生。” 这人对除了熊晓苗外的一切女人都是一副雅致的模样。熊晓苗倒觉得很冤,此人刚才还对自己板了张脸呢。
  熊晓苗拉了叶子不让她多嘴,夏静生接过行李箱,做PR的箱子都不大,关键是实用。
  叶子是知道夏静生的,传说就是从熊晓苗开始,熊晓苗不记得是哪年哪月在叶子面前提到夏静生的,只是突然有了这么一个人聆听她心中的故事,就习惯的倾诉。
  在吃冰淇淋的时候,她对叶子说:“我最喜欢草莓味的,某人最喜欢巧克力的。”
  在骑车的时候,她对叶子说:“以前我的裤子绞车里面,是某人拽出来的。”
  在听到某一首歌的时候,她对叶子说:“这是某人最喜欢的歌。”
  喜欢一个人是连提到那个人的名字都会心跳觉得别扭的。
  她潜意识地连夏静生的名字也不敢说,却总是越说越多。
  某人,某人,她心底的某人……
  叶子巴了熊晓苗肩说:“一出闸就看到这么一个帅哥,还再想谁呢。一看边上居然站着你,你男人真没想到,极品中的极品啊,MAN OF THE MAN OF THE MAN!”
  说着说着就加了英文,因为对象是熊晓苗所以说得也口没遮拦,熊晓苗笑起来,回头看了眼夏静生,针织衫加休闲裤的,不是很花哨的打扮,倒因为极好的料子,显得很有品位,前前后后是有女人多看几眼,他也不说话,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拉了旅行箱,目不斜视的走。
  上了车,三个人说起话来,熊晓苗倒是挺感激夏静生的,他虽然生她的气,但在朋友面前倒是给足她面子,说笑间倒也不容易看出两人闹了别扭。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熊晓苗身上,叶子说:“熊猫常说起你!”
  夏静生开了车,一转弯,笑笑说:“她肯定没说好话!”
  叶子坐后面,笑起来,说:“熊猫,要我说吗?”
  熊晓苗赶紧伸了手,在副驾的位置上扯她。
  夏静生腾了手出来,拍了熊晓苗腿,认真说:“坐好,安全带系上。”有点凶。
  尔后,长指点了点熊晓苗头,说:“小丫头吧,好起来是好,坏起来能把人气死!”
  有点无奈的语气,讲得一脸头疼样,熊晓苗知道他指什么,不说话。 看在叶子眼里,这两人的亲昵不言而语,不知道接什么了。
  熊晓苗转移话题,问夏静生:“我说得没错吧,叶子是大美女吧!” 一脸的骄傲样。
  夏静生觉得好笑,真是小孩子样,别人美搞得像她自己是似的。
  叶子知道熊晓苗太没心机,熊晓苗这人要么不把你当朋友,把你当了朋友可就是自己人的待遇,但也不能这样啊,哪有要自己老公去称赞别的女人的道理。
  夏静生不说话,说美不是,不美也不是,再说人家美丑关他什么事,还不就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
  叶子赶紧叉开话题。
  到了市区,夏静生回公司,熊晓苗拉了叶子定好住处,两人闲闲的走在街头。
  升州路上的梧桐树正是茂盛时期,绿油油的叶子把整条街都盖住了,阳光在叶缝里穿梭,柏油大道上是一道道的光阴线。
  叶子伸了手在头顶说:“南京还蛮不错的!”
  熊晓苗很骄傲,抬了头说:“那当然!”
  其实她也很兴奋,和叶子同窗两年,老是说:“叶子有空来南京,我罩你!”
  今天,当她们真真正正的走在南京街头,倒像是隔了条光阴河一样,有点感慨!
  街边的臭豆腐摊还在,熊晓苗闹着要请叶子吃,她素来没有心思,只觉得要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介绍给好友。
  叶子是懂熊晓苗的,也不介意。
  两人就站在街边,等着炸好的臭豆腐。
  油沥沥的锅里,黄澄澄的豆腐浮起来,叶子笑说:“还记得我们在纽约怎么买早餐的吗?”
  熊晓苗也一下子笑出来,眨了眨大眼,一本正经:“麻烦您给我一杯PINT豆浆,85度的,少些沉淀,多一些糖,嗯,还有,DOUBLE 油条,谢谢。”
  PINT是品脱的意思,约0.5升。
  纽约的唐人街也会卖中式的早餐,这么点餐已是习惯,回国来,要这么跑去早餐摊,估计要被人以为是精神病了。
  两人捧着臭豆腐因为一同渡过的岁月站在街头笑起来。
  逛完夫子庙,叶子这样的熟女最想去的地方当然是1912,南京的酒吧文化街。
  熊晓苗不是个喜欢泡酒吧的人,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而且国内的酒吧没有国外的纯粹,国内的纯属烧钱的。
  1912夜晚可谓是神人齐聚的地方,外表民国初期的建筑,石墙灰瓦的,静谧的外表下往往是波涛的内里,紫色的夜灯一打,灯光酒色一片,朦胧醉人。
  叶子选的是“苏”,有点文化气质的小资吧,酒吧和舞池是分开来的。
  一百块一打啤酒的卖,两人开了轩尼诗,反正叶子有钱,也不容易喝醉。
  坐下去的时候,还有人送酒,叶子看也不看退回去了,熊晓苗摸摸脸,被人送酒都是哪个年代的事了,真是荣幸。
  叶子狭长的眼一挑,暗紫的眼影在酒色灯光下闪出光来,说:“去跳舞啊!”
  熊晓苗不放杯子,赖了身子说:“不去,不会!”
  她告诉夏静生在外边吃饭,要他知道是去泡吧,还下去跳舞,她可没得混。
  叶子笑起来,说:“熊晓苗,我要信你,我就是抽风了,当年谁跳得最好,你可是名师出高徒!”
  熊晓苗一愣,没想到她讲起,瞪了眼,说:“去,去,想去自己去!我等你!”
  熊晓苗坐着的时候,正好瞄见对面的一桌人在玩游戏,中国的酒吧就是有意思,一群人不跳舞,光坐那,玩衔冰块的游戏,就是一块冰块从你传到下一个人轮着下去,不过是用嘴叼着传,左右的人也大多是异性,冰块也容易滑,一个不牢,倒是挺暧昧的。
  熊晓苗把玩了酒杯看,坐那的倒是和自己一般大的都市男女,光线里看不清楚模样,但总觉得中间的一对男女长得极好,女的一头大卷,露肩的线衫,光滑的肩线很是诱人,耳边的大圈耳坠叮当一下,倒是和叶子不相上下的风情。男的就是西装衬衫的,合身绸光的面料很高级,古铜色的皮肤,坚毅的脸线,很时尚的发型,解开的领子里露出细小的饰品一闪而过,眼睛很深,有点混血的感觉。那女的靠在男的身边,一对人说不出的养眼。
  叶子回来的时候,熊晓苗就把那对指给她看,叶子看了下,脸色就不对了,晃了酒杯,抬了眼往那看,也不说话。
  那男人正好一抬头,直对着熊晓苗这桌,似乎是看到叶子愣了愣,女人约是感觉到男伴身体的僵硬,也顺着视线看过来,脸一下子发白了,眸光躲闪。
  叶子起身,熊晓苗拉了她手腕,有点担心,叶子拍了拍她手,笑说:“这世界真小,遇到熟人了,我去下!” 说的时候有点嘲讽,滑腻的手臂擦过熊晓苗。
  叶子离席后,那男人也站了起来,居然是很高的个子,和夏静生的1米83差了多少。
  那男的尾随着叶子走到角落,跳舞的身影挡住了,看不大清,熊晓苗回头,正好和那女子对望了下,果然是个美女,熊晓苗对与美男和美女对是无抵制的,对人笑了下,那女的有点尴尬,顿了下脑袋,别了头去。
  熊晓苗只好伸长了脖子看,远远的,两人似乎很激动,叶子的脸有点红,眼里也是咄咄逼人的狠意,那男的弯了腰,伸了手出来,一下子被叶子打开了。
  熊晓苗有点急,周围又太嘈杂了,只好慢慢往那挪。
  挪过去的时候,那男子正好转身,瞪了熊晓苗一眼,是很帅,但被这么一瞪,熊晓苗可不觉得他好了。
  那男人准备走,恨恨的说了句:“叶,你真不配是个女人!”说的却是叶子的昵称。
  熊晓苗正好听见,吓了一跳,看了看叶子,叶子倒是厉害的人,眉也不眨吼回去:“你就像男人,我告诉你,男人是个P,都别给老娘装B!”
  那男人回头,估计是给气晕了,死死盯了叶子,不说话了老半天,转头就走。
  熊晓苗都快拍手了,叶子这样的女人倒底是天下无对手了。
  拉了叶子回座位,叶子不说话,猛喝酒,熊晓苗又不方便问,谁没有那么点小破事儿呢,这明眼人就看出怎么回事了,爱情的三角到底是不稳定的!
  那张桌子也不玩了,气氛有点低,叶子也郁闷,熊晓苗受不住,拍了拍叶子,说:“别生气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叶子说:“我没事!”手上却是一杯下肚,不说话。
  熊晓苗就是见不得朋友郁闷的人,说:“叶子,放心,在我的地儿,没人敢欺负你!”
  掏了电话说:“别烦,我代你找帅哥,气死那人,不就是个男人,要A要B随便你!”
  叶子“噗哧”一下笑起来,靠了熊晓苗,说:“就你能想出这馊点子!”但其实是有点心动的,要让负心的人难过,最好的方法不是打他,而是让他知道你过得比他强百倍!
  熊晓苗想啊想,要找个比这人帅的还真不容易,想啊想,认识的人里面,帅的,有钱的,带出去能气死人的……
  能救场的貌似只有一个!
  她翻着电话,有点抖和,那人中午在和她吵架呢,要知道她在这里混,还出借老公,还不过来把台子掀了,但她看着昏暗的灯光下,一杯接一杯的叶子,侧脸的轮廓让她心酸。
  想了想,反正都有一死,咬了牙,拨了夏静生的号。

  租赁老公(上)
  熊晓苗打电话给夏静生的时候,夏静生正在刘峰家看球赛,忙完最后的设计稿,自己老婆不回家,好友又邀他去吃饭,他就去了,想着回家时还可以顺便把熊晓苗接回去。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刘峰的夫人韩薇切了西瓜,放在客厅茶几上,笑吟吟说:“你们吃。”
  电视上,前锋一脚抽射,刘峰拍了巴掌叫好,夏静生有点心不在焉,想起白天和熊晓苗的不愉快,同样结婚,偏偏他娶了个小冤家回家。他这样郁闷着,还是拨弄了下腕间的手表,11点,很好,这熊晓苗真的是活腻了。
  所以熊晓苗电话来的时候,夏静生想也不想就接了,劈头就问:“你现在在哪?”
  熊晓苗拨号码的时候可是抖和,没想到电话一下子就被接起了,吓了一跳,夏静生的声音又有点火,她赶紧捂了话筒,跑到“苏”的门外去,走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酒吧侍应生喊了句:“小姐,请慢走。”
  夏静生只听到背景的嘈杂声,和这样一句男人的嗓音,皱了俊俏的眉峰,站起来,和刘峰打了个手势,到一边去,手握紧了听筒,想要掐死人了。
  熊晓苗跑出来,呼吸了下新鲜空气,耳边突然平和下来,听到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有点不知怎么开口,说:“我在外边。”
  夏静生一手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有点无奈,背了刘峰,声音有点火:“说,少废话!”
  熊晓苗赶紧说:“我在苏,1912这边,和叶子去坐了下。” 又补了句:“我没喝酒啊!”
  听到夏静生那没了声音,问:“小静先生,你在哪呢?现在有空不?”有点讨好的声音,想到今天上午闹得别扭,熊晓苗都觉得自己脸皮无敌了。
  夏静生没好气:“你想干嘛?”
  熊晓苗有点后悔自己冲动,昏了头了,说是要找夏静生出马,后果肯定是凄惨的,但她都答应了叶子了。
  还是说:“那啥,也没事,叶子在‘苏’里碰上熟人了,有点不开心,你能不能来一趟。”
  夏静生有点生气,这熊晓苗没事总是找事,叶子不开心她凑什么热闹,
  他说:“关我什么事!” 下意识对叶子没太好的印象,拉着他老婆就泡酒吧,还惹事。
  但他也不会说叶子有什么不好,毕竟是熊晓苗的朋友,他得尊重她。
  熊晓苗知道他只是说说,放低了声音:“来嘛,叶子喝多了,回不去,你来接下我们!” 哀求道。有点撒娇的意味,但爱你的男人永远吃这套。
  夏静生手插入兜里,正好碰到钥匙,狠狠地说:“不许乱闹,你就在那!”
  “磕”一下,挂了电话。
  熊晓苗手放下,摸摸被电话捂的滚烫的脸,这夏静生果然是生气了,但他来了后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估计是更气了,唉。
  耷拉了脑袋挤回去,人群里汗湿的气味,混杂了各种各样香水味,有种□勃发的感觉,让她摸了摸鼻子,不适应。
  好不容易挤回台子,却发现叶子那桌围了群人,那个西服帅哥站在台子边上,眸里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但身上却是迫人的恨意,女伴靠在他身边,低了头,看不清神色,但一头倾泻的卷发,在七彩的灯光下倒是墨一般的油亮光泽。
  叶子倒是很平静,坐在那里,“铛”的一下放下酒杯,杯沿上有红色的唇纹,杯底与岩面的桌子击了一下,腕上的蓝色晶莹一闪而过。
  熊晓苗还没反应过来,火红的身影一动,七色的灯花一闪,叶子红艳的唇已贴上那男子的唇,她的一手是贴在他的脸上的,一手抓住他欲抬起的腕。
  酒吧里蓝调响起,两人是醉人的浪漫,贴在一起的身体,纠缠的唇,暗色的皮肤和白脂胜雪的肤色交织,两人就似亲密无间的恋人。
  熊晓苗若是没看到之前的争吵是真的要被骗过去了,敛了思绪,看看周围的人,倒真是一个比一个惊讶,旁观不了解状况的发现了,吹起了口哨。这样的场合是容易让人变得轻浮的,体内的不安分因子全跑出来凑热闹。
  熊晓苗一转头正好憋见了那女伴的神色,这时,她倒是抬起头来了,也不上去拉那男的,也不动叶子,只是捂紧了嘴,眼神哀伤,大眼里水波潋潋。
  熊晓苗无奈,她自己的故事太过单纯,爱的人恰好爱自己,只是这世界上很多的人还不是如此的活着,什么样的故事,谁为谁掉下了泪,谁和谁死死纠缠?
  爱情永远是个问号,却让人犯贱得一试再试。
  那男人的另一只手,抬了上去,触摸到叶子优美的颈,突然间,叶子退开他,猫儿般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快轻蔑的说:“YAN,别以为我不敢!”抹了抹唇,似是得意却厌恶至极。
  这样的动作彻底把那男人惹火了,暗色的眸子里怨怒一闪,水晶珠链一颤。他握了叶子的腕,死活不松,牙也咬得紧紧的。
  那女伴这时倒是伸手去拉了,熊晓苗也扶了叶子一把,那男子和女人同时抬头看了她一眼,
  熊晓苗无辜,居然被帅哥美女行注目礼,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不要的好。
  酒吧的音乐又转为嘈杂,舞池里不同的手腕在暧昧的光影里挥舞,贴近的身体让人窒息,舞动的频率却让人的每个细胞在嚎叫。
  这边,却是拔剑张弩,男人的手指压紧,叶子就是犟得哼也不哼,气氛低得令人失控。
  熊晓苗很急,在南京让叶子出事,她可是太对不起人了,酒吧的情况她也不会处理,夏静生还不来,她心开始慌,偷偷摸摸,收了个啤酒瓶,预备再有一刻,就砸开,拉了叶子跑了算了。这种地方不能玩,她以后再也不听叶子的了。
  这样想着,握在手中的玻璃瓶已是凉得她心纠,喉头有点发紧,心却是颤着的,酒吧真是让人成魔的地方,她又有点兴奋,她看着电视里的人做时可是爽快,换了自己有点晕。
  吸了口气,举起瓶子,使足了劲往下砸,落了下来,却是顿到半途,一瞪,是一张手掌,细细的手纹,印在棕色瓶身下,让她熟悉,心一跳,一回头,就是夏静生站在身后,一张俊脸在五光十色的灯下,有点铁青。

  租赁老公(下)
  熊晓苗赶紧不说话,放了瓶子,这下好,她现在是心安了。
  放松了精神,开始左看右看,那男子是帅,但太阴沉了,让人不安,和夏静生这种和煦美男,一比,瞬间决出高下,“嘿嘿”笑笑,熊晓苗觉得自己找了夏静生那比中了彩票还厉害。
  夏静生握了瓶子,回头瞪了熊晓苗一眼,意思是回家收拾你。
  熊晓苗这才想起重点,缩缩头,但为了叶子还是硬了头皮指了指夏静生,说:“这位是夏先生,叶子的男朋友。这位是……”顿了顿,觉得自己的介绍实属无聊,但又怕夏静生不配合,看了夏静生眼,突然不敢说话,躲在叶子后面。
  一行人就在那面面相觑,摸不着情况,这凭空出现的俊美男子倒是迷雾重重。
  夏静生听她说“夏先生”顿了下手,她说“叶子的男朋友”时简直时火冒三丈了,斜了眼,熊晓苗朝他摆手,眨了眼睛,就差没摇尾巴了,他本想不管了,抿了抿嘴,忍住,说到底她是他老婆。
  放了瓶子,夏静生伸了手,对那叫YAN的男子一笑:“你好,我是这两位小姐的朋友,有什么事能否先松开手,好好谈。”笑是笑着的,眼底却是迫人的压力。
  他算是给熊晓苗面子,但他绝不去假装别人的男友。
  熊晓苗太了解夏静生,先礼后兵是他一贯的作风,要不听他的,可是会被他往死里整。
  那男子约是见有台阶下,甩开叶子的手,与夏静生的手匆匆一握,松开,眼里却是瞪着夏静生大有探究的意味。
  夏静生倒是不气亦不恼,大大方方让人瞧,看了四周一眼,视线在空了的桌子上转了圈,正好是那群人离身的桌子,打了手势,叫了酒保来,低头说了几句,熊晓苗听不大清,干瞪眼。
  酒吧的音乐不停歇,人象站在秒针上走,“嗒嗒”的让人心惊。
  忽然,夏静生说了句:“不好意思。”侧了身子,接了电话,手插在兜里不看旁人,哪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音乐的声音柔和了点,能听到他说话,他说:“恩,她在呢!”
  别过去的头,看了熊晓苗一眼。
  听了下说:“没事。”
  “不用来。”眼环顾了一圈,笑了笑低声说:“不说了,等下联系。”
  挂了电话的时候,酒保也把酒拿来了,芝华士十二年,浮动的琼浆,在精致的瓶身里荡漾。
  夏静生拿酒斟了杯,一手抬了杯,说:“这酒算我的,给个面子,就这样算了!”末了,眼一眯,眼角一挑低声说了句:“玩大了谁都没好处。”不再多少,扬了颈,凸起的小块喉结一个滑动。
  熊晓苗喝过这酒,像汽油一样,但夏静生喝的时候却是眉都不皱,仰头的时候,看见暗青的胡渣,清俊的脸部曲线和扬起的颈线,在灯光酒色下,划出妖异的曲线。
  一杯干净,手一晃,“磕”一声,杯口倒扣在桌上,夏静生看也不看,面色平静说:“大家随意。”
  转了身,正好见叶子步子一晃,扶了一把。
  那行人,本来就琢磨不透夏静生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人气质绝佳,说话大气,言语间却是不容人拒绝的狠劲,给足你面子,却又让你觉得自己有愧,又加上刚才的电话,看上去倒是不容易动的人。这人越温文有礼,却越让人觉得压迫,不动声色的人,往往最是可怕。
  没人去拦,三个人就这样走了出去。
  倒是有人喊了声:“叶”,不是那男人,倒是那女子,熊晓苗和夏静生回了头,那女人一脸担忧的模样,想说什么却顿在那儿。那男子倒是不动,死抿了嘴,一脸的复杂,看了看叶子,死死盯住夏静生,似是痛苦又有不甘。
  叶子却是摆了摆手,浮起讥讽的笑意,往外走去。
  三人出了酒吧,吹了阵夜风,身上的热气散了点, 熊晓苗见总算是解决了,放松了点,看了眼夏静生,他正低了头,按了下钥匙,“滴”的一声车响。
  熊晓苗就怕夏静生这样,他不说话,也不骂人,可是能把人急死,拉了啦夏静生的袖子,奶声奶气喊:“小静先生。”
  夏静生甩开膀子,很不高兴,喝:“闭嘴!”
  他现在是火大极了,他娶了个世间少有的老婆!
  叶子赶紧说:“不管熊猫的事,是我……”喝多了,上车时被一绊,夏静生顺了手,扶了叶子腰一把,帮她调整好位置。
  叶子不好意恕醯:“谢谢。”
  夏静生一个讥笑,转身看了眼站车外的熊晓苗,眯了秀气的眉眼,眸光里却是针尖般的寒星:“谢什么,我不是已经被某人借出去了!”
  熊晓苗不说话,心里有点难过,看着夏静生对叶子俊男靓女的那一扶,还真是憋闷,自己这老好人做的太不实际了。
  叶子也不好说话,夏静生上了车,熊晓苗灰溜溜钻进去。
  送了叶子回酒店,夏静生和熊晓苗一路无语,气氛到了历史以来最低点,熊晓苗很难过,这么爱热闹的人,最反感人别人不理她,但祸都是她闯出来的,话说没有那个金钢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这话太对了。
  反省下,她也太不经大脑了,先别说出租夏静生的事,当时就该拉叶子离开,她就是缺了那脑袋,硬要为叶子出气。
  还好叶子真是自己的好朋友,要一个不小心,还真把夏静生送出去了,她找谁哭啊!
  回了家,阿蒙第一个扑上来,养狗的好处是,每次你回家,狗狗都会像和你百年不见般,摇头摆尾的亲热。
  阿蒙也想和夏静生亲热下,但估计是被夏静生周身散发的黑色气体给震住了,赶紧绕道而行。
  熊晓苗也想绕道,可惜他们是同床之人,赶紧跑到厨房帮夏静生倒了茶,端了过来,又是揉肩又是捶腿,夏静生收回腿,说:“别,别,不吃你这套!”
  这可是原则问题,他不能妥协,不过看着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心底好笑。
  熊晓苗可怜巴巴说:“小静先生,我错了!”
  夏静生靠在沙发上,憋了她一眼。
  熊晓苗看有戏,继续,说:“我再也不把你出借了!”点了头,一副壮士断腕的样子,
  夏静生好笑,敲了她头。
  熊晓苗继续:“我以后不和叶子去酒吧了!”
  夏静生眯了眯大眼:“不和叶子去,和梅娆去啊,多的是人陪你去!”
  熊晓苗讨好,坐夏静生怀里,双手搂了夏静生脖子说:“不去,不去,以后就和你去!”
  夏静生笑,拍了拍她头说:“鬼才带你去!”
  熊晓苗知道他气消了泰半,讨好卖乖说:“小静先生,你不知道,刚才你可威风啦!”
  夏静生放了她,背靠了沙发,离她远点说:“少来,我告诉你啊,我气还没消!”
  说得一本正经,手指轻敲沙发背。
  熊晓苗都要骂人了,做老婆做到她这份上真是没法了,皱了脸说:“那你要怎么样!”
  夏静生大眼一动,眸光一闪,头凑到她耳边,吐息幽兰,轻轻说:“亲我一下就原谅你!”
  吊顶的灯白花花,茶几上放着她今天出去晃买回来的白兰花,清雅的香气淡淡环绕,他眸光闪动,娃娃脸一笑像个孩童,露了白白灿灿的牙齿,倒让她的心跳加了速。
  她脸发烫,他却戏谑的看着自己,眼里的媚人的春意,慢慢的拨动着她心中的情弦。
  这男人有的时候让人害怕,有的时候却纯真至极,笑嘻嘻说:“亲我一下就原谅你!”
  二十大几的男子这样说起,倒像个执著的孩子,说:“给我颗糖,我就和你好!”
  她咽了口水,他青青的鬓,光洁的侧脸就凑在嘴边,月牙色的滑腻。她红了脸凑过去,“麽”的一下,沾了他满脸的口水,是故意的,完了事,就站起来,想要逃走。
  被他箍了双手的拉回来,跌坐到他怀里,他衔了她的唇,就吻下去,密密的,有她认为的“汽油味”但不似记忆中的领她讨厌,他的舌刮着她的口腔,逼着她伸出□来,她只好闭了眼,窝在他怀里,任他勾引,藤蔓般缠绕的唇齿间摩擦出火焰来。
  好一会,他才放开她,两人都是喘息了下,平复了下,他抱了她,嘴角坏坏一笑,倒让人离不开视线,他说:“夏夫人,现在本席宣判,对你处以最终行刑!”
  她想开口,他挑了眉眼,说:“反驳无效!”
  抱了她,进了卧室,夜凉如水,床间却是一片温柔的春色。
  他的大手摩擦着她凝脂般的肌肤,唇在绸缎般的肤色上落下吻来,她别过他去,今夜他是抵死要惩罚他,手下的动作有点过分,弓了腰,如猫咪般“呜咽”一声,他汗湿的头靠在她的颈边,低低一笑,浓重的喘息在她耳边晃过,让她的耳边起了痒。他抬了身子,一下子拉开她的柔嫩的腿间,火辣辣的挤进去,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句音符,每一个扭动,都在交叠的身子间绽放开来。身体的摩擦间,极速的起伏,倒像是倒在了波浪里,一次又一次,温暖的拍击着,然后,猝然被汹涌的潮水淹没……
  当正午的光线隔了厚实的窗帘溜进来的时候,熊晓苗抬了手,扳开自己的眼皮,看见脸边塌下的枕,想起昨夜的“最终行刑”,有点羞恼。夏静生就像块上好的玉石,外边温润,里面坚硬,热情起来着实让她吃不消。
  洗好澡,她想起叶子,熊晓苗想着帮她,想来想去觉得应该给她认识点好男人。
  打了电话给叶子,提议:“我和夏静生周末去踏青,一起去吧,还有夏静生的一帮朋友!”
  夏静生说起刘峰有这个计划,熊晓苗当时本不愿意,但想起夏静生朋友中貌似是有个单身的,就打起了这主意。
  叶子全然不知,答应了下来。
  而此时,明亮的办公房室里,正为这季度的报表头疼的顾思远,在EXCEL表格前打了个打大喷嚏!

