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菜,一点葱花,卧一个煎蛋,唔,一碗非常美味的韩式面出锅了。韩式是韩凉的韩式。
韩凉刚把面端桌,就听到自己的门在响,有人在用钥匙开门!这三更半夜的,自己又没把钥匙给过别人,怎么可能?!韩凉吓得心砰砰狂跳,自救,对,自救,韩凉蹑手蹑脚地准备去拿扫把,还没拿到,就看见一个男人走进自己家。
既不象贼,也不象抢劫的。一身酒气,大摇大摆,进门还知道脱鞋,看见韩凉冒出一句让韩凉啼笑皆非的话:“妈,你来怎么不说一声?”
韩凉一头黑线,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呆立在当处,自己虽然年纪不幼,但要当这么一个大汉的妈妈,怕还得等个三四十年。
男子也不客气,坐到桌前,闻着那碗韩式面,赞道:“妈,你真好,知道我喝酒根本没吃东西。”说完做了一个让韩凉几乎崩溃的动作,他很正确地来到韩凉的卫生间,不关门,开始小便。
嗯,不错,还知道掀马桶盖。韩凉边脸红边点头。
“去洗手!”眼见着男子没洗手就要开吃,韩凉终于忍不住了,一声暴喝,吃面没有关系,问题在于怎么能那么脏?无法忍受!!
男子孩子气地嘟嘟嘴,小声嘀咕:“就知道逃不过去,妈妈多少年都不变的唠叨……”边说边去洗了手。
韩凉很无奈地又做了碗韩式面,与男子面对面开吃。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神根本是晃的,表现象个小孩子,就知道这家伙喝得太多,不知道怎么误跑到自己家来了,还摸到了自己放在门沿上的备用钥匙,要命,他干嘛放钥匙跟自己放一同一个地方。韩凉恨恨地瞪了一眼男子,更狠地大口吃面,怎么都觉得没自己的第一碗好吃。
男子吃完,满足地大大叹了口气,道:“妈,你做的面越来越好吃了。”韩凉翻了翻白眼,这只能说明,我的手艺比你妈好,笨蛋,到处认妈。收了碗,命苦地去洗碗。
韩凉洗完碗出来,竟然不见了那男子,大讶,不会那样脏兮兮地跑自己床上睡觉去了吧?!赶紧打开卧室门,开灯一看,才放下心来,没在。
幸好自家并不大,韩凉转了一圈,就看到男子和衣躺在一浴缸的热水里,睡着了。蒸气氤氲,男子成熟坚硬的脸配上孩子气的表情,嘴角微微上勾,不知道梦到什么好事了。韩凉推了推他,不见醒,倒是睡得极沉的。
这样睡到明天,就算现在是夏天,也绝对会感冒的,还很可能会发烧。虽然韩凉表面脾气坏,但骨子里还是有严重的老妈子情结,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眼前不管,自己这一晚上,怕都不会好过,韩凉叹口气,道:“这只是看你叫了我几声妈的份上,嗯,儿子,只这一次。”
侍候人这事,韩凉做起来得心应手,以前老爸还在世的时候,在床上瘫了三年,都是自己一手操办,早就熟能生巧了。快速扒了男子衣服,哗啦哗啦快速地给他洗了个澡,当然这个新认的干儿子,韩凉是不会象侍候老爸那么尽心的,意思一下了事。
在客厅的地毯上铺个单子,丢个枕头,一条薄被,算是简易床,幸好是夏天呀。把男子从浴室连拖带拽地丢到他的临时床上,只见他嘟哝了几下嘴,翻个身就开始打呼噜。郁闷,韩凉看到这么自觉的“儿子”,心中不爽,他舒服了,自己倒累了一身汗。
这算什么事呀?!无语问苍天,一个陌生男人,大晚上来吓了自己一通,还吃自己的,睡自己的,还帮他洗澡,五星级饭店也没这么好的服务吧?韩凉心中不愤,狠狠地踹了地上的男子一脚,下次别再让我遇见你!男子不痛不痒地只挪了挪位置,睁了一下眼睛,喃喃道:“妈,明天八点半叫我起床。”说完又接着睡。
不能浪费时间,韩凉收拾一下,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
周东野是被闹钟吵醒的,迷迷瞪瞪地伸手四处摸,摸到闹钟,使劲按,按了半天,还在响。这时候周东野才算有些清明,这不是自己的闹钟。慢慢睁开眼,四处看了看,不是自己家,但房子格局与自己家一样,应该也是同楼的房子。房间布置非常简陋,电器家具都旧旧的,却有个很大很大的落地窗,使整个房间非常明亮。
这下周东野彻底醒了,坐起身来,努力回想,昨晚喝了酒,然后回家……然后,然后就不记得了。天,不会是走错了门吧?!不知道有没有闹什么笑话,自己酒醉的样子自己还真不知道是啥样子,想着想着,周东野自从成年以来,第一次红了脸。
脸红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看看表,八点半,差不多,起身穿衣服,今天还有事呢。一起身,周东野差点叫出来,自己赤身裸体,连个小裤裤都没有,尴尬,超尴尬,竟然在陌生人家里裸睡。一惊之下,又重新跌坐回临时床上。
转头一看,枕边的矮几上放着一张纸,拿起来一看,房主留言。
“先生:
一:你的衣服昨晚都湿了,我只好给你洗了,晾在阳台了,自己取穿。
二:早餐在厨房电锅。
三:吃了饭请洗碗。
四:走的时候留下钥匙。
五:你的衣服不能水洗,昨天是从权,请自行解决。
六:走的时候请帮我带好门,请以后不要再走错门了。
另:请做以上事情的时候,不要出声。
房主,即日。”
周东野看着这样条理分明的留言,不禁笑了,真是一个让人安心的房主呢。
穿了衣服,快乐地吃了留在厨房的稀饭与包子,洗了碗,留下了钥匙,笑眯眯地留了纸条,还有住宿费,悄悄地带上门,周东野心情很好地出了门。
是夜,韩凉看着桌上的一沓钱,也笑了,心情好极了,这六星级的服务值了。
这事,转眼就消失在夏风里,除了留给了周东野一天的好心情之外,什么也没留下。
平平常常地过了几日。
韩凉今天起得有点早,大夏天的,下午五点还亮着呢,韩凉决定今天要锻炼一下自己孱弱的身子板。
在小区旁边的校园里,绕着操场慢跑了两圈,累得头晕眼花。“唉,真是老了呢。”韩凉边擦汗边想。
“韩老师,来锻炼呀。”校门卫热情地打招呼。
韩凉赶紧扬起笑脸,声音里全是快活:“是啊,张伯还忙呢。”保持好老师的形象,是韩凉的责任。
一场冗长的寒喧几乎要了韩凉的命,笑得脸皮都僵了,张伯真是八卦之王呀,韩凉虽然看似真诚,只有自己知道自己脸皮下面有一条筋一直在跳,好似随时会跳出来把这个众人心目中的好老师的脸皮给撕裂,撑住,撑住。
终于完了,韩凉放松放松脸皮,撇撇嘴,对自己很无奈,明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生存得很有问题,格格不入,格格不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所有无意义的寒喧韩凉都可以涛涛不绝,笑话可以说得层出不穷,笑容灿烂的韩老师可是让所有人喜欢的年轻老师呢。可是,真的无奈,韩凉却在说的时候,却清楚地能感觉到另一个韩凉在一边厌烦,在一边无聊,她始终在那儿,怎么都赶不走。只能撑住,只能撑住。
在超市买了一堆民生用品,路过老陆家的包子店,又买了几个肉包子,算是今天的早餐与明早的晚餐,嗯,满意地安排。陆家的包子皮薄馅大,肉够有劲,是韩凉吃遍了小区周边的包子铺才挑出来的。
韩凉走进电梯的时候,怔了一下,上次那个夜闯自家的男子正一身整洁地站在电梯里。面无表情地进去,按了25楼,退到一边,低头啃包子。
周东野闻着包子香,想起了那个荒谬又快乐的早上。自己已多少年没吃过这种东西了?却在这个时候闻着包子香味,就感觉有些饿了,咽了下口水,看看低头啃包子的那个女子。
女子不高,站在自己旁边,只看到她的头顶的两个旋,看不清脸,皮肤很白,惨白,好象不太健康的样子。胳膊细细的,拿个大包子,毫无形象地啃着,一口一口的汁水,周东野看到这里,又咽了咽口水。要命。
“请问……”周东野开口。
“嗯?”韩凉一嘴包子,抬头看向询问者。
周东野看着眼前女子,嘴里鼓鼓囔囔,嘴唇油光发亮,眼睛懒懒地看着自己,不禁想笑,于是就真的笑了,彬彬有理地问道:“小姐,请问,你的包子在哪儿买的?”
韩凉闻言,又低下头来,一直仰着太累,嚼了几口,咽下之后,空出嘴来,慢悠悠地答道:“出了小区,往东第一条胡同里,第三家包子铺,老陆家包子铺,肉包子,一块钱一个。”
回答得很详细,声音软软,不错。周东野说了声谢谢,出了电梯。韩凉到家的时候一个包子正好吃完,收拾收拾,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周东野这么早回家来,只是为了换衣服,晚上有个酒局,这桩生意成不成,全看今晚了。周东野自从一年前辞职出来自己做以后,就一直累得跟狗似的,最近才稍有起色。夜夜笙歌的生活也不是人过的,今晚又要喝酒,想着头都有些痛。
周东野鬼使神差地去了老陆家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在车里叭唧叭唧吃了,挺香。垫了胃,喝酒去,发动引擎,出发。
是夜,韩凉放下工作,打开音响,轻松一下,开始煮自己的午餐――韩式面条。
周东野进门的时候,韩凉正在煮面,听着音乐,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靠在厨房门边,笑眯眯地看着她。提醒她的是酒气,一回头,就看到这位又不请自来。
“妈,又吃面呀?”
看来下次,自己的备用钥匙要换个地方放了。韩凉经过上次的阵式,知道这人没危险,还有钱拿,于是处变不惊,稳稳地回答:“不吃拉倒。”
“吃!”周东野回答得很坚决。老老实实地洗了手,乖乖地坐在桌边,等着。
同样的一夜。
周东野被洗得干干净净地,在音乐声中睡得很舒服,早晨被闹钟闹醒,看看四周,老地方。啼笑皆非,自己什么时候有这毛病了,专跑别人家来裸睡。抓过矮几上留言,这次只有四个字:“比照上次。”
字不错。周东野笑笑点点头。今天事儿不多,只有昨天谈成的生意,今天来正式签约,那也是约的下午,难得的,一上午的清闲。
看着窗外好得不象话的阳光,周东野赖了会儿床,磨磨蹭蹭地起了身,裸体在阳台吹了吹风,这间是这楼的最高层,一眼望下去,全是忧伤的灰色的屋顶,阳光照在上面,什么反应也没有,意外地,这样冰冷的风景,竟然让周东野感觉到有些温暖。
活动了一下身子,慢慢悠悠地穿上衣服,走到厨房,果然还是老陆家的包子,自己熬的白稀饭。这房主还真是一成不变呀。周东野坐在桌前边吃边觉得可爱,生活太可爱。
这家的电器全象是二手市场淘来的,外表破破旧旧,虽然都能用,但恐怕并不好用,看看,冰箱打开竟然灯都不亮,周东野拿出一个苹果,擦了擦开啃。
翻翻书架,全是工具书,一看就是学物理的,周东野有些气馁,多无趣呀,这个专业。再翻翻CD,很杂,既有Nelly Furtado这样的流行歌手,也有Carlo指挥的Mahler的第九交响曲,版本不错,象是个古典发烧友。
但是这样到处翻来翻去,竟然没有一张房主的照片,连家人的都没有,结果留下的印象是,这房主有点点变态,Mahler在自己眼里本来就太绝望,与死亡太近,这样的音乐,嗯,周东野只能说,听这样音乐的人还要同时听Nelly Furtado,除了变态,无话可说。
从品味上来看,毕竟Carlo指挥的Mahler的第九交响曲的原版CD可不算便宜,可这家又破成这样,连最普通的装修都没有,光秃秃的墙,周东野看着这一切有些无语。
苹果吃完,碗洗了,留言也留了,住宿费也放下了,钥匙也搁桌上了。周东野知道该回家了,可怎么想到回到自己的屋里,就觉得不想动呢?坐在破沙发上,正对着落地窗,周东野无所事事地看着天上的浮云。
一直耗到快十点,被电话从神游中惊醒,周东野无可奈何地离开了韩凉的房间,开始一天的忙碌。
经此一夜之后,韩凉把后备钥匙换了个地方,虽然这男人从电梯偶遇那次来看,品性不坏,彬彬有礼,来了也并不麻烦,还有钱收,但自己实在不愿意,莫名其妙的生物入侵私人空间的感觉。
一日一日单调地过,暑假前接下的CASE完成得八八九九了,再运行用几个边缘数据测试运行几遍,就可以交货了,幸福呀。
幸福来得如此简单,一口玉米鸡丁,一口饭,韩凉笑眯眯地边吃边上网溜达,翻些无聊的新闻,再翻些无聊的YY小说,完成任务之后的成就感真是让人感觉幸福。
正美着,就听到有人在拿钥匙开门的声音,韩凉走过去,从猫眼里一看,还是那家伙,拿着他自己的钥匙,一个一个地在试,要命,反正他没钥匙,打不开,不理他,转身回去继续吃。
这开门声没完没了,韩凉耐着性子,不理,刚才那点难得的幸福感,被这家伙搅得转瞬全无,心中有些恨,搞什么嘛,一个醉鬼,顶多是个有钱的醉鬼,真把这儿当他妈家了?讨厌!太讨厌!