  秋意扰人
  熊晓苗最近就都在为叶子的姻缘之事折腾,结了婚才发现自己也可以如此的媒,想到梅娆,这次顾思远都被安排给叶子了,梅娆只好排下次了。
  在报纸上看到××公园有个万人相亲大会的活动,熊晓苗打了电话给梅娆。
  熊晓苗在那边说得兴致勃勃,梅娆却打不起劲来的样子说:“这事早知道了,我家老太太跑得比谁都快!”“喀嚓”一下咬薯片的声音,熊晓苗听在耳里倒是毛骨悚然。
  梅娆却自顾自的说:“你也知道,我还真的没那劲,万人相亲,万人求偶还差不多!”
  熊晓苗倒不知道说啥了,心里有点难过,但女人过了25岁的确就要开始警惕了,梅娆又对家里的安排有点抵触,这样的她,熊晓苗一时不知道怎么是好。
  心里暗暗发誓要代她找个好的,但现在还是忙好手边的事再说了。
  去郊游的那一日,老天都很给面子,正好阳光明媚,秋风和煦,金灿灿的叶子在枝头摇啊摇。
  夏静生这边一辆车,刘峰家一辆车,叶子跟着熊晓苗,顾思远本来说是和刘峰家走的,熊晓苗在电话里听到,掐了夏静生的手背,直使口型,暗示着要顾思远过来一起走,趁机培养下感情。
  夏静生知道她一准没好事,还是乖乖喊了顾思远,反正不关他事。
  可怜的顾同学和夏静生家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 一大早就起了,千里迢迢的跑来搭车。
  熊晓苗当天才知道夏静生口里的郊游是多么有组织有纪律。她以为是随便走走就好,谁知道夏静生还带了山地车,也帮她也买了辆女式的。刘峰家负责出烤肉工具,其它人家里出食物。
  男人们准备的活动到底是有计划。
  夏家的两人还没出门呢,就又吵上了。
  熊晓苗拉拉阿蒙的前爪:“阿蒙也要去!”
  夏静生洗好澡,埋头找T-SHIRT, 套了个头没露脑袋,声音闷着,却说得坚定:“不行。”
  熊晓苗摸阿蒙头:“可怜的阿蒙,爸爸不带你出门,妈妈也管不了你,你在家要饿肚子了,大小便也不能自理的娃!”
  夏静生穿好衣服,吸了口气,憋住,板了脸:“你负责照顾它,丢了我不管!”
  熊晓苗“噢耶”一声,抱了阿蒙,扭头去找狗绳去了。
  夏静生有点郁闷,这熊晓苗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抱狗也不晓得抱人的,叹口气,得寸进尺啊,得寸进尺!
  当叶子和顾思远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就看到车旁边摇着尾巴的阿蒙,东跳西窜,不时“汪汪”叫两声,熊晓苗很骄傲,指指阿蒙说:“我们女儿!”
  夏静生开了后备箱放东西,斜了一眼:“是你女儿!”
  把叶子和顾思远逗得直笑。
  车子很快的出发,太阳灿灿的照在玻璃上,驶出市区后就是一溜排的平房,青绿的禾田。
  车子里放了和缓的音乐,大家都是同龄人,加上叶子和顾思远的职业都要求外向,两人很快的混熟, 熊晓苗见到心情甚佳,坐在夏静生旁边挤眉弄眼,夏静生开车不能分心,却也暗自好笑。
  打开了车窗,吹来初秋的风,带着果实树叶的气息,轻柔的拂过面颊,熊晓苗伸出手来,张开五指,阳光从指尖错落开来,微风轻吻着手指,熊晓苗“咯咯”的笑,一路上散下一地的欢声笑语。
  上午的第一站是高淳老街,周末的关系还是有不少人,大家的心情却也很好,慢慢的走在人群里。
  因为出来玩,大家都穿得很是随性,言语间也不提工作,说说笑笑。
  叶子的心情仿佛未受酒吧一事的影响,带了草编遮阳帽,淡绿色的无袖小短衫,白色的棉麻花边长裙,夹脚拖鞋,走动间大大的裙摆绽放开来,脚踝的的银片脚链闪着稀稀的光。
  熊晓苗有意打量顾思远,这人穿了一身淡粉色的POLO衫,黑色的休闲裤,倒也不显俗气,和他的活跃的个性有的一拼。
  越觉得这两人太配了,熊晓苗自己都要夸自己太有才了。
  但最有才的还是找了夏静生,她家的老公怎么看怎么帅,今天的夏静生也是随意,没戴眼镜上身是有LOGO的宽松白TSHIRT,□DIESEL的直筒牛仔裤,清爽休闲,戴了棒球帽,远远看去高高的个子,还以为是哪个明星了。
  熊晓苗拉他的时候,他真在蹲在摊子上把玩一块玉石印章,一抬头,背了阳光,对熊晓苗露齿一笑,珍珠白的粒粒牙,嘴角浅浅的酒窝,倒是年轻了十岁的样子,害熊晓苗立马想扑上去咬一口。
  老街上还是有不少老外的,站在店门口和老板讨价还价,也不会说中文只好比了手指,无论多好多差的物品,所以东西一律10块,伸了双手说:“TEN”
  估计是导游教的,真让人哭笑不得。
  顾思远这几日忙着报表规范化,还要参考国际的制度,看蝌蚪文看得都疯了,对外国人特别没好印象,没好气说:“死洋鬼子,专门欺负中国人!”
  叶子正在看藏饰,回头说:“也有好人的!” 她在国外工作,见的人多了。
  顾思远不听,挥了挥手:“等咱中国强大了,叫老外考中文四六级!文言文太简单,全用毛笔答题,惹急了一人一把刀一个龟壳,刻甲骨文!”
  熊晓苗这在玩柜台上摆着的拨浪鼓,一边拉了夏静生的手,一边“嘭嘭”的晃,听到这么一说,“哈哈”的笑起来,
  大家也都乐呵呵的笑起来。
  挂了蓝旗的商铺,一个个玻璃板的柜台,川流的行人,弄堂般窄窄的街道,秋日的阳光细细茸茸,笑声沿着细缝一下子钻入块块青石砖下,了无痕迹……
  熊晓苗是事最多的人,过了会,就巴了夏静生膀子,偷偷说:“小静先生,我要上厕所!”
  夏静生歪了脑袋听,听完后,笑起来,很邪恶说:“你就地解决吧!”
  熊晓苗一下子想到了两人大学的时光,也是一起出去约会,走在街上,走着走着,熊晓苗就想上厕所,一开始女孩子害羞,不愿意直说,难过的忍着,夏静生看她不说话,心不在焉就问:“怎么了”。她才吞吞吐吐说出来,把夏静生乐的,牵了她满大街的找KFC, 找麦当劳,进去后出来,熊晓苗还每次都不忘买两个甜筒,说是给了厕所费了。两人熟了后,夏静生就会边笑边说:“就地解决,我帮你挡着!”这样说着,却还是眼睛在帮她找着,倒没哪次是真让她就地解决的。
  两人在一边低头小声说话,叶子走过来了,问:“怎么回事?”
  熊晓苗说:“找洗手间呢!”
  叶子和熊晓苗也相处很久,是知道熊晓苗习惯的,帮着说:“正好,我也想去。”
  顾思远拉了阿蒙过来,看狗的任务倒成了他的了,韩薇也想去,于是就变成了一行人满大街找厕所。
  如厕期间
  叶子问:“大便与挖鼻屎哪个爽?”
  韩薇在拿纸巾擦手,想这姑娘人长得漂亮,说话也太粗鲁了。
  熊晓苗边洗手边想了下,关了水龙头,很认真说:“拉屎爽!”真的是思考后的结果
  叶子哈哈的笑起来,和熊晓苗走出去的时候,偷偷说:“你这二百五,还真回答了,我这么问别人,人家都不回答的,就你真考虑好了说!”
  熊晓苗很不甘心,出了门,夏静生正好手捧了清水蹲在那喂阿蒙喝水,他太了解熊晓苗了,说是她管,到了最后还不都是他的事。
  熊晓苗问:“夏静生,大便与挖鼻屎哪个爽?”她得意,一定要拉夏静生下水。
  夏静生站起来,甩甩手,慢条斯理说:“熊晓苗,你一定觉得大便比较爽吧!”
  熊晓苗愣,反问:“你怎么知道?”
  夏静生一挑眉,笑容比阳光还惹眼,凑她耳边轻轻说:“因为”顿了下卖关子:“你是长期便秘啊患者!”
  叶子站一边,正好听见了,捂了嘴笑得比谁都欢,顾思远凑热闹问:“笑什么,说啊!”
  熊晓苗脸红无语,这夏静生一定是故意的,这人还记仇上次她让他承包厕所打扫,当时她的理由就是长期便秘患者使用率低。
  啊,夏静生真是从火星来的BT!
  一点多的时候,一行人开车,去了溪边烧烤,鸡翅,烤肠的味道飘了老远,刘峰果然是主厨,烤得东西好吃极了,韩薇就像妈妈一样,嘱咐这样食物要配这种酱吃,那样东西要用那种酱。
  熊晓苗和叶子在铺餐布,两人呵呵的笑。
  夏静生正好在开啤酒,听到她的笑声抬了头去看,熊晓苗一袭藕色的连衣裙,被风吹得裙摆翻飞,鹅黄的餐布边也被风吹得盖着了脸,她笑着伸了手去抓,带着懊恼又有点淘气,让他不由看得扬起嘴角。蓝天白云下,她的小卷毛黑黝黝的晃啊晃得招摇,一抬手却是柔嫩的臂,面庞晶莹如玉,转了头正好看到他在看她,小丫头还在记恨,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唉”夏静生听到顾思远的叹气,回了头来。
  顾思远喝着啤酒,手腕晃了晃易拉罐瓶说:“看看,好好的一大好青年,一结婚就成这样了!”
  夏静生笑,一脚揣上去,顾思远边躲边嚷嚷说:“看看,眼睛都黏了老婆身上了,你们这样,叫单身的人怎么活!”
  吃饭期间,叶子被问及怎么认识熊晓苗的,熊晓苗接过夏静生递的肉串,想想说:“我都记不得了!”
  叶子笑,玩着蓝色水晶手链,说:“太没良心了,我都记得!”
  初识熊晓苗是在开学的ERP课上。
  冬季学期的第一节课,美国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她素来四肢不勤,上课迟到,进去后是一屋子的人,还好选这门课的人不多,有座位,她坐下才发现还是有个中国女生的,倒是一副怕冷的样子,室内开了暖气了。她还把自己捂得严实,棉袄也套身上。
  老师开始点名,点着点着,瞪了名单,嘴歪了半天,她就在想,肯定是遇上中国人名了,果然,老头念不出,那女生倒是举了手说:“老师,你可以直接叫我PANDA的。”
  她在底下好笑,在国外不似中国,人叫熊猫实属稀奇。
  哪知那个教授偏偏爱挑战高难度,问:“请你再念下你的名字!”
  那女生只好一字一顿说:“XIAO MIAO XIONG”
  她在底下真的是要笑晕了,太挑战了,X的音 和“IAO”英语里都没有的,也活该折磨下老外的舌头。
  结果整堂课有五分钟就是那教授和熊晓苗在说话,教授不死心,念一遍,那女生又念一遍纠正,脸开始红了,估计也没想到这情况吧。
  最后,教授在念到九分相似时,才罢休。
  风轻轻的吹,餐布角“啪啪”抬起落下,秋日的午后,叶子讲起这事,大家都笑起来,熊晓苗枕夏静生腿上,不好意思翻了身子,不拿头对人,夏静生拧她耳朵,笑骂:“丢人都丢到国外去了!”
  女人吃饱要睡觉,男人却是多动的,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拖了鞋,卷了裤子入了小河。
  刘峰和夏静生合伙,泼顾思远水,顾思远一恼,扔了POLO衫,两只胳膊就去夹夏静生和刘峰的脖子,刘峰微胖,一不留神跌在水里,一见没得救了,也扯了上衣。这下,刘峰和顾思远的目标统一,炮口对准衣冠楚楚的夏静生,夏静生很有自知之名,笑了笑,干脆的去了衣服,往岸边一抛,三人“噼里啪啦”玩水玩得开心。
  韩薇说:“这三个老男人,也不怕着凉。”笑着跑去岸边拾衣服。
  熊晓苗眨了眼睛要睡觉,叶子却拿肘子顶她,说:“你家夏静生看不出来啊,SIX PACK!”
  熊晓苗眯了眼看过去,还真是,和夏静生做时,都不怎么研究身体的,现下光天化日,一看,夏静生身材还是有料的,六块腹肌不是很重的痕迹,但也是有的。
  午后的艳阳照得水谩躔光闪闪,一层镜面般的平铺开去,夏静生随意的卷了牛仔裤,露出白皙有力的小腿肚子,头发上水亮一片,水珠沿着发梢从脸上滚下来,身上也是,站在波光粼粼的湖面里倒像镀了层金,灼灼刺眼。
  她趴在树下边笑着看,边和叶子韩薇讲着悄悄话,微风吹来,草坪起了波涛,头顶的叶子“沙沙”的摇,夹了远处男子们的哄笑,三个的奔三的男子抛开了凡事的压力,倒像青涩的发小,似乎这么二十年来,都是如此笑闹。
  一瞬间,碧波,蓝天,希望时间就在此凝住……
  太阳西沉的时候,男人们换上晒干的衣衫,刘峰搂了韩薇说:“现在是二人世界!”
  两人推了山地车就走了。
  熊晓苗为了给叶子制造机会,也拉了夏静生说:“二人世界去!”
  不理叶子的眼色,也走了。
  可怜的叶子和小顾同学,两人加一狗,只好坐在岸边吹吹冷风,聊聊心声……
  (这是熊晓苗的猜想)
  熊晓苗这样懒得人还是牺牲了小我成全大我,和夏静生选了条林荫道,不情愿的爬上山地车。
  夏末秋初,道两旁的树叶红绿相接,地上也是被风吹落的叶,
  熊晓苗拨弄变档说:“小静先生,你说叶子和那顾思远有戏没?”
  夏静生径自骑车,没好气:“不知道!” 他看来是没戏,就这熊晓苗一头的劲,别人的事热乎的很。
  林间很安静,车轮发出“嚓嚓”的声音,碾过落叶树枝“噼啪”一声。
  熊晓苗说:“夏静生,我今天很开心,原来出来那么好玩儿!”
  林间的鸟儿一下子腾飞出去,夏静生抿嘴笑。
  旅行如此,吃饭亦是,关键不是去什么地方,吃什么样的食物,而是与什么样的人共食,商务餐永远食不知味,家庭菜却让人眷恋;去的地方再简单,再不起眼,却是牵着你的手的,于是天涯海角都变成人间仙境。
  她看着他,他也是正在望着她的,世间最美妙的事莫过于这心有灵犀的一笑……
  傍晚的时候,正式回程,大家都是懒人,提议不要做饭了,买了汤包和小龙虾,到夏静生家里聚餐,正好干完剩下的酒,夏静生说:“去可以,负责打扫!”
  于是出发。
  回去的车程,熊晓苗睡得呼里呼啦,顾思远闭眼休息,叶子不怎么说话。
  熊晓苗到了家倒是生龙活虎了,找拖鞋,倒水的,勤快着,怎么也要证明自己是个好妻子。
  六人围一桌开吃,热热闹闹, 吃完转战客厅喝酒,夏静生等人散了开始收碟子,洗碗,叶子看夏静生端了碟子进厨房拉熊晓苗:“你不帮忙?”
  熊晓苗有点奇怪:“一向都是我烧菜他洗碗的啊!”
  叶子无语,熊晓苗这傻子还好找了夏静生,其他人包准离了。
  想想和熊晓苗说:“熊猫,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出差结束了,公司要我回去了!”
  熊晓苗没想到那么快,愣着了,还想带她介绍顾思远的呢!
  叶子掐她脸笑:“别瞎操心了,我和你朋友不来电!”
  看熊晓苗还愣着说:“来抱一个,明天就不要来送了!”
  熊晓苗抱了叶子,按礼节的搂紧下松开,心里有点复杂,这时候的分离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相遇了,好的是三年五载,坏的是不可能的再见,即使相见那时候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跟着叶子回客厅,刘峰和顾思远都开始喝了,熊晓苗也不客气,拿了家里的洋酒出来,红酒白酒混着喝,最容易醉人。
  顾思远看熊晓苗气压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省醯笑话,男人的笑话基本上都是黄段子,
  顾思远问:“有个东西插入一个洞,时常翻动,放进去时硬梆梆,拿出来时软趴趴。猜是什么?”
  韩薇脸红,刘峰打他,笑骂:“混小子,没句好的!”
  叶子却说:“是烤红薯。”
  顾思远睁开半醉的眼说:“这位妹妹说对了!”比了大拇指,指指其他人说:“看看,你们太不纯洁了!”
  叶子笑说:“因为我听过!”
  熊晓苗喝了一杯下肚说:“我以后再也不吃烤红薯了!”
  夏静生正好进来,端了水果,对顾思远说:“你的嘴,洗洗更健康!”
  到底是嘴毒的,众人都笑起来。
  自打顾思远的笑话后,大家都放了开来,喝也喝高了,除了叶子和夏静生很快就醉成一团稀泥!
  叶子是明日有事不能喝,夏静生是主人得清醒,摇了摇头,去厨房准备收拾。
  窗外,月牙朦朦胧胧,晃的是暧昧的光,窗帘轻飘。
  熊晓苗睡得不踏实,咕咕噜噜,翻了身子,眼角还闪着刚才喝醉抱了叶子哭着留下的泪光,叶子失笑,看了看,拿起夏静生的外套想帮熊晓苗盖上,低了头,看到她小扇子般的睫毛,被泪光洗刷得像蜜一般的光,婴儿般的肌肤,酒醉的红晕,粉嫩的唇。
  看着看着,身子就倾了下去,心跳得只有她一人听见,靠近了,像做了坏事。
  脑子有点不受控了,眼看就是分毫的距离,却听得有人说:“你想干什么?”

  爱在转角
  “你想干什么?”
  一回头,是夏静生,拿了杯子靠在门廊边,眼里是毫不遮掩的冷酷寒光。
  叶子歪了脑袋笑笑,摊摊手一脸无辜样:“帮你老婆盖东西!”
  夏静生不说话,看了眼呼呼大睡的熊晓苗有点想掐死她,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
  “磕”一声放了水杯在茶几上,避开躺得横七竖八的三具人体,悄悄走过去,叶子退开,夏静生轻轻抱起熊晓苗。
  叶子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外套,就觉得熊晓苗这老公太难琢磨,熊晓苗这种无脑儿童是怎么和他相处了那么多年的!
  夏静生抱了熊晓苗回房间,熊晓苗被折腾了下,有点恼怒的睁了眼,一看是夏静生放大的俊脸,倒也好说话,搂了他脖子喊了句:“小静先生”又睡死过去。
  夏静生失笑,抹了把她汗湿的头发,拉上被子,慢慢带上房门。
  叶子坐在沙发上等着,有点坐立难安,看了看钟,拿了包想回去了,过了明日大家都没什么交集,还不如保留点美好回忆。
  却听得夏静生说:“叶小姐,能谈谈吗?”瞄了眼钟,说得云淡风清:“太晚了,等下我送你回去!”
  叶子好笑,这男人表面上看是关心,其实的意思就是:“不谈完你还别想走!”
  好歹自己也是个女强人,她也不怕,笑笑站了起来。
  两人站在阳台上,夜晚的凉风吹散了酒气,远处的楼,有个孩子在写作业,拉了半边窗帘,露出橘色的灯,偶尔有邻居的说话声传入耳里。
  叶子笑笑,在美国的公寓住久了,都忘了中国那么有人气的生活,
  经过一日的奔波,都有点劳累,掏了包,找出一袋烟,揉了揉外壳,抬头,示意夏静生。
  夏静生笑笑摆手,叶子兀自拿了一根,低头找打火机找不到。
  “啪”一声,夏静生点了打火机,叶子苦笑凑近,点上。
  狠狠的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来,薄薄的雾一下子消散在空气里。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问,有点好奇夏静生的洞察力,其实刚才的角度夏静生应该是看不全的,她确实也没做什么,他喝住她,肯定就是有那怀疑了。
  夏静生把玩打火机,银色的外壳,淡蓝的火苗“噼啪”作响。
  “在酒吧里”他说,低了下头,想想又很认真的纠正:“确切说只是奇怪。”
  叶子追问:“为什么”
  夏静生皱了谩跗在回忆说:“那对男女的行为有点奇怪。”
  那男子看起来是喜欢叶子的,但又透露出极浓的恨意,男人有时候自尊心受创,有多爱到最后就有多恨的,他明白。但奇怪的是,走的时候,那男子又没有半点行动,倒是他的女伴很伤心,有点恋恋不舍得感觉,这是对情敌的感觉吗?叶子的行为也让他迷惑,真是搞不懂女人。
  索性,那是别人的事,他也不想趟那混水。
  叶子听夏静生那么一说,倒真没想到短短时间他全都看在眼里。而且这男人还很诚实,是怀疑就说怀疑,也不妄下定论,关键是知道了还顾及她面子不说出来。
  她慢慢地但又很清晰的说:“好吧,我是蕾丝。”说完又自嘲一笑。
  萤火般的烟苗在手中晃。
  夏静生收了打火机,站得有点累,靠在阳台扶手上,想不知道该不该说,但还是说了:“但你也喜欢男人?”
  有点惊讶她说得如此坦白,男人大多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的,就如同他自己完全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腐女的存在。他也听过熊晓苗的描述,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但又不好多说,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事实上也是有点好奇的。
  叶子点点头说的很坦然:“YAN是我的前男友。”低了眼睛似在回忆,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是狡黠的笑了,说:“我可不是真的要对熊猫出手啊!”
  夏静生好笑,摇摇头,不知怎么,也是相信她的。
  叶子问他:“你有没有一瞬间爱上过一个人?”看夏静生困惑又说:“就是那一瞬间的事,过了一段时候再见面又没那感觉了,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女人!”
  夏静生想了又想,除了熊晓苗他还真没那感觉,就对熊晓苗有,还真是倒了霉了。
  叶子不放弃补充:“就是有一瞬间觉得对方特别可爱,让你很欢喜!”
  夏静生点头,想起熊晓苗摇头摆尾的样子,可爱的时候是可爱,可恨的时候还要气死人了。
  叶子摇摇头,说:“算了,和你没得说!”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
  笑笑说:“我只是那一瞬间觉得你家老婆特别可爱,喝多了点,要出手我还还等到现在?”有点嗤之以鼻。
  夏静生笑笑,不说话了,他之珍宝,人之稻草。
  叶子进门把烟熄了,拿了两罐啤酒进来,递给夏静生。
  她说:“熊晓苗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夏静生摇摇瓶子,苦笑,他也是那么觉得。
  叶子说:“在美国的时候,我和熊晓苗算是极好,你也知道熊晓苗的个性,别人找她做什么,她都是能做就做的,人缘也不错,我就不一样,总是有杂七杂八的说法,就那么小的留学生圈,慢慢就有人告诉熊晓苗我的事情,熊晓苗倒也自顾自的,都没来问过我,待我还是一副老样子,我就奇怪,倒是自己心里有点不舒服,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叶子喝了一口,笑说:“最后,倒是熊晓苗自己和我说:‘叶子,她们说的我都听着,信与不信是我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是真是假都不影响我们的友谊,我自己会琢磨。你也不需要在我面前说她们的不好,也不关我事,传来传去的,反而让我不知道怎么好’。”
  学着熊晓苗认真的口气说着。
  夏静生安静的听了,嘴角不由得弯起来,说:“倒真像那呆子会说的话。”善良着,憨厚着,他不知不觉间被带入她五年的岁月,想象着她的苦恼,想象着她说话时皱眉的样子,一颦一笑都让他莞尔。
  叶子杂七杂八的说了点,看了眼夏静生,这男人还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太过秀气了,又很精明。熊晓苗苗动不动就和她说某人这样好,某人那样好,她想就个男人嘛,再好能好到哪儿去。
  夏静生这样的人,若换了别的女人和他在一起是容易觉得累的,凡事都要猜忌,小心翼翼,换了熊晓苗这般心思纯净的人,倒变得无关紧要了。
  她听着身边这男人宠溺得说“那呆子”,一下子温柔了眼角眉梢,远处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她突然觉得想起儿时外婆说的:“各人有各人命诶!”的话,也诚心为好友的幸福觉得开心。
  翌日一早,客厅里的人早在下半夜散光了,熊晓苗酒醒后倒是没有头疼,生龙活虎,挖了夏静生起床。
  熊晓苗闹腾着要去送叶子,夏静生也只好领命开车。
  依旧是禄口机场,人生真是如梦,前两日她才刚在这边迎来叶子,而今却是在同一个地方送她走。
  每一个人,每一段回忆,每一个故事,都变成了生命中的过客,无论能不能再被忆起都沉淀在心底,灿烂的,黯淡的,不知不觉累加,成了,生命的历程。
  熊晓苗拉了叶子说话,夏静生很体贴的去买水买食物。
  叶子虽然经过一晚上,但化了妆后却也神采奕奕。
  偷偷摸摸问熊晓苗:“你老公有没有说什么?”
  熊晓苗奇怪说:“大家后来都散了,能说什么?”
  叶子点点头,夏静生的确是个好男人,掐了熊晓苗脸说:“小妞,好好过日子啊!”
  夏静生正好走过来递了袋子,笑了起来。
  熊晓苗拉她手,飞快说:“好的,好的”佯装哀伤说:“叶子同志,鄙人能做的都做了,你自己保重,赶紧找个人照顾你啊,人现在不丁醯转角遇见爱嘛!”
  叶子见不得她得意,摸了把她脸,幸灾乐祸,小声和她咬耳朵:“听说胖子要回来了!”
  熊晓苗一听就头大。
  有个人说过:“不开窍,怕什么啊,要气势上压倒敌人!”
  有个人说过:“问世间情为何物?爷我答:废物!”
  有个人说过:“瞧瞧,大爷我站在街上就是一副美丽的风景!”
  ……
  头疼啊头疼,熊晓苗苦了张脸问:“他回来干嘛?出差还是安居乐业?”但愿是出差。
  叶子说:“谁知道啊 !”
  看了眼手表,拍了拍她笑得很爽快说:“走了啊!”
  推了小箱子,一转身却不小心撞到别人的手推车,反射性说了句:“SORRY。”
  说完回头瞪熊晓苗:“看吧,你说转角遇到爱,老娘我一不留神,还没到角的地方,在转的时候已经给车撞了!”
  熊晓苗和夏静生都笑起来,叶子是到哪儿都不会让人感到寂寞的女人,风风火火,敢怒敢骂。
  熊晓苗挥手说:“再见”,夏静生也挥手笑,叶子站在入口摆摆手,往外指示意:回去吧。
  进去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到熊晓苗和夏静生牵着手往外走的背影,熊晓苗蓬蓬的爆炸头摇啊摇,她微笑起来。
  窗户的镜面上反射出自己的脸,精致的职业妆容,不知不觉摸了把,浮现艳红的豆蔻般的指甲,
  不知从何时起,她化了妆后就不能再接受不化妆出门,觉得那样的自己特别的丑,于是粉底的颜色越来越深,口红的颜色也越用越艳丽……
  她羡慕着熊晓苗,自然的活在一片港湾中,笑得明净如春。
  她想着要变成熊晓苗这样的女人,可终是不能,于是也喜欢着类似于这样的女人,她突然的想起心底那个柔弱的身影,交织着那坚毅的男人的脸,一下子很痛苦。
  大大的落地窗,有阳光飘进来,远处,有架飞机开始起飞,越来越快的跑动,然后,一飞冲天……
  熊晓苗拥有着一个女人的所有憧憬,每个女人都不想变得世俗,不愿为生活所苦,有深爱自己的丈夫,但现实往往是为了得到其中一项就必须舍弃一项的。
  叶子微笑着推了箱子往前走,她的包袱不多,所以一身轻松。她想她只是羡慕,但不是嫉妒。她相信着自己的生活,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总有一日,她也会拥有那传说中的幸福……
  那边,熊晓苗往外走,还是很不舍,每一次的分别她都认真说着:“再见”,但心底却是不确定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时代越进步,人却越不会为分离而感伤,想着即使见不到,也可以QQ,MSN联系,想着科技如此发达要再见是很简单的事。而事实是,即使网络联系也失去了那感觉,见面聊得热火朝天的人,在网络上反而不知说什么是好;想着要再见,飞机票却越来越贵,工作也越来越离不开身,有孩子,家庭,等等的牵挂,
  熊晓苗这样想着,脑中浮现叶子的明媚笑意,出现的这样一个人又一次走出自己的生命,有点伤心,打不起劲来。
  夏静生知道,握了她的手,逗她说:“叶子昨晚和我谈起你的事!”
  熊晓苗好啤跏:“说了什么?”
  夏静生好笑,这个熊晓苗,为了安慰她,把自己也带个三八兮兮的。
  还是说了:“没太多,就她和你的事,怎么认识的,怎么熟起来的……”
  熊晓苗想了想,突然想起叶子的传闻,恍然大悟,说:“我应该把梅娆介绍给叶子的!”
  “亏了,亏了!”嘴里直念叨。
  夏静生很晕,这女人还真是和她没法说了。
  又是一个夜晚,熊晓苗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夏静生在一边翻报纸。
  偶尔换到的台正在放韩剧,男的对女的说:“走,哥带你吃肉去!”
  熊晓苗望夏静生,“刷啦”一下,报纸又翻一页, 她再望!
  实在不行,扯了报纸,讨好说:“小静先生!”
  夏静生无奈,看看在窝在沙发脚边的阿蒙再看看眼前毛茸茸的脑袋,人比狗还会闹,拍拍她脑袋哄:“乖,别闹!”
  看了眼电视,女人就不应该看偶像剧!心下这么想着,还是学着那调子说:“走,哥明早带你去吃永和豆浆!”
  知道她闹了几天了,可就是每天早上他起不来。
  熊晓苗开心,夏静生又幽幽的补了句:“如果你喊得醒我的话!”
  熊晓苗只要有的吃还真没有做不到的事,拉了夏静生起床,一大早开车去豆浆店,买了两个油条两碗冰豆浆,13块钱,这数字太不吉利,熊晓苗一想,又杂七杂八点了点!
  夏静生看这一桌的吃的,无奈:“我说,你老公挣的钱就和抢的一样!”
  冰豆浆是用类似酒吧里的老啤酒瓶装的,一大杯端上来,倒也特别。
  熊晓苗左手油条右手豆浆的,才不理他说什么。
  古人说:“物极必反”,古人说的话到底是有道理。
  兴奋的结果就是熊晓苗感冒了,出国回来的人,大多都会感冒下,生长小病什么的。但熊晓苗这病发的也太突然,拖啊拖,发起烧来。
  她罩了衣服,打电话问夏静生药在哪里,夏静生说:“你先吃点药睡下,我等下回来送你去看病!”
  熊晓苗弱弱的应了声,把药盒铺得满地都是,阿蒙的鼻子凑过来闻啊闻。
  说实话,她都已经习惯了,在美国的五年怎么可能不生病,又加上她是不容易适应的体质,初来那会,三□十生个病,没医保,又没钱看医生,上网查病征对号入座那是自己吓自己。只好把从家里带的药摊了一地。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药治什么病,最清楚的就是个VC银翘,可发烧根本没用,只好铺了一地的找,慢慢看说明,有时候吃了过期的药还不知道。
  一个女人孤单的时候,除了自己待自己好点还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想起那样的日子,现在还是有点难过的,但已经习惯了,就这样坐着找着的时候,
  “咔嚓”一下门锁响,她晃晃悠悠走出去,居然是夏静生提前回了家。
  夏静生外套也没来得及脱,抓了她手坐下,额头贴了她的额头,
  突然间放大的焦急眼眸,倒让她愣了一下。
  夏静生半晌才放了开来,说:“发烧了,换衣服,我们去医院。”

  叶的颜色
  亲爱的熊猫同志:
  本小姐现在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上给你打这样一封信(虽然周围还有没看完的资料,虽然下机后还有一个会议)亲爱的妞,你是不是应该感动一把?
  好吧,好吧,我承认这只是我的一时兴起,或许明天一早我就会认为这是个愚蠢的决定,或许更早的,打完了这封信,我就会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傻冒,然后立即删除,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的邮箱里。
  要知道,人老是会在睡觉之前想一大把要做的事,而一觉起来,就会什么都记不得,有的即使记得也不一定有劲儿去做。很明显,俺们就偶尔是这样的人(注意:只是偶尔)。
  妞,有时我会猜你是太笨了还是太聪明了,关于我的谣言只字不提,仿佛从没有听过,甚至连跑过来对我说:“叶子,喜欢一个人是无罪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能理解!”这样的一句鬼话都没有。谢天谢地,你没说这样的话,老娘我真是腻味极了,我有什么不一样了?跑我面前嘀咕这样的话,用一副圣人的嘴脸,NND>--<。
  嘿,其实,就因为这样,我才更想把事情告诉你。
  没想到吧? 每次听你说夏静生这样夏静生那样,老娘我的耳朵有要长茧了,今天也该我来磨磨你!
  俺们也不是个文学的人,你就将就一下吧。
  从哪说起呢?
  还记得的在“苏”里的那个女子吗?她叫姗姗,何姗姗。
  别看她现在长成这样,拿得出手的一个妞。她小时候可是个爱流鼻涕的小鬼,胸前挂窜家门钥匙,裤腰上别个花仙子的小手帕,手帕一丢就挨她妈的打,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在我家窗户下喊我。 唯一可取的就是一对黑黝黝的麻花辫。
  当然,我也得说句实话,当年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头的鸟窝发,从来不穿裙子,在12岁之前,我都不承认自己是个女生。
  好笑吗? 先收敛下,听我说下去。
  我住南楼,姗姗住东楼,别看同一的大院,差别可是能看得出来,虽然我有空也会问我家的阿姨:“为什么同个大院,姗姗住的楼如此的破?”阿姨的话我听不懂,但她的笑让我极其的不舒服。
  我想我和姗姗唯一相同的是,我们都是单亲家庭,都只有母亲,都是很繁忙的母亲,我的妈妈每日全中国的飞来飞去开研讨会,她的妈妈每天没日没夜在工厂加班。
  在16岁之前,我从来都不相信有什么事,是可以把我和姗姗分开的,我们住同一个院子,在同一个班,每天一起上学,一起下学。
  除了--同桌不同,我的同桌是个孱弱的小矮子,鼻涕比姗姗拖得还长,我常和姗姗说:“你有个伴了!”
  珊珊的同桌是个小胖子,圆圆的脸,和大包子一样,我讨厌他,不是因为他长得丑,虽然我承认他长得丑,但他就是丑也不具备偷姗姗橡皮的权利,肢解姗姗铅笔的权利。我知道姗姗丢了东西回家都会给她妈妈打得很惨,我在东楼都能听到她的哭声。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小胖子用圆规头偷偷戳姗姗的膀子,我彻底的爆发!
  虽然我没法肢解小胖子,但我却有办法肢解他的书包!!
  当我率领姗姗在小胖子的面前,把他书包里的东西全从顶楼倒下去,再把他的书包丢进臭水沟时,我彻底出了那口恶气,牵着姗姗都着的小手离开。
  小学的生活是平静的,虽然我偶尔和群小男生打架打的鼻青脸肿,最后老娘我的名声终于扬名整个学区。好吧,我承认,我从小就是个不得安生的主。
  初中时按学区入学,很荣幸的,我还是和姗姗一班,基本上初中和小学没什么区别,姗姗依旧黏着我,一起吃午饭,一起上厕所。
  有时,我家的阿姨会只顾着打电话,不把午餐送到学校来,我就会饿肚子,姗姗会把她的午餐分我吃,所谓的分我吃,就是我吃排骨,她吃蔬菜和米饭,虽然她妈妈的手艺不是很好,排骨大多时候是骨大于肉,但我依然吃得很香。很久后,我依然会想念这样一道很咸的红烧排骨。
  熊晓苗,在吃上面,我们是同种人!贪吃啊!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和姗姗会有不可调解的矛盾。
  初中原来和小学是又区别的,我像个野丫头一样惹是生非时,姗姗却开始拿着本我不懂啥意思的小说,开始伤春悲秋。那段时候,我常笑她,她开始是不反驳的,直到有一日,她对我说:“叶,你该安静一下了!”
  当然那时,我依然是用嗤之以鼻的态度来掩饰我的无措的,
  直到有一日,姗姗的旁边,也出现了一票子伤春悲秋的份子,她们说的话,我听不懂,她们看的小说,我觉得好笑,谁爱上谁了,谁要自杀了,感伤青春了,这不是傻吗?
  我看着姗姗和我的距离越来越大,我想起儿时在我家楼下哭泣的鼻涕虫,突然有无法宣泄的怨气。
  与女生关系的疏离,必然造成和男生的走近,加上我叶子天生就是好事的,玩游戏,打架,翘课,不在话下,成绩一落千丈。
  在老师准备联系我妈的时候,是姗姗先找到的我,她对我说:“叶,你回来吧,别这样了!”
  我生气:“你不是有其它好朋友了吗?有人带你玩了啊!”
  姗姗想不到我会说这个,急忙说:“我不和她们玩了,不和A玩了,不和B玩了,不和C玩了!”
  我笑说:“好!”其实我连她说的哦A.B.C.D是谁都不知道。
  我想,女生总是有点小心眼的,尤其是小时候,还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单纯的不喜欢自己的好朋友和别的女生好,斤斤计较着。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姗姗是必须和我在一起玩儿的。
  的确,姗姗也回避着和别的女生的说话,日久也就习惯了。依然背着大大的书包和我上下学,听我说着精彩的事,但我却发现她会在课桌下偷偷看小说,找不到我的时候也一个人去厕所。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下去了,直到有一天,姗姗和我说有个男生写纸条个她,我心里酸得直犯泡儿,问姗姗:“你想怎么样?”
  姗姗脸红说:“我想去看看他长什么样?”
  我第一次发现,姗姗已经不是那个小鼻涕虫了,有着温柔的笑,黑亮的长发,以及,发育良好的胸部----而我,还是个假小子。
  生活开始沿着万恶的小说情节发展,姗姗最后还是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了。而我知道的只是恨那个男生,小平头,黑皮肤的,傻不拉几的呆样,这样的男生有什么好,有段时间,我都快天天咒他死了。
  别笑,那时的我真的是这样,虽然今天我承认我当时的恶毒,但我依然坚持那的男生是丑到不行了!
  终于我的诅咒灵验了一半,初中一毕业,姗姗就和那男生分了。
  初恋对于一个女生的打击是巨大的,对于姗姗更是,我当然整个暑假都陪着她的,即使心里再不以为然,我还是难过的,单纯的因为她的难过而难过。
  姗姗和我说:“叶,我不想再谈恋爱了!”
  我握她手说:“正好,我也不想谈恋爱,我陪你!”
  她很开心说:“好,那我们上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大学毕业了,租一个房子,我住一间,你住一间,你负责买食物,我负责打扫卫生!”
  我都快笑死了,直点头说好!
  年少的时候,我们都很容易对一个人说或:“我们永远不分开!” 也是如此执着的相信着。
  可那时,我们都不知道这世上没有谁和谁是能永远都不分开的……
  原谅我的感慨,继续。
  整个一个暑假我都是开心的,然,这样的开心却在开心不久支离破碎。
  有一日,姗姗跑来问我:“你觉得三班的**怎么样?” 那样的娇羞神情如梦魇般扩大在我的眼前。
  我很想问她,你不是说不想谈恋爱了吗?
  我很想一起拽了她,跳下楼算了,然而,我没有,我一句话也没说,回了家,第一次打电话给我那空中飞人般的母亲,告诉她我想出国念书。
  他们的感情刺痛我的眼,而我的感情却刺痛我的心,第一次,我开始认真的想我对姗姗的感情,从小手帕,想到红烧排骨,想到大学毕业后的住房……
  最后,我落荒而逃。
  我想姗姗只是个从小就渴望被爱的孩子,而我亦然,只是,我们当时都不知道罢了。
  在美国的头三年,我忙着高中和预科的学习,以及心理上的煎熬,我是一个不一样的人,这样的想法让我失控。
  真正让我清醒的事发生在头一年,我被一个女老师勾引。
  当她的手搭在我□的肩上,用怪里怪气的口音喊我:“叶”的时候,我直接吐了出来,穿上外套,奔入雨中。
  我想或许我不是同性恋,或许老天还是饶恕我的!
  熊晓苗,你绝对想象不到在那晚的大雨之中,像个疯子般大哭,酣畅淋漓的感觉。
  我信命!
  我们比其他人更先懂的生活的残酷,所以我们比其他还在享受的人更先成熟
  我开始在阳光下舒展我的触角,即使寂寞,即使忙碌,我也觉得,我是满足的。
  我开始□于男人之间,虽然厌恶,但却是能证明我是个正常人的。
  我开始流起长发,学会在镜子前用卷发棒捣腾,然后,我开始极少的想起姗姗。
  其实我没有说实话,在ERP的课上,我的确认识了你,但真正的熟悉,却是让我铭记在心的。
  那天下半夜,胖子突然把你带回我们的房子,你惨白了脸还在自我介绍说:“我叫熊晓苗!”
  胖子打趣说:“别理她,大家就叫她熊猫好了!”
  你才抹了把脸笑起来。
  我突然想起儿时被人欺负的姗姗,躲在栀子树下哭泣,我去寻她,然后拉着她去处理小胖子的书包,她对着我抬头一笑……
  别不给面子啊,我对你可是纯洁的姐妹之情!
  别不相信,老娘我虽然恶心,但说的是实话。
  还记得,那年冬天,我们一家开车出去玩后来出的车祸吗? 我知道大家都不愿再提起了,文树,我,你,胖子,那是一场噩梦,但共过患难的朋友,肯定是今生的知己!
  再说,你和姗姗不一样,虽然你看起来像个软柿子(表打我)
  但你心里可是比谁都坚强,倔强,直的吓死人,说什么:“我不会听她们说的话,你也别讲她们的坏话!”
  想想当时你无可奈何的样子,我都想笑!
  这儿,又不得不说说你那传说中的老公!
  别说,你说结婚时,还真把我们给吓死了(尤其是胖子)
  我真的认为你老公是那种贼精的人,外表笑呵呵,皮下可是比谁都冷,但那天郊游,真的使我有了改观。
  或许有的人的情绪是不喜外露的!
  比如说你老公,明明表现出一副不喜欢阿蒙的样子,可是那天我们从厕所出来,你老公可是捧着一掌心的清水在喂阿蒙喝水,阿蒙可开心啦,摇着尾巴,直伸舌头!
  那么多人出去旅游,就他注意到小狗没水喝,赞一个,有爱心的男人最帅!
  还有,饭后洗碗,你这女人真不会持家,我这客人都看不下去了,本来想去帮忙的,站在厨房口,却发现你老公居然在里边洗碗边唱歌,一手的肥皂沫子,但表情却陶醉至极。
  唉,你啊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别看我这么说,就以为我要做小三了,告诉你,姑娘我虽然有段时间的不正常,但也是有喜欢过男人的!
  爱情这种事嘛,就好比涂指甲油,即使每周都要卸掉重涂,麻烦无比,但还是有很多女人不厌其烦的每周折腾,卸回去,涂上来,再卸,再涂……
  爱情也是如此,恋啊失,失啊恋,乐此不疲。
  YAN,就是你看到的那个男人,是我的前任男友,也是姗姗的男朋友!
  其实很久之前,他就是姗姗的男朋友,如果他不是姗姗的男朋友,也不会是我的前男友。
  毕业后,我离开你们开始工作,闲暇之余,也上会网,摆弄下FACEBOOK,就是类似国内现在的校内网。
  在公司的网络系统上看到YAN的网页,都是中国人,偶尔好奇下,点进去后,却震惊无比,
  我又一次的看见姗姗,虽然卷了头发,化了妆,但我依然认得她,背了名牌的包包,挽着身边男人的膀在上海的外滩,笑得比夜灯还明媚耀眼!
  手是颤抖着关掉网页的,但夜深人静时,我还是很披了衣服起来,抵不住心里的魔障,再去点击,不甘的看了,又立即关上。
  你也知道,我是那种恶劣的人,在感情上更是如此,激烈无比。
  我想看看到底姗姗爱的是什么样的男人,尔后,我明白,我只是想更接近她一点,偏偏用了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
  我尝试着接近YAN,使劲混身解数,笑得迷离,偶尔张牙舞爪,但有的男人就吃这套不是吗?
  直到YAN躺在我的床上,起来时亲吻我的眼睫时,我明白,我做到了。
  我暗暗好笑,姗姗依旧不会选男人,这样一个,不过如此!
  令我吃惊的是,YAN并没有离开,他说要和女朋友分手,他说要我搬过去,他说:“叶,我爱你!”
  秉着游戏而终的心态,我搬了过去,只带了很小的包袱。
  我每天吃着他烧的早餐,这个华裔的男人,像外国人一般不吝啬表达,每天说着:“LOVE YOU。”
  但,我也每天半夜,在他披着衣服打电话的时候,偷偷贴在门边聆听,听着他艰难的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听着他叹着气疲惫的回到床边,微凉的身体抱住我。
  某点上来说,YAN是个极好的情人,
  他毫不考虑的对你的付出,你喜欢的都变着法子送到你面前。
  连开车的时候,他如果停下来,也会一手搭在方向盘手,再腾出一只手握住我放在腿上的手。
  他绝对不会告诉我他从姗姗那受的委屈,只是默默的抱住我。
  但这样的一切,都让我快崩溃了,我想像着在大洋彼岸流泪的姗姗,每天听这YAN的叹息,我也快受不了了。
  这样的日子总得有个了结,既然是我开始的,也应该由我结束!
  我决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YAN……
  结果可想而知,YAN把家里所有能砸的都砸了,玻璃擦着我的眉角而过,他叫我滚,我昂着头拎着我的小包袱再一次开始租公寓。
  一个男人宁可对手是个再差的男人,也不能是个柔弱的女人,更何况,那女人,还是自己的前女友!
  哈,我估计YAN要疯了,我太有才了!自己都要骂自己变态!
  后来,YAN告诉我:叶子,别以为只有你敢,我回去了,我会和姗姗订婚!
  姗姗也知道了我和YAN的事,但她却不知道我曾经对她的感情,这也是YAN聪明的地方,
  他告诉姗姗爱上我,是让姗姗难过,也让我对不起她,再也无法见她。
  很久后,姗姗发邮件给我,只有一句话:“无论怎样,你是我最想珍惜的朋友!”
  对着,那样的话,我突然泪如雨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始终都是这两个人的过客,我始终都是朋友……
  我想起在楼道里哭泣的鼻涕虫,两个女生牵着手,背着大大的书包,栀子花中的笑容,在课桌间一起抢夺排骨,想起我要求她不能和其他人玩的幼稚,想起她青涩的羞赧,想起她说:“永远不分开!”
  又想起YAN,想起他早起惺忪的眸,想起他握住的我的手,想起他唤:“叶”时的无奈,想起在街角的露天咖啡两人共食一份芝士蛋糕的甜蜜,想着他说:“叶,我爱你”。
  我一直以为,只有一刻,我是真正爱着他的!
  很久以后,我一个人再坐在那家咖啡店,同样的桌子,芝士蛋糕混着眼泪,很苦……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了……
  妞,看完后是不是很瞧不起我,其实,我都瞧不起这样的自己,像做了场恶梦般的可笑!
  有时候真的是希望只是做了场梦!
  不是人人都可以如此幸福的,不是人人生来就拥有幸福的,所以,我祝福你,晓苗。
  而我,我也只是为自己的生活在忙忙碌碌,我无法接受那样两个人的幸福,如果她嫁了另外的男子,他娶了另外的女子,或许我还可以真心祝贺,但她们两的幸福却让我心碎。
  于是,我选择流浪,在一个又一个城市中转,偶尔与这样的你,或这样的我,这般的女子擦肩而过……
  每次坐在飞机上时,我总在想,终有一天,有个人,他有着飞扬的眉,好看的眼,捧着我最喜欢的蓝色玫瑰在出关处等我,拍拍我肩头的尘土,笑着对我说:“走吧,叶子,回家了!”
  ……