过了一会儿,开门声没有了,却响起了门铃声,一声接一声,好似催命,韩凉怒了,放下饭碗,猛地打开门,正要大骂,就被周东野一下扑倒在玄关,撞得背生疼。
“妈,你在家怎么不开门?”周东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然后自觉自动地脱下鞋,走到客厅开始吃刚才韩凉的剩饭。
好疼,韩凉感觉自己背都有些撑不起来了,费了半天劲,慢慢爬起来,关了门,走到周东野旁边,狠狠踢了他一脚,“你TMD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不让你来了么?不懂人话呀?!”
怎么耐光脚踢过去,对于周东野一点威胁都没有,只是把他连椅子一起推了几公分,连碗都还在手上,半点饭都没洒,周东野抬头看了韩凉一眼,“妈,别乱踢,没看我吃饭呢么?”说完,接着吃,连吃了三碗饭,一盘玉米鸡丁也吃个精光。幸福地打了嗝,走向浴室。
韩凉恨恨,还没见过种思维清楚的醉鬼,除了认错门,认错妈,啥也不错,还会回嘴。韩凉跟进浴室,发现这家伙竟然很有长进,自己脱了衣服,放进洗衣机,然后光溜溜地在淋浴。会自己洗澡,真是长进呢,韩凉郁闷地走出来,关门。打又打不过,骂了也不听,还会耍无赖,怎么会莫名摊上这么个酒鬼,三天两头就喝醉酒?韩凉扶着自己的刚才撞疼的背,突然觉得人生好黑暗。
盛了饭,正想吃,才发现没菜了,自己最爱的玉米鸡丁只剩一空盘子,韩凉盯着眼前的空盘子,刚压下去的火气再次上扬,太可恨了!!!
一转头,看到周东野已经洗完,快活地在地毯上睡得呼噜呼噜。不行,既然骂不听,也要打个痛快,太可恨了。
韩凉走过去,抄起拳头就打,没打两拳,就听得被打的人哼哼:“嗯~~舒服,肩膀也捶捶。”说着,还把肩膀往韩凉跟前凑了凑。
这下真正把韩凉的怒气给憋着了,这算什么事儿呀?!倒霉到这个份上,又狠狠地踹了两脚,不听周东野哼哼,大声地骂了几句脏话,这世界太荒谬,荒谬到不骂脏话,无法解脱。
韩凉带着气,来到厨房,重新做了一盘鸡丁,开吃,却怎么也找不到刚才的美味了,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叹气。
输入数据,开始运行,韩凉在等结果的时候一直在想,怎么解决这个麻烦,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等他清醒的时候来谈,当然是可以的,但谈了有用么?一醉了,他还记得什么呀?真是烦呀。
想啊想,终于算是想明白了。这个总是夜闯自己家的醉鬼,韩凉算是认了,没办法,反正他人不坏,还每次都给钱,又没什么别的麻烦,只是家里多一个人而已,自己虽然不喜欢,但他也没来打扰过自己,算了,认了。
生活有麻烦,程序没麻烦,所有数据都是一遍过,难得地幸运。打了包,存盘。明天可以交货了。
可是自己腾出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调试,结果现在就完成了,那剩下的整个晚上干嘛去呀?又睡不着觉。韩凉的生活一直都是工作,工作,一下子空了下来,倒突然得让韩凉有些无措。
想了想,拿出自己当学生时候的习惯,从卧室里找出一本买了好久都没看的推理小说,灭了大灯,打开台灯,在客厅的懒骨头上开始看书,重温旧时光。
次日一早,还是八点半的闹钟,周东野醒了。
一看四周,又有些懊恼,又有些欣喜。懊恼自己竟然在那次醉酒之后会形成习惯,怕主人会厌自己。欣喜的是,自己每次醉酒之后在这里休息,都觉得睡得很好,很舒服,早上起来一点宿醉的难受都没有,一天都会精神很足。而且这个主人,显然也很放纵自己,周东野勾起了唇,想了想,就这样吧,挺好的。
熟门熟路地到阳台穿上衣服,再来到厨房,今天竟然不是陆家大包子,只有剩饭与玉米鸡丁。周东野对食物不挑,再说自己天天吃外食,很久没有吃过家常菜了。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吃起来,还是喷喷香,周东野暗想,这家主人口味很对自己的胃口嘛,一会儿要好好说一说,一定要争取到这里的居留权。
吃了饭,洗了碗,周东野拿起桌上的留言,一看就笑了。只见留言上写道:
“先生:
这是第三次,看来你已经成为习惯。我对于你的留宿虽然不满,可,看得出来,你醉了以后管不住自己,所以,我们做个约定吧。你可以醉后来我家,但请付费,但有几个条件。
1.不许带别人来。
2.也不许讲给别人听。
3.不许喝到吐。
4.要喝酒前最好来门口信箱留言,我好准备。
另:好心提醒一句,请把你的衣服都换成可机洗的,免得浪费。钥匙在桌上,送给你的。
无奈地房东留,即日。”
世界就是这样美妙,想什么得什么。周东野笑了笑,把钥匙挂到自己的钥匙串上,很满意。
韩凉早上临睡前把CASE交了,睡觉中一直在等对方验证,下午醒来,对方才算是完事,领了钱,特地打电话查询余额,听着多出来的那些数字,韩凉把昨晚的郁闷立刻抛之脑后,决定为了这半个月的辛劳,要犒劳一下自己。
出了门,看看邮箱,没有留言,真好,又是个清静的夜晚。韩凉心情很好地下楼,刚出楼门,就看到自家“儿子”搂着个美女笑眯眯地往楼里进,随意瞟了一眼,不但是美女,还是个极品美女,又会打扮,气质又好,哼,这小子艳福不浅嘛,韩凉垂了头,挑挑眉,漫不经心地与二人擦肩而过。
“小友,我是表姐,晚上有空么?出来玩呀。”韩凉边走边打电话:“兰亭?好,等我。”
兰亭是个咖啡馆,小小的,在闹市区的一个隐密的街角,韩凉对咖啡说不上兴趣,喝多了还有些心悸,算不上讨厌就是了。只是韩凉的表妹韩友是个典型的小资爱好者,着迷于一切小众事物,咖啡也不例外,与韩友约会必会在这种地方,害得粗鲁如韩凉也把这市内的大大小的咖啡馆了解了个遍。
慢慢悠悠晃了一个小时,来到了兰亭,韩友还不见踪影,坐了靠窗的位置,点了杯拿铁,韩凉在香味氤氲中,看街景,闲度时光。
眼见下午的温暖阳光,变成了金灿灿的夕阳,韩友无声无息地坐在了对面,半点也不觉得自己迟到是什么过错,点了摩卡与绿茶味的饼干,才笑眯眯地看向韩凉。
韩友长得……有点怪,额头宽大饱满,下巴却细弱,嘴唇薄薄地,浅浅的颜色。眼睛不大,却很无辜。这样的长相,说不上一般意义上的好看不好看,只是总能让人一眼就记得住,尤其是韩友还总是把她的大额头毫不掩饰地露出来,照韩凉亏她的话来说,这脑门,在村里那叫大奔儿头。不过这大奔头长在韩友脑袋上,倒隐隐显出些高贵与神秘来。
“你不是说你在减肥?”韩凉看了一眼韩友跟前带着巧克力浓香的摩卡,问道。