  大医院小夫妻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初到美国的一年,她夜半的时候开始胃疼, 赤着脚起床,给自己倒一杯水,捂着肚子在床上辗转反侧,告诉自己要早点睡觉了,明早有课,可还是冷汗直冒。
  咬着牙,想起父母的叮咛,有点心酸
  想起曾经那个人,他有璀璨的眸,半夜里跑到她宿舍楼下,隔着院门递给她胃药;
  想起曾经那个人,他有温暖的手,他嘴里骂着:“叫你不听话吧,吃了多少冷饮?”脸上流下汗来,手还是在帮她揉着胃的。
  想起曾经那个人,他有醇醇的声音,她在电话里疼得没力气,憋了声音说:“小静先生,我胃疼!”他从学生会的办公室里溜出来,坐在大学生活动中心外边的台阶上,或许是皱了眉的,或许是好笑的,放在电话里却都变成:“乖,我陪你说话啊,说完就不疼了,好好睡觉!”
  她在这样的夜里 ,想起以前的种种,恨透了自己白天吃多了自助餐,留学生永远对“自助餐”三次无法抵抗。
  每一次胃疼就会想起那样一个人,记忆的轮廓慢慢浮现,人变得特别的脆弱。
  黑暗中去摸索手机,点下了开锁键,一圈光亮刺着了眼,想想谁若是这时候进来,肯定以为是贞子再世了,为自己这样的想法起了笑意,但不到几秒就收敛了,心里骂道:熊晓苗,你真是甩到无敌。
  一个个名字翻下去,越来越快的翻动,越来越没耐心,最后,愣在一个号码上。
  只有一串号码没有名字,因为老是删去了又加上,干脆不写名字了,可即使不写也是知道是谁的号的,
  心颤颤的,伸出指去,突然想起--忘买电话卡了。
  苦笑着想到叶子曾在一个聚会上问过:“你们有没有过特别想找人说句话,但翻遍了电话簿找不到这样一个人的时候?”
  文树点头,胖子一笑,一抬手一杯下肚,她那时说:“还好!”
  其实不是还好,只是因为初来乍到,没来得及遇到这样的情况。
  闷着把手机抛回去,捂了胃皱了眉继续,
  好吧,好吧,总有一刻会不疼的……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天亮的时候她一睁眼爬起来,赶紧刷牙,找书,上课去,
  坐在教室里笑着和旁边的朋友打招呼,
  教授的PPT翻得比谁都快,她刷刷的抄,
  昨天的脆弱早来不及想起……
  有人说:“我不寂寞,因为我习惯寂寞”--看似坚强的盔甲,实则一击即碎……
  熊晓苗又一次想起胃疼的事情,人总是吃过苦头才会学乖,在后来的几年里,她都尽量忌口,吃东西时也注意很多,胃慢慢调整过来。没想到最近胃是没问题了,却还是应了流行,感冒了。
  看着坐在一旁抿嘴开车的夏静生,偶尔遇到红灯停下,就会伸出一只手,贴在她的额上。
  她笑,拉了他的手下来说:“我只是感冒而已,你再摸几次还是发烧,别摸了!”只是不忍心他担心。
  他却是瞪了她一眼,蹙起秀气的眉来,大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咕噜着:“还很以前一样,不让人省心!”
  她点了晕啊晕的头,嘿嘿的笑起来。
  要老像以前一样,她在美国的时候早自己把自己整死了。
  只因为以前有他的,于是什么都不怕,尽管糟蹋,反正他会心疼。 因为以前有他,所以不用计较,什么东西都傻傻的,因为有了他就是她熊晓苗一生最大的财富。
  呵,只因为以前有他啊……
  省人民医院似乎什么时候都是繁忙的,落地窗的大厅,匆忙的人群,护士小姐坐在导医台边,笑得却让人心慌。
  夏静生牵了熊晓苗去挂号,本来只是看个感冒,挂水开药的,
  想了想,却有礼的对挂号小姐说:“挂个血液科,再查个血全套!”
  熊晓苗傻问:“为什么要抽血,我就感冒而已!”
  夏静生偏了头:“你老爱吃甜的,顺便查查血脂!”
  熊晓苗托了她晕啊晕的头,想查血还有顺便的,又不是超市大买卖,这人就是不好心,要她挨一老针!
  她还没抱怨完呢,夏静生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侧了漂亮的脸去,说:“再挂个骨科。”
  回了头,却不望她,自言自语:“前几天不是说腰疼?一起看了!”
  熊晓苗脸红,虽然夏静生说的声音不高,但大庭广众的,一对年轻夫妻,男的说“你腰疼!”
  还是引人遐思的,梅娆就嘲笑过她,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敢怒不敢言,恶狠狠的踩了夏静生一脚。
  夏静生可不管,对着正低头偷笑的挂号小姐微微颔首,礼貌一笑:“谢谢。”
  人小姐一个脸红,挂号单刷刷的打出来。
  熊晓苗决定和夏静生这个BT划清界限,夏静生拿了一沓的挂号单,翻了翻,说:“去看感冒开药,骨科的号在前边先去看骨科,再去验血,拿药最后……”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低了头,柔软的刘海微微的散下来,垂了长长的眼睫,仔细研究,远远看过去就是个雅致的男人,说出的话却像个管事的小老头子,要真有人走近听见他在说什么估计会吐血。
  熊晓苗正咧了嘴笑呢,夏静生就抬起头,脸红起来,吼她:“不许笑,医院里要严肃点!”
  拉了她往内科走,突然回了头,倒自己笑起来说:“现在,出发!”
  熊晓苗嘴角笑得歪啊歪,头转啊转,心里却美啊美,
  这夏静生倒是越来越可爱了。
  看完骨科,拍完X光片,等片子的时候正好去抽血。
  熊晓苗这辈子就是个没出息的,爱吃,躲懒,怕疼,但也遇上了夏静生,命中注定是不得安生,搅不过他,只好硬了头皮往抽血的窗口一坐。
  □还没落下去,夏静生就把她拽起来了,以为是他人品爆发了,他却是把她拎到另一张凳子上坐下,云淡风轻的说:“找个年纪大的医生,有经验,不疼。”
  她看看刚才窗口,苹果脸的小护士,红了眼睛扎针,脸一抽,就觉得自己的膀子疼起来,按自己的逻辑肯定是找可爱系的,幸亏啊,幸亏。
  望了望自己面前的这位马脸大妈问:“阿姨,抽得疼不?”
  大妈谩蹀表情的搽碘酒,说:“怎么可能不疼,怕疼别抽啊!”
  熊晓苗“哦”了一下,低了头,想了想说:“阿姨,尽量少点疼,谢谢啊!”
  夏静生在一旁听着好笑极了,看了她可怜巴巴的伸出雪白纤细的手臂,直咽口水,还在那左一个阿姨又一个阿姨的,怕人大妈真烦了,狠狠给她一针,叫她闭嘴,扶了她头站好。
  熊晓苗觉得虫子蜇一下的疼,知道针头进去了,害怕大妈抽到了空气,她又要挨针,赶紧回头,一看管子是空的,苦了脸问大妈:“阿姨,你没抽到啊?”
  马脸大妈的脸貌似更长了,没好气,松了皮筋,说:“怎么没抽到”褪掉针管的外壳,深红的一管血,没好气说:“这是什么!”
  熊晓苗“嘿嘿”笑,刚才那壳子居然是不透明的,白色的外壳,她一看吓了一跳,以为是没抽好,还好还好。
  夏静生笑她,她拿了棉花按按膀子,甩甩很沉的头说:“这有什么好笑的!都和你说了抽血不疼!”特意强调了“不疼”。
  到了骨科看片子就来事了,医生说:“腰没伤到,只是尾椎骨那有点发炎。”指了指片子上腰下的一块骨头,说:“就这边,有点阴影!”
  熊晓苗和夏静生一看果然是,夏静生问:“医生,有什么药或办法能治好?”
  那医生看了眼熊晓苗说:“你是不是常常坐在电脑前?”
  熊晓苗点头,只有是在家,她都是在摆弄电脑,维护网站,看电视啊,发帖的。
  医生也点头说:“很多白领,年轻人得这病,可以开点中药!”又瞟了眼熊晓苗一副万事大吉的样子,不紧不慢说:“但是要注意,坐久了要起来运动,不然老了会发展成骨质疏松,瘫痪也有可能。”
  医生推了把眼睛,低头开药。
  熊晓苗吓得不说话,这医生太能吓人了,夏静生皱了下眉头,点头对医生说:“谢谢”。
  才出了骨科,夏静生就一副乌云笼罩的样子,说:“熊晓苗,你赶紧去给我找份工作,不许老待在家里!”
  熊晓苗哪里肯,家里多舒服,摇了夏静生手,说:“我在家,保证不老坐在电脑面前!”
  夏静生板了脸说:“不行,对你是不可能的事!”他太了解熊晓苗了,说是这么说,估计就认真贯彻个几天,以为好了,就又开始宅上了。
  夏静生说:“你不找,就到我们公司来坐着!”
  熊晓苗晃了晕乎乎的脑袋说:“那不行!”去他那不如自己找。
  气了,说:“我在家也是有工作的,又不要你养!”
  夏静生火,手都快掐上去了,说:“我还养得起你,你要在家,行,我去把电脑都扔了,咱们过原始生活!”大不了他的工作在公司做完。
  熊晓苗一见夏静生认真就知道没戏,虽然平时小吵小闹,最后都是他让她,但大事他是绝对的权威。
  没戏的结果,就是在沉默中抵抗。
  夏静生想到熊晓苗感冒还要多喝水,心下是火大的,还是想着她好。
  软了声音问:“想喝什么?” 大丈夫能伸能缩是好本事。
  熊晓苗懒得理,说:“随便。”
  男人一听随便就头疼,夏静生问:“那,矿泉水?”
  熊晓苗说:“不喝,没味道!”
  夏静生耐了性子问:“果汁?”
  熊晓苗说:“太甜!” 看着他明明想咬死她,还是憋脾气问她的样子倒忘了生气,心下偷笑。
  夏静生压了压细长的眉角说:“那你想喝什么?”有点咬牙切齿。
  熊晓苗摊了手说:“随便!”无辜至极。
  要能随便的起来呢!夏静生一火起来准没好事,干脆不理她,自己转了身就走。
  熊晓苗赶紧拉住他衣服,挤了一脸的傻笑,凑到他气压极低的俊脸面前说:“小静先生,别生气啊!”
  夏静生“哼”了一声,继续不理。
  她谄媚的拉了他细长的手指说:“我喝果汁行了吧!”
  夏静生斜了眼丢给她句:“喝什么?苹果汁,橙汁?”说到底她是病人不和她计较。
  熊晓苗嘿嘿笑:“喝苹果味的橙汁!”
  夏静生也很镇定,说:“好”,冷冷一笑,倒也是魅惑无比的狠劲儿,
  尔后,悠悠的亮了白花花的牙说:“我咬死你算了!”
  ……
  修养了几天,熊晓苗就被梅娆小姐拉出去闲晃了。
  在德基下边吃饭的时候,熊晓苗想到梅娆前几日打不起劲的样子,随口问:“最近相得这么样?”
  说完又想笑,这话都成了和梅娆打招呼的专用语了。
  梅娆不说话,半晌抬起头,眼睛很亮,脸微红,低声和熊晓苗说:“熊猫,我最近碰到他了!”
  熊晓苗愣了下,问:“他?蒋仲文?”
  梅娆这么兴奋而娇羞的说起的,只会有一个人。
  梅娆点点头,吞吞吐吐说:“他问我要了手机号码,还要我给他个机会!”
  熊晓苗朦胧中想起大学里那个弹钢琴的才子,为梅娆唱情歌的眼镜男,突然间回到了那个白衣飘飘年代。
  她笑的促狭问梅娆:“那你怎么想?”
  梅娆低头,说:“我不知道!” 嘴角的笑已经挂在嘴边。
  这样的不知道,却是已经有了答案,熊晓苗想着,只能在心中为好友加油,毕竟她和夏静生有今日,也希望所有没能在一切的情侣能够有这么一天的,更何况是感情一起发芽的梅娆。
  笑笑闹闹,边吃边问:“他不是北漂了吗?怎么回来了?”
  梅娆嘴上说着:“心烦,不提他了。”可话题都在蒋同学身上打转。
  女生总是如此,口里说着这人种种不好,心中却是暗暗的甜着。
  饭毕,熊晓苗离桌的时候,才发现隔壁桌上有部手机,拿到手上把玩。
  梅娆说:“NOKIA 6110”
  推开滑盖,屏幕上是一对双胞胎的照片,很小的娃娃,背靠背坐着,吮了手指,粉嫩可爱的样子。
  梅娆说:“好可爱啊,估计是个妈妈丢的!”
  熊晓苗想想还是把手机握在手上,走了出去。
  梅娆笑她:“你尽找事,手机交给柜台就好了!”
  熊晓苗说:“KFC的柜台一忙肯定忘了,人说不定有急事!”
  梅娆无奈,这熊晓苗的个性还真不是一般的犟。
  走着走着,电话就响了,一首英文歌,都不是两人的铃声,一开始还没反应,熊晓苗一想不对劲,立即翻了包去找,电话还好没挂。
  熊晓苗接了手机赶紧“喂”一声,
  那头顿了一下,试探了喊句:“赵水光?”声音淡而清雅
  熊晓苗摇头说:“先生,你好,我叫熊晓苗,刚才在德基楼下吃饭时拣到的手机……”
  BLABLA讲了一大堆,才反应过来那边可能听呆了,“喂”了一声
  对方倒是极有涵养,说:“谢谢,我想可能是我爱人丢了手机!”
  一直是平平的调子,不远也不近,但他说“爱人”之时倒是有不可察觉的呢侬。
  熊晓苗是懂爱之人的,微微笑了下。
  对方又问:“你在哪里,可否耽误下?我立刻过来拿。”声音客气却用的是肯定句。
  熊晓苗点头说:“好,我就在德基下边的KFC。”
  那男人说:“谢谢,麻烦。”利落的收了线。
  梅娆问:“怎么?是失主?”
  熊晓苗苦笑:“失主的老公!”拉了梅娆说:“走,去KFC等!”
  梅娆数落她:“你个呆子,哪有为人办事那么倒霉的!”
  熊晓苗傻笑,推开手机,又看到那对双胞胎的照片,她倒是有点好奇,那男子的声音隐约的透出种贵气,估计是精英小白之类的,她被夏静生训练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倒是这对孩子笑的无邪,粉雕玉琢,什么样的父母能生得出来呢?
  坐在KFC里,和梅娆共喝一杯果汁,慢慢的期待起来。

  背背驼驼
  才半杯果汁的时间,就有个穿西服的男子推门走了进来。
  不是熊晓苗太聪明,而是来人一身丝光的高档西服,正儿八经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来吃KFC的,倒像是正在参加什么重要的会议。
  那人气势极强,一走进来倒像全部的气场都吸过去了,幸好工作日的下午KFC没太多人,那男子眼光轻挑,饶了一圈落在熊晓苗那桌的手机上,跨了步子走过来。
  不知怎么,熊晓苗倒和梅娆立即认认真真的站起来。
  那男子走近,真的是一副极好的面容,约莫三十左右岁,有股成熟的贵气,似细炭笔勾勒出的深邃的眼,凉薄的唇,他伸出修长的手,颔首微微一笑,说:“你好!”
  熊晓苗心里直叹这人真没辱没他的声音。
  她刚才电话里听来那声音就是极品,虽然极品男人的声音一般都很极品,但不代表有极品声音的男人都长得极品!
  熊晓苗这样花痴了一把,回神一看,人家的手还是悬着的,赶紧伸了手去,那男子似是习惯了,也不在意,握了一下,很快的放开。
  熊晓苗也是懂外国礼节的,只觉得这男子的教养极好,轻握了立即松开,掌心无汗也不紧贴着对方,到底是个人物。
  腾出了手后,拿了手机递给他,那人也不急着要,淡淡说了声:“谢谢。”就拿出钱包来。
  熊晓苗头大,这些高贵人类就是麻烦,拣了手机这么小的事还要给钱,摆明了算清账,不想欠人情。
  想想自己家里貌似也有这么个极品,有点理解、,但还是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一点小事而已。”
  那男子抬头,看她确实一脸坚决,微皱了眉,一张俊脸有点冷,想想,从钱包里抽出张卡片来,递给熊晓苗,说:“这是我的联系卡片,以后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打这给电话。”
  梅娆在一边拿胳膊抵熊晓苗,熊晓苗倒也干脆,二话不说点头收下,即使不打电话有帅哥的名片也是不错的。
  那人看熊晓苗收下了,淡淡笑了下,转身就走,似是有点急事,走了两步,倒又是那英文歌悠悠的旋律传过来,他低了头,看了电话一眼,按了键接了起来:“恩”一声的上扬。
  熊晓苗巴了脑袋在后面看,那男子拉了门出去,薄唇轻启,说了句什么。
  熊晓苗努力听,只听到几词,“回家”“写检查”之类的,咧了嘴笑起来,想来要自己丢了手机,夏静生也是得让她不得好过了。
  再抬头,那男子拿了电话,走过玻璃转角,一侧身的霎那,脸竟不是那么冷冽了,眉眼微低,侧了头贴着电话,傲然的脸部轮廓似乎柔和了不少,真是奇妙。
  熊晓苗这才低头看卡片,烫金边,倒不是名片,三个隶书大字:“谈书墨”看的出是按原版复制上去的,苍松板的字迹很有劲道,下面一小行电话号码。
  真是个怪人!
  梅娆叹:“熊晓苗,幸好你拣了那电话!那男人帅的,不行了!看到啦,那男人的钱包是HERMES的,天啊,还是新款,我才在我同事的杂志上看到……”BLABLA说了堆,激动极了,不知道以为是遇见明星了。
  熊晓苗头疼“这叫好人有好报,但我觉得我家小静更帅点!”说最后一句话时,扬了下巴。
  那男人是帅,但要冻死人了,她大气都不敢出,同样都是极品,还是她家夏静生同志好,夏极品还帮她洗碗,没事吵吵嘴,看,她家老公多宜人宜家啊!
  梅娆掐她:“好人个鬼,把你解剖了,看看是什么体制,老遇上帅哥,让老娘这种人怎么活啊!”
  熊晓苗拿了包包去挡,知道梅娆不是真的,就爱和她互掐而已。
  玩笑中,又想起那对双胞胎的图片,
  谈书墨?
  和那样的男子在一起的定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人生真奇妙,在小小的南京城居然有这么一户人家,不知道是怎么过日子的,像她和夏静生一样吗?
  此时,夏静生正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讨论“阳光小镇”的建筑材料竞标议案,临近结束,手机开始振动起来,能这时发短信的也只有某个呆子了,他叹了口气,悄悄在桌子底下拿出手机。
  果然是熊晓苗的短信:小静先生,告诉你件事,我今天帮个极品捡到手机,他还给了我手机号的!好人有好报吧!”
  笔擦过柔软的纸面,他看着短信竟能够想象出她说着这段话的语气,严肃的会议似乎不那么枯燥了,眼角轻敛,嘴角愉悦的扬起,长桌下,长指灵活的动了起来。
  发的时候突然觉得和她来到了大学时代,坐在一排排的阶梯教室中,躲在桌下商量着中午吃什么种种的话题,笑容不知不觉的扩大。
  顾思远坐在旁边,看了个七七八八,咳了一下,不怀好意的笑着。
  夏静生抬头,桌下踢了顾思远一脚,台面上一张清俊的脸却风平浪静。
  大家正交头接耳的讨论议案,他也是懂分寸的人,伸了细长的指,握拳,低了头,镜片掩住垂下的眼睫,轻咳两声遮了笑意。
  很快,他又抬了头,弯了指节敲了敲桌面,清脆的声音一下子引回了注意力,温文一笑,镜片下眸子里却精光毕露,很清晰却不急不慢:“最后,大家对于这份议案……”
  精英小白的定义就是,玩乐归玩乐,什么事情都懂得分寸,还有要立即进入状况。
  熊晓苗收到短信,乐滋滋的立即打开:“早点回家,电话删了!”
  “哈”她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还是她家夏静生可爱,她还没告诉他只是张卡片而已,算了,卡片还是随手丢放吧。
  这样笑着一抬首,正好对上迎面走来的两个美女。
  笑容来不及收,正对上人家,其中一个谩蹀表情的转了视线,
  熊晓苗摸摸脸,唉,就是这夏静生,自己都被人认为是精神病了。
  管她呢,拎了包包,往前走。
  每一天每一天,我们都带着自己的故事与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擦身而过……
  当然夏家的故事当然还在继续,例如此刻……
  漆黑的夜里,传来几声楼下猫儿烦躁的发情声,害羞的月儿掀了薄纱遮了半边脸蛋,
  卧室里,开了昏黄的壁灯,
  男子的声音,温存的惹人心醉,他说:“熊晓苗,给我上!”
  女子的声音,坚定的让人懊恼,她说:“不行,就不行!”
  他有点耐不住性子的,低吼:“不行,也得行!”
  她才不管,坚决极了吼回去:“我管你,就是不行!”
  半晌,“磕”的一声闷响,“哎呀”一下女声叫。
  男声又响起:“你要怎么样才给我上!”有点无可奈何,有点纵容。
  女声得意的响起:“要说‘女王,给我去上’!来,说一遍!” 隐隐带了嬉笑。
  很久,男声响起:“熊晓苗女王,给我去上!” 前句讲得咬牙切齿,后句基本是吼的!
  熊晓苗说:“好!”扑到床上,搂了阿蒙,“哈哈”笑,
  夏静生不理她,不急不慢,摘了手表,说:“是你说的,明天就给我上班去!”
  揉了阿蒙的肚子,她直点头说:“好,好,你都牺牲那么大了!”
  他在心中无视她的后半句,拿了睡衣,看到她一副傻乐得劲儿,又不甘心,俯身狠命揪了把她的脸蛋,才进了洗手间。
  夜慢慢的凉,灯光依旧昏暗,化妆台上,落下个眉钳闪闪发亮,他在洗手间里勾起嘴角,她在床上“咯咯”傻笑,抱了阿蒙,嘀咕:“上班就上班,总算换我赢了把!”
  当然熊晓苗的上班也不可能是规规矩矩到夏静生的公司报到,她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费了点劲儿推了那师兄的工作,拨了电话给曾经带她的印度老头,聊了些近况,老教授一听她现在待业在家,简直觉得是奇耻大辱,训了她一顿,发了邮件给她,让她到省人民医院报到。
  熊晓苗有点尴尬,明明是前几日才去过的地方,但这次去不同,是参加了某教授的课题,帮医院做系统维护的。
  印度老头在让她选论文题的时候就说了,现在的信息系统最前沿的是两块,一块是和财务金融结合,一块就是和医疗系统结合,把电脑科□用到救人治疗方面。
  某宅女的生活正式结束,拿了教授的推荐信,从基本的开始了解。
  其实熊晓苗的工作倒也轻松,一整天都是呆在电脑中心里,回答回答教授的问题,和同事寒暄一把,打了个哈欠,这就是她为什么不喜欢去外边工作的原因。
  快下班的时间,熊晓苗发了短信给夏静生:今儿本小姐请吃饭。
  抽空去了趟洗手间,巴了巴自己的爆炸头,拿出口红来,滑腻的在嘴上绕了一圈,再抿下,对着镜子里粉嫩的唇咧嘴微笑。
  熊晓苗虽然内心里是个强大的宅女,但出门了还是得注意形象的,得体的妆容在外国是必修的一课。
  伸出小小的尾指压了压唇,感觉良好,化妆品的功效不仅仅使一个女人外表看起来强大。
  踩了黑色的高跟鞋,挺直背,“蹬蹬”的走过走廊。
  结婚明明都那么久了,她却是第一次主动约夏静生吃饭,突然觉得像是久违的约会,相信自己是美丽的,但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害怕有一点点的失误。
  五点后的南京城,广州路口车辆开始汇总,私家车开始不耐的鸣笛,绿色,蓝色的公交车一辆接了一辆的在站台边停靠,旁边的一个中学放学了,学生潮一下子涌出,男生叫嚷着,女生嬉闹着,偶尔有一两对小情侣走出来,保持距离的站着,脸上却是说不清的暧昧。
  熊晓苗站在路边,不停的换着脚,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脚趾和脚后跟都有点吃不消,收到夏静生的电话,堵车了开不过来,两人只好约了在湖南路的地铁见。
  熊晓苗半天都拦不到车,心一横只好挤公交,再换地铁,一路折腾,脖子里起了一圈细密的汗珠。快下地铁了,她对着漆黑的车窗晃啊晃,佯装不经意的瞄眼自己的脸庞,再伸出手来,快速巴了巴自己的爆炸头,门一开,跟着人流往外冲。
  夏静生永远都是最好找的那一个,做在最靠里的休息区里,墨黑色的竖纹西装,休闲的没系上扣子,露出里边炭黑的浅口V领针织衫,她前几日逛街兴起帮他买下的,没想到他倒搭配的相得益彰,深色的渐变,称得他白皙的面庞更加立体。
  夏静生似乎无论在哪里都是能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那种人,叠了膝盖,手掌放在膝上托了PDA,低了侧脸,专心的看,无边的眼镜没摘掉,倒显得优雅无比。
  瞥到熊晓苗的高跟鞋进入视线,他收了PDA,抬起头来,轻轻一笑:“来啦?”
  想到是正式的约会,熊晓苗直觉得这夏静生这时特别的帅,心怦怦跳,想也没想,接了句:“来了。” 说完看夏静生戏谑的笑,这不废话吗!
  加了句:“打不到车,我坐车换地铁来的”又问:“等了很久?”
  夏静生站起来,握了她的手,低低笑,说:“没事。我也就等了一会。”
  很久后,她明白,他说:“没事。我也就等了一会。”无论是多少次,无论是多久,他都是这么说的。
  一会儿,两人都笑起来,这样的对话太不适合他们。
  熊晓苗拉了他大步走,都老夫老妻了,心跳也只是一下下,很快的习惯了,问:“到哪吃?”
  脚有点疼,最好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
  夏静生却在后边拉了她,盯了她背一眼,促狭的笑了笑,问:“熊晓苗,你到哪去蹭的,一块灰!”
  熊晓苗不信,夏静生老是喜欢和她做对,瞪了眼说:“不可能!”
  夏静生笑,伸出手来,拍了拍她背后,把手掌伸到她面前。
  熊晓苗低头一看,果然,他圆润的指尖上有白色的粉末,有点懊恼,今天穿的是黑色的短衫外套,还不知道脏成什么样了,全他被瞧去了。
  医院里也没蹭什么啊,想了想,“啊”了一声:“我做地铁的时候,看见只有一个空位就坐过去了!”当时也有人站着不坐,她腿太酸了,想也没想一□坐下,定是那时蹭来的。
  换了个脚,巴巴后背,尝试去掸掉。
  夏静生眼镜下大眼睛眨啊眨,嘴角直乐,说:“没人坐的,嘿,就你坐!”这熊晓苗懒得出奇了。
  见她伸了个手猫了半天了,还是拍不掉,抓了她手,索性自己帮她掸了两下子说:“这衣服吸灰,回家再弄!”补上句:“没事,看不出来!”
  熊晓苗就自我催眠看不出来,看不出来,跟着夏静生往外走,越走越慢,脚后跟火辣辣的疼,蹬了蹬鞋子,很受罪,恨不得把脚扛头上走了。
  夏静生走前边,问:“吃泰国菜?”一偏头,看见熊晓苗的熊样,皱了好看的眉,问:“脚疼?”
  熊晓苗脚是疼,但有不想错过这次,难得她和夏静生不吵嘴,两人在一起像回到初初约会的时候,摆摆手,她说:“不疼”翻了包,抽了纸巾出来,弯了腰说:“等下,我拿纸垫下!”
  就准备脱鞋。
  倒是夏静生看了她扯了鞋子,直抽凉气的样,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抓了她鞋子,蹲了修长的身子,硬了声说:“上来,我背你!”
  这时,下班的人潮已经疏散了点,湖南路地铁的出口隧道没太多的人,自家老公,用惯了,她也不客气,猴上宽厚的背,自动调整个姿势。
  夏静生托了她起来,把高跟鞋递给她,数落:“出来时换双鞋!”
  熊晓苗摸了把他的脑袋,嘻嘻笑:“不要,不配衣服!”
  想想又有点懊恼,明明做了最好的准备,不是衣服出问题,就是鞋子有毛病,难道她熊晓苗和他夏静生注定就那么坎坷?
  她不知道的是,大多女生都是如此,预期了最美丽的自己,最完美的约会,到了最后总有点小毛病,偏偏就是这样的不完美从在回忆里变得灼灼发亮,让人想起那样的青涩,傻傻一笑。
  只不过熊晓苗的不完美比较痛苦……
  地铁的出口,是很长的台阶,熊晓苗挣扎着要下来走,夏静生一掌拍了她□:“别乱动,怕你老公辛苦,就记得回去减肥!”露了调笑。
  熊晓苗红了脸,掐了他脖子,手在他口袋里摸了把,掏出两颗柠檬软糖来,问:“小静先生,不去吃饭了?”
  剥了糖,吃了吧唧吧唧的。
  夏静生“哼”了一声:“你这样子,回家吧!”
  台阶一层层的上去,秋日天黑得早起来,盏盏街灯把路面晕成澄澄的黄,远处的玄武湖碧波一片,灯火通明,江苏展览馆玻璃的外壁反射出夜色的光来,微风把树叶吹得“沙沙”响,嘴里弥漫着甜甜的柠檬香。
  她趴在他肩上,撩了他已长长不少的刘海,轻轻说:“背背驼驼!”
  儿时,她猴在父亲的肩上也是这么说的,呢侬的南京话。
  他低了颈,她的碎发钻入脖子里摩得他微痒,听着她手里皮鞋随着他的颠簸的“嗒嗒”撞击声,低低的笑。
  还剩一颗柠檬糖,她在他嘴边晃了晃,说:“小静先生吃吗?”有点得意。
  他没好气说:“不吃!”知道她是故意,他说吃就逗他!
  她不甘心又问:“吃吗?”带了哀求。
  他坚持,抿了嘴:“不吃!”
  “吃吧!”
  “不吃”
  “吃吧!”
  “吃”
  “嘿嘿,不给你吃!”
  ……
  恋爱中的人总是抱怨生活过于平淡,吃饭,逛街,上网,再无其它,没想到偶尔为之的举动却能带能意外的惊喜,意外的发现对方又耀眼起来,甚至再次燃起喜欢之心,关键是--有没有那心思,做或不做?