韩友小小的唇角一色,露出一个兴味十足的微笑,浅浅淡淡的音调说道:“嗯,我听说巧克力有催情作用,所以试试看。”
“又换了?”韩凉看着韩友这么积极主动的样子,就知道这个长年在爱情故事里奔波的表妹,又坠爱河,“那怎么还有空与我出来?”
“嗯,这次这个是你的同行呢,是XX大学的教务主任。他非常很有魅力。”韩友提到新男友,不禁甜蜜。
韩凉听过这个三流大学,不过能混上教务主任这样的职位,哪怕是三流大学,也不容易。点点头问道:“那应该年纪不小了,怎么会与你这个小蹄子搭上?”
韩友对韩凉这种凉薄口气早已习以为常,摇摇头,撒娇答到:“表姐,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魅力了?再说,他也不算大,才三十几岁。”
“我不是怀疑你的魅力,我是怀疑你的眼力。这样有一定年纪一定地位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女友,等你这等小嫩茬上手?我是怕你被骗,笨蛋!”韩凉说着点点韩友的头。
“骗?我有什么可骗?所谓骗色,其实这也是两厢情愿的事,我并没吃什么亏,他也确实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骗财更不可能,你早就知道我是个守财奴的。”
韩凉看着韩友一脸的不以为然,心中暗忖,现在的孩子远比自己想得通透,是啊,只要不在乎,还有什么可被骗?各取所需而已,只有自己这种傻子才把感情当回事。一时无语。
“CASE做完了么?”韩友看到韩凉点头,停下来,搅搅咖啡,半晌才道:“表姐,我说句你不爱听的。杜大哥过世也有半年了,你不要一天到晚地工作了,找个新的爱人,开始一段新生活,才是正道。”
韩凉闻言,眼神暗了暗,笑道:“什么新爱人?杜岳从来也不是我的爱人,你这傻丫头完全想歪了。”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工作是为了赚钱,不是象你想的那样,逃避什么,我韩凉什么时候会这么感性了,不可能的事。”
韩友撇撇嘴,明显不信:“你赚那么钱做什么?你当老师的工资本来就不少,还要接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儿,可你家里那个破旧,我还真不知道你赚来的钱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放寒假的时候去非洲旅行,现在是在存旅费。”
韩友听到这话,立刻放下淑女的架子,两眼呈桃心状,扑到韩凉的眼前:“表姐,你当老师还真是选对了职业呢,幸福呀,羡慕呀,我也想去……可我又没钱,又没时间。”说完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委委屈屈地坐下。
“别装了,咱俩可都是师范毕业的,当初你非要做设计,死活不肯当老师,还和大伯大闹一场,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寒碜呀?还好意思说自己没钱,光我知道的几个CASE……算啦,我就不给你算经济账了,这顿咖啡你请了就是。”
“为啥我请?你今天刚领了钱,应该你请,而且你是表姐。”韩友撅着嘴反抗道。
韩凉无所谓地说:“如果你愿意让你老爸知道你新男友的事,完全没问题,这一次我请了。”
“你,你,你……”韩友一时被憋得说不出话来,别扭半天才软绵绵地说道:“哼,韩凉,你一点都不象做表姐的!”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韩凉凉凉地回答,心中暗爽,又省了三十块钱,幸福呀,三十个老陆家的大包子。
“别郁闷了,我寒假去埃及会给你的小店带东西的。”韩凉见韩友一脸很败兴的样子,觉得好玩,轻轻丢出炸弹:“你记得出钱就是了。”
炸弹果然炸得韩友眼睛一亮,她开了一家小小的店面,卖些自己设计的东西,价格不菲,但韩友朋友面广,东西又贵在独一无二,所以生意一向不错,韩友是个财迷,有这样免费的采购员,当然是心花怒放。这次的咖啡钱掏得格外爽快。
辞了韩友,从兰亭出来,已经华灯初上,夏天的夜风格外温柔,吹得整个人懒洋洋的,韩凉又晃晃悠悠一个小时,才回到自家楼下。
不想上楼,不想回屋,韩凉在夜风里转来转去,把附近几个街道转了个遍,买了些杂七杂八的吃食,看看时间差不多,还是算了吧,回家去。
突然听到一声很细很小的猫叫的声音。这个声音如此脆弱,让韩凉难得感性的神经机灵灵地打了个颤。韩凉慢慢走过去,在角落里,一只小小的刚出生没多久的花猫,爬半天爬不起来,感觉到有人过来,竟然努力地,主动地,要往韩凉身边靠。
韩凉蹲在那儿没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猫在那里挣扎。养只猫,确实是件麻烦的事情,不比养个孩子容易多少。而且宠爱一只猫,确实不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儿,猫又是这样一种会看眼色的势利的动物,而且这还是一只这么小的猫……真为难呀,韩凉蹲在那里,犹豫不决。
“如果你在三分钟之内,能挨到我,我就收养你。”韩凉对着小花猫,郑重地说。拿着表,开始计时,韩凉一瞬不瞬地看着努力爬动的小猫。
“很好,很好,你很棒,很争气嘛~”韩凉抱起刚过两分钟就挨到自己鞋子的小花猫,边轻拍边夸奖,笑眯眯地说着:“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小光吧。小光乖哦,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兴致大好的韩凉来到24小时超市,买了一堆猫咪用品,回家后,给小光洗了澡,喂了奶,做了窝,看着小光累极睡着的样子,韩凉心中有了一丝满足感,这个家终于有了第二个成员。
之后的一个月,韩凉通过表妹韩友的关系,又接到一个CASE,日夜颠倒的日子,韩凉也过得有滋有味,工作让生活更充实。
周东野隔三差五的喝醉,喝醉了就是老样子,跑到韩凉家叫几声妈,吃两顿,洗个澡,有时候自己洗,有时候韩凉帮洗,不论如何,早晨起来,周东野都是神清气爽,心情愉快的。
每次赴酒局之前在韩凉家门口的邮箱留言,这个举动让周东野很安心,知道自己喝醉后,有地方可去,有人愿意接纳最糟糕的自己,虽然是用钱买的,而且有强买强卖的性质,但就是让自己想到,会不由自主的微笑。
要说,有什么郁闷的事情的话,那就是,这家房主新养了一只猫。对于爱裸睡的周东野来说,这只猫就是最大的威胁,它最爱钻到周东野的被窝里一起睡,每天早晨起来,周东野都会先低头检查检查自己的小弟弟有没有什么问题,没事之后,回过神来就会觉得浑身痒痒的,刺刺的,非得重洗一次澡,才算安生。愉快的早上,就被这只猫给搅没了。
经过几次纸上交流,主人终于同意,让小光到卧室跟主人一起睡,这才让周东野的酒醉生涯重见阳光。
周东野与房主从未见过面,在这屋里也未见任何有关的资料,其实对于这个处事方式与自己有些相似的房主还是有些好奇的,但想了想,还是保持这样的关系是最安全的距离。
房主与自己一样,不愿意有当面的交流,这样的态度,有些冷淡,也有些让人安心。于是让周东野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房主存有了最大的善意,一则是他免去了自己尴尬,毕竟自己醉酒之态还是隐私,被人这样窥伺,实在难堪。二则,这个房主收了他的钱,也确实为他办了些事,给他在客厅角落的地上置了一个席梦思床垫,不用再睡到地毯上了。还买了一些酒后护肝的产品,给他用,这也让周东野觉得窝心,有人拿了自己的钱,真的是在为自己着想,这实在是让人快活的一件事。
周东野对房主一无所知,也无意有所知。这个情况一直维持到一个月之后。
这一天,周东野按惯例留了言,晚上醉酒回来,第二天一醒,却已经是十点了,头好痛,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昨天的装束,已经被睡得皱巴巴的了,那只叫小光的猫已经养胖了许多,现在一直在对着自己叫唤,一屋子清静,没半丝人气,这是什么情况?
给小光倒了点猫粮,堵住它不停喵喵的嘴。周东野四周走了走,再次确定主人不在家。好郁闷,周东野心情大坏,这个房主,要走也不说一声,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还有这只小猫,也不管,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周东野越想越气,不知怎么的,心中竟隐隐有自己被抛弃了的失落感,酸酸的,揣测到自己在房主心中不具份量之后,更是不舒服得很。
正在郁闷,忽然听到电话叮铃铃地响起来,竟然还是最老式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电话铃声,听起来总是感觉很突然,吓死人,周东野打了个机灵,平静下来之后,越发觉得这房主变态,犹豫半天,要不要接,房主不在,接他的电话怕是不好吧。
响了几声之后,转入答录机:“你好,我暂时不在家,请在嘟声后留言。”周东野一听,更是皱眉,竟然是个女人,而且连答录机的内容都不肯透露任何信息,不是变态是什么?!
嘟声之后,有个女声说话:“我是房主,房客先生,如果你在,请拿起话筒。”
周东野咳嗽两声,拿起话筒,道:“你好,我是房客。”
“对不起,先生,前天有急事,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给你留言,让你麻烦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请说。”周东野虽然心中还是不满,但对方声音软软的,又道了歉,气也消了大半。
“我不在家,小光没人照顾,我想请先生……”
话还没说完,周东野就果断地打断说:“我也没时间照顾一只猫。”
“呵呵,”对方的笑声清脆,道:“先生误会了,我只是请先生帮忙把小光送到楼下的蓝天宠物商店去,那里也受理宠物寄养的,只是麻烦先生先帮我把钱垫上,回来后,我再把钱算给先生,可以吗?”
这个声音有点熟,自己听过的。周东野越努力想越想不起来,算了,“好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要半个月以后,这段时间,请先生自理吧。”
自理?什么自理?自己是弱智么?竟然用到这样的词!周东野听到对方一个小女子,竟然说话用词这样狠,就有火往外冒。可低头看看自己这身皱巴巴,臭哄哄,脏兮兮的衣服,却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周东野带着薄怒放下电话,查看来电显示,是手机号码。拿起自己的手机,把号码记下,拨过去,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我的手机号,回来之前,请给我来电。”听到对方答应,赶紧把电话挂了。
要命,这声音真的很熟悉。周东野洗了澡,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开洗,光了身子在韩凉家溜达。冰箱里东西不少,周东野懒得做饭,拿了个苹果啃,边啃边想,这个女房主,把自己的好奇心全勾起来了,声音这么熟悉,还是个女的。
周东野把苹果核丢到垃圾桶里,决定去那个自己从未进去过的卧室探个究竟。
打开卧室的门,周东野一头黑线,完全是客厅的翻版,只是小了一些,落地窗,书架,地毯,矮几,床也不过是一个席梦思床垫,丢在地上,是的,这样的卧室,就是个小客厅。
还是有些细微的不同,周东野进来仔细勘察,看到了矮几上的照片。全家福,四十多岁的父母,十几岁的女儿,显然,这照片年代已久,周东野端详半天,并不能从十几岁的女儿幸福的笑容里看出任何熟悉的地方。失败。
放下照片,周东野转战书架。终于不再是工具书专栏,各类小说,历史,哲学,甚至还有童话。周东野摇摇头,也与此女的唱片一样,杂货。翻翻翻,终于翻到一个文字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的小本本―-教师证。
韩凉,女,现年28岁,AA高等职业专科学校老师,毕业于BB师范大学物理系,硕士研究生,工作四年,获得过XXXX各种奖项,还有各种升职记录。
周东野看着教师证上的照片,一脸笑意,这个面色惨白的女子,自己确实见过,在电梯里,老陆家包子的介绍人。可电梯里那样懒散的一个人,与照片中的女子好象完全是两个人,真有意思,升职还挺快,不可理解呀,毒舌加坏脾气,完全是个轻言细语说重话的典型呀,怎么会在学校这种地方这么受欢迎?