  72%纯巧克力
  秋日的清晨安谧的,晨光伴着鸟鸣,马路上的早餐摊人一点点多起来。
  而夏家的每一天早晨却像是在打战,关于谁先使用厕所,关于谁来烧开水,关于谁喊了句:“今天怎么还是吃面包!”
  夏静生的SUV八点准时停在省人民医院的后门,为了害怕高峰期的堵车又火速离去,熊晓苗对着车□挥了挥手,一阵凉风吹来,打了个喷嚏,她裹了裹外套,秋日的天气总是早晚凉,中午却顶个大太阳,夏天的时候盼秋天,秋天来了又嫌天气太奇怪。
  巴了巴头发从院后门进去,手机的突然震起来,“ANGEL EYES”一首英文老歌,熊晓苗自那日拾到手机,回去就把自己的铃声换了,觉得以前的太没有气质了。
  做女人的大抵都是这个心态,看见别人的好东西,不声不响的为自己置备上,小熊同学在这点上也逃不掉,不过挺高调的,把自己的铃声换了,也大摇大摆把夏静生的铃声换了,说是夫妻俩要统一步伐,也没想过夏静生原来用的可是一首法文名曲。
  那么早打来的电话,她以为是夏静生的,看也没看接了,说:“喂,我在医院里了!”
  电话那头才传来梅娆半死不活的声音:“你在医院关我什么事”叹了一声,大喊:“熊猫,我都要烦死了!”
  熊晓苗打了卡,对护士小姐一笑,回道:“烦什么,工作?男人?” 女人这把年纪能烦的就这两个。
  梅娆那“沙沙”的背景声,尔后,地铁的背景声,“##银行梅花卡提醒您,新街口站到了”
  熊晓苗拿了电话不好进办公室,站在拐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问:“车子呢?”想起梅娆的桑塔纳2000。
  高跟鞋的踢踏声,梅娆很没精神,心不在焉说:“拿去检查了!”
  熊晓苗“刷”一下拉开窗户上早晨的秋风透进来,很久没和梅娆这么打电话了,突然想起大学的时光,一大早唧唧喳喳的宿舍讨论着早餐吃什么的热闹劲儿,那似乎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一低头,瞥见电脑中心的主任从楼下拎了包经过,想起自己还在混水摸鱼,催促梅娆,“啥事大不了的,说啊!”
  梅娆才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蒋仲文!”
  熊晓苗抱了包,靠在窗边,哈哈的笑了起来,又是这个蒋仲文,梅娆的老情人,念念不忘的大学男友。
  梅娆那边没了声音,约是有点抱怨。
  熊晓苗赶紧收敛笑意,“媳妇儿,别急,今晚上咱请吃饭,好好谈谈!”
  她在讲这话的时候像回到了大学里,对着每每在蒋仲文那受了委屈的梅娆说:“走,后街吃东西去!”
  熊晓苗这人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总是先想到吃,自然以己度人,认为梅娆的烦恼也可以用吃来解决,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梅娆果然在电话那头笑骂,“媳妇儿,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微风挠了头发,熊晓苗巴巴碎发,抬杠,“那别去了!”
  梅娆笑,“去,怎么不去,媳妇儿请吃饭一定要去的!”
  商量好了时间地点,两人才挂了电话。
  熊晓苗前脚进了机房,主任正好进门。
  觉得自己赚到了的乐呵下,熊晓苗想起刚才的对话,想起蒋仲文这号人物,
  打开机子,输入密码,
  她想男女的思想到底是有天地的差别的,一个女人若和同性朋友极好,她必定会送最亲密的头衔给你,例如:情人,老婆,老公,大老婆,小妾……无奇不有,她和梅娆就互称“媳妇儿”;但换了是男性的话,则是巴不得用最猥琐的语言来称呼同性好友,对最好的朋友一律用“呆*”来招呼,爽的时候还会指着朋友骂一句:“我靠,一群呆×”。
  哪个神人说的:男女是互补的。果然精妙。
  熊晓苗想想又笑起来,发现了很好玩的定律,想着今晚回家一定要和她家小静同志讨论讨论,不知道她家老公听见是何种表情。
  敲着键盘,感觉笼罩在身上的阳光越来越暖和,小熊同学因为自己的发现固执的认为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很好,很好的日子。
  可直到下午的时候,她的这个坚信就很快被打击的支离破碎。
  下午的时候回了封邮件给印度老头,想报告下数字医院系统的升级情况,刚要打字又有事了,
  熊晓苗发现这几日自己变成医院的红人,每个科室的跑,才一□坐下来,药剂科打电话来说那边药物编码显示不了,约是程序出现问题了, 她只好‘摆驾’药剂科。
  忙了半天,喝了无数杯茶,听了无数句八卦,知道口腔的董医生昨天约了外科的林小姐吃饭,临床的赵护士到昨晚为止相亲了二十次依旧没成功,药剂科外聘了个常青藤联盟的在读博士,据说长得极帅,一来就扫荡了不少护士医生的心房,
  熊晓苗调试好BUG,走出来的时候伸了个懒腰,这些医生护士在病人面前一副救死扶伤的冷面样子,没想到私底下也是如此热衷八卦,一个大医院就像一座小城,消息四通吧达,实在可爱的紧。
  常青藤的在读博士?貌似她也认得一个。
  走到转角的科室,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伟岸背影,侧着她拿了纸板在签字,旁边小护士低了头,红了脸,时不时抬头瞄一眼,那男子倒像知道,弯了嘴角,手腕动得漫不经心。
  熊晓苗反射喊了句:“胖子”
  长长的落地走廊人来人往,护士拿了血样走过,医生的白袍擦过身边,病人推了输液器慢慢在走廊上挪。
  她这一声“胖子”不轻不重,一下子被人流声,“滴滴”的仪器声盖过了,偏偏那人真转了头来,细小的红宝石耳钉一闪,一张麦色的脸蛋,□有致的眉骨,很深的脸部轮廓,浅红的唇角一张,露出白花花的牙齿来。
  熊晓苗站在那,有扇死自己的冲动,果真是他,这人她是肯定不会认错的,
  那耳洞是他第N任学穿孔的女友帮他打的,那红宝石耳钉是他硬逼了她领了第一份薪水买给他的,那麦色的皮肤是他追求美黑跑去激光的,做完了后还跑到她和叶子面前展示。
  那人眼睛一亮,侧头对小护士一笑,递了表格纸板回去,跺了步子走过来,熊晓苗抖啊抖,嘴角扯啊扯,他站定了,眯了细长的眼,手插在白色衣袍的兜里,笑的那个人面兽心,啊不,人面桃花的。
  走廊上,人照样动,机器照样响,往来的人回了头看。
  那人开了嘴角,声音不高不低,带了促狭:“熊猫同志,你”顿了下,貌似很沉重的语气,“又胖了!”
  熊晓苗翻了白眼,差点口吐白沫,早知道她就不条件反射的喊了,只是太过于兴奋居然在自己的家乡见到老友,可她偏偏忘了这个老友脑子不比常人。
  熊晓苗不声不响地掐掐自己肚子,这么多个月,她果然是胖了不少!
  其实她不知道,她的身高在那儿,胖也看不出来,加上夏静生不爱油腻,她顿顿随夏静生能胖多少。她还不知道的是,男生对自己喜欢的女孩,总是爱作弄的,一段时间不见了,无论你是胖与不胖,都会来一句:“啊,你又胖啦!”然后就等着那女生恼羞成怒的表情,感觉很畅快。
  熊晓苗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扼腕,胖子每次都这样,下次她再见到他一定要先发制人,大喊一句:“呀,你怎么这么胖了!”想到这儿,她又心情大好。
  唉,小熊同学说人家不是常人,自己又何尝能算得上是个正常人类呢!
  省人民医院的花园并不是很美,不像港台片里有假山流水的,但也算得上植物繁茂,郁郁葱葱,几张长椅,有老人搀扶着走过,孩子穿了病人服却依然笑得神采奕奕。
  熊晓苗做在石板的长椅上瞪人,那人闲适的弯了臂,靠在长椅上,风吹动神圣的医生长袍,他侧了脸来,健康的麦色肌肤一笑,却像个夏威夷男孩,看熊晓苗发呆的样子,佯装激动,“看什么看,24K的纯爷们!纯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特地挥舞的长臂,一脸的销售员样。
  熊晓苗“噗哧”一下就笑出来,看了眼他侧过身来后左胸更清楚的标牌,“药剂科 外聘医师:周游”
  熊晓苗捏了捏他的胸牌,说:“还医师,谁信你!”
  周游耸耸肩,“病人不信我没事,医生信我就行了,我只和药交道又不是和人打交道!”
  熊晓苗这才想起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问:“你好好的戴尔茅斯不蹲,来着干嘛?”
  别看周游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在美国和熊晓苗是一个大学毕业,学的是最出名的生命工程,毕了业后直接投了常青藤联盟的名校戴尔茅斯药学院,转眼已经是PHD再读。
  周游翘了腿,一晃晃说:“只许你回来我不能回来!”
  熊晓苗欲哭无泪,想起叶子说的“胖子要回来了” 真的别那么倒霉,他是回来安居乐业的?
  周游瞥了眼她那委屈样,才开心,慢慢说:“我们这次的论文题是亚洲医院药剂制度,我当然选择中国,正好有熟人在省人民,就混过来了!”
  楸了楸熊晓苗的头发咕噜了句:“这什么头啊!”继续挤了挤谩醯:“别担心,我就呆几周!”
  熊晓苗这才放心,要知道周游这么爱闹的留下来,她的新婚生活不给他搞砸了,又觉得自己的放心对不起老友,尴尬的笑了笑。
  周游收了肩,手搭在腿上,冲熊晓苗笑得不怀好意:“妞,结婚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就今天吧,把你老公叫出来,一起吃顿饭!”
  都不知道是周游和叶子学的,还是叶子向周游学的,这两人动不动就唤她句“妞”。
  熊晓苗想起今天和梅娆的约会,觉得真有先见之明,得意的笑:“我今晚佳人有约!”
  笑得正起劲呢,手机就震了,她拿出来一看是她家夏静生的,和周游比了个手势,她们这群海归,教养大抵都不错,周游站起来,往树下走,避开电话。
  夏静生的声音有点疲惫,最近接的大企业的项目不是很好做,熊晓苗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但男人有男人的傲气,尤其是夏静生是不需要老婆操心的,也从来不把不豫发泄出来,听熊晓苗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就说“恩,那我也晚点回来!”末了,叮嘱了回家打电话给他,才挂了电话。
  周游走过来的时候恰好不经意听到熊晓苗的呢侬细语,眸子沉了下,拍了她脑袋一把,“啧,看你这婚昏的!”
  熊晓苗比较钝,不懂他的嘲讽,挂了夏静生的电话,才想起来,“啊”了一声,对周游说:“胖子,我老公你也认得的!记得我们初中开学转来的叫夏静生的男生吗?”
  看周游蹙眉的样子,她又点急,说:“啊哟,就是那顶秀气的男生,我同桌!”
  周游这才恍然大悟,来了句:“那长得像女生的家伙?”
  熊晓苗维护自己老公,骂:“你那时还不是个胖子!”
  周游瞪了眼回骂熊晓苗初中的外号:“大雄!”
  熊晓苗也不吃亏,喊:“胖虎!”
  “大雄!”
  “胖虎!”
  两人一来二去了老半天,歇下来的时候,都笑起来,不由得像起初中的青芒年华。
  原来,周游也就是胖子,就是当年老坐在熊晓苗和夏静生后面扯熊晓苗的辫子,抢熊晓苗橡皮的小胖子,夏静生转学一年后他也哭哭啼啼被父亲带去北京了,熊晓苗自此就少了不少玩伴,以后再到美国的重逢又是后话。
  熊晓苗到现在还记得胖子老扯她辫子,下课追她,她让夏静生帮忙拦着,夏静生也不管的事儿。
  两人又说起儿时的趣事,在美国的那么久日子,久到熊晓苗都忘记周游同夏静生一样当过她一阵子的初中同学,人生真是奇妙,认为是永久的分离,说不定就在地球的哪个角落再遇见,
  例如她和夏静生,例如她和周游……
  午后的阳光沿着树荫的缝错落下来,秋日樟树的叶子变成黄澄澄的金芒,跟着阳光舞得人眼花缭乱,周游从医生服的大口袋里掏出一板巧克力来。
  熊晓苗皱了眉,嫌弃说:“你就喜欢吃黑巧克力,苦,不吃!”
  周游喜欢吃黑巧克力是出了名的,学药的人大体都有点怪癖,尽管周游说黑巧克力对皮肤好,降血压的,熊晓苗这等嗜甜如命的人还是不能接受,觉得和吞咖啡粉没有区别。
  周游也不急,掰开一小块,递过去,说:“这边我还找不到那么纯的,72%的,不苦!”
  熊晓苗才接了过去,伸了牙齿,细细的咬了口,苦的醇厚,但确实是有丝丝的甜的,可能是近乡情怯,她倒是能接受这样的黑巧克力了。
  周游拿了大半块,咔咔的啃,像小动物一样的动作,两人坐在香樟树下,闻着醇厚的可可香。
  巧克力去了泰半,周游才舔舔手指,随意的野孩子一样,配上医生制服有点好笑,熊晓苗嚼着巧克力笑出来。
  周游却不管她,掏了手帕出来,低了头,耳边澄黄的落叶“沙沙”的响,有个孩子在老远喊了声“妈妈”。
  他抹了手,低声问:“熊晓苗,你现在幸福吗?”
  熊晓苗愣了下,舌苔尝到了巧克力的苦味,想起刚才夏静生的声音“别乱疯,回家给我电话!”
  爱情像巧克力,苦涩着却甜蜜着,就因为有这般苦涩的衬托,才让人对这份难得的甜蜜恋恋不忘。
  她想着,点了点头。
  周游站起了身子,再抬头,依然是一脸阳光的笑意,蜜色的皮肤晃了人眼,他摸摸熊晓苗头说:“恩,那就好,我去做事了,改天约小静一起吃饭!”
  挤眉弄眼的提起夏静生最讨厌的初中称呼。
  熊晓苗“呵呵”笑,看着白色的修长身影慢慢走远,她伸出手,遮着阳光,慢慢的挣开五指,指缝中露出金黄的叶子的光来,随着微风荡啊荡,细细碎碎的错落在指尖,那样的光芒却让人睁不开眼来。
  到底熊晓苗的霉运没有完结,快下班的时候,拎了包出门,走在前边的一对年轻夫妻正好在争执,慢慢的在前边磨,窄窄的下坡路,熊晓苗就是在后面却也听了个清楚,什么孩子,什么女人的,七七八八在心里把故事编排了一遍。
  下个台阶的时候,那女的没站稳,那男人侧了身一扶,熊晓苗差点要叫出来,黑边的眼睛,修长的手,她疑惑着,还是喊了句:“蒋仲文?”
  那男人真回了头,果然是梅娆今天早上还在念叨的对象。
  熊晓苗叹到今天真是倒霉,老遇见不该遇见的人,但比起这蒋中文,她倒更希望遇见周游。
  蒋中文也很惊讶,看了半天,疑惑的张了嘴。
  熊晓苗只怪自己名字太不特别,说:“我是熊晓苗,梅娆的舍友!”
  蒋仲文这才尴尬的点了头,熊晓苗看着他扶那女子的手,心里有点悲凉。
  那女人倒是更快反应过来,指了熊晓苗说:“你就是那□的朋友!”
  熊晓苗第一次被人指了骂“□”的“朋友”愣了愣。
  那女人见她愣倒是更加得意说:“你告诉她,我死都不会离婚的,以前不会”摸了摸肚子阴恻恻说:“我肚子里的更不会!”
  熊晓苗也了解了□不离十,看了蒋仲文那青红的脸,心下无名的火,为梅娆不值。
  熊晓苗自问极少生气,向来都是秉承人在江湖无非是过得安稳,不要太计较,大家笑一笑,事情少一少。
  但这次,却是为了梅娆,虽然她搞不清是什么状况,也不能允许有人侮辱她朋友,
  冷了脸下来,犀利的说:“骂人贱者必自贱无敌!” 看了眼在一旁的蒋仲文,叹了口气说:“这位夫人,我建议你去做超生波时顺便去眼科看一看!”
  熊晓苗说完就躲了人群,走下台阶,走的飞快无比,开玩笑,这么长的台阶,那女人要是气疯了推她一把可就完了,她好不容易憋了五年才和夏静生在一起的,日子还没过够呢。
  这么想着,脚下可虎虎生风,跑步考试也没那么努力的。
  上了出租车,熊晓苗才吐了口气,她向来是恶人没恶胆,想想刚才的事都晕,打了电话给梅娆,很认真的说:“我有事要和你说,你先坐下,我等下就过来!”

  鱼刺入喉
  很多年后,熊晓苗忽听到有人对梅娆说:“梅娆,猜我上月我到北京出差遇到谁了?居然是蒋仲文。”她状似不经意的望向梅娆,梅娆眼都没眨,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心下好笑着为什么那人的消息要单单要告诉我?
  不敢去问“他过得怎么样?”已与自己无关,何必落人口舌。
  不敢表现出一丝丝关心,一点点在意,戴上铁面应战,
  他人眼里的探究和好奇如一块鱼骨,尖锐入喉,梗住了一切……
  以为念念不忘的彼此,终究因为岁月,因为现实,变成了若有似无的一个“哦”字,变成了,心尖上的那一根鱼刺……
  熊晓苗到的时候,梅娆已经点了菜,笑说:“媳妇儿,今天是为我的事,还是我请!”
  熊晓苗一颗心根本不在谁请客的问题上,落了坐,看了眼梅娆笑里带着薄愁的神情,本来是想把那女人如何如何坏,蒋仲文如何如何倒霉,她如何如何扳了一局神气道来的。
  熊晓苗虽然少了根筋但不是个笨蛋,她能和梅娆怎么说,说:我撞见你心上人带着老婆上医院做B超吗?
  她是梅娆最好的朋友,这样的话不是她能说得出口的,再熟悉,再亲密,也不能说得出口,等于变相告诉她:傻子,你爱的人不爱你。
  就因为亲密,所以更不能说出如此直白伤人的话。
  熊晓苗想想说:“梅娆,我今天听到些有关蒋仲文的事!” 这样说不是怕好友心怀芥蒂,而是怕伤了她的心。
  梅娆拿杯子的手顿了顿,垂了眼问:“恩,说什么?”
  熊晓苗拿了筷子似不经意的夹凉菜,斟酌,“听说他结婚了”不敢抬头看梅娆的脸。
  梅娆在对面说:“我知道。”
  熊晓苗讶异的抬头,梅娆绝对不会是做别人小三的人!
  梅娆扯了嘴角,声音无力:“他和我说过,现在已经在协调分居中,他说让我等他!”挣了挣口,梅娆的手有点抖,说:“熊猫,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做那样的人,但你见到他的样子了吗,我看到他这样,难过啊!”
  熊晓苗放下水杯去握住好友的手,梅娆这辈子也算是个强人了,偏偏就像欠了蒋仲文一样,在大学里也是,蒋仲文那时弹的一手好钢琴,组了乐队,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少不了些桃花,那时梅娆就极其焦躁,到最后,只要蒋仲文再回来求她,她尽管伤心过,哭过,还是怎么着都要和他在一起的。
  熊晓苗想过梅娆为什么要对蒋仲文这样,人若太过痴情容易被他人当作笑话,但她认为这是个人的事,或许在她眼里蒋仲文如何不堪,但搁梅娆那里,只要有半丝的好都会扩大起来。
  她这样走着神,想像以往一样或许选择不再多说了,但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今天下午的那个女人的说话,觉得有必要提醒下梅娆。
  抬了头,很认真的对梅娆说:“你要想清楚,他老婆怀孕了!”
  梅娆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任何一个女人都知道这意味了什么。
  餐厅里的嘈杂,杯盘的声音,熊晓苗认真的看着梅娆的脸色,
  过了很久,梅娆闭了闭眼,在睁开的时候,已是一片决绝,她拿了电话出来,拨号,说:“喂,是我,你出来趟,我有话对你说,恩,半小时后,一茶一座!”
  熊晓苗低头喝水,梅娆的声音听似平静,事实上握了电话的手指微微的颤抖,但她相信梅娆一定会做正确的选择的。
  梅娆挂了电话发呆,熊晓苗巴巴头发说:“那我先回去了!”站起来,拎了包准备走。
  梅娆却很快速的抓了熊晓苗的手,“熊猫,不要走!” 细致的妆容是一片苦楚。
  这样个姑娘,以前也是如此,
  抱了切好的一饭盒西瓜,说:“熊猫,走,陪我送西瓜去!”
  晚上和蒋仲文吵了架,拿开自己的蚊帐说:“熊猫,能过来吗?”
  熊晓苗觉得这样的岁月一下子又历历在目起来,如过去的无数次回答一样,
  她说:“好”。
  半小时后,一茶一座,柔软的沙发,精巧的茶杯,舒缓的音乐,但这一刻,这里却是一个女人的战场。
  熊晓苗说过陪梅娆,坐在梅娆后面的座位,两张沙发椅,背靠着背,耳边听着两人的对话。
  他说:“梅梅,对不起,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她说:“蒋仲文,你不要再说了,我想清楚了!”
  他说:“梅梅,你听我说,你相信我!”
  她说:“我相信你?那你老婆是怎么一回事?孩子呢?又怎么说?”
  熊晓苗吓了一跳,
  半天,男声才说:“你听说了?”有点苦涩,又很急切的说:“梅梅,那孩子不是真的,早就没有了,我只是去陪她做检查的,真的分居了,你相信我!”
  熊晓苗想电视剧也不全然是假的。
  梅娆没有声音,男声继续:“梅梅,我爱你啊,梅梅,你等我……”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熊晓苗吓得赶紧走出来,只看见梅娆扬了手,蒋仲文的歪了眼镜,红了半边脸。
  梅娆喘了气说:“蒋仲文,我真恨你,你为什么要回来!”
  熊晓苗看着红了眼的女人,发着愣的男人,突然想起很久远的校园,男生宿舍楼下,凤凰树下,娇俏的女生把盛西瓜的饭盒递给文质彬彬的眼镜男生,两人在树下笑声飘了很远,她等着女生红了脸走回来,摸了女生脸一把,说:“梅娆同学,你重色轻友!”
  说完转身就跑,打闹间,也留下了一地的娇笑。
  熊晓苗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时间是一把利剪,一下子让人面目全飞。
  梅娆收了手,反倒平静下来,拿了包,牵了熊晓苗的手,一字一句,很清晰的说:“蒋仲文,你不爱我,你爱你自己,如果你爱我,绝对不会把我逼到这种位置上!”
  如果你爱我,绝对不会让我做如此困难的选择,要求我等你;如果你爱我,绝对不会让我成为世人眼中被唾弃的对象,让我一人背负这样的煎熬;如果你真的爱我,绝对不舍我落魄如斯……
  一个男人若说:“我爱你,请等我!”
  这时,还不如聪明一点,拍拍手说:“小姐我不玩了!”潇洒离去,对他对自己都是种解脱。
  梅娆擦身而过的时候,蒋仲文突然反应过来,站起身,伸手想拦,熊晓苗难得反应快,抓了桌上的茶杯,梅娆更是配合,接过杯子,一杯热茶直接泼到蒋仲文头上。
  梅娆放了茶杯,凶狠的比了中指,“蒋中文,老娘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别再来惹我!”
  两人踩了高跟鞋,一路蹦达出来,直到坐在花坛的边上,熊晓苗才和梅娆嘻嘻哈哈的笑起来,然后一阵子的平静。
  熊晓苗看着梅娆的侧脸说:“我在医院有熟人,可以去查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想起周游这个有利资源。
  梅娆摇摇头,拨了碎发,“不用了,真假都和我没关系!”
  两人都抬头去看今日的月光,半边的月牙,雾蒙蒙的天,市里的天空没大学城的清晰,熊晓苗突然忆起两个女生熄灯后,偷偷坐在宿舍的楼梯上,看着月光说笑的日子,那时梅娆总是笑着说起蒋仲文,她总是皱了谩醯夏静生怎么这么欺负她。
  梅娆约是也想起这样的日子,头靠在熊晓苗肩上,熊晓苗感觉脖子里出了一片湿意,她伸手拍拍梅娆的肩。
  梅娆哑了声音说:“我真的很恨他,为什么要回来!”
  熊晓苗点头,也许不回来对梅娆是件好事,抱着一切美好的回忆慢慢过下去。
  五年前
  她说:“熊猫,来听”,她钻入她的被子,她偷偷把耳机塞入她耳里,不是很清楚的背景乐,一听就知道是原创歌曲,梅娆却很开心,凑了头,在她另一只耳朵里轻声的,却一字一顿说:“这是他为我写的歌!”
  在这么多年后,她还能记得那个共同的秘密,和她红了脸的那份甜蜜。
  熊晓苗摸摸梅娆脑袋,像妈妈一样安慰,笑笑说:“梅娆,如果我真的是大雄,有个机器猫,可以时间旅行就好了!”
  梅娆一下子就笑起来,坐起来,掐了她脸,“哈,你家小静丁醯了,你是个伪大雄!”
  在月光下,两人这样笑着,一下子又回到很久远的岁月。
  梅娆,我们那时年纪小,打打闹闹,为所爱的人哭,为所爱的人笑,却从没想到五年后又是这样的光景。却不知五年又五年,人生有多少个五年?时间真是捧在手上的一把沙,流去了光阴,逝去了自己。我想着,如果真的事世都可以预见,是不是我和小静,你和蒋仲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熊晓苗到家后好一会,夏静生才回来,放了包,松了领带,有点疲惫。
  熊晓苗热了从餐厅里打包回来的饭菜,夏静生也没多问,坐了下来,径自吃着。
  熊晓苗问:“你没吃饭!”
  夏静生即使饿,吃相还是颇好,不急不慢咽了食物,轻轻笑,“太忙了,忘了!”
  熊晓苗看着已是满脸倦意还在和她说话的夏静生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自己若和他说梅娆的事情杂七杂八的定烦着他休息了,就没有开口。
  小熊同学婚了数月,第一次有了做人老婆的自觉。
  见夏静生吃完站起来收拾碗筷,她伸手要抢活儿,说:“太累了,你别做了,去休息吧!”
  夏静生却不听,娃娃脸浅浅的笑出个酒窝,手在她腋下一滑,顺势环了她腰,说:“怎么会累呢,为娘子洗碗是为夫的一大乐趣!”
  说完,香了熊晓苗颊一记,熊晓苗一愣,他就捧了饭碗进厨房了。
  熊晓苗反应过来时,站厨房门口一看,夏静生已换了围裙开始洗碗,水龙头里水“哗哗”的流着,他没来得及换上睡衣,穿着丝质衬衫,黑色西装裤,系了鹅黄色的她的围裙,屣了柔软的拖鞋,没有一丝的不协调,明晃晃的光灯下,倒觉得温暖宜人起来。
  夏静生一手白色的肥皂沫子,低了清俊的眉眼,葱白的手滑过碗沿,密密的黑发,傲气的眉骨,窗棂外是黄晕的街灯,小区里青黄的梧桐树叶子倒西西索索伸展到窗边来。
  他就这样侧着身站着,倒觉得像是副清新的油画,浓墨重彩的,一下子撞入心底,有着久远的感动。
  熊晓苗弯起嘴角,听到夏静生最里一高一低哼着的歌曲,悠悠扬扬,很熟悉,她蹑手酢跖的走过去,一下子抱住夏静生,脸贴在夏静生滚烫的背上,蹭了蹭。
  夏静生本来是僵住了,好笑起来,动了动,身子被她巴住,无奈道:“脏不脏?”
  他的衣服在外边一天还没来得及换,这丫头一下子就黏上来。
  熊晓苗鼻尖都是夏静生的味道,淡淡的柠檬气息,她慢慢放开夏静生,问:“小静先生,要我帮忙不?”
  夏静生好笑,“没,你不添乱就好!”
  熊晓苗说:“那我帮你放洗澡水去!”
  夏静生挑高了俊秀的眉倒觉得今天熊晓苗是吃错药了,他没想到原来今天熊晓苗经过梅娆的事情,倒感到珍惜起来。
  熊晓苗挪啊挪,挪到厨房门边,回头,冷不丁来一句,“小静先生,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
  夏静生盘子“哐”一掉,白皙的脸庞刷一下红了。
  熊晓苗“哈哈”笑了,往外走。
  其实那首歌,她知道,就是她前几日才帮他换的英文手机歌曲嘛,他还嫌难听的,
  唉,这个夏静生……
  熊晓苗是个有事憋不住的人,梅娆的事情和夏静生没的说,和周游在医院食堂吃午餐自然少不了长吁短叹,周游敲熊晓苗头,“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
  熊晓苗指自己:“我还叫小小年纪!”
  周游扒着咖喱鸡,说:“是,是,不小了,我们马上就要暧昧十五年同学会了!”
  熊晓苗戳戳牛柳想这年头人人都爱说“暧昧”。
  周游拨她的筷子,露了一口白森森的牙:“妞,带上你家小静,咱聚会去!”
  熊晓苗才想说不去,手机就震了,掏出一看,刘峰老婆韩薇的短信,倒想起此人也是她的初中同学,韩薇提同学会的事。
  熊晓苗丢了筷子,两手连弹,发了短信给夏静生问:“小静先生,韩薇说周末同学会,去不?”
  夏静生倒是回的快,手机一下子就震了,一个大字:“去”!
  熊晓苗心里骂着夏静生抬头看见周游笑得不怀好意的脸,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又要过尽了……