28岁,对于女人来说,年纪也不算小了,还是单身,而且自己隔三差五地就过来过夜,也从未遇到过别人,这样揣测下来,韩凉怕是连个男友都没有,真是不寻常呀,就算长得普通,也不至于滞销到这种地步吧?
放下教师证,把一切归于原位,小心翼翼地走出卧室。打衣服晾到阳台,夏天,不到十分钟,轻薄的衣服就全部干透。慢腾腾地穿上衣服,周东野觉得事情好玩了,这样一个房主,是自己没有意料到的。自己竟然在这么一个单身女子面前裸睡了一个多月,这女子竟然也没有任何震惊的表示,还让自己完完全全地入驻,奇怪呀。
周东野倒是没自恋到是韩凉暗恋他的结果,听韩凉在电话里的腔调就知道了,冷冰冰,公式化,还略带嘲笑,哪有半分对自己有意的感觉。但知道韩凉是一个单身的年轻女子之后,周东野有了一丝愧疚,想着她惨白细弱的脸,却有着倔强无赖的表情,心中还涌出一丝说不清楚心动感觉。
这之后的半个月,周东野并没有把小光送到宠物商店寄养,只是夜夜跑到韩凉家里睡觉,顺便照顾小光,与小光的感情以光速见亲密。
半个月后,韩凉回家了,也该开学了。
周东野只是接到简讯,并没有见到她真人,接到简讯的时候,竟然觉得还挺亲切,奇怪,竟然会因着一张照片就觉得一个人亲切,这是周东野长这么大以来,从未有过的感受,最主要,最奇怪的是,周东野自己对她的印象,除了那天在电梯里那一个仰头的瞬间,其它全然没有,只剩些零零碎碎的留言什么的,什么都没有,好奇,这女人完全引起了自己的好奇,周东野决定要有个清醒时候的相见,给自己留个美好回忆。
周东野其实犹豫了一阵子,终于在韩凉回来的第四天,给她留了言,晚上过去。
是夜,应付了一个饭局,其实什么也没吃下,一脑子想,一会儿怎么装醉。喝了两口酒,在身上也洒了些酒,让自己有些酒气,深夜十二点,周东野在韩凉家门口足足呆了两分钟,才颤抖地打开了门。
进了门,脱了鞋,看见韩凉真人就坐在桌前倒腾她的笔记本,心中有些呆滞,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醉了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韩凉抬起头,随意睇了周东野一眼,站起身来,道:“去洗手,吃饭。”
周东野完全呆住,原来自己醉了以后一来不是要吃饭,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韩凉嘟哝:“怎么今天没喊妈?”
周东野闻言,更是不知所措,竟然,竟然自己一直以来醉酒以后,都是叫她妈的吗?太丢人了!!周东野努力了再努力,才撑住没变脸色,呆呆地走过去,别扭地,小小声地喊了声:“妈……”
韩凉笑着看他,挥挥手道:“行了行了,洗手去吧,我还以为你半个月没见,改性了呢,原来还是老样子。”
周东野哭丧了脸,早知道就不叫了,真是亏大了。边洗手边哀悼自己丢失的脸面。转头又想想,自己在她面前还有什么脸面么?早就没有了,还在乎这?周东野,想明白了,放下架子,笑眯眯地来到桌前等吃。
一个烧排骨,一个炒芥蓝,一份汤,极普通的家常菜,但做得色香味俱全,周东野看着就饿了。把刚才的尴尬全丢在脑后,才想起今晚根本没吃什么,端了碗开吃,嗯,味道真不错,一连吃了三碗,才放下筷子,见韩凉才吃了半碗,还在不紧不慢地吃,可是眼前已经没菜了,周东野这才觉得自己实在太丢人,可自己现在是个醉鬼,断不能说出这种对不起的话来。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韩凉,等她发脾气。
韩凉抬眼看他,问道:“还没吃饱么?”周东野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韩凉没理他,从厨房里又端出两盘一模一样的菜来,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来,吃吧,我特地炒了很多。”
周东野闻言羞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醉酒的时候,也太没人样了吧?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周东野闻言羞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醉酒的时候,也太没人样了吧?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此时小光非常有眼色地过来,一下跃到了周东野的膝盖上,周东野大为感激,赶紧装作迷糊的样子,垂头抚摸小光,有一下没一下的。
韩凉见此情景也不说话,确实,跟一个醉鬼有什么好说的,说什么都白费。只顾自己吃就是了,吃了,见周东野不动,想来是不吃了,收了碗去洗。出来一看,周东野还在摸猫,挥挥手,道:“去,洗澡,睡觉。”
周东野不敢看韩凉,一个命令一个举动,放下猫,进了浴室,刚进浴室就听到韩凉的声音:“今天要我帮你洗么?”于是,周东野一个踉跄,跌在了浴缸边上,碰青了膝盖,非常无辜。
韩凉听到浴室动静之后,心中一阵郁闷,今晚又是不得安生呀,认命地走进浴室,把周东野扶起来,开始脱他衣服。
周东野虽然知道自己在韩凉家裸睡了一个多月,自己的裸体韩凉肯定早就不希奇,可让一个女人这么野蛮地,面无表情地脱衣服,还是超级尴尬,死死拽着衣领,不肯让韩凉脱。却因为自己现在是醉鬼身份,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只是涨红了脸,死死拽着衣服。
韩凉费了半天劲,没一点进展,怒了,拿出当妈的架式,道:“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啦?跟自个儿妈还害羞,找抽呀?”说完,看周东野不吭气,但也不松手,韩凉的倔劲也被引发出来,“想不洗澡上我的床?没门!”不让脱上衣是吧?韩凉开始脱周东野裤子。
于是,周东野在顾得了上衣,顾不了裤子,顾得了裤子,顾不了上衣的状况下,委委屈屈地被脱了个精光,丢在浴缸里,韩凉一阵洗发水,沐浴液,十分钟,就把他搞定,一身被热水与羞窘蒸得粉红的周姓虾子,被擦干,丢到床垫上,韩凉拍拍手,不愤的暗想,“你小子还跟我这个身经百战的长辈斗,真是笑话!”
周东野不顾是时节还是夏天,用毯子把自己包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眯着看韩凉忙进忙出地收拾,心中的感觉,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韩凉没理这些,只觉得这个房客今天有点怪,但也不碍事就是了,忙完了,拿出酒后护肝的药走过来,坐在周东野旁边,道:“张嘴。”周东野一看是这个,虽然不喜欢韩凉的态度,但她总是在为自己好,就乖乖地张了嘴,喝了以后,韩凉拍拍他的头道:“去刷牙再睡。”说完,再不理他,关了大灯,扭开台灯,放了音乐,开始做自己的事。
周东野犹豫半天,拗不过习惯,偷偷摸摸地起来,假装若无其事去刷了牙,回来躺着。
从黑暗中看着韩凉台灯下的背影,周东野心中前一阵对她萌出的那一点点心动全被打碎。成年后第一次被异性当无性人一样对待,给自己洗澡,完全与给一头猪洗澡的方式一模一样,前面洗净了,翻过来,再洗后面,没有半分的羞涩,也没有半分的犹豫。不但是猪,还是死猪,好象自己是一个完全无行为能力者,翻过来翻过去,动作粗鲁又有力。这还是女人么?
不过周东野现在对房主韩凉的好奇心却越发重了,难怪她到现在还没男友呢,不会是个蕾丝边吧?不过,也没见她有女友,这个女人够孤僻的,周东野摇摇头,想想自己刚才在浴缸里窘得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觉得还是自己对她的第一判断准确,她不是孤僻,是变态。
胡思乱想的周东野,在音乐声中,在黑暗中,慢慢放松下来,转了转眼,就睡得呼噜呼噜,与小光相映成趣。
次日清晨,周东野照常在闹钟声中醒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魔女已经不在,这回连裸体起床都不敢了,围了个枕巾,蹑手蹑脚来到阳台,穿了衣服就想直接跑,下定决心,再也不来了,太丢人了,在这个女人面前,一点点做人的尊严都无法保存。
走到矮几前,又看到留言,好大一张纸,内容很丰富,周东野不禁好奇,拿起来看。
洋洋洒洒一张纸,其实只说了一个内容。就是韩凉要开学了,有时候早上要工作,不会再那么晚睡,如果周东野管不了自己非要来的话,她会安排好一切,但人不在,请他学会自理。(又是自理,周东野看到这里,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然后就介绍了一堆物品的使用方法,处理方法,放置位置之类的,完全把周东野当成一家事白痴。
周东野一通看下来,想起自己醉后确实有些习惯性的行为,自己怕是清醒时下了决心也白下,于是把刚才下定的决心放在了脑后,盘算着该怎么过好以后的这种半同居生活。
边想边本能地开始到厨房找吃的,又是老陆家的包子,不过今天是素菜馅,稀饭,还有小咸菜,一个鸡蛋,周东野边吃边想,怎么这么象上学时候的早餐呀。
周东野的生活非常忙碌,公司初创阶段,要亲历亲为的事,实在太多,虽然这两个月又招了两个人,但还是人手不足,可现在招人真是困难呀,能干的不多,吹牛的不少,现代的人还是太浮华了,个个都是嫌脏怕累,什么都不会,还一样的拽,有时候想着韩凉一夜一夜认真工作的背影,周东野暗叹,要是有个这样的员工在身边,也会让人安心不少吧。
其实没有多少时间想这些杂事,刚开始转念头,就会被电话呀,传真呀,会议呀,之类的打乱,天天象个陀螺,转个不停。
之后的一个月,周东野与韩凉几乎没见过面,周东野每次去的时候,韩凉都已睡了,只留下一客厅的灯光与小光等他,他也习惯了,好象只是自己另一个家。有时候周东野没有喝醉,但晚上太累了,反而睡不着,也会跑上楼去,吃了剩饭,洗个澡,一会儿就睡了,周东野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楼上比自己的家更好睡,难道就因为多了点人气?
转眼到了中秋,天气渐凉。
中秋这天,学校虽然没有放假,但老师们没课的都早早的回了家,韩凉这个随大流的主儿,无论有事没事,都会选择与大家一样,早早地,笑眯眯地,若有其事地,离开了学校。
学样的福利不错,发了几个月饼,还有一箱石榴与苹果。幸好学校离家不远,韩凉吭哧吭哧往家搬,挺累,走到楼门口,给了门卫大爷几个,笑眯眯地寒喧,顺便歇歇脚。
歇好了,大爷帮忙把两箱水果搬到电梯口,留韩凉一人等电梯。
活该是周东野不幸,因是中秋,早早的回屋来洗了澡,打扮一新,准备回家接受老爸评判。结果电梯门刚一打开,就见韩凉立在门口,跟没看见自己一样,把两箱水果准备往电梯里搬。
“要我帮忙么?”周东野礼貌地问了一句,没等回答,就搬起箱子,放进了电梯。等韩凉进来,电梯关了门,也没出去。韩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没吭气。完全是了陌生人的眼神,看得周东野有些不爽,却也无可奈何。
电梯里只有周东野与韩凉二人,一个根本不想说话,一个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说话,电梯里一片静默,韩凉垂头看地毯,周东野垂头看韩凉头上的两个旋。
好久没见。周东野对着韩凉头上的两个旋心里打了个招呼,上次见到你俩还是在夏天呢。打完招呼,周东野突然醒过神来,失笑,自己在干嘛?跟两头旋打招呼,变态也是传染的么?
她还是这么白,白得不健康,周东野看着韩凉细白的脖子,想东想西,觉得这样的安静很别扭,想说句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呃……你今晚怎么过?”周东野还是说了一句完全不该是陌生人该说的话。
韩凉惊讶地抬起头,挑挑眉,道:“先生,有事么?”