  恰同学年少(上)
  聚会的地点定在玄武饭店,芙覃厅,浅黄色的柔软风格,有宽敞的沙发,两张大桌,来了三十多个同学,正副班主任也都会到场。
  夏静生要加班会迟一点到,周游最近又弄了辆黑白的MINI COOPER,下了班就跑熊晓苗机房外边厚颜无耻的等着,熊晓苗本来想逃了算了,这下子也只得乖乖地被押着去了。
  别看小熊同学表面上活泼无比,内心还是有点自闭的,那么久没见的同学,心里有点忐忑,加上还有周游这个活闹鬼在旁边折腾,叹了口气推开门,想着死就死一次了。
  推开门后,倒是真愣着了,女生到的人比较多一点,占据了半边沙发聊着天,男生的声音颇大,站着坐着,抽着烟,互相起哄,熊晓苗伸了脖子,瞪了脸发现认识的人还真没多少,很多熟悉的脸却突然叫不出名字了,还有些人是根本面目全飞,毕竟大家认识时候还是在十二三岁的青涩时代,如泛黄的老照片,一个个笑得青黄不接,一下子十五年晃眼,都衣鬓华华,真如脱胎换骨一般。
  定睛一看原来的小个子现在都比班上那时最高的还要高了,原来的胖女生现在哪有一丝臃肿,鹅蛋脸含蓄的笑着。
  周游指了指一个穿西装微微啤酒肚的男士,凑熊晓苗耳边说:“看,咱小公子李晨皓。”熊晓苗按着手势看去,那人正敞了西装,皮带勒出微微发福的身材,脸倒还是一副有钱公子哥的轮廓。李晨皓那时也算是风头无两的人物,想当年夏静生转学后他就继任班长,还是学校舞蹈队的成员,长得颇有樱桃小丸子里花轮同学的风范。
  李晨皓正好回身和旁边的女子说笑,那女人亦是轮廓很熟,白净的脸蛋,抬手拨弄碎发,已是一枚钻戒闪耀过眼。
  熊晓苗看得津津有味问周游:“她是谁?”
  周游拿了水杯给她,说:“啊,黄什么文的,当年喜欢李晨皓的吧!”
  熊晓苗突然想起这样一个女生,低着头往男生桌位里放卡片的日子,现在他已不是那个他,她也不是她了,不由得唏嘘岁月匆忙。
  周游笑笑,低声和熊晓苗说:“嘿,没事开开同学会,拆散一对又一对!”
  周游正这么说着,熊晓苗身后就被人拍了一巴掌,回头一看,是韩薇的笑脸,“才来?你家夏静生呢?”
  熊晓苗“嘘”了下,在场的就只有韩薇和周游知道她和夏静生的奸情,她要保持低调,推了周游出来问韩薇,“猜猜,他是谁?”
  韩薇愣了愣,上下打量了很多次,熊晓苗暗自得意,胖子的变化太大了。
  韩薇疑惑地问:“谁?”看了眼熊晓苗兴致勃勃的样子,突然叫起来:“胖虎?不是吧!”
  她也不相信原来肿头肿脑的小胖子变成了现在这个酷似ABC的健康帅哥,只是看熊晓苗那兴奋劲儿突然想起这两人过去的打闹瞎蒙的,居然真蒙到了。
  周游自打被认出后就被拽男生那闹去了,熊晓苗心里八卦,偷偷问韩薇,“咱小公子和黄妹妹结婚了?”
  韩薇抬头看了眼,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好命?”
  熊晓苗讪讪笑,不知说什么好。
  女人大体在一起都少不了八一下,韩薇小声和熊晓苗咬耳朵:“黄雯雯最后嫁了个台商,现在可是少奶奶了!”
  熊晓苗看了眼还在谈笑风生的一对男女,不由得忆起紫藤长廊下手拉手的少男少女,班上开的玩笑,谁了说句:“黄雯雯喜欢李晨皓!” 他开始了追打,她开始脸红,在灰色的走廊上洒下了一地的青芒。
  她想着,13岁的黄真真在羞涩的递纸条的那一瞬是否能预料而今已发福的李晨皓,而26岁的黄真真在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她13岁的小公子?
  那李晨皓呢,这么一半的岁月有没有想过黄真真?
  熊晓苗拿了杯子遮了嘴角的心酸,看了眼全场,想着今天的“暧昧”班会真是够暧昧的。
  临出门时梅娆还打了电话说她也要来,梅娆是她的大学同学不认识初中的人,她当然拒绝,梅娆却说就当带家属可以相亲。熊晓苗想着梅娆估计是从蒋仲文的事情里好了不少,但今天还真没她出场的份儿。
  大家都没有带家属,孑然一身的来了,说笑着,起哄着,但倒底是谁在不声不响的拨弄着心弦?
  谁在默默的注视着谁?谁因为听到谁的消息而心里波涛?谁想看又不敢看谁?谁不动声色的调开了视线?谁因为知道谁的出席窝在家里不敢出门?谁又因为谁来参加了,心跳着将衣服一试再试?
  人生就是一出戏,每个人都是演员,自己的主角,别人的配角,不论你愿不愿意,都紧锣密鼓的上场了。
  熊晓苗想起周游的话,噗哧一声笑出来,和韩薇说:“听过没,有事没事会一会,拆散一对算一对!”
  韩薇点头,心领神会的一笑。
  玩闹了半个小时,大家入席,班主任赵红梅老师和副班主任李丹老师也来了,一进门,学生就开始闹腾起来,噼里啪啦拍了掌热烈的欢迎。
  席间,大家问的都是在哪里工作,结婚是否的问题,熊晓苗想着再过个几年都肯定变成小孩子在哪读书这样的问题了。女生间聊着男友和化妆品,男生间聊着高科技。
  赵老师已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了,今年退休,推了推眼镜,笑眯眯说:“你们一个个我都要认不得了,男生长那么高了,女生都变漂亮了。”
  李丹老师比较年轻,接了口说:“这帮孩子,我带她们的时候是第一届,我才26岁,转眼她们都26岁了!” 一笑,眼角已有了淡淡这皱纹。
  李晨皓敬酒,说:“老师们都不老,年轻着呢!”
  两桌人都站起来敬酒,觥筹间,“匡匡当当”的声音,老师直点头,无论这帮学生多大,做这什么样的工作,有着多少钱,在她的眼里,他们依旧是一群孩子。
  熊晓苗在举杯的时候突然心角有一块湿润,她想到初中时写的一篇命题作文叫:“十年后我们相聚”,那时可是咬了笔杆子的觉得难写,有什么好写的,不还都一样。到底自己写了什么都已记不得了,她突然明白人活在当下是不可能知道未来会收获到多少的感动的!
  赵老师一个个的看过去,和大家说着话,问到熊晓苗的时候,说:“熊晓苗啊,你这是什么头啊?”
  熊晓苗巴巴自己的大头,埋首啃糯香仔骨,周游被男生拉了坐另一桌回头说:“赵老师,那叫流行!”
  赵老师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说:“那是谁啊,周游小胖子!”
  两桌人瞬间哈哈的笑起来,李丹老师说:“周游啊,都要认不得了!”
  周游站起来,握了酒杯,装的是橙汁,小麦色的肌肤下有微微的红晕,狭长的凤眼机灵的一转,说:“赵老师,□,我可认得你们,我不大能喝酒,饮料代下,敬你们一杯!”
  干了下去,李丹老师那时可喜欢周游这英语好但又调皮的小胖子了,微笑说:“周游,来说说你记得咱们什么?”
  周游晃晃酒杯苦笑着,“记得□放学留我默单词!”
  看赵老师乐哉的样子又加了句:“赵老师罚我抄课文,欧阳修那篇我都抄了十遍了!”
  两个老师都一下子被逗得笑起来,赵老师说:“这小子就记得这了!”
  李丹老师说:“我现在是越教脾气越好,现在的孩子比你们磨人多了,习惯了习惯了!”
  摆摆手,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不知有谁问了句:“夏静生来不来?”
  赵老师听到了,也问:“夏静生呢?这次来了吗?”大家开始街头接耳,不外乎说起夏静生的种种近况,女生们想起那个梦中的俊秀小子不由得羞涩起来。
  熊晓苗暗骂夏静生真是妖孽,今晚不让他睡床了,脸上还是得“呵呵”笑笑,“报告老师,夏静生说加班,等下就过来!”
  大家点点头,由熊晓苗说来有点奇怪,但两人毕竟是同桌,又不算奇怪,气氛又开始活跃。
  小熊同学一向人源不错,黄雯雯过来给熊晓苗敬酒,说:“大雄啊,最近在哪啊?”
  两人寒暄了会儿,末了,黄雯雯语重心长说:“熊晓苗啊,什么时候找个人来照顾你啊?”
  熊晓苗一听头皮发麻,想这不已经找到了,支支吾吾笑笑,一杯下肚了,门“刷”一下开了,有人喊了句:“夏班长?”
  熊晓苗回头,可不是夏静生,一身奶白色的系扣线衫,贴身的剪裁显出宽阔的肩线,笔直的后背,里面浅蓝色的千鸟格衬衫,开了两个扣,精细的锁骨若隐若现,一身的浅色调倒给人很柔和的浪漫感,又加上夏静生偏白,这样穿着,配上乌黑的大眼,墨青色的发,倒觉得俊秀的如一副写意的墨画,有淡淡的隽永之气。
  熊晓苗是见怪不怪,夏静生本来就是那种很得体的男人,她规规矩矩坐好,男生那有人喊:“夏班长来坐!”
  夏静生笑笑,状似很随意的一瞟,瞄到熊晓苗那儿,走过去说:“没事,我坐这就好!”拍了拍熊晓苗示意让她挪一下,熊晓苗抬头,看到他眼里的促狭,夏静生再抬头却是一脸的温文,对搬椅子的小姐说了句:“谢谢”,拉开椅子,就在熊晓苗身边坐下。
  这个动作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夏静生倒是不在意,站直身子笑笑说:“我迟了,先自罚一杯!”一杯下肚,转身站好,看向两位老师,黑亮的眼里有着真挚闪烁,“赵老师,□,我敬你们一杯!”恭敬的双手举杯,干了,坐下。
  席间又开始喧哗,夏静生边和别人寒暄,边把熊晓苗杯中的酒全倒到自己那杯,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小动作正好被赵老师逮到,笑呵呵问:“咱班,除了这对,还有哪对啊?”
  有男生说:“周游啊,我还以为咱大雄和胖虎是一对呢!”
  熊晓苗筷子差点吓掉,看夏静生俊脸上不露声色,眼里可是精光一闪,
  周游敲杯子,背了面看不到表情,“哪和哪啊,我可是受人托管!别说我,咱说说×××”话题一下子就转去刚才多嘴的男生。
  大家就开始起哄,聊起过去的糗事,谁的都翻出来说。
  李丹老师说:“这夏静生和熊晓苗可有意思,那时改试卷,居然改到两份夏静生的卷子,仔细一看,哈,才知道其中有份是熊晓苗的!”
  熊晓苗不认帐说:“我怎么不知道啊!”
  夏静生不说话,嘴角弯起,挑了块糖醋青椒给她,熊晓苗伤心啊,这夏静生摆明了小气,好好的青椒牛柳,不给她肉就给她最讨厌吃的青椒,苦了嘴把青椒藏到碗底。
  韩薇说:“我作证,我那次就坐你后面,你在和夏静生吵架!”
  熊晓苗琢磨着是有这事,她那时嘴里咕噜着“夏静生不是人,夏静生讨厌,……”居然把自己的名字填成她的了,这事好像还被全班笑了一下。
  记性不好的人一想起,一看夏静生他正在夹菜,回头做了个“笨蛋”的嘴形,熊晓苗差点没气背过去。

  恰同学少年(下)
  酒过三旬,杯盘扫荡完毕,两位老师先离开,走了三四个人,剩下来的人决定续摊。
  这个年纪大体已过了去KTV的劲儿,不知是谁提议的,国贸大厦地下室的桌球馆,男生打桌球,女生还有麻将室和茶餐厅,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熊晓苗本来想拉夏静生回家了,但脚刚要跨出门就发现自己的决定是个错误。
  “妞儿,站着!” 她一听是周游的声音,浑身上下都发僵,抬头看到夏静生冷下来的侧脸,只好不情愿的转身。
  没好气问,“干什嘛?”
  周游还是一副雅痞像,晃过来,说:“不介绍介绍?”
  熊晓苗一脚踩过去,咬牙切齿低声说“介绍什么,你们不早就认识了,装!”
  熊晓苗这等恶人,也只有在熟人面前才张牙舞爪。
  脚还没踩到,被夏静生拉直身子。
  周游笑眯眯,露出微微的虎牙,伸了一只手出来,“你好,你好,小静同学好久不见!”
  夏静生倒也是稳得住脚的人物,心下只记得年少时这小胖子老坐在后桌欺负熊晓苗的事儿,他也是个男生自然知晓那是什么感情,只是不说明罢了。
  虽好奇着熊晓苗和他的关系,心里就像猫爪子抓过一般,还是挑了嘴角,温和的笑笑,一如工作谈判,也伸了手出去说:“你好。”
  熊晓苗看两人的手快要握上,眼皮直跳,赶紧和夏静生说:“周游在美国时和我是同一间大学,也得上是学长。”
  她想啊想,想想自己以前有没有在夏静生面前提起过这人,来证明下自己的无辜被牵连,“啊”了声说,“记得我说起养过只猫吗?就是这人拣回来的!”
  周游“呀”了声,瞥了眼熊晓苗说,“你还记得C君,那丫头现在肥得都见不了人了!”
  C君是猫儿的名字,周游取的,他说导盲犬叫小Q,咱们的猫为什么不可以叫C君?
  熊晓苗也是记得的,提到小动物倒是把眼前的战况忘了,兴致勃勃来了句:“真的?”
  伸长了脖子,又赶紧缩回来,看了夏静生绷着的脸一眼,她总觉得是做错了什么。
  夏静生倒是笑得更开,挑了眉角,眸子更加锃亮,握了周游的手,说:“谢谢你,照顾我妻子!”语气倒是前所未有的诚挚。
  这话把熊晓苗说得一愣,把周游听得一愣,全场人也都愣了。
  熊晓苗愣完了,脸都快烧起来了,这夏静生太可恶了,亏她还想蒙混过关呢,越想越气偷偷拧了夏静生一下,夏静生好本事也不看她,大眼连眨都不眨。
  黄雯雯走过来说,“啊呀,刚才我问时你怎么说的?不行不行,小夫妻俩罚一瓶!”说完晃了晃最后剩的半瓶红酒。
  大家也是难得班上出了对天长地久的,哄闹起来,熊晓苗知道骑虎难下,抱了酒瓶硬了头皮准备喝下,谁让自己今天遇人不淑,瓶身刚起却被葱玉的手拦了下来。
  夏静生接过酒瓶,拿了酒杯来,倒了九分满,轻轻一笑,挑了秀眉也是魅力无边,说“喝酒是当然的,小夫妻两结婚不比做秀,不用闹那么大,这杯就当是我和晓苗一起敬大家的!”说完,缓缓喝下。
  周游率先拍的巴掌,大家尽了那兴,也就不再哄闹,开始商议着怎么续摊。
  周游拍完巴掌,甩了甩手,咧了咧嘴,这夏静生长得秀气得跟娘们儿似的,没想到手劲那么大!这么快就宣布领土主权了!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周游的MINI COOPER被班上的女生借去开了,死活巴着熊晓苗的车,熊晓苗没办法,只好让他搭车,加了韩薇正好一车人。
  熊晓苗这次学乖了,闭好自己的嘴,一路上都是韩薇和周游在寒暄,夏静生一副专心开车的样,抿了嘴角不说话,熊晓苗自己找乐,打开了播放,又有点口干,在前座翻来翻去。
  “啪”的一声被夏静生拍了手,喝她,“动什么呢,安全带系好,养乐多在这!”
  眼睛盯着前面,手滑过座位边的盒子,拿出来递给她。
  这车子都快不是他的了,熊晓苗老爱在上面摆东西,一会儿垫子一会儿抱枕,车前的香薰瓶,视镜上的平安铃,养乐多也是,他骂是归骂她的,一见盒子里空了,还是要去买了填上的。
  熊晓苗可没发现为什么盒子里老有喝不完的养乐多的秘密,只觉得夏静生今天特冲,不敢惹他,掀了盖子,一个人讪讪喝起来。
  周游看在眼里,逗熊晓苗玩,说:“熊猫,记得D□id吗?”
  熊晓苗说:“记得,他不是去IBM工作了吗?结婚了?”
  周游摇头说:“没有。”忍不住笑,“嘿,你一提结婚,就想起他那笑话!”
  熊晓苗“哈哈”笑起来。
  周游见韩薇不解的眼神就解释起来,“我们有个同学叫D□id,是后来的新生,英语不是很好,上语言课的时候,老师就问他:What's your name?他答:My name is D□id. 老师又问:Are you married? 哈,你猜怎么答的?”
  韩薇摇头,熊晓苗和周游眼里闪过共同的笑意,一口同声,“I'm not Mary, I am D□id.”
  韩薇“哈哈”的大笑起来,熊晓苗笑得直颤,周游拍了大腿,夏静生身子不动,一双美目还是盯着前方,
  其实这也是周游的小心思,一个劲的和熊晓苗说只有两人知道的话题,惹得夏静生冷了一张俊颜,握紧方向盘,指节凸起泛白,心下只觉得胃里冒出一个个酸泡儿,如小恶魔一般耻笑着自己。
  熊晓苗倒从来没想过国贸大厦地下别有洞天,半壁的台球桌,半壁的茶室。
  夏静生甫一到就被拉去打桌球,别看夏同学平时一副谦谦的样子,玩起来也是好手,毕竟谁没有热血过一把。当年班上男生最爱打个叫“星际争霸”的游戏,他可是个中翘楚。夏静生年年的评语都是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熊晓苗每每都要偷加一句的,叫两面派尤其突出!
  熊晓苗点了柑橘蜜茶,无所事事只好眯了眼看夏静生玩球,周游也在一桌。
  周游是典型的北方男孩,大大咧咧,爽快无比,不甘心的就骂一句,开心了就“哈哈”的笑得她这边都能听到,麦黝黝的肌肤,一笑起来虎牙一闪。
  夏静生却是山清水秀的南方男子,长得俊俏无比,温润如水,输了不多言,赢了也不骄傲,但动作上却是一副认真劲儿,修长的手指扶稳杆子,俯下的身子,张开的长指比好撞击的角度,眼里光芒一闪,毫不犹豫的出击,站起来却又是一副优雅模样。
  那边,女人们唧唧喳喳,有人说:“熊晓苗真是好命,班上最帅的不声不响抱回家了!”
  这样的语气也不知是欣羡还是妒嫉。
  熊晓苗只管喝水,她也觉得自己是命好,不能否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细枝末节的说出她和夏静生怎么再重逢的?五年中,连QQ都不敢上的日子?婚后那么久才有真正的交往的?她多说无益。
  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往往都是这样,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希望对方过得好,但又不能好过自己,比自己过得好的,都要找个藉口的,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平衡一点。
  黄雯雯接了家里保姆的电话,说孩子晚上闹着不睡觉,按按太阳穴,突然有种现实击落梦想的感觉,挂了电话,过来说要先回家了,寒暄过后拿了皮包往外走,回头,正好看到夏静生回了桌子低了头站在熊晓苗身边说话,太远了模糊得看不清表情,只觉得那两人靠在一起的轮廓很是柔和。
  她下意识转脸看向正颠着啤酒肚打球的李晨皓,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现在却又格外陌生的脸,她突然觉得是咫尺天涯,连特地上去说句“再见”的勇气也没有。
  她也说不清现在的生活是否算得上是幸福,只觉得心中还是会有涟漪。很多人因为寂寞,一再的重拾旧爱,与前度男友,前前度男友剪不断关系;很多人因为寂寞,不想选择,嫁为他人。她看到大雄和小静的故事摆在眼前,心里有一丝羡慕,还有点怨恨,突然想起一句话:“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了繁华。”
  一转身,她只觉得昔日繁华已逝……
  打桌球的部队往茶厅靠拢,周游一□坐熊晓苗身旁喝茶,熊晓苗顿时就觉得气氛紧张起来,刚才夏静生一回来就坐她右边,现在周游又坐她左边,她只觉得左右两边谈笑风生,她中间却是如坐针毡,闷头不说话。
  韩薇看得好笑,推了一碟山核桃给她。
  周游挡了碟子,对熊晓苗说:“你关节不好,不能吃。” 两人在美国相处那么久,他也是知道她的小习惯的。
  熊晓苗有一丝尴尬,夏静生却很快的颦了眉,推了自己碟子到熊晓苗面前,已是一盘剥好的果仁,熊晓苗很自然的接过抓了一把吃起来。
  周游第一次觉得喉咙里梗了一口气,咽不下来。
  他知晓熊晓苗牙关节弹响后一直都没怎么让她接触过坚果类的东西,每次耳提面命的不让她吃,熊晓苗也乖,笑笑就不吃的,倒是盯着那堆坚果□。
  他今日才明白个中原因,刚才还有点得意自己比夏静生心细,现在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战而败了。
  周游心不在焉,大家也是有自己事情的人,十点左右就散了,说着“再见”的同时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又一个十五年,还是再见不了了。
  熊晓苗坐在车上才发现南京的夜景真是热闹,大洋百货附近依旧喧嚣,大大的电子屏幕,俊男靓女的广告牌,红黄蓝交叉的夜灯,闪烁得人眼前一片浮华。
  夏静生盯着前方,一个个红绿灯闪过,映得他俊挺的侧脸变幻莫测。
  一路上熊晓苗不停说:“×××现在都那么胖啦!”“×××你不知道孩子都4岁了!”“×××都要认不得了!”……使足了劲儿说话,夏静生却仿佛开车此刻是最重要的事,也不看熊晓苗,“恩”啊“啊”的应了。
  熊晓苗觉得夏静生阴阳怪气,夏静生想不透熊晓苗这五年到底在做什么,但一个大男人又不好去追问,只得懊恼自己的小气。
  两人就这样不说话,一直开回家,停了车,走在小区幽静的小径上。
  矮墩墩的小栅栏,鹅卵石的小路,大楼里灯光错落,这家的灯灭了,那家的又亮了。
  微微的凉风吹过,刚才车上太闷了,熊晓苗拉开毛衣的领子,见夏静生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影,不甘心,喊了声:“啊!” 把夏静生招回头,挑了秀气的大眼看她搞什么鬼,
  熊晓苗讪讪笑说:“这天太热了!”
  夏静生不说话,一脚踩过一地的落叶,都快深秋了,她还说热,这人摆明了没话找话。
  熊晓苗抓了夏静生手,拉住他,指指天上,“真的,你看,月亮热得都糊了!”
  “糊了”是南京话模糊起来的意思,夏静生看了看天空,黑漆漆的夜幕倒是有一弯小月牙,被周围袅袅的云层挡了,丝丝的朦胧起来,有呢喃的羞涩。
  他低了头看熊晓苗一脸的理直气壮,只觉得这熊晓苗的太没有神经,什么傻话都能被她想出来,还月亮热得都糊了,难道月亮也出汗了?
  他突然觉得和这样傻兮兮的熊晓苗吃醋是很没道理的事,暗自好笑,但又生气她不开窍。
  熊晓苗觉得夏静生今天特别别扭,想想问:“小静先生,您吃醋啦?”小心翼翼的问出来。
  夏静生看她巴了个大眼的样儿有点不自在,侧了身子,说:“谁吃醋了,你想太多!”
  男性吃醋和女性大相径庭,大多都不会承认自己吃醋,丢不起那面子,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自己慢慢消化,不似女生一定要闹个天翻地覆,让他知道。
  熊晓苗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想了想难得心下明细了点,拉过夏静生手笑得讨好,糯糯说:“小静先生,抱抱!”伸长了手。
  夏静生这等情况下怎么可能让她抱,甩了句,“想得美!”
  他好没想通呢,晃了钥匙往前走。
  熊晓苗笑得更开心了,说:“那我去找周游玩儿了!”停在那里不动。
  夏静生果然回了头,寒了俊颜,捧了她脸,灼灼的眸子对上她的,说:“你敢!咬死你!”磨叽一口白牙,“咬”字特重,一副凶悍无比的样子。
  熊晓苗“嘿嘿”笑,没想到夏静生真的上当,说:“那给抱抱!”
  夏静生知道上当,鼻子里“哼”了声,红了白玉石般的耳廓,转身走人。
  熊晓苗想这夏静生真的是吃醋了,连抱都不给她抱了,她从来都不相信夏静生会为自己吃醋,一个人怎么会因为另一个人觉得发酸呢?觉得是很神奇的事,心里像吃了蜜一样,不管三七二是一猴到他背上。
  “下去!”
  “不下!”
  “下”
  “不下,打死也不下!”
  “打不死就给我下去!”
  然而,夏太太这种得意的日子也没过太久,她很快就体会到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心里冒酸泡的滋味……

  可惜不是他
  夏太太某日在帮夏先生掸衣服的时候发现领口边有一根深棕色的长发。
  熊晓苗自己的头发是卷毛,又是黑色的,自然不会是她的,她瞪了那头发看了半天,只觉得寒从脚底起,心里发毛。
  熊晓苗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家庭主妇都会遇到这样的时期,只是她觉得这样的时期来得太快了点。
  她暗自笑自己,顺便也帮夏静生自圆其说,说不定车子坏了乘公交车的,说不定不小心的,她这样告诉自己,照常的生活着,也没发现夏静生有什么异样的,只是在他手机响起的时候,她心里像打了一面小鼓,所有的晦涩铺天盖地而来,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烦躁不安。
  熊晓苗向来是乐天派,可这段日子却发现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她觉得自己怀疑夏静生是对
  丈夫的侮辱,可又不能阻止自己去想,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另一位家庭主妇,林深深。
  林深深正在哄孩子睡午觉,话筒里声音乌里乌拉的响,她问熊晓苗:“你老公最近在干什么啊?”
  熊晓苗抓抓脑袋,回答:“没什么啊,上班,加班!”
  林深深很快的问:“加班?常加班?”
  熊晓苗只觉得那根头发又晃到了眼前,有点胸闷,不舒服极了,说:“最近多一点,他接了个大项目!”
  林深深在电话那头长远的“哦”了一声,把熊晓苗的小心肝儿“哦”的直颤悠。
  约是孩子睡了,林深深声音低了点,问,“熊晓苗,你有没有去过你老公的公司?”
  熊晓苗说:“没有。”她有她自己的世界,夏静生也有自己的空间,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林深深又问:“那……见过他同事没?”
  熊晓苗想起刘峰和顾思远,答:“见过两个。”
  林深深说:“我觉得你最好去下他的公司,了解下情况,打入敌人的内部比较好!”
  熊晓苗哭笑不得,说:“我又不是去打仗!”
  林深深语重心长说:“婚姻可是最持久的战役!”
  熊晓苗原本以为结婚只有有爱就够了,没想到夫妻之道居然那么有深远,实在无话可说。
  但熊晓苗又不想为了这件看起来是芝麻大的事情跑去夏静生公司,一路带着这股郁闷之气去了医院餐厅。
  周游正坐那儿和护士之花聊天,一看熊晓苗端了盘子过来就直挥手,护士之花幽怨的看了熊晓苗一眼,扭了腰离开。
  熊晓苗摆了盘子,刚想坐下来,周游就开始叹气,“唉,你看你一来,我的美女运就跑了。”
  换了平时,熊晓苗少不了要和他斗几句嘴,可今日的心情遭透了,拎了盘子说,“那我走了!”
  周游赶紧站起来拦她,撇了嘴,本想说话,凤眼仔细打量了熊晓苗的臭脸一把,
  咧了桃花般的嘴角,伸手去扯熊晓苗的爆炸头,说:“妞,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来说给帅哥听听,找他去!”
  末了,还配合的比了个大力水手的手势,熊晓苗弯了嘴角,这周游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个活宝。
  周游看熊晓苗心情好转了点,再接再厉,“我就说:小子,你说吧,是单挑还是群殴?群殴,我们一帮殴你一个;单挑,你挑我们一帮!”声音配上表情,常青藤的在读博士表演得十足的流氓劲儿。
  熊晓苗笑得筷子都要掉了,只觉得这周游是挺窝心的。
  说起来熊晓苗一生中只有两个最好的异性朋友,一处就是人生的泰半,一个不必多问自然是夏静生,还有一个却是这周游。
  她始终记得初到美国的日子,学校为方便新来的留学生勤练口语,每个中国人都安排和当地人合住一间宿舍。当然也有人选择不住,但熊晓苗天生胆小,又加上才和国内的人挥别,自然就听从安排,但她可没想到服从分配也有配成她这样的。
  她依稀记得那日从图书馆回来,第二天考试复习得晚了点,打开门,一室的男士古龙水的味道,靡靡的她不熟悉的气味,蔓延在鼻尖,她正想开灯,一脚踩过去,却是绒绒的布料,仔细辨认是男士的衬衫。
  左边的空床是她的,右边是她舍友JENNIFER的床,没有开灯,只有细碎的喘息,床架“吱呀”的声音,裹成一团的被褥,床边散落的衣服……
  再不经事的人也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熊晓苗一瞬间只觉得狭小的房间里,荷尔蒙的味道冲入胃中,令她喉咙发涩,忍不住作呕。
  熊晓苗这人比较老实,一瞬间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只觉得人很晕,脑子涨得慌,抱了书跑出门去,心“彭彭”的要跳出来。
  可是即使出了门,她还是无家可归的,小小的宿舍楼,偌大的美国,她能到哪里去,蹲在楼下,突然心就发紧起来,什么东西酸涩要把心挤出来了,她只觉得自己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却又无法哭出来,毕竟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蹲在这大西洋的另一边,她又能哭给谁看呢?
  吸了吸鼻子,她在台阶上坐下来,只想着再过一会儿回宿舍吧。
  看着手腕的表一秒秒的走过,只觉得此刻的时间是不能再长了。风吹了过来,倒是清醒了不少,有点气愤,但无可奈何,毕竟在美国,把男友带回宿舍是没有规定禁止的。
  她抬头看向那晚的月色,突然间酸涩无比,她想起不久以前,有个人在同样的夜晚帮她拎着热水瓶,刮了她的鼻子笑着说:“小丫头,快上去睡觉!”。
  她曾经以为时间可以在那一刻凝住,她曾经以为那样的日子将是永远,她曾经以为那样的人将会不离不弃,可一瞬间都化为了“曾经”……
  她这样坐在大理石台阶上,三三两两的外国人走过,清冷的夜空,她吸吸鼻子,一瞬间突然很想念那个人,想着,他此刻是在做什么呢?
  她到现在都觉得是他造成的分手,虽然她也有任性的地方,但总觉得不是自己的错,那时想着再也不想那个人了,再也不许想他,可是在这样的夜晚,她却是真实的想念着,柔软了心里的一角,酸涩了鼻尖的想念着他。
  无论是怎么决绝的分手,说过多狠的话,发过多毒的誓,人总是会在最脆弱的时候忍不住想念。想着这样的时刻,他如果在身旁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街角的酒吧要开始PARTY了,一辆辆车“哗哗”的从台阶下驶过,卸了静音装置,引擎雷得吓人,好好的车子,老远过来开得横冲直撞
  她看看手表才过十分钟,心下烦躁起来,有辆车子停在台阶下,“啪啪”的按喇叭,车窗被按下,是几个黑人,伸了手出来,摇着对她说:“Girl, COME ON!”
  她吓了一跳,第一次遇见这样的阵仗,头皮发麻,跳起来,想往回跑,才起身,就被人抓了膀子。
  熊晓苗吓坏了,抬头一看,一张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生的脸,健康的蜜色肌肤,狭长的单眼皮,很亮的眸子,一笑露出浅浅的虎牙,长得有点混血,熊晓苗以为是哪个华裔,正想着是说中文还是英文,那人盯了她半天,轻轻问:“熊晓苗?”不确定的语气。
  熊晓苗可没认为自己出名到地球的另一半来了,小心翼翼问:“你是?”
  那人听她这么答知道自己是说对人了,一下子笑起来,很是灿烂,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径自问:“你怎么会在这?住这儿?”
  熊晓苗点头,大半夜的还是不要和陌生人说太多的好。
  那人却继续问:“怎么不进去?”
  熊晓苗眼神闪躲,支支吾吾。
  可能留学生都经历过这种生活,那人倒是了解了,瞄到她手上的钥匙号,扭头就往楼里走。
  熊晓苗急了,跟在后面,不停拦不停问,那人却笑笑一直不说话,走到她房间门口了,回头问:“是这间吗?”
  熊晓苗点头,他一笑,孩童般晃出虎牙来,下一步,却是猛的一抬脚,说不出的狠劲!
  门本来就没锁,“嘭”的一下开了,JENNIFER尖叫了声,熊晓苗一瞬间却有说不出的搞笑劲,那人“噼啪”一下开了灯,一室刺眼的光,只看JENNIFER披头散发的裹着被子靠墙角躲着,一个外国男人正在穿长裤,穿了一个脚进去差点栽了,白了脸抬头,尴尬无比。
  那人却不管,回头对熊晓苗眨眨眼睛,说:“去收东西!”说的是英文,熊晓苗反应过来,这地方闹成这样自然是不可能待了,以最快的速度拿了几件衣物打包好,跟了那人出去。
  出了门凉风一吹,她清醒了不少,又有点后怕,停住说:“谢谢你,我找家旅馆就行了!”
  那人却回头,一笑之下,居然有分外的熟悉,手伸入兜里,掏出块巧克力伸给熊晓苗,熊晓苗摆摆手,他也不在意,耸耸肩剥了纸放嘴里,咬得“咔咔”响,说:“小熊同学,不认得我了?”
  熊晓苗很久未被人这么喊了,偏了脑袋仔细打量,这辈子也没见过长成这样的痞子啊。
  那人嚼完,回头,挑了双凤眼,有点恼怒,没好气说:“我,周游,胖子!”看熊晓苗还在□,实在忍不住了吼:“胖虎!”
  这就是熊晓苗再与周游的再次相遇,而搬去他合租的屋子认识叶子和文树那又是后话。
  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挺奇怪的,在那样的时刻居然遇上的是小胖子周游,胖虎周游。
  在很久以后,她明白生命之中,什么人什么时候上场,做什么样的事,说什么样的话,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熊晓苗认为周游是个什么事都不烦的人,爱祖国,爱美女,爱祖国C罩以上的所有美女,爱的坦荡荡,直的无边无际,她特别佩服周游的这点,所以她觉得周游说的对,不管是单挑还是群殴,总要找个解决的方法,她决定下午没什么事正好开溜,去夏先生的公司实地考察一下,难得她有这心要捍卫下自己的婚姻。
  这么一想通,她顿时又觉得人生美好起来,慢慢拍了拍周游的肩,很真挚的说:“胖子,谢谢你!”
  把周游一张小麦脸说得一愣一愣的。
  熊晓苗继续扒饭,周游拿了小药盒出来,吞了颗药丸,熊晓苗有点稀啤跏:“吃什么呢?”
  周游笑眯眯,晃了晃药盒,“维生素片,吃不?”
  熊晓苗点点头,摊手去讨,说:“吃的!”
  周游翻了白眼,没好气拍了她一巴掌,“你什么都吃,你怎么就没想到说不定,我得了什么绝症,吃药呢,电视剧里吃维生素不都这么演的!”
  熊晓苗喝了口冬瓜海带汤,很认真的说:“您电视剧看太多了!”
  周游发现和熊晓苗讲话真的能把人气死,这妞尽不顺人心思,他咕噜:“我们院里有每年都出几个教授猝死的!”
  药学院里这都不是新闻了。
  熊晓苗拿纸巾抹抹嘴巴,说:“你是好人,会活很久的!”
  她没有和周游说夏静生的事,直觉的认为自己老公的事还是不要和异性讨论,但她又很开心周游让她重拾勇气,只觉得今天周游真是个好人!
  周游无奈,他此刻想的是当初去认熊晓苗或许就是极大的错误……
  当熊晓苗背着小包包,站在高高耸立的大楼下,伸手遮住头顶的阳光,往里走的时候,她又觉得也许周游死胖子的话也许是另一个错误的开始……

  陈醋佳酿
  曾经为你吃过的醋,到最后都会变成糖浆。
  关于吃醋,熊晓苗后来回忆起总觉得她欠了夏静生不少的醋。
  大学里,熊晓苗会和文艺部的人传短信,男生女生都有,文艺部的人天性活泼,爱闹腾,交代完事情,总少不了你来我往的多废话几句,或是有时发发好笑的信息,熊晓苗一般都是回的,她和人传短信总觉得礼貌上应该最后一句都是自己来发。
  有时,和夏静生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收到些短信,她就低头去看,夏静生边帮她拿筷子边挑谩醯:“熊晓苗,我发现你挺忙的!”
  熊晓苗也挺没神经的,把笑话短信给夏静生看,夏静生有时看,有时一眼都不瞟,有时会笑了说:“这谁啊,来,把号码给我,去沟通沟通!”
  说完,两人都大笑起来。
  过了很久,久到她们分开,久到她坐在美国的某家餐厅里,在坐的有几个女生讨论起男生吃醋的话题,有个女生说:“我老公吃醋就不说话,不理我!”有女生说:“对对,男生吃醋都很闷,不好意思表现给你看,我老公也是,但话会特别多,不停问:这是谁啊,号码给我!”
  熊晓苗当时在对付一份甜点布朗尼,银色的小叉划过巧克力,一下子顿在那里,只觉得舌尖可可的苦涩令她要掉下泪来。
  她想着,曾经也有一个人对她说:“这谁啊,号码给我,去沟通沟通!”
  那时她并不知道他是在吃醋了,只以为是玩笑的话儿,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而那人却已不在……
  第一次的酸楚,第一次的甜蜜;第一次你为他吃醋,心酸得无处发泄;第一次他为你吃醋,心里甜得犹如枫糖;许下的诺言,说过的情话;青春的矫情,年少的不解风情,一下子,都被时间的沙尘淹没了……
  夏静生,今天我又想起了你。发现我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想起你,听歌的时候想起你,吃东西的时候想起你,看书的时候想起你,等车的时候想起你,我骂着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老是想起你,可却又害怕有一天不再想起你,有一天连你的样子都模糊了。然后,我还想,
  亲爱的,那你呢,你会不会突然的想起我来?
  在岁月中将我打捞起,然后眯着眼睛,背着阳光,再对我轻轻一笑?
  ---------------BY 熊晓苗 22岁
  夏静生的公司在23楼,熊晓苗去得不巧,正好夏静生要进去开会,熊晓苗打量了下公司,两层楼,设计师们普遍都比较年轻,空间宽敞,光线明亮,到底是设计公司的工作室。
  夏静生拿纸板拍了她头,挑眉:“怎么来了?”
  熊晓苗点头哈腰,“今天下午没事,正好晃过来!”想想有觉得奇怪,挺了背说:“我为什么不能来?”
  刘峰在后面一下子笑起来。
  夏静生无奈,抚了扶头,说:“那你去坐着,等我下班。”
  夏静生和刘峰是策划方得先进去,熊晓苗在休息室里百无聊赖,顾思远帮她倒了茶,陪着坐下来,熊晓苗好啤跏:“你不用进去吗?”
  顾思远眨眨眼说:“我不急,土地管理局的人还没到呢!”
  熊晓苗见外边都一副忙碌的样子,好啤跏:“最近的项目困难吗?”
  顾思远趴下头,一副快死了的样子,抬头正色说:“挺麻烦的,开发商要求比较高,而且这次我们试着和开发商合作,往房地产那块发展,先得和土地局的人打好关系。自从地震后,那边对设计的要求都很严格!”
  熊晓苗听得个大概,也觉得不大容易,想着夏静生或许真的是加班幸苦。
  才这么想着,“蹬蹬”的皮鞋声就从电梯那头过来了,顾思远走出去,露出招牌笑脸喊了句:“陆经理!”
  熊晓苗好奇,跟着看了眼,倒是个大美人,眼细长凌厉,瓜子脸,就是有点说不出的冷,一看就是女强人性,往上看的时候,熊晓苗一下下子楞住,深棕色的外卷,她的心一下子被一匹小狼咬了一口。
  顾思远别了头低声说:“开发商的经理,这女人忒难办!”
  那经理站住了,点了点头,问:“你们夏工进去了?”
  顾思远堆了笑,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成活的,“他们刚进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拉了熊晓苗,说:“这位是我们夏总的爱人。”
  那女子脸一僵,熊晓苗本来还想大度的伸个手打声招呼啊的,毕竟工作上的人还是别得罪,看着情况,也只有尴尬的笑笑,心想,不握就不握咯。
  那女子皱了眉,匆匆点了头,“蹬蹬”往会议室走,顾思远对熊晓苗摆摆手,指指桌上的杂志,也进去了。
  熊晓苗坐了会,桌上的杂志几乎都是设计类,她实在没什么兴趣,坐不住了,只好往洗手间溜达。
  一推门进去,发现那个陆经理也在,拿了粉饼盒在补妆。
  熊晓苗礼貌的笑了笑,这点涵养她还是有的,对方点了点头。
  熊晓苗洗手的时候直盯着水流,心下好笑,两个女人,一个洗手间,八点档的条件全齐了。
  正想着呢,那经理“啪”一下合上粉饼盒,说:“请问,你能给他带来什么?”
  熊晓苗以为是和别人说话,“啊”了一声。
  那女人在镜子里看着她,一字一句说:“你能给夏静生带来什么,他创业的时候不能帮助他,也不懂他的辛苦,做她背后的小女人吗?”“嗤”了声她继续,“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能耐做骑士的,如果不能给他带来什么,不如及早离开!”
  熊晓苗被她“辟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倒是愣着了,她直觉的反问:“那你又能为他做什么?”
  那女人“哼”了一声,斜了脖子,“我能陪伴他一起战斗,在事业上全心全意的帮助,保他一路平步,像夏静生这样的人才,肯定是需要一个战友的……”
  熊晓苗听得不舒坦极了,打了手势说:“停!”那女人扬了眉。
  她笑了笑,琢磨着笑得丑极了,说:“我用完了,你继续!” 没看那女人一脸的讶异,飞快的出了洗手间。
  不想回休息室了,熊晓苗一口气跑到楼下,走在大街上,□辣的阳光照在背后,如同锋芒,她想着自己没用极了,恨不得回去踹那女的一脚,打一架算了。
  但她是明白自己做不出来这种事的,她觉得那女的说的不全错,她和夏静生认识时就只是个孩子,18岁谈的恋爱,她从来没想过两个人在一起能给他带来什么,只觉得她爱他,他也爱她,能够再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着,这不就够了?
  她又觉得自己很不应该,在夏静生遇到难题的时候无能为力,还过来添乱,这样想着就觉得心里填堵,街上的鸣笛声一下下刺在心里。
  她绕来绕去又绕回大楼,坐在大理石的台阶上掏出电话打给林深深,
  林深深骂她笨,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骂回去啊!”
  熊晓苗摸摸脖子,树上的落叶扎得她有点痒,她慢慢说:“但我真的不知道我能给夏静生带来什么。”
  林深深半天没声音,说:“熊晓苗,夫妻间的爱情最终都会转变成亲情,激情不会永远存在,做妻子的总要有一点能留得住丈夫的心的,比如我对我家领导,他工作上有什么困难都会和我说,女人的心思比男人慎密,看的是另外一面,说不定就会有帮助。结婚有时候不是那么单纯的事,能为男人解忧的女人走得比较长远。”
  熊晓苗挂了电话,想着那句“能为男人解忧的女人走得比较长远”,突然愣了起来,她从来没想过这点,一下子觉得被拉到另一个世界。
  秋日的艳阳刺得她眼疼,落叶“刷刷”的打得一地萧索,红色小皮鞋映入眼底,一个小女孩,五岁上下的样子,□头,蹦蹦跳跳上了台阶,对她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煞是可爱,回了头,朝后面喊:“爱爱,妈妈,快一点!”
  熊晓苗愁眉苦脸,拨弄了手机,看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娃,拉了一个少妇的手,慢慢走过来,这两个孩子有点眼熟,熊晓苗盯着看,就是想不起来。
  那女子可能是妈妈,发尾柔柔的卷,扎了起来,大大的眼睛,极有神,抬头对孩子一笑,慈爱的眼神,有小小的酒窝泛起,又低了头,搀了另一个孩子,从包里翻出手机来。
  熊晓苗看这那NOKIA 6210顿时想起,条件反射站起来的喊了句,“那个……”
  那女子停下来,微笑着等待她说话,熊晓苗有点尴尬,巴了巴大头说:“那个,我曾经拾到你的手机!” 怕人误会,接了句:“是你丈夫来拿的!”
  偏偏就是这样的逻辑,那女子也一下子明白了,恍然大悟的伸了手过来,说:“你好,谢谢,我叫赵水光。”一笑起来,很甜,酒窝轻飘。
  那女子好像也是等人,索性两人就移到一楼的大厅慢慢说,双胞胎在厅里跑来跑去,“咯咯”的笑,那女子不时看看,板了脸说:“谈之情,谈之爱,慢一点!”
  熊晓苗想起那见过一面的帅哥,现在只记得那傲气的轮廓,一身的贵气。
  她有点好奇,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着故事,也不方便问,两人坐在那里,讲讲话倒发现挺投缘的。
  熊晓苗这人只要觉得你好,肯定掏心掏肺,不禁大概的说了自己的问题,那女子愣了一下,掏出纸来,帮□头的女孩擦了汗,整了整扎辫子的女娃的头发,对熊晓苗笑笑说:“这问题还真挺毒的,我老公是很厉害的人。”冲熊晓苗吐了吐舌头,笑:“你也见过!”
  熊晓苗肃然起敬的点头。
  她继续说:“我觉得婚姻是一门两人一起上的课,你不懂的地方,他也未必懂,没有人知道,都是一起学习,我没想过他能给我带来什么,自然也没去想我能带给他什么,爱情并不是买卖,看他有多少钱,几个房子就可以了?我相信既然当初他选择了我,就证明我有着能力为他带来幸福,站在他身边一同度过人生,为他生儿育女,种种的事情,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他的选择!”
  这么说着,认真的一张脸迸发出坚定的光来,让熊晓苗听着心里突然有了力量,一把抓了赵水光的手,说:“你好厉害,谢谢你!”
  赵水光笑笑说:“啊,没有,都是他教我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教我的!”垂了眼睛,有一股柔软的力量。
  这时,熊晓苗手机震了起来,一看是夏静生的电话,对那女子说:“我老公喊我了。先上去了!”末了又加一句,“谢谢你!”说得尤其真诚。
  那女子点点头,摆手,熊晓苗走进电梯,接了电话,夏静生的声音,有点焦急问:“人呢?”
  电梯还没关,熊晓苗望望外边,说:“啊,在楼下呢,上来了,会开完了?”
  说着的时候,看到一个高挑的男子走向那对母女,小孩子张了手喊:“爸爸!”
  那人一下子侧了脸来,果真是他,过目难忘的优美面容,傲气的脸一下子柔了下来,蹲下来,抱住那个女娃,微笑了嘴角,任小孩子蹭了他一脸的口水。
  夏静生醇醇的声音就在耳边说:“开完了,晚上想吃什么?”
  熊晓苗说:“随便!” 想着那男子是叫谈什墨来着的。
  电梯门开始合上,她看着那女子笑着递给那男子纸巾,那男子微笑搂了那女子,一家人,她牵了一个孩子,他搂着她,另一只手也牵了一个孩子,往外走,说着什么开始听不清楚,只有孩子“咯咯”的笑声。
  夏静生在电话里问:“熊晓苗,那就吃随便了?”
  熊晓苗一下子笑出来,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是真实,她都能和夏静生再次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呢。
  走到休息室的时候,那个陆经理正好在和夏静生说话,夏静生靠了门廊,拖了文件夹低了头,颈子的弧度很雅致,那经理正对着她站,倒是一副柔容情似水的样子,哪有什么女强人的风范。
  熊晓苗好笑,快步走上去,挽了夏静生,暗自好笑自己第一次也像头迫不及待占领土地的母狼,还是鼓了腮帮子,喊:“亲爱的”,明显觉得夏静生抖了下,掐了他一把,对那经理喊了声:“陆经理!”
  夏静生不着痕迹的笑笑,合上文件,那女人皱了眉点了点头,想离开。
  熊晓苗喊住她,真心的笑,说:“陆经理,你刚才的问题,我有了答案。”
  不理夏静生挑了俊俏的眉,她继续说:“我能给夏静生带来幸福!”当着本人说,有点脸红,但只有继续,“我能为他烧一顿好饭,他能为我洗好碗;我能让他笑得像个孩子,即使有时,他恨我恨得牙痒痒。我认为他需要的是个心灵上的战友,彼此陪伴,互相学习,我相信自己做得到!”
  那经理的脸青白交接,熊晓苗的脸有点红。
  夏静生眼里的光闪烁不停,侧了脸专注的看熊晓苗,他一直觉得熊晓苗是个孩子,很多东西都懵懵懂懂,只觉得这样下去也是不错,反正他对她没有什么要求,初时不就是这样才喜欢她的吗?却没想到她也会认真的去思考这些。
  熊晓苗被夏静生看得不好意思,拖了夏静生往外走,口里嚷嚷:“走啦!”
  夏静生却拉了她手,握紧了,回头,站直了身子,扬了秀气的眉角,对那女人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晰:“陆经理,请不要欺负我老婆!”
  走道上有来来往往的人,好奇的往里面看看,脚步声杂乱,他站直了身子,大眼里光华四溢,让人离不开眼来,一脸的恳切,认铡蹀比,一下子让那陆经理不知道说什么好,让熊晓苗也不知说什么了。

  色即是空(上)
  两人走在大厅里,她拉住他的手,说:“小静先生,我们得学习学习怎么坦白相处!”
  他看着她的娇嗔,挑起眉来。
  她继续,“来,先交代交代,衣服上的头发的事!”
  他才知道这妮子是吃醋了,其实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也许是开会时,也许是给人看图纸时蹭过来的,但他挺享受的,就不告诉她,弯了薄唇,笑起来。
  她巴巴头发,这人刚才说“我老婆”的时候架势十足,怎么现在又开始了,转了眼睛说:“那,来介绍下你们公司的帅哥!”
  他才眯了好看的大眼,开始瞪她,她赶紧摆手……
  “小静先生,以后工作上有啥困难和我说说”
  “恩”
  “好歹我是不要钱的心理医生,有问题要解决问题,有困难要解决困难……”
  “熊晓苗”
  “嗯?”
  “闭嘴!”
  ……
  最后,熊晓苗说“随便”的结果就是在小区的街边吃砂锅。
  乌黄的砂坛端上来,揭开,细嫩的豆芽,葱郁的青菜,油亮的干丝,浮起袅袅的香味。
  烦心的事一过,肚子很快就觉得饿,熊晓苗接过夏静生拨开的筷子,开始大吃起来。
  熊晓苗这人最爱吃,一说到好吃的就想流口水,浴觚出来不用多话,只要说:“走,××街开了家餐厅,带你去吃!”
  熊晓苗贪吃,但不讲究,她觉得每一个为自己烧饭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尤其是去了美国的那么多年,自己一人煮饭,干饭烧成稀饭,肉不知道怎么切,蔬菜忘了洗就直接往锅里倒,自己烧出来的菜再难吃都要吃下去,到最后没有难吃不难吃只有可以吃和不可以吃之分。
  她在默默的吃自己烧的菜的时候,总想想起儿时家里的饭桌,崔妙瑛女士煮的饭,她那时一上桌会说:“啊,今天没有好吃的!”或是抱怨:“这汤太咸了,那菜太淡了!”
  实在不懂为什么家里请客吃饭,再难吃的菜,客人来了丁醯:“可以了,谢谢,很好吃!”
  尔后,她到自己不得不操劳起饭食的时候,就发现每一个能无偿烧菜煮饭给你吃的人都是难得的,无论好不好吃,这样的感激之情都是发自内心的,这样的心意都值得珍惜。
  她也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为自己的丈夫烧一桌好菜,让自己的孩子能不羡慕别家的娃娃,能骄傲的说:“我妈妈烧的菜最好吃!”
  夏先生手挑了勺吃得慢悠悠,夏太太鼻子通红直找纸巾。
  外面,月色渐涨,华灯初上,小小的砂锅馆里白哗哗的热气腾腾,穿大白围裙的小工转悠的脸通红,老板娘的嗓门很大:“小姑娘,想吃什么?”砂锅的盖子响得“叮叮”“磕磕”。
  在这片喧闹中,两人对坐,吃一碗辣辣的砂锅,比之去高档的餐厅,何尝不是一件极浪漫的事?
  熊晓苗饭饱之后,拉了夏静生带阿蒙下来散步,小阿蒙很久没得到主人的关心了,煞是兴奋,埋着头一个劲的走路,牵绳被它拉的紧绷绷的。
  夏静生看熊晓苗被狗拽得直往前冲,好笑说:“真不知道是狗溜你,还是你溜狗!”
  熊晓苗吃得很饱,正在打嗝,“咯咯”得胸直跳,刚说一个字就“咯”了一下,有点恼火,但越恼火,嗝得越发厉害。
  夏静生笑弯了大眼,拿了绳子牵了阿蒙过去,熊晓苗不说话,胸里还是直跳腾,有点急。
  夜凉如水,深秋的风穿了身体过,熊晓苗搓了搓膀子,“咯”了一下。
  夏静生叹了气,下楼的时候还提醒她加件衣服,可这丫头就是不听。他今天开会的衣服还没换,褪了西装外套,盖在她头上,牵了阿蒙往前走,说:“穿上。”声音一下子被风刮远。
  亚麻的质地摩蹭在指间,熊晓苗巴巴大头,乖乖的穿好,一下子笑起来,到底男人与女人的构造是不一样的,这衣服穿在夏静生身上服服贴贴,搁她身上就似个大袍子,肩膀垮垮,衣角袖子长了一截,甩一甩可以去唱戏了。
  夏静生回头,看了熊晓苗一眼,约是也觉得好笑,秀美的眉梢翘了起来,大眼里闪过一丝汀醵,走回来,把牵绳放在熊晓苗手上,低了头,帮熊晓苗卷袖子,垂了密密的眼睫,一层一层,叠蛋糕一样挽起来。
  熊晓苗觉得不公平,看看夏静生脱了西装,西装裤包着的长腿,□是□,身材是身材,真没的说。又“咯”了下,直感叹。
  夏静生帮熊晓苗挽好,直起身来,抿了嘴笑,“瞧瞧,这谁啊?”
  其实心里还有种满足,男人见喜爱的女人穿了自己的衣服,总觉得是可爱又□的。
  熊晓苗不解风情,继续打嗝,红了脸,“咯咯”的声音,在静谧的小径上尤其破坏气氛。
  夏静生一手牵了熊晓苗,一手牵了阿蒙的绳子,不慌不忙的开口,“熊晓苗,你知道周游喜欢你吗?”
  熊晓苗吓了一跳,她一直不清楚周游的事情,直觉上不去理,但没想到夏静生突然说这个,一下子心漏跳了一派,梗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慢慢的走,树叶轻轻的摇,半晌,夏静生说:“不打嗝了?”
  熊晓苗□,突然发现是真的不打嗝了,狐疑的看夏静生。
  夏静生不睬她,往前走,一本正经说:“人说打嗝吓一吓就不打了,原来是真的!”
  ……
  夏静生自从说到周游后就不怎么说话,熊晓苗才和好没想到又开始不对劲,很不是滋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里到底说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一气之下,丢了遥控器,冲进书房。
  夏静生正在看最近的制图,密密麻麻的线条单位长度,熊晓苗把屏幕“啪”一下关了。
  夏静生挑眉,抱胸,看她要干什么。
  熊晓苗被自己老公这么毛骨悚然的盯着,突然没那么理直气壮,一下子变成软柿子,谄媚的笑笑,说:“小静先生,丁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今晚我想空一下!”
  夏静生定力好,硬是憋着,一下子没笑背过去,觉得这熊晓苗真是孺子可教,展展身子,闲适得坐在靠椅上,闪了大眼的灼灼的笑意,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色即是空(中)
  熊晓苗站在那里“空空空”空了半天,还没有实际行动,夏静生心里好笑,还很正经说:“空什么,我等着呢!”
  熊晓苗此时真后悔自己没多做点预习作业,太笨了,事先也该和林深深通个气,弄到现在这般骑虎难下的位置,红着脸想着以前两人的亲密,伸出手来去摩挲夏静生优美的颈线,发现手下的皮肤温润如玉,倒有点恋恋不舍,蹭着夏静生□凸起的喉结。
  夏静生被她磨得不耐烦了,咽了口气,斜了眼问:“熊晓苗,你这是在干什么?”
  熊晓苗一抖活,手上劲大,小声咕噜说:“我这叫□,笨!”
  夏静生笑得喉结颤动,说:“你这叫谋杀!” 还□,亏她想得出来,就这掐脖子的劲儿。
  熊晓苗恼火:“谋杀,我就谋杀给你看!”粗鲁的扯下了夏静生的衬衫,一下子露出夏静生锁骨的棱角,圆润的肩线,在台灯的光里有着泛起奶白的光泽。
  熊晓苗觉得指下的肌肤如覆在一块上好的巧克力上,秀□人。她此时只想到一句广告词:“牛奶香浓,丝般感受”,她看着夏静生黝黑吸人的眸子,俊气的脸蛋一片艳色,熊晓苗努力吞了吞口水,忍不住开口:“小静先生,给我咬一口吧!”
  夏静生本来情绪很好,见熊晓苗看自己看的这般陶醉有点自喜,眼神迷离,正要进入状况,却没想到熊晓苗真不是个正常人,顿觉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凉透了。
  夏静生咬牙一个翻身,把熊晓苗箍在臂膀和桌子之间,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对熊晓苗有期望了,还是按老规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熊晓苗觉得身上的肌肤被夏静生滚烫的手指灼伤一般热乎却酥麻,她细呓着,还不明白这么情势急转成这样。
  她抓了夏静生的衣袖,半软在桌上,不忘多嘴:“小静先生,应该我……那空……”
  夏静生埋在她细软的颈间,声音模糊但听得出来他没有多情愿,
  他说:“闭嘴,我这叫反诱惑……”
  熊晓苗去脑科送资料时候正好遇见周游,靠在脑科室门口和美女医生说话。那医生也是留洋派,头脑好使人长得美,素来一副眼高的样。熊晓苗老远看去,真不由得佩服周游,什么人都能搞定,她又想起年少时坐她后面老是吵架的小胖子,一脸的小肉包样,再比比现在,顿时觉得时光让人变得可爱起来。
  周游一侧脸,正好看到熊晓苗使劲朝他挤眼睛的怪样,一如他在美国时沾花惹草,她和叶子两人灾乐祸的模样,他冲熊晓苗挥了挥手,转头和美女医生说了句什么,走了过来。
  熊晓苗听见周游走过来的时候,美女医生急匆匆喊了句:“JOE……”,下面的话被周游的低语盖住了。
  周游走过来的时候依旧一副痞子相,晃晃悠悠,手插在兜里,近了,冲熊晓苗一笑,拔出手来,递出一块巧克力。
  熊晓苗接过去,拨开,放进嘴里,一嘴的嫩滑,她晃晃大脑袋,说:“JOE先生,您好受欢迎啊。”
  周游仰了四十五度的侧脸,鼻子里出气,“那是!”
  熊晓苗边吧唧吧唧的嚼巧克力,边想这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还真大,女人一被人夸都很含蓄,要不就是自谦要不就但笑不语;男人就是没有人夸他,他自己都要自夸一下,一被人夸就是拽得理所当然的样,还含蓄呢,什么都不含。
  熊晓苗为自己的重大发现傻傻笑,周游看她的傻样,说:“笑什么呢,对了,我今天看到一笑话,说给你听啊!”
  熊晓苗点头,周游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老有说不完的笑话。
  周游咳咳说:“有一天,狗对熊说:嫁给我吧,嫁给我你会幸福。”偷偷瞥了眼熊晓苗一脸认真的呆样,又一本正经说:“熊说:我才不嫁呢,嫁给你只会生狗熊,我要嫁给猫,生熊猫那才尊贵呢!”板了小麦色的脸。把嫌弃的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
  熊晓苗一听“熊猫”两字就知道他是又拿她开涮呢,哭笑不得,鼓了腮帮子。她侧了脸去看周游笑得露了虎牙,开怀的样子,想起夏静生说的:“你知道周游喜欢你吗?”
  她在美国的这几年,和周游,叶子他们的朝夕相处,困难,开心都是共同度过,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周游又是个很容易让与之相处的人感到自在的类型,但熊晓苗这人比较傻,不曾对比,她只想过为什么自己和夏静生相处不能和像和周游一样。
  后来她明白,恋爱中的人自然是不能如此随意,因为爱他,因为在乎他,总不希望在他面前出丑,总是不能自然。越爱就越在意,怎么可能随性而为?
  她被吓到的原因一是周游的红颜知己实属太多,熊晓苗这等个性实在是想象不到自己身上去。二是既然选择的是夏静生,那么眼里只有他的好,一路匆匆前行,根本看不到身边的风景。
  她嚼完巧克力,和周游打闹了下,又往别的科室走去。
  夏太太有时怀疑夏先生是不是提前步入婚姻倦怠期了,吃好饭,洗完澡,就往电脑前一坐,熊晓苗在旁边说什么他都是“恩”一下,“啊”一下。
  虽然林深深说了结了婚的男人都这样,但女人最受不了的是被忽视,尤其是被自己的男人忽视,熊晓苗再怎么不敢,也得反了。
  捏了大毛巾,盖在夏静生湿漉漉的头发上,左擦右捏,把大帅哥的发型弄得乱糟糟,夏静生好本事毛巾一离开眼睛,继续盯着屏幕。
  熊晓苗丟了毛巾,叉了腰,想想儿时语文书的上形容,怎么说来着,双腿分开,直立的圆规型,瞪大眼,故意掐了声音说:“夏先生,这日子没法过了!”说完自己再回味一下,很好,这状态可以上××情感类节目了。
  夏静生抬眼,看熊晓苗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副得意洋洋的泼妇样, 心下好笑极了,回了最后一封邮件,摘了眼镜,嘴角笑得弯弯,挽了夏太太的腰线,正准备哄人,家里电话就响了。

  色即是空(下)
  熊晓苗边扭着身子避开夏静生的爪子,接了电话,心情很好的:“喂”了一声,掐着夏静生修长的指,很有创意的对电话那头来了句:“你好,这里是夏家热线!”
  夏静生泯了嘴,一手搂着熊晓苗,腾了另一只手指出,曲指敲她的脑袋。
  电话那头半天有了动静,“熊猫,你搞什么鬼?”是叶子拔高的声音,笑意里带了丝轻快。
  熊晓苗知道是在美国的叶子,也不由得激动了一下,说:“哈,叶子!”冲夏静生挤眉毛,意思是居然是叶子,夏静生好笑,自己老婆什么时候都闲不下来,看来这电话是有的打,他松了手,继续回到电脑面前。
  叶子和熊晓苗关系虽铁但不经常联系,各自忙着家庭,忙着事业,虽然心里是惦记着的,但真正聊天起来,说的都尽是生活的琐事,嘻嘻闹闹。
  末了,叶子沉了声音:“熊猫,你见到胖子了?”
  熊晓苗想也没想很快说:“是啊,他和我在同家医院。”这样说的时候,没想到夏静生还不知道她和周游在一起工作的事,她后知后觉的记起,赶紧偷瞄夏静生的侧脸,看到夏静生托着腮,滑着鼠标,盯着屏幕的样子,才吁了口气。
  叶子在那头催:“我问你呢,胖子怎么样,还好吗?”
  熊晓苗答:“恩,挺好的啊!”
  叶子那头没了声音,半晌,叶子压了声音,熊晓苗有点说不出的不安,叶子说:“熊猫,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这次回去顺道去了胖子和文树那里,文树的房子退租了,房东说胖子也回国了,我只好把他们的邮件全转收到我这,一个月前,我收到综合医院的报告。”
  叶子的声音很慢,尝试说的很有条理,熊晓苗却觉得心里似打了鼓一般,咚咚的响,
  叶子继续说:“是胖子的,有加急的字样,我就先拆了,一大堆的医学术语,我查了半天,只查出来什么胶质细胞瘤的单词,室管膜瘤……”顿了下,“说白了就是可能是脑癌。”
  熊晓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咯哒”一下,颤得慌。
  叶子的呼吸在耳边很重,她说的话断断续续,熊晓苗再回神,只听到叶子说:“我把报告扫描给学医的朋友,看了说是初期,摘除了痊愈的可能性很大。熊猫,你劝劝他,我真是急死了!”
  熊晓苗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恩”了一连串挂了电话。
  她手握紧在挂了的电话上,觉得有点不真实,怀疑叶子是否真打了这个电话。在熊晓苗26岁的人生里,大伙都是来去匆匆的说着“再见”,她也相信着是一定会再见,但从来都没想过真的有人会那么早就永远的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她想起追着她打闹的小胖子,想起踢开门的少年,想起坐在长椅上,看着树叶,问她:“你现在幸福吗?”的翩翩男子,一瞬间,觉得不可能是真实的。
  熊晓苗是善良的,所以她愿意相信所有的东西都是美好的,无论现在是怎样的痛苦,上帝或是其它神明都会返还你莫大的幸福,她真的不曾想到周游会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这样想着,觉得心里有些东西被颠覆了,发着愣,手指不自觉的颤着。
  忽然,指尖有了温度,手指被另一双手握住了,夏静生温和的顺着她的发,轻声问:“怎么了?” 他记得明明是叶子的电话,怎么挂了机变成这样?
  熊晓苗很慌乱,不知道说什么,避了夏静生温柔的眼,支吾:“没什么,被叶子说的笑话冷住了。”
  夏静生收了手,转了身,走回电脑桌前。
  熊晓苗匆匆出去,嚷着:“去洗澡了!”
  关门的时候,夏静生靠在电脑椅里,转了方向,背着门,手放在头上,似不经意轻轻问:“谁和你在同一家医院?”
  熊晓苗正准备拉门走出去,顿了脚,心一抖,背着椅子,手一快“啪”一声关门声,盖住了那若有似无的提问……
  第二日一大早,熊晓苗就赶到医院,几个科室的找人,心下埋怨着这周游,不要找他的时候尽在旁边晃悠,要找他的时候人反而不见了。
  熊晓苗一间间室的窜,终于在住院楼五楼的走廊上逮到人,远远望去长长的走廊,周游穿着白大褂站在玻璃窗前,手插在医袍的大兜里,正朝窗外愣神。
  熊晓苗本来想上前去的,一下子顿住,她看着明亮的光线落在周游棕黑的发上,麦色的脸,没露出小虎牙,正正经经的板着,狭长的单凤眼没有焦距的看着。
  熊晓苗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能这样走上去拍着周游厚实的肩膀喊声“胖子”吗?她望着这样呆望的周游,想着在他到底想些什么,一下子失去上前的勇气。
  走廊上有小孩子踢踢踏踏的走路声,不知是哪个病房的孩子,一下子溜出来,拉了周游的医生袍角,细声细气说:“医生叔叔,这是什么字?”
  端了手里薄薄的小书,远远望去有色彩绚丽的封面,约是故事童话之类。
  熊晓苗见周游皱鼻子,差点笑出来,这周游最爱耍帅,刚才的孩子喊他叔叔不是哥哥,他该郁闷死了。
  周游今天倒不是这么回事,皱完鼻子却乖乖的蹲下来,就这小孩子的高度,接过小书,看了会,说:“啊,是海的女儿,难怪,这是“牡蛎”,海里的一种生物,也会粘在石头上,嘿,我小的时候也没弄懂呢……”是一连串小声的咕噜,外加手势。
  熊晓苗站在拐角,看着寂静的长走廊上,一个男子蹲了身子,一手环住小孩子,一手按着书,眼里有认真的神采,脸上表情却是生动至极,清晨的光斑浮动在孩子细软的发和他棕黑的发上,这一刻不由让人产生一种神圣的感觉。
  熊晓苗看着这样的一幕,突然间眼眶有了涩意,硬要挤出点什么,她实在没有勇气,转身离开了这静谧的一隅。

  雨夜风暴
  熊晓苗想过情况或许还没那么糟,或许是搞错了,或许周游自己有数,但她没有想到这些“或许”那么快就被推翻了。
  下午的时候,药剂室传来消息,听说新来的周医师晕到在科室门口,听说引了一大批护士医生的帮忙,听说说脑科的某美女医生一接到消息就放下手里的事赶过去了。
  熊晓苗听完这一系列的听说,心慢慢沉下来,急忙往病房赶,入门的时候正好那个美女医师也在,抬眼看了下熊晓苗,说:“不好意思,有空出来一下吗?”
  再次站在病房门口,她突然有点踯躅,手搭上冰凉的门把,刚才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
  “你以为病情是不会变的吗?他的病和长期接触生化药剂有关,加上没得到适当的休息已开始恶化,该做的治疗没做,再恶化下去……”
  “我真不懂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熊晓苗闭了闭眼,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据她所知周游只有个爷爷在北京,父母离异,亲戚多大移民了,就是留在美国,以他的人脉也会得到很好的治疗,他为什么留在这里?
  她想着初时再见,他轻描淡写说:“我们这次的论文题是亚洲医院药剂制度,我当然选择中国,正好有熟人在省人民,就混过来了!”,一下子觉得心惊,有很多不愿意去想的东西摆在眼前,变成破裂的碎片,“噼啪”一下裂开,碎了一地……
  熊晓苗深吸了口气,推开门,周游正阖眼躺在床上,脸发土灰色,嘴角泛白,唯一有神采的只是那枚酒红的耳钉,映在白色的枕下却是如此的触目惊心。熊晓苗难以把这样的周游和上午帮孩子读故事的精神男子联系在一起,脚下一动,踢着了凳子,“吱”一声划开。
  周游约是听着声音慢慢转醒,睁开眼,看了熊晓苗一眼,扯了嘴想笑。
  熊晓苗开口,还没说出一个字来就被周游挥了挥手打断,他不去看她,扭了头望向窗外,很平静说:“小熊猫,我想念你烧的汤了。”
  熊晓苗愣了一下,想起在美国闲来有空也会去华人超人买点食材来炖汤,周游和叶子都眼馋得紧,时不时绕在锅边问:“好了没有?”
  突然发现已是很久不想起那样的日子了,自从回来,自从和夏静生一起生活都已经要忘记那样的日子了,一下子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周游却没有理会熊晓苗的恍惚,只是转了脸过来,扯了嘴角,力图笑着说:“熊晓苗,我馋了,炖鲫鱼汤给我喝吧!”露出了白皙的牙,虚弱着却是真诚的仿佛带有憧憬般的说着。
  熊晓苗把眼泪放回肚子里,点了点头。
  后来,熊晓苗的汤是炖了,在家里煲了不少时候,又加了点药材。夏静生都喝的是剩的,顺口问了句:“谁生病了?”
  熊晓苗装汤的手抖了下,差点泼出来几滴,说:“朋友住院了。”
  她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瞒夏静生,只是觉得每次在夏静生面前说起周游都没什么好事,加上还要忙着照顾住院的周游,一下子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送去医院,周游喝了汤,很快又吐了,抹了嘴角苦笑说:“对不起”,熊晓苗背了身眼睛就红了,却真不是为了这汤难过,。
  过了几日,冬天快来了,夏静生打电话来说下班带熊晓苗去海福巷吃羊肉。
  周游的身体也恢复了点,至少可以下床,能进食了。熊晓苗这几天的烦心好不容易有了点喘息,打起精神,问:“小静先生,你良心发现了?”
  夏静生在那头低低的笑,说:“你这吃羊肉的主,我怎么可能想不到呢!”无意中被带去吃饭的地方,第一次去就想到她一定会喜欢,老想着带她过来,正好天冷了,带她吃点大热的东西。
  羊肉馆离市区比较远,夏静生载了熊晓苗七绕八拐,总算到了,拉了门进去,一馆子的沸腾劲,刘峰和韩薇竟也早早的到了,刘峰挥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天冷的时候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约上好友,点几杯烧酒,大口吃肉。熊晓苗喝着饮料嚼着羊肉,觉得这几天的阴霾总算散了,她看看对面夏静生正和刘峰在碰杯,抬了眼对她笑了笑,亮了大大的眼睛,顺手帮她夹了块羊肉。
  刘峰说:“我说兄弟,你怎么老看着你媳妇儿,让咱男人的脸搁哪去!”
  夏静生给了刘峰胸一拳,知是玩笑。
  韩薇慢条斯理的啃羊腿骨,说:“老刘,你也得学着点!”
  刘峰伸手想拉韩薇,嘴上说:“你老公我还用学!”
  韩薇避了身子,坐熊晓苗边上,扔了纸巾到对面说:“把蹄子擦干净!”
  刘峰同学讪讪的退回座位,韩薇一挤,她只好靠着夏静生,笑得一颤一颤。
  夏静生也低了眉眼,勾起漂亮的嘴角,撑了熊晓苗坐好。
  酒过了几杯,人说话的声音就不知不觉大起来,韩薇和熊晓苗聊着聊着,就谈到周游,韩薇问:“听说胖子也在省人民医院?”
  熊晓苗手一顿,觉着身后的身子一僵,还是硬了头皮点了点头。
  她试探着给夏静生倒酒,夏静生却眉峰一紧,晃了酒杯似不经意的绕开了,熊晓苗托了瓶子苦了脸知道自己又要完蛋了。
  接下来的气氛有点僵,熊晓苗有心思,夏静生也不愿说话,刘峰夫妇见样子只好说:“那散了吧!”
  索性菜吃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就散了,刘峰和夏静生喝了酒不便开车,在门口分了手,两人各自带了老婆打车回家。
  海福巷的路比较偏,车难打,熊晓苗和夏静生只有先走上一段。
  一路上,街灯昏黄的照上柏油路面,如一面镜子颤了人眼。骑着自行车的人过了小巷,扳着车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巷里回响。
  熊晓苗想去拉夏静生的手,夏静生却走得很快,她暗自叫苦。
  街上很是安静,匆匆的只有脚步声,和树叶的摇摆。突然,“轰隆”一声的闷雷,把熊晓苗吓得尖叫了声,跳了一下。
  夏静生才站住,回头,等熊晓苗跑过来,转到她的右手边站住,脸还是沉着的,却不动神色的把她和路边的大树隔开了距离。
  快下雨了,树木容易引雷。
  熊晓苗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开心夏静生总算走慢一点了,伸手扯了夏静生的衣角:“小静先生,别生气了!”仰了头,好声好气的说着。
  夏静生继续走,冷了一张俊脸,喉咙里刚才的酒烧得慌。
  熊晓苗嬉皮笑脸,说:“别生气了,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不说的!”
  这么一讲,却让夏静生气不打一处,他站住,正色说:“熊晓苗,我气的不是这些,我夏静生自问还没小气到这程度,或许你没有想过潜意识下隐瞒的动机,你自己想想!”
  说完,一抬首,刚好有辆出租开了红色的“空车”标志,熊晓苗抓抓爆炸头坐进去,夏静生“彭”的关上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他生气更多的是熊晓苗的不坦诚,他给过她机会,也问过她,可是她却选择隐瞒。夏静生并不知道周游的生病,也不知晓熊晓苗的忙碌,只觉得这样的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熊晓苗靠在后座,觉得有点力不从心,说实在话,她不懂周游的感情,也猜测不了,也觉得夏静生即使吃醋都是有道理的,后悔死自己的隐瞒了。
  车外大雨将至,气压极低,车内也是沉闷的一片。
  车驶了一会竟真的“哗啦啦”下起暴雨来,路过新街口的时候,轮胎将水溅了老高,街上开始绽放五颜六色的雨衣,熊晓苗有点心不在焉,从后视镜里偷瞄夏静生,只见他垂了眉眼,抿了薄唇,不愿意搭理的样子。
  车快开到小区了,雨势还是不减,只是这条路不比市中心新街口,宽敞的马路,行人很少,车辆却很多,开了车灯,迷迷茫茫的光亮,配着路灯的昏沉,把漆黑的路面刷成澄澄的橙色,豆大的雨点打碎在这橙色中,飞溅起一个小旋来,又四下的散落开,如此多的雨点纷纷的落下,颤巍巍的撞击着地面,“噼噼啪啪”的打在心上,远远望去,地面如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火花,晕染开去。
  车停在路边,熊晓苗待夏静生付了钱,打开门,拽着他的衣服,在雨中奔跑,踩碎一朵又一朵的雨花。
  两人到家,夏静生拿了块干毛巾擦脸,熊晓苗也抹着头发,坐在沙发上,偷瞄夏静生擦湿漉漉的发,墨青的色被雨水惹得发亮,一张脸却是让她发寒。
  熊晓苗乖乖坐着,低头认罪:“小静先生,我错了,我不该隐瞒你的!”
  如同小学生般正襟危坐。
  夏静生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又立即“哼”了一声。
  熊晓苗见好就出,巴住夏静生膀子抬高声音说:“我该相信您!”咬“您”字的时候声音绕了个弯,委实有讨好卖乖的嫌疑。
  夏静生挑了秀眉:“我说了不生气了?坐好去!”
  熊晓苗又赶紧“蹬蹬”的跑回原处,一□坐下。
  夏静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放了毛巾,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是一片清朗,他说:“熊晓苗,和我说说吧,你在美国的事!”低沉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客厅。
  熊晓苗一愣,没想到夏静生会问这个,她摆着手,低了头,说:“其实也没什么!”抬了眼,看夏静生转冷的眸子,无奈问:“你真的想听?”
  夏静生眸子在安谧的壁灯里显得很亮,认真的点了点头。
  熊晓苗很长的时间都觉得既然回来了,在美国的种种之于自己就如同做了场梦一般,没有什么好兴奋的,因为她的走包含了太多的不情愿,真的不是能开心的事儿;但也没有什么好悲伤的,因为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因为都变成了过去所以痛不起来。
  她开始慢慢的说起,说到被周游撞见,说到周游带了她回去和叶子文树同住,说到有一年和周游开车出去的车祸,说到和周游叶子分开去读研究生,说到回国的决定……
  熊晓苗有点奇怪,她挑的都是重点,所以说的都是大事,明明发生的时候是那么的恐慌或是如此的震惊,但现在道来却又是平静至极。
  她此时还不明白,原来人或事的改变可以很漫长,也可以是一瞬间。漫长的积累,然后瞬间的爆发,恍然大悟的时候早已身在别处。
  她在后来猜测或许只因为她有了夏静生,拥有了现在的幸福,所以种种的过往真的变成了曾经,不好的,好的,全变成了人生的沉淀,而这些沉淀在如此巨大的幸福面前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
  她想或许也只有那样一个人,能让你不在意过往,不在意曾经,有了携手远方的勇气,才能给予你真正的幸福……
  夏静生默默的听完,眼里的光泽闪烁不定,顿顿的伸了手出去,看到了熊晓苗忐忑不安的眼,不知怎么,手一转,握住了茶几上的烟盒。
  熊晓苗不知夏静生的变化,只说:“周游现在生病了,我想照顾他一阵子。”
  夏静生匆匆点了点头:“你去洗澡吧,我去外边抽根烟!”
  他站在阳台上,揉了揉眉角,点了烟,听着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烟头在指尖忽明忽暗。
  夏静生手握成拳,他是多么想在熊晓苗讲完之后上去搂住她,告诉她:“你辛苦了!”告诉她:“不用再害怕了!”
  可是他明白这些话都错过了该说的时间了,所以他才是如此强烈的嫉妒着周游,占据熊晓苗五年的周游。做为一个男人,他是懂得那样的感情有多深的,就因为如此,他也是恨不起来周游的。他感谢着周游对熊晓苗稚嫩的守护,却又是同样深深的嫉妒着,就因为这样,熊晓苗说得越多,他的心里越是烦躁,他想着去了解,但发现知道了一切后并没有让自己好一点点。
  夏静生长长的吸了口烟,吐出肺腔里的气,烟雾沉沉的消失在雨后的夜风中,他的胸口蔓出辣辣的烟气,喉咙却是凉凉的,他想着熊晓苗可怜兮兮的样子,想着她抱着脚坐在楼梯上的模样,想着她或许想着他流下泪过,想着她讲的时候极力的平静,极力的对他没有一丝怨怼的语气,他靠在栏杆上,把头埋在手里,他恨自己,他无奈,他难过,他后悔,但这些都是谁造成的呢?
  呵,都是他自己啊!
  他把脸埋在指间,弯了身子,一遍又一遍的低喃:“对不起”,“对不起,熊晓苗”……
  对不起,我们那时太年轻了,以为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也以为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原来,真正错过的是怎么都弥补不了的;原来,结了痂的伤口,无论多平整,都是一道抹不去的疤痕……

  什么是爱情?(上)
  熊晓苗后来把和夏静生的事情告诉林深深,林深深直摇头,说:“笨蛋,不该说的该说的,你丁醯了!”
  熊晓苗叹了口气说:“我不想瞒他了,这是夫妻间的坦诚!”
  林深深问:“那你说的那个生病的男的呢,难道你要一直照顾他?”
  熊晓苗一愣,她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周游可以病好,她说:“只要我知道我都会照顾他的!”
  于朋友,她本该如此,更何况,熊晓苗始终记得周游对自己的帮助,她曾想过那个夜晚,如果不是周游一脚踢□门,把她拉走,或许她早变成了个怪癖的人,又或许一起堕落。所以一路走来,没有周游,也不会有现在能如此幸福的自己。熊晓苗无法去想周游的感情,只觉得这样的恩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报答的,只有努力去照顾生病的周游。
  林深深继续摇头:“熊晓苗,你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现在你家夏静生说是不在意,同意你照顾,但以后呢,你能保证会没矛盾? 再说,你换个角度,如果夏静生去照顾个女人,还是个对你有威胁的女人,你能不烦躁的抓心挠肺?”
  熊晓苗被她这么一说,真觉得不能忍受,觉得或许自己是把夏静生想得太崇高了,对夏静生太不公平,但她又没办法放下照料周游的责任。
  一向直脑筋的熊晓苗此时觉得心里爬过百蚁般混乱不堪,恨不得有谁出来打破僵局,她一定感激涕零!
  只是,她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夏静生。
  周游也没有想到居然是夏静生先打电话来找的自己,平时冷静不凡的夏静生呢,他有点想发笑但又笑不出来,于是说:“你来吧,下午两点,我在医院后花园!”
  他不想坐在病床上面对这样一个长期在他心中造成威胁的男人,他不想以一个病人的姿态去回应这次宣战。
  周游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冷风卷起残叶有点萧索,他裹了裹棉外套,揉了揉鼻子,远远的看见夏静生走了过来。
  夏静生比起周游这个病人可谓是精神得多,深咖的风衣外套,踩了落叶沉稳而来,对周游点了点头,眼里算是友善的笑了下,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
  周游裹了裹自己的老棉外套,他自打知道夏静生就是熊晓苗的老公后总想着有机会一定要会一会,要知道他从小就对这小子没什么好印象,现在突然想起,嘿,小孩子果然直觉是最灵的。只是他没想到这样的时机却是在他生病的今天,穿着老厚棉袄,坐在医院的后花园里,着实让周游这等骄纵的男子有点憋屈。
  夏静生看着周游裹得鼓鼓囊囊的样子,出于礼貌问:“身体怎么样了?”
  周游拉了拉里面的条纹的病房服,自嘲的笑了下,说:“还好,倒从没想过有穿这衣服的一天!”
  他是做生化研究的,从大学时就穿着白大褂做实验,毕业后也从事主流药剂的研发,向来以救人者自居,倒没想到这么快自己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夏静生仿佛没听见他的自嘲,转眼望向不远处摇摆的枫树,声音很平静:“我来之前问过你的医生,她说及早做手术痊愈的几率还是很高的,还说你本来在美国就有专门的权威医生,她……劝过你回去。”
  是很有条理的陈述,却让周游像被针蜇到的猫般跳了起来,周游跌坐回去后,反倒“哈哈”笑,说:“夏小子,我老早就看你不顺眼,你是想我快点回去吧,告诉你,老子如果想出手早出手了,哪轮到你的份!”
  周游这人对大多人都嬉皮笑脸,很少如此尖刻过,但看到夏静生,只觉得自己无论是从生理还是从心理上都失去了优势,只想着大打一场。
  夏静生却是摇摇头,不气不恼说:“谢谢你对我家熊晓苗的照顾,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原因没有那么去做,但现在就这样留在这里,我想也不是你本意!”
  周游靠在长椅上,手里抓起落在椅上的枫叶,三棱的角,干枯的纹理凸了出来,他瞥了嘴笑笑:“熊晓苗那丫头!”似在回忆,嘴角却是很温和的笑意,继续说:“笨得还真让人动不起来心思,那驴脑袋真有点无坚不摧的感觉,我早知道她心里有了个人,那丫头心思太好猜了,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摇了头,有痛心疾首的感觉,再恨恨的看了眼夏静生,他还真没想到是他,从小坐在他前面,一副好学生样的小班长,他总觉得那时夏静生对熊晓苗是一副不闲不淡的样子啊,这熊晓苗也是,明明只是有求于人家才那么迁就的啊,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
  夏静生约是也想起了那些时光,垂了眼,嘴角绽开温柔的微笑。
  周游别过眼,继续说:“我其实在美国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得了脑……”想说下去,又换了:“这病,你也别想太多,我只是想回来看看!”抹了把脸,艰涩的说:“她是不会再回去了,我只是想回来看看,只是看看而已……”似是在说服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但周游心里明白,如果真的只是回来看看怎么会一待就待那么久,现在连熊晓苗也知道他病了,他甚至有点可耻的想利用自己的病留下她的时间。
  周游知道将心比心,夏静生是明白他的用意的,心里有点难堪,折了枯萎的枫叶,握成拳在掌中,说:“放心,我以前没想那么多,到了现在,就是想也没有资格了,就这病,搁在哪家拖累哪家!”
  夏静生的嘴角动了一动,他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自己说什么安慰的话都像是在炫耀。
  这样的午后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阳光依旧照进后花园,树叶依旧半青半黄,病人依旧慢慢的行走。依旧有孩子在嬉闹,依旧有护士在远处喊着名字,依旧是那么依旧的一天,可在这时,这两个男生第一次,在十多年后,坐在一张凳子上,进行男人间的谈话,尖锐的,却也是肺腑的。
  周游把手托在额上,遮住了表情,这是他第一次示弱,不愿意对手看到自己挫败的眼睛,要知道他是多么的不情愿啊,他低声说:“我只想做她心里的王子,不想让她看见我现在的蠢样!”
  想做她的王子,为她披荆斩棘,为她屠龙斩将,却没想到也会有这样一日,这几日他的心是烦躁的,有时他都是矛盾的,后悔着为什么要过来,还不如离开,默默的生也好,死也好,人生就这样了。
  夏静生掸了掸大衣上的毛絮,站起来,背着身,似在望向那颗红艳的老枫树,说:“熊晓苗很高兴再见到你”这是他第一次安慰对手,他平日出手快狠惯了,有点不自在,低了头,似乎在组织语言,又说:“说实话,她认真的煲汤的样子连我都很嫉妒,所以,她这么珍惜的心意,请你好好收下。”言语间有说不出的真诚。
  说完,转了身,一双眸子认真的看向周游,把周游吓了一跳,夏静生说:“但我不能苟同你的想法,对我来说爱不是逃避,而是努力,出现了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想着离开,认为自己的离开或许是对对方的解脱,认为这样做是为对方好,其实这是在逃避给彼此幸福的责任,你决定离开的那一瞬就已经是一种伤害,自以为是的离开会给对方造成最大的伤害,所以爱不是放手,不是离开,不是逃避,爱就是要努力在一起!”
  有人说:对不起,和我在一起,对你不好。
  有人说:我就是不愿意你难过,才选择离开。
  有人说:我们都放手吧,对大家都好。
  电视剧里也都是那么演的,主角生病了,于是选择一个人默默的离开,然后再遗憾的死去。
  其实这都是狗屁,你怎么知道分手对大家都好?你凭什么笃定离开我,我就能幸福?
  打着爱的名义的离开,是天下最可笑的谎言!

  什么是爱情(下)
  “打着爱的名义的离开,是天下最可笑的谎言!”
  周游听了一振,抬头去看夏静生,这个男人,站在秋风纷飞的落叶里,也是顶天立地的坚定,怎么自己以前会说他是秀气的像个姑娘呢?
  他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耳钉,那是第几任的女友在自己耳朵上留下的?当时也只是为了好玩,为了讨好对方才被那女生亲手穿上的。
  他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出手,为什么单单是熊晓苗不行,在那么多的岁月里,来来往往的女孩,他都要记不得名字,想不起样貌了,却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熊晓苗,就因为这般的特殊,他才想保留着心里的一方净土,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又犯了旧脾气,沾花惹草,他想着就这样下去吧,生还那么长,这个人还是在自己身边的,却没想过,原来人是会离开的,原来生命并没有想想中的漫长。
  对于爱情,他太过了解,反倒少了份执著;太习惯了恋爱,反倒少了几分期许,畏畏缩缩,想来想去,考量得失了半天,但,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恋爱不就是如此吗?
  周游摸了腮“哈哈”的笑起来,长久的,似乎笑得喘不过气来,摸了眼睛的水气,说:“我他妈算明白了,熊晓苗是个怪人,原来还有比她还奇怪的人!两个笨蛋!”
  或许比起来,他少得就是这份傻劲吧!
  夏静生耸耸肩,不在意,抬腕看了看表也该回去了,转了身,皮鞋碾过一地的碎叶,一步步一如来时的平静,往外走。
  周游坐在那,眯了眼,去看头顶,青黄错乱的树叶,稀疏的阳光落在脸上,他曾经也是在这样的位置,问过那个人是否幸福,他突然跳起来,手环在嘴上,大声喊:“夏小子,当年是你先离开的,先在是我了,是我先你开的,别得意,说不定下次风水就到我这来了!”
  那年初中,是夏静生先转学,后来才是他周游硬是被老爹拖去了北京,明明是夏静生这小子先离开的,为什么他能捷足先登,连“大雄”“小静”“胖虎”的外号都是他得了优势,真让人不爽,太不爽了!
  夏静生在老远处,头也不回,挥了挥手,继续前行,他苦笑,自己也不是个圣人,到底是在意的,那句“谢谢你对我家熊晓苗的照顾”,本来只想说“熊晓苗”的,脱口而出的时候竟还是加了“我家”。
  他好笑的“嗤”了下自己,面子上说得多大方,到底还是那么在意的,犀利的给了小胖子一剑。
  这一天依旧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在手里流逝走了,只是这两个男人都不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推心置腹的谈话,却也是最后一次。
  事实证明,刺激周游的方法找熊晓苗去没用,找夏静生这潜意识敌人去最灵,周游告诉熊晓苗他要回美国去了,好好治病去。
  熊晓苗想去送周游,周游不愿意了,说:“机场那气氛,你最明白了,我也受不了,别去了,我保证回去!”
  熊晓苗前几天吃羊肉吃得上火了,嘴角生了个泡,笑起来,按着嘴角,有丝丝的疼。
  她想说点什么,在这样的时刻,她想她和周游更多的是这样的患难之情,在她最不好的时候遇上了他,他也在他最不好的时候找到她。
  熊晓苗这样想着,觉得周游是个好家伙,老天有点不公平,垂了眼睛,眼泪滴溜在眼眶里转,
  周游笑,露出两颗虎牙来,拍了熊晓苗的后背,吐了一溜的北京话:“我说小熊猫,你怎么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哪成啊!”
  周游自打被送去北京,京片子那叫一个溜,在美国的时候也说着,熊晓苗那时就说:“北京话,我也会!”
  周游逗她:“那你说几句来听听!”
  熊晓苗想了想,开口:“你丫真不是东西,我告你丫的……”
  周游赶紧捂她嘴,边笑边说:“你都跟哪儿学的啊?这话可别老说,告诉你,“你丫”在北京话里特粗鲁,女孩子不能这样说话!”
  熊晓苗被他这串话逗得,眼泪转回去,抬头说:“你丫回了美国给我好好治病!”
  周游抽了抽嘴角,好笑:“嘿,又来了!”
  两人这么一打闹,离别的伤感去了大半,周游放了背包,敞开手臂,依旧是那张痞子脸,眯了丹凤眼,说:“Come on, give me a big hug!”
  这样的道别礼节在美国也是常见,熊晓苗走过去,伸了双臂,搂住周游这几天消瘦下来的身板。
  周游的手放在熊晓苗的背中间,有很温暖的热量,身上是淡淡的病房消毒水味,整个身子散发着和煦的感觉。
  这样的姿势持续了一会,周游在熊晓苗耳边,声音很轻的说:“小熊猫,我觉得拥抱是个很神奇的动作,抱着的时候明明是很近,可却又看不清对方,其实这才是所谓最遥远的距离吧!”
  熊晓苗听着浪子周游第一次用这样很忧伤的语气说着这话,想去看他的表情,可真的是看不到。
  周游很用力的拥了拥她的背,拥紧了又迅速的放开,很地道的拥抱方式。
  熊晓苗再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挑起背包,敲了她额头,背着光,露齿一笑,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在这一刻,熊晓苗觉得周游仿佛走出了自己生命一般,第一次,她那么急切的祈祷着,为除了自己父母,除了夏静生以外的人祈求着,希望周游的病能快点好起来。

  时光里的信(上)
  有句话叫:“让波涛来得更猛烈点吧!”
  事实是这波涛要来,还只有等着,结果要么是被淹死,要么是顶着风浪站起来,熊晓苗很显然因为她的迟钝被归类为后者。
  周游的事情过去后,似乎夏家夫妻的感情比以更好了一点,但又看不出来到底是哪一点,
  这日是一月一度的大扫除日子,熊晓苗也算持家有道,平时再懒,这天也会勤快起来,她跑去打扫夏静生的书房,一会儿,又鬼鬼祟祟的跑出来。夏静生再转脸的时候,只看见熊晓苗咬了食指,窝在沙发里,对着薄薄的几片纸“哧哧”笑。
  夏先生无奈,放了拖把,蹑手酢跖的猫过去,一下子抽掉熊晓苗指间的纸片,边拿走边挑眉:“夏太太,干什么呢,你任务完成了?”
  熊晓苗被弄了个措手不及,抬了头,正好看见夏静生俯视自己的晶亮大眼,坐起身来,跪在沙发上,抬手就要捞回来,夏静生故意吊高了纸片,让她刚碰到边角,又擦了指尖过去,
  熊晓苗恼怒,嚷嚷:“给我,这本来就是我的!”
  夏静生本来还不准备干涉她隐私,听她这么说,倒拨了她挥舞的手,仔细的看了眼纸片,这么一看,他白净的脸庞反而一下子红起来了。
  熊晓苗难得见夏静生这样,得寸进尺,嘟了嘴说:“看吧,本来就是我的!”
  夏静生装作不在意,扇了扇纸片说:“胡扯,你给我的,就是我的!” 又拉不下脸来,粗声粗气问:“你在哪里找到的?”
  熊晓苗如实回来:“在你书房里,之前我送你你又还回来的藏银瓶子里,一打开就看到了!”
  夏静生点了点头就想拿了那些纸片走人,熊晓苗却拽了他膀子:“别走啊,我还没看完呢!”
  夏静生晶莹剔透的耳廓泛起红晕,咕噜说:“你自己写的,还看什么!”嘴上是这么抱怨,人还是绕到沙发的内侧,坐下。
  熊晓苗抽了张纸说:“看看,我的字多好看啊,我怎么就不知道我能写出那么好看的字呢!”
  夏静生瞥了眼,没好气说:“就你这字!”
  熊晓苗知道和夏静生这等从小受书法熏陶的好手比字一定输,不服气说:“那我写的那叫感情充沛!你看看,连我自己都感动呢!”
  夏静生气了,抖了纸,坏笑,说:“哦?真的,那我来看看!”
  随便抽了一张出来,读起来:“亲爱的,亲爱的猪,我知道今天又惹你生气了……”
  熊晓苗赶紧捂他嘴,这下轮到她脸红了,她嚷:“诶,你这人怎么能随便读人家的信啊,还用普通话读,真肉麻!”
  夏静生好笑,挑了秀气的眉眼,乐呵:“熊晓苗,这是这可是你自己写的!”
  熊晓苗红了脸,没话说了。
  花花绿绿的信纸,黑色的炭笔字,趴趴熊的浅色背景,这都是多久远的事情了,久到她都要忘记自己写过些什么。
  熊晓苗窝在夏静生的肩膀里,翻着自己以前写给他的情信,那时,她一惹他生气了,叫“小静先生”还解决不了问题,一定就回宿舍奋笔疾书,这招还最管用,夏静生只要一回信,两人就又黏糊回去了!
  翻过一张张笔迹,回忆着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吵的架,她仿佛回到那个寂静的夜里,宿舍里,梅娆开始打起鼾来,她开了盏小小夜灯,绞尽脑汁的写着。
  在美国的日子里,她没有把夏静生写的信带在身边,没有那个勇气,每一封信,每一个字都是在提醒她发生的种种。 后来,即使她回了国,依然是记得那些信被放在哪个角落的,却是再也没勇气去翻过,害怕心里的伤痕被挖开,拉链一下子咬到肉一般的疼痛。
  熊晓苗不曾想过终有一日她还会有机会再看到自己写的信,能像今天这般和夏静生肩挨着肩,窝在沙发里,让阳光慢慢的透过信纸,一起品读着这些类似日记般的东西。这是多么大的恩赐啊!
  她想过夏静生或许已经把这些信纸都烧了或扔了,或许自己再打开夏静生的信,是多么的难过惋惜和遗憾,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因为有了夏静生坐在身边,他宽厚的肩抵着自己,她才会有如此的勇气,她才能在读着这些文字的时候,有心里觉得是青涩的,却又是甜蜜的。
  夏静生翻着信纸,一下子笑出来,指了一段,捏了熊晓苗的手指,“来看看这个!”
  熊晓苗瞥了眼,脸一下子烧起来,自己怎么可能写出这么肉麻兮兮的话,现在读来真是幼稚极了,她嘴上还是不服气的:“我这叫情真意切,不像某人,回给我的信,要么就是抄抄诗,要么就是写歌词,跟个榜单推荐人一样!”
  让夏静生写这些风华雪月简直是要他命,其实他的文笔不错,就是字不多,写了一点,就配上他自己喜欢的歌词。
  夏静生听她这么说,抓了信纸,偏了头想了下,看着熊晓苗慢吞吞说:“我还以为你把我的信都扔了!”
  他本来以为熊晓苗这般小孩子脾气,分手后一定把她的信当垃圾处理,没想到她却还是记得他写的东西的,可见她也似他这般,赌着气又不忍心扔掉。
  熊晓苗看着夏静生灼灼的眸子,眼里的光亮深得要把人吸进去了,一下子手忙脚乱,丢了信纸,跳起来,还在嘴硬:“扔了,谁说没扔!”
  夏静生却没生气,也慢慢站起来,一手握着信耷拉在大腿边,一手叉入兜里,低了头,用很柔软的声音,问着熊晓苗:“我曾经写给你的信呢?你都放在哪里?”
  却又仿佛不似在问熊晓苗,倒像这个问题曾一遍又一遍,私下的,在无人的夜里,自己慢慢的问起,声音充满了感伤,却又柔得让人的心荡出水来。
  熊晓苗顿住,背过身,她想像得到他翻看自己的信的情景,至少,她也是那么想过,在翻看着他的笔迹的时候,不自觉的想过:“我曾经写给你的信呢?你都放在哪里?”
  我曾经写给你的信呢?你都放在哪里?
  藏在瓶子里,或是塞在抽屉里,又或是在夹在书里?抑或是早已被撕碎,化作了尘埃?
  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在记忆的某个角落,染上了灰尘,不敢去触碰,慢慢的遗忘,慢慢的,不再痛了……
  那曾经在生命里充满诗情画意的书写的我的信呢?那曾经在年华里充满喜悦一读再读的你的信呢?
  如今又是在哪个角落,默默的飘零?

  时光里的信(下)
  冬天的时候,熊晓苗的印度教授发了邮件,大意是希望熊晓苗能回趟学校,汇报下研究,参与一份期刊的论文发表,末尾还加了句,来回的机票可以报销。
  熊晓苗这么多日子下来,已不会对夏静生有所隐瞒,饭桌上如实的告诉自己老公,紧紧张张的看夏静生的表情,夏静生正在夹菜,顿了一下,熊晓苗赶紧说:“我也可以不去,推一下,不参加什么发表,然后视频报告也可以!”
  夏静生放下碗,抬眼,很认真的说:“没事,你去吧,这是好事!”
  熊晓苗心里是开心的,却又不相信,问:“真的?”
  夏静生拨了拨饭碗,重重的点头,宽和的笑起来,“笨蛋,这有什么好假的,去呗!”
  熊晓苗“嘿嘿”的笑,倒觉得这个夏静生不像她认得的夏静生了,想了想还是得说:“我想如果可以,我还要去看下周游,实在不放心!”
  夏静生又拿起碗,拨了口饭,慢慢嚼着,“恩”了一身,咽下饭,说:“帮我问候他,祝他早日康复!”
  熊晓苗“啪”一下放下筷子,大头凑到夏静生跟前,说:“小静先生,你怎么啦?被谁穿越了?”
  夏静生没好气,拿筷子敲了她头,把熊晓苗敲回去,说:“你哪来那么多胡想的,周游的问题都是解决的事了,我相信你!”
  再转头,看熊晓苗崇拜的看着自己,一口饭差点没噎在喉咙里,低吼:“熊晓苗,我人品就那么不好?”
  于是,熊晓苗再次回美国的日子就这么来了。
  熊晓苗本人是一点都不想夏静生来送的,她很讨厌机场,讨厌浦东机场的圆柱吊顶,讨厌广播里不停变换语言的提醒登机消息,讨厌入闸后,递上护照的那一瞬……
  但夏静生定下的事一般都是改变不了的。他请了假,亲自开车过来,熊晓苗怎么说都没用,把他说烦了,他就丢出来一句:“五年前,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一个人走的,五年后,我怎么会再错过!”
  熊晓苗这才知道他的坚持,心里有隐隐的疼,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她咕噜:“又不是不回来了!”
  夏静生扶了推车,帮她放上行李箱,横了俊气的眉,瞪了眼,恶狠狠说:“你敢!”
  两人又这般斗嘴着一下子就到了入闸的时间,大厅广众之下,夏静生和熊晓苗没怎么好意思亲热,两人拥抱了一下,熊晓苗抱住夏静生,努力的吸着他衣服上的薄荷香,衣领还有淡淡的柠檬甜,她闭了闭眼,这就是她熟悉的夏静生啊。
  她正要伤感,被夏静生拍了把头,说了句:“早去早回!”就被推入闸了。
  熊晓苗拎着行李包忘里面走,想着这夏静生好不解风情,但想想自己过二十多天又要回来了,搞成这么伤感,实属没事找事,她巴巴大脑袋,挥挥手,往里走。
  夏静生笑眯眯看着熊晓苗的爆炸头晃啊晃,慢慢消失在人群里,背了身往机场外走,坐进车里,开出去的时候又突然打了个旋,往停机坪的方向开。
  他下了车,靠在关上的车门上,从黑呢大衣呢摸出一盒烟来,拿出打火机,手拢住,“啪”一声,燃起了烟头。
  这是他第一次送她到机场,有很多的话,却丁醯不出来,他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人群的夹缝里,竟然能想象五年前她独自离开的身影。
  她是抱着怎么的心情呢?是否一个人抱着大包哭泣过?有没有在转角的时候偷偷回头?有没有,怨恨过他?
  他难以抑制的去这么想着,仿佛报应似的,所有的回忆的涌上心头。明明她是要回来的,可是在她转身的一霎那,他的人仿佛也空了一下,不安于机场的嘈杂。
  夏静生眯起眼,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一下子消失在流动的空气里……
  冬天的草坪枯黄而干燥,有无限的萧索,远处轰轰隆隆有一架飞机准备起飞,飞快的加速度,把杂草刮得打着旋奔走,一下子,机身腾空而起。
  草坪外,有一辆银色的SUV,靠了个帅气的男子,风卷起他大衣的衣角,翻飞起来,他墨青的细软的发在风中摇摆起来,指尖烟头挥发的线条也被吹得零零落落。突然的,他抬头,仰了优美的颈线,眯起眼,看向轰鸣而过的客机,久久的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良久,飞机撕开的云层下,那辆银色驶出视野,只留下,地上的半支烟,灰色的未燃尽的烟头徐徐的冒出飘摇的白线……

  岁月里的歌(上)
  熊晓苗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酒店是叶子帮忙订的,洗了澡,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打电话给夏静生。
  夏静生那边正好是中午,收拾了文件,手机就响了,他向来是和顾思远刘峰一起吃午餐的,走到外边拜托实习生打份盒饭,回来接了电话,听到熊晓苗精神的声音从彼端传来:“小静先生,吃饭了没?”
  夏静生拨弄着百叶窗,低低的笑起来:“吃了,你呢?快睡觉了吧?”他知道如果说没吃,她一定要催着自己先去吃饭的,但他又舍不得挂掉。
  熊晓苗靠在床边,摆弄湿淋淋的头发,本来想找吹风机的,但又作罢,拽着头发,卷得一搓一搓的,说:“现在睡不着,在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都坐穿了!”有点撒娇,又有点抱怨。
  夏静生忍俊不禁,想着这熊晓苗那么大人了,还说着这样不上型的话,但由她的嘴里说出来,甜甜的有柠檬软糖的味道,他靠在百叶窗边,看着楼下纷纷的行人,川流的车道,这一刻突然觉得熊晓苗的声音很近,仿佛就是窝在家里的沙发上打着这通电话。满心的柔软。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夏静生边听着熊晓苗的唠叨,边自己走到门边,开了门,小助理捧着咖啡盒饭站在那里,夏静生夹了电话接了过去,笑着点了头,示意感谢,小助理倒没想到大老板中午不出去吃饭居然是在这热火朝天的煲电话粥,愣愣的递完盒饭,喊了句:“夏工……”
  夏静生放了盒饭咖啡,倚在办公桌边,眨了眼睛,很是愉悦的样子,一手撑着手机,一手划了食指,放在唇间,无声的比了“嘘”的口型。
  小助理不好意思,红了脸,挠挠脑袋,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电话里熊晓苗还在继续,已经从今天的航班谈到了后天的法国餐,夏静生随手拿起咖啡,指腹擦过温暖的纸杯,眉梢尽是柔情。
  好一会儿,熊晓苗的头发的半干了,头顶已开始蓬松起来,她巴巴脑袋,小心翼翼却万般讨好的说:“小静先生,给我唱首歌吧!”
  夏静生的手停在杯沿,愣了一下,“恩”了一声,却是心不在焉。
  熊晓苗握紧电话,没想到夏静生会同意,她坐起身来,小声的,仿佛不敢打破这般美好的说:“就唱你那时老唱的,吕方的‘朋友别哭’!好吗?”
  电话那头长久的没有回应,只剩浅浅的呼吸声,熊晓苗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下,在等待着。
  良久,夏静生的声音才传过来,清淡的带有一丝涩意:“那首歌已经很久没唱了,不记得了!”
  熊晓苗失望的“哦”了一声。
  夏静生不忍她难过,又立即说:“那歌也不适合现在唱,那是唱给朋友的!”
  熊晓苗见可以商量,赶紧说:“那我要听‘后来的我们’!”
  夏静生皱眉头:“那是什么,没听过。”
  熊晓苗得意:“那是品冠的,小静先生,你落伍了吧!我就是要听!”
  夏静生觉得这熊晓苗真是把得寸进尺的本领发挥的淋漓尽致,有点头疼,看看时间,好声哄她:“下次吧,你快去睡觉,不早了!”
  讨价还价的半天,才哄得熊晓苗挂了电话。
  夏静生握了电话,垂下眼睛。据心理学专家分析这是人在回忆时的习惯动作。
  他没想到熊晓苗会要他唱那首歌,在五年后的一天。
  事实上夏静生不常唱歌,‘朋友别哭’这首歌是在刘峰失恋被拉去KTV发泄时兴起唱的,哪知道熊晓苗听后一直很喜欢,两人晚上打电话晚了,他哄她挂电话,她就说:“我听你唱完歌一定挂!”他被弄得没有办法,只好偷偷地溜出来,靠在走廊上,为她唱着这首歌。
  已经很久了,久到他都忘记了,曾经有个青涩的少年,抓着电话,在月色里,在夜风中,为自己心爱的女孩,低低的吟唱……
  如今,他再也唱不出这首歌来,刻意的忘记,刻意的避开,真的不敢再唱了……
  另一面,熊晓苗抱着膝,坐在床头,头埋在膝里,眼里昏昏暗暗,不敢的人又何止一个。
  她不止一次流着泪,抱着MP3,听着这首歌入眠,醒来的时候,擦干眼泪,用冷水拍拍脸,对自己傻乎乎的咧嘴笑。
  在这五年里,她是多么想打电话给他,然后,笑嘻嘻的,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一般,对他说:“小静先生,给我唱首歌吧!”
  亲爱的,这么多年来,有没有一首歌能让你想起我?
  因为那一个旋律,一句歌词,悄然的拨乱了心弦,
  突然的想起我来?突然的颤动起来?
  不由的闭上眼睛,边轻轻的和着,边想起那年香樟树下的你我,
  然后——大雨滂沱?

  岁月里的歌(下)
  熊晓苗去学校安排了下工作进度,很快又联系了叶子,一起去医院看周游。
  叶子最近交了个香港男友,不高但很瘦,讲着蹩脚的普通话,时不时就绕成了英语,被叶子奚落回去,又挠着头宽厚的笑笑。
  熊晓苗为叶子高兴,但又想起周游,想着要是周游没有生病,要是周游还是以前那活泼多动的痞象,他们三个叫上文树,在街角的露天咖啡店,叫上拿铁,点四块芝士蛋糕,像以往一般,聊着发生的小事儿,哈哈的笑着,这般该有多好?
  可惜,有些人,有些事,一下子都是回不去了……
  周游刚做完手术,身体状况不太好,药物的剂量挺大的,他也没有胃口,呕吐的症状时差发生,伴随着剧烈的头疼,最近视力也开始差起来,这直接导致了他的精神状态非常的不好。
  他不喜欢别人来看他,常常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发呆,熊晓苗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太多的惊喜,只是眨了眨眼睛,指了指病床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熊晓苗心里难过极了,脸上还是笑嘻嘻逗着周游吵嘴,推着周游到处走走。她的学校在镇上,医院在省会城市,天天忙着搭车,来回的奔波,累得连和夏静生胡搅蛮缠的力气都没有。
  熊晓苗想等周游好一点了再回去,打了电话给夏静生,说要延迟一个月,夏静生轻轻的“恩”了一声,又说:“没事,好好照顾自己。”
  熊晓苗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夏静生,但又没有办法,只盼着周游的康复顺利,她也好快点回家。
  结果证明,熊晓苗和周游都挺幸运的,周游的身体慢慢的好起来,昏迷的时间也少了,东西也可以吃了,偶尔开心的时候笑得露出两颗明晃晃的虎牙,慢慢进入了康复期。
  熊晓苗也放心的着手准备回国的一切。
  回国的前两天,她得去趟学校结束工作,顺便和教授道个别,她一大早起来漱口,对着镜子使劲眨着有点浮肿的眼睛,想着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蹋入那个校园了,突然间有着无限的感慨,
  这么想着的时候,电话就响起来了,她叼着牙刷蹦蹦跳跳去接电话,夏静生清朗的声音一下子传进耳里:“起来了?”
  她“唔”的点头,夹了电话,走回洗手间,吐了满嘴的牙膏沫子,说:“今天要回学校,然后去看下胖子!”
  她有点奇怪夏静生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他,他们通话的时间大多是中国时间的中午,今日却是他的深夜,但熊晓苗的心思比较粗,倒是开心夏静生能打过来。
  夏静生说:“回学校不好吗?好好看看。”
  熊晓苗“哗哗”的漱口,抱怨:“去学校有什么好,这么小的镇,就那么大的地方……”
  夏静生在那头低低的笑着,又说:“诶,熊晓苗,你们小镇只有一条市中心街,学校,恩,在镇中央,有栋很古老的钟楼,像城堡一般环绕……”
  熊晓苗喷了水,直嚷嚷:“小静先生,你神了!你怎么知道?”
  夏静生那里有低低的“哼”了哼,无关紧要的问了句:“你漱口漱好了?”
  熊晓苗放了水杯,随口说:“好了,怎么啦?”
  那头有水杯的碰撞声,“磕”一下,半响又没了声音,夏静生的声音突然的响起:“越过那条长街在转弯,那是以前我常来的地方,碎花窗帘和干净的窗……”
  熊晓苗的水杯一下子倒在水池里,“哐啷”一下,夏静生还在那里继续唱着,他的声音很是干净,如阳光照进了窗棂,微风撩起了白纱,带着柔软的低沉,一下子就要化掉了时光。
  他唱到:“后来的我们一直都遇不上,仿佛都在避开某一些地方,在人群中都走得特别匆忙,怕一不小心就认出对方,后来的我们又被谁而遇上……“
  有一点点的颤抖,换气声打在话筒上,熊晓苗一下子捂了嘴,这句话是她每每听到都要在心中一撞。
  她也只是随口说说,想听品冠的“后来的我们”,没想到夏静生真的记上心了,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这小静先生,真是,太太太……闷骚了!
  夏静生唱完,“咳”了“咳”有点不自在,实际是在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熊晓苗开口,有点哽咽,轻轻喊了句:“小静先生……”
  夏静生却淡淡的说:“唱完某人指定的了,还有一首是在下指定的!”
  熊晓苗愣头愣脑“啊”了一声,夏静生低低的吟唱又再那头响起来,是一首粤语歌,估计是吕方的歌,夏静生唱他的最拿手,有种很温柔的醉意,熊晓苗对粤语不是很在行,但最后几句听懂了:“我往日何等的不羁,庆幸曾曾经失去你,至发现原是如此深爱你能证天地此心无异。”
  后来,她知道果真是吕方的情歌,名字是“从未如此深爱过”……
  熊晓苗蹲在洗手台下,捂住嘴,耳里听着夏静生清透的歌声,心里有很酥软的陶醉,她从未想到五年后还有这样的一天,嘴里“嗤嗤”的想傻笑,眼里却有难以抑制的温暖,柔软的要冲出眼眶……
  夏静生唱完,很久没有说话,两人耳边只有彼此低沉的呼吸声,但又似乎都很沉迷于这样的片刻,就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做,静静的听你在我耳边呼吸。
  夏静生先打破的平静:“好了,快去学校吧!”
  熊晓苗还是不知说什么好,她想了半天,说:“小静先生,谢谢你”,说完又有点懊恼,怎么蹦出来的是这三个字,就是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夏静生坐在沙发里,手握了手机靠在沙发背上,还是那样的姿势,笑着骂:“笨蛋,说什么呢,快去吧!”
  他说过的,不用对他说谢谢,情人间是不需要感谢的。
  熊晓苗“恩”了一下,站起身子,夏静生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喊住她:“有空去看看你们学校的图书馆,三楼桃木的旧书架,恩,第三层,靠窗那面!”
  熊晓苗好奇,问:“什么啊?”
  夏静生含糊的说:“没有什么!”挂了电话。
  熊晓苗放了电话,抽了张纸,镜子里,顶了爆炸头的女人,眼睛红肿,嘴边还有没抹干净的牙膏泡沫,红了整张脸,傻傻的笑着……
  
  书架上的字
  熊晓苗回到学校,拥抱拜别了印度老头,慢慢地走在小径上,搓了搓手,拢了拢大衣,美国的冬天,即使阳光充足,天气却还是冷的吓人,她看了眼藤蔓缠绕的图书馆楼,想着夏静生早上说的话,还是推门进去了。
  一推开门,暖气就扑面而来,手脚开始回温,熊晓苗拨拨炸弹头,圣诞节后的假期,图书馆里的人很少,问讯台那站了个三十多岁的美国妇女,棕红色干燥的头发,大大的鼻子,抬头对熊晓苗笑了笑,随意的问了句英文:“下午好,你好吗?”
  熊晓苗笑着回应了几句,她顺着台阶往上走,这座图书馆是校友捐赠的,快百年了,似乎是为了保持古老肃穆的学术气息,一直没有翻修,脚踩在木质台阶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每一层都有公众的学习区,几张大桌子,还有私人的小隔间,配备了台灯。这时候竟也有人在学习,坐在大桌边,翻动着老厚的书本。熊晓苗偏爱私人区,小隔子里开了展小壁灯,但经常看着看着就走神了,有时候睡大觉,有时看老外在隔子板上拿圆珠笔写的字,什么“我不爱学习”“大家为什么到考试才开始看书呢?”什么样的都有,有时还能发现中文诗,原来国外的大学生在这点上和国内的大学生都是一样的。
  熊晓苗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她曾以为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她曾以为很多的事情……
  书架大部分都翻新了,换了铁质的架子,很牢固,只有每层最靠里的一排还保留了木质的书架,放着很古老的文献资料,极少有人去翻阅,估计拿下来都是一屋的灰。
  熊晓苗学的是信息类,得跟着最前沿的资料走,写论文不是上网找资料就是寄托图书馆从别的学校调新书过来,根本没机会去搭理这古老的书架。
  她想着夏静生的话,走过去,心里“嘭嘭”直跳,颇有点儿时玩捉迷藏的感觉,这排书架真的很古旧,厚厚的文献装订成册,她把着架子看了眼,纸张都泛黄了,空气里有书页作旧的气息,却有种很深远的华丽感。
  还好不是夜里,阳光从窗台绕到这个角落,熊晓苗眯着眼睛,猫着腰找啊找,第三层侧面,靠着窗户她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啊,有点失望,却又不死心,夏静生这样的人不可能没话找话的,她随手抽了几本书出来,放在地上,再抬头不经意的一瞄,一下子僵住。
  这排书架原本是放了满满一排的书册,拿了几本出来后有了空间,靠窗的内侧,桃木的底板上有斜斜的一行字,中文加上大写的英文,由低到高,歪歪的倾斜上去。
  朦胧的光亮中,可以看到深色的老木板上那刻上去的一行字:“大雄,大雄,DO YOU STILL REMEMBER 小静?”
  最后一个问号约是极难刻,有点歪歪扭扭,那个点确是很深,硬生生的冲破眼睛,点在了心里……
  熊晓苗得手慢慢抚上这行字,流下的泪珠“啪”的滚落在木质地板的纹理中……
  她老说自己是大雄,他是小静,以为他都没放在心上,原来在这长久的五年里,他都是这样想的,都是这样问的:大雄,大雄,你可曾记得小静?
  机器猫的故事里,是否也有过这句问话?
  暖气烘的人有点燥热,她的泪却是管不住一般纷纷坠下。
  她想着他是何时来到这个小镇的,默默地走到这里,拾阶而上,用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笔一划刻下了这样的文字。
  她想着,曾经有一个少年站在这里,蹲着膝,弓着腰,用瑞士小刀细细地雕刻着,阳光越过窗棂,照在他笔直的肩线上,透明的光斑在他青黑的发上跳跃,空气中起了浮尘,小小的,细碎的,记忆里的颗粒,他专注的侧脸笼罩在倾斜的时间的光里,那是此生最美的风景……
  五年间,原来他真的来寻找过她,无论只是想偷偷的看看,还是准备站在她面前,他终究是来过了。五年间,书本移了位置,刻下的印记,想说的话语,一下子随同你我的答案,一并在时光的浮墙上斑驳了……
  熊晓苗去找周游,在坐车的途中,心一直是雀跃的,满脸的红晕,归心似箭。
  打开门,周游正在挂点滴,和护士小姐讨价还价地要巧克力,熊晓苗敲了他脑袋坐下来,护士小姐配好吊水,微笑着离开,熊晓苗和周游两人细细碎碎的说了一会儿话。
  周游觉得熊晓苗今的心情很好,似乎也被感染一般,愉快不少,笑起来小虎牙一闪一闪。
  熊晓苗想开口说回去的事,终于找到了机会提:“胖子,我明天晚上的班机!”
  周游愣了愣,竖了手掌,制止了熊晓苗的说话,别了脸,望向窗台玻璃瓶里的雏菊,闷了声:“你先出去下,我等下喊你。”
  熊晓苗没办法,只好退了出去,靠在门上,房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半响,周游的嗓音响起:“进来吧!”
  熊晓苗进门后狐疑的盯着周游,他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笑眯眯,抓抓脑袋,一口白牙笑得灿烂,拉了熊晓苗坐下,有点委屈的撇嘴,也有点抱怨:“看看,我现在这样子,只能梳梳头发抹把脸!”说完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熊晓苗实在不懂,说:“你想干嘛啊?”
  周游翻了个白眼:“你都忘了,那时我们在一起看电影,那什么名字的,CLOSER,中文名字叫偷心还是什么的,反正不记得了,里面那大嘴巴美女茱莉亚罗伯茨要离开她老公,她老公那么壮的一个人,还不是愣愣的说了句:‘你等我一下!’然后上楼把浴袍换成正装,小茱问他为什么换好衣服,他答:‘因为我知道你要离开我’。”
  见熊晓苗还在努力回忆,周游指了她鼻子嚎叫:“不是吧,你都记不得了,当时你还和叶子两人发神经,说这个男人多好,将来找男人都要找这样的!”
  熊晓苗这才恍然大悟,见周游瞪了眼坐在床上,“噗嗤”一下笑起来:“周大少爷,您已经够帅了!”
  周游生气懒得理她,心里觉得和熊晓苗是对牛弹琴,亏他那么在意。
  因为知道你要离开我,所以换好正式的衣服等着你,做最好的打扮,因为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可是,看看我现在的这般模样,枯黄稻草般的发,病态苍白的脸,黄巴巴的指甲,实在不忍让你看到这样的自己……
  熊晓苗才知道周游是干什么去了,“嘻嘻”的笑着,她觉得即使病成这样周游还是很帅的,漂亮的琉璃色丹凤眼,一笑起来有明晃晃的的虎牙,倔强的脸庞,她是真心觉得这时的周游依然是帅的,那个曾经为她踢开房门的男孩,曾经嘻嘻哈哈偷吃她烧的菜的男生,曾经一转脸就递上黑巧克力的同伴,曾经坐在那一片绿荫之下,认真的问着:“你幸福吗?”的骄阳般男子……
  她认真的握住周游的手指,细细长长的握在自己短嫩的指间,真挚的,发自肺腑的说:“你永远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周游转过脸来,向来痞气的眼神闪烁着说不清的水光,点头,粗了声,拍拍她的后背说:“恩,以后要好好的!”
  熊晓苗笑,泛起甜甜的酒窝,点了头:“都要好好的!”
  放开了手,周游又开始数落她,什么要当好人家老婆,要听夏静生的话,离婚了可以打电话给我之类的。
  熊晓苗反唇相讥:“周同学,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
  尔后,真的到离开的时候了,她关了房门,“噔噔”声音消失在寂静的走廊上。他坐在床上,看向窗外夕阳染红的云朵。
  读研的时候,他们分开去了不同的城市,偌大的美国,面对陌生的环境,不同的语言,心中有着茫然。
  他曾经说过:“你要是没人收留的时候尽管来找我!”
  她也说过:“我要是找不到地方一定来骚扰你!”
  但这样的话,都一下子被岁月打散了,惺惺相惜的友情、亲情夹杂爱恋一般复杂的情感,却是纯然的躺在阳光之下……
  从此以后,你我都会拥有各自的幸福,偶尔想起共同度过的那些好于不好的日子,会在人群中微微笑着,就这样吧,天涯之外,祝你幸福……

  尾声
  “尊敬的旅客,本次航班已准点到达上海浦东机场,感谢您乘坐本次航班,祝您旅途愉快……”
  她甩甩大头,十多个小时,吃了睡睡了吃,什么脾气都给磨光了,头发乱糟糟的,只好先去洗手间。一进去,却是吓了一跳,呵,洗手间镜子面前一排的女生,有的在梳头发,有的在补妆……
  心里好笑,抓抓自己的爆炸头,反正怎么抓都一样。某人,貌似说是要来接的,她想了想,还是慢吞吞从包里挖啊挖出了根口红。笑笑盛开的玫瑰标志,镜面的细长棱条,转出那抹浅粉,轻轻的对着镜子,慢慢抹在唇上,“啵”的一抿,鲜艳的憧憬绽放在唇齿间。
  海关的检查员仿佛都没有平日那么冷漠了,看了护照,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回家?”
  她点了点头,灿烂地笑着,漾了一圈的酒窝,认真说:“回家!”
  对方倒是楞了一下,手一动,“啪”的一下,红本的护照上多了个椭圆形的小章:中国边防检查,X月X日,浦东(入)。
  依旧是嘈杂的机场,依旧是喧闹的人群,依旧是吊高的圆柱形玻璃顶闪得人眼花缭乱。她找了推车过来,站在行李递送器前,开了机,小小的机身一下子就在掌间震动起来。
  她接起来,声音如晨间的小雀子,欢快极了,连声说:“喂,是,到了,到了,拿行李呢!”
  周围也开始有人拨弄着手机,她忽然觉得气氛好极了。
  那边传来清昵的声音:“我在十号门,等你出来!”
  她“嗯”了声,说:“好,待会见!”
  发现自己爱极了这个词,待会见,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机场永远是个矛盾的地方,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拥抱,有人挥手,有人脚步匆匆,有人来回张望……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地点,命运像一根根细软的红色丝线,从尾指间蔓延开来,交错着,蔓藤般缠绕在你我之间。川流的人群,惊鸿的一瞥,谁来离开了谁,撕拉开另外一端;谁撞上了谁,纠缠了浮动的曲线……
  熊晓苗走出去的时候,玻璃门自动打开,有车辆滴滴答答的声音。阳光刺得耀眼,她伸出一只手放在额头去遮挡,适应后放下来,却发现国内已临近春天。在美国还是干枯挺立的枝干,在这里已是婆娑的枝丫,带着男方特有的婉约。枝间冒出了点点的新绿,莹莹嫩嫩的在晨风中招摇。
  她眯了眼看去,那个人靠在车边,背了眼光,站在那一片嫩树前,站在那交错的车道前,朝她清浅的笑着。
  如同很多年前她幻想的一般,那个曾经的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阳光带着细碎的柔软拂过他眼角眉梢。曾经在香樟树下盛开的微笑,曾经如此明净的脸庞,原来都不曾流逝,原来他还是一直站在那里,守在梦的出口,呆在四季的风景里,轻轻的这般的笑着……
  风卷起衣角,她用手撩住吹乱的头发。他走了过来,接过手推车,第一句话就开始数落:“笨蛋吧,不要站在风口,容易着凉!”
  这样说着,高大的身躯已为她挡住了半面的冷风。她还想说点什么,他侧过头来,笑的露出了浅浅的酒窝,大大的眼睛很亮。他握住她的一只手,只是说:“走吧,我订了上海人家的外卖,回家吧,阿蒙还在家里等着呢!”
  有时候不需要千言万语,不需要很华丽的辞藻,不需要玫瑰百合,他只是这样说着,我们回家吧,阿蒙还在家里等着,这样就够了。
  于是,手牵着手的身影,慢慢的推着行李,消失在游动的人群里……

  番外:小熊小姐-VS-小静先生
  一,关于小熊小姐原来的职业
  某年某月,小静先生瞪着打开的网页:“熊晓苗小姐,请你来解释一下?”芊芊玉指一伸,指向电脑屏幕,大大刺刺的御姐,正太,萝莉等等充斥了网页。
  小熊小姐眼神乱瞟, 她不从事这行当很久了,刚刚不过打开看看一班女人花痴居然不幸被逮。哎,真是,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撑他不注意偷偷摸摸的关了网页。
  他倒是问了:“熊晓苗, 什么是攻?”
  她摸了摸爆炸头,想了想说:“就是在男性恋爱中充当男人角色的那个!”
  他皱了皱俊眉又问:“什么‘攻’,怎么写?”
  她答:“进攻的攻!” 又搓了搓手,恩,似乎是最委婉的解释了。
  他慢条斯理的问:“那‘受’呢?”
  嘿,这夏静生懂得还真不少,她想了想:“受当然就是接受的受!”
  似乎找到了培养对象,小熊小姐兴高采烈:“小静先生,那你知道什么是年下攻吗?”
  “……”
  “你知道什么是强攻强受吗?”
  “……”
  “熊晓苗!”
  “恩?”
  “我再让你强攻强受呢!……”
  于是,月黑风高的晚上,小熊小姐非常不幸的被强攻强受了,非常和谐的被就地正法了……
  二,关于爆炸头
  又一次的某年某月某日, 夏太太终于换了自己的爆炸头,在自己老公前转悠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埋首图纸的夏先生:“……”
  夏太太一把抓过图纸:“亲爱的,看我有啥变化!”
  夏先生总算抬起尊贵的头,眼睛依然盯着老婆手里的图纸:“唔,好!”
  夏太太怒:“好什么好,小娘子抬头!好好看看爷!”
  夏先生抬了眼:“谁是爷,谁是娘子?”
  夏太太挤了大头过去:“……要不,小娘子我来给大爷笑一个!”
  三,关于孩子
  夏太太:“小静先生,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夏先生:“都可以!”
  “一定要选一个!”
  “……女孩子!”
  “小静先生,你重女轻男!”
  “……男孩子!”
  “啊,你怎么能重男轻女!”
  半晌,某人总算诚惶诚恐的开了口:“熊晓苗, 你……有了?”
  ……
  “哦,没有,我只是随便想一想……”

  后记
  想到写大雄是在前年的冬天,某畈坐在暖气房里上网,朋友说:“有首歌很好玩,要听吗?”于是接收了,听到五月天的“错错错”听到那句“如果说最后宜静不是嫁给了大雄一生相信的执着 一秒就崩落”,一下子心里被扎了一下,年少的执着,一生的相信,现在又是在哪呢?
  去年夏天开始动手写大雄,五月的时候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有的朋友回来了,有的朋友走了,放假聚会,还有点小小的失落,在写大雄的时候想过要停手,但还是坚持下来了,有太多的鼓励,还有太多想说却没说完的话。
  在绿树成荫的大街上想着小熊小姐摇头摆尾的傻样,在川流的车队里想着优雅的小静先生翩翩而来,都是很幸福的事情,仿佛这样想着就能在艳阳下微笑起来,不能实现的东西故事里都一一实现。
  刚开始写“大雄”的时候,有位作者知道了,反复的问我:“为什么你要写破镜重圆的?”
  “为什么选择这个题材,有太多类似的了!” 末了,说了句:“我不喜欢分手后再在一起的!”
  某畈心里牙咬咬,还是说:“我只想写个大雄和小静的故事,属于他们的故事!”
  是的,有太多的恋爱了,太复杂的感情,太类似的题材,但某畈在这点上却是倔牛一个,坚信这要写出自己的大雄来。
  为什么分了手再相逢是那样的纠结?
  为什么有机会再在一起了不能好好的珍惜?
  为什么明明是相爱的还要如此的折磨对方?
  某畈真的不懂,弱水三千里,能相爱的两个人,不是连佛都相信是缘分了吗? 这样的两个人分开了,再相遇了,又再在一起了,这不是千万,亿万的几率吗?为什么薄如蝉翼的缘分不能好好的珍惜呢?
  大熊小姐和小静先生就是由此而诞生的,偶尔的吵嘴,偶尔的固执,偶尔的撒娇,但都是在信任着对方的,就是这般的信任才能手牵着手走下去的,在婚姻的初级课堂里慢慢成长,互相磨合,这就是所谓一生相信的执着吧。
  一年后的冬天,《告诉大雄我爱她》终于上市了, 谢谢大家陪我渡过那年的盛夏,再陪我等待到冬日,在这样的冬天,为你送上这杯奶茶,
  仅以此书献给期待爱情的你。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重逢,请不要冷漠,请不要争吵,就这样坐下来,点一杯热奶茶,随意的聊聊这些年我们经历的种种……
  如若有一日,我们能再次牵手,请允许我好好待你,为你煲一碗热汤也好,为你泡一壶好茶也罢,重要的是,在此之后,请牢牢的牵好我的手……
  是以:最后的后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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