看吧,看吧,这个女人竟然对一个在自己家裸睡了几个月的男人,用这么冷漠的态度说话。周东野有些委屈,恨自己无谓的开口,沉默的时候还能友好地看看头旋,现在,这电梯里就全是冰渣子了,抿了抿嘴:“没事,随口问问。”
电梯到了,周东野抱着水果放在韩凉家门口,看也不看,转身就走,只听见后面韩凉清楚的声音:“谢谢你,先生。”
先生,先生,自己都把箱子搬她家门口了,难道她还不知道自己认识她么?周东野没有回头,挥了挥手,从边上的楼梯郁闷地走回屋去,搬了两下箱子,衣服就又脏了,还得换。换衣服的时候,周东野才想起来,韩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难怪一直叫自己先生。
周东野的父母家也在本市,只是周东野现在住的房子在市北,父母家在市东。
中秋的傍晚,人人都赶着回家,塞车塞得厉害。周东野在车里,开着收音机,想着那个怪女人韩凉。不知道她的中秋怎么过。
以前半个小时的车程,现在走了一个小时,还在半途,车阵如长龙,有人不耐地开窗鸣笛,有人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小空间时想心事,周东野属于后一种。
“……这,在玩乐的日子里,常发生,过后也很容易就忘记了,叶子在风里打转,遇到一下就分开……”女DJ的声音鼻音很重,古怪地绵软,听得周东野心烦,赶紧转个台。新闻,广告,卖药,再转,啊,音乐如水,倾泄在车内,竟然是在韩凉家里听到过的Nelly Furtado的Try,周东野放下转台的手,舒服地侧过头看车外风景。
城市的风景无非就是人,人来人往,周东野突然看到韩凉的侧影,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洋装,衬得皮肤更加惨白,周东野从没见过这样的韩凉,打扮得太过温柔,裙子很飘逸,画了淡妆,头发挽起,拿着一束花,从自己车边的人行道走过去,走得不快,周东野看得很清楚,她没有笑,一脸冷漠,或者还带点忧伤。
周东野很诧异,见过韩凉的蛮横,见过韩凉的礼貌,见过韩凉的无所谓,却没见过韩凉的忧伤,周东野呆在了当时。直至父母来电,才打回精神,说着塞车,一会儿就到之类的话,挂了电话,车阵也开始移动了。
周东野到家时,家里一片热闹景象,灯光温暖,笑容温暖,声音也温暖,周东野压下心底的疑虑,扬起笑脸进了家门。
与老爸喝了两杯,老爸关心工作情况,周东野一一回答,老爸也提了许多提议,周东野也一一分析给老爸看,酒桌上只听到这爷儿俩热烈的讨论声。
“好了,好了,儿子难得回来,你就说这些,不让儿子好好吃点菜呀。”妈妈一劲儿地夹菜,半埋怨半开玩笑地说。
“是,这不一说开心就忘了么。”老爸骄傲地看着周东野,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大了,对着妈妈说:“当初可是我说一句,他要顶我十句呢,现在多难得,我当然得多说两句,呵呵。”
是啊,以前老爸一提意见,就觉得那是老古董的看法,现在呢,全是另一种想法了,老爸的提议有时候看似迂腐,回味一下,却也自有他的用处,自己确实过了一听老爸讲话就不烦的年纪了,也算是老了的一种表现吧,周东野呵呵地笑着,吃着菜。
“东东,你也三十几岁了,公司也做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成家的事情了?”妈妈永远是妈妈,从自己二十六岁起就一开口就这几句。周东野也算是百炼成钢。
“嗯,正在考虑,等我忙完这阵吧,最近公司事儿太多,等稳定点,我会考虑的,来,妈,你最爱的鱼。”周东野打着太极,对付老妈,就一个拖字。
“可是,我上次打电话去你们公司,听玉宁说,你与一个叫什么方岚的小姐去约会了?方小姐听说又漂亮又能干,对你还一往情深?”妈妈紧迫盯人。
玉宁,玉宁,你这个大嘴巴,周东野在脑子里杀了李玉宁八百遍之后,也无可奈何,谁叫这个李玉宁小姐是自己的表外甥女,对外是自己的秘书,对内是老妈安插在公司的线人,动不得呀,动不得。第 9 章
周东野吃了饭,应付完老妈,又和老爸说了会笑话,告别出来,已经半夜,路上车不多,走到来时遇到韩凉的地方,缓了速,慢慢地看过这段街景,想着韩凉今天的样子,那么不快乐,抿了抿嘴,加速离开。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韩凉穿着黑色洋装的忧伤模样一直在脑中回荡。周东野又爬起来,决定还是去看看,看看这个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上楼,开门,只有小光扑到怀里迎接自己,一屋子的黑暗,寂静无声。
周东野在玄关呆了一会儿,有些失望,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么?犹豫一阵,还是脱了鞋,开灯,抬头却发现自己念了一晚上的怪女人蜷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在喝酒,连开了灯也没眨眨眼睛。
这个情景吓了周东野一跳,真诡异,变态就是变态。周东野定了定神,关了门,放下猫,走到韩凉的对面,仔细看她。
眼睛亮亮的,表情也看不出端倪,整个身体绷得很紧,但眼神已经散了,显是醉了。
“韩凉,韩凉。”周东野轻轻叫她的名字,听到自己的声音与这个名字结合,既陌生又熟悉,忍不住多叫了两声。
韩凉听到,只是微微动了微脑袋,看样子是试图要找到声音的来源,但已经醉到没办法控制身体了,于是,韩凉呆了半晌,突然说:“我睡了。”然后就倒在沙发上,真的睡了。
周东野见韩凉酒品如此之好,不禁有些气闷,道:“怎么你也应该叫声爸,还回来吧。”谁知话音刚落,韩凉就轻轻地叫了一声:“爸,你歇着,我一会儿就好。”
真是个乖女儿呢,周东野闻言呵呵笑出了声,开心地过去把韩凉抱起来,道:“乖,爸把你抱到屋里睡,这沙发太小,你睡不舒服。”韩凉没有任何反抗,任周东野摆布。
周东野觉得韩凉抱在怀里小小的,软软的,一点也不象平时那么冷漠强悍,倒是可爱得很。自从总在韩凉家洗澡之后,周东野把自己屋里的浴室用品也都换成了与韩凉家一样的牌子,一样的香味。现在闻到怀中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与自己相融,勾起了嘴角,怎么都觉得是件很让人快乐的事。就好象上中学时,暗恋某女生,故意买和她一样的书包,一样的作业本,一样的墨水,现在与那时的快乐是一样的,一种偷偷的,私密的,可以想起来就笑,一个人的快乐。
轻轻把韩凉放在床上,帮她脱了鞋与外套,盖上被子,周东野看着睡着了的韩凉,一睡着就变成小孩子了呢,把白天里所有的冷硬表情,懒散表情,不在乎的表情,假笑的表情全都丢弃,只剩下一个完全没有防备的韩凉,嘴微微张着,脸色比平常红润些,喘的气都是酒气,周东野觉得这样子的韩凉实在太可爱,伏下头,轻轻吻了一下那个傻乎乎地张着的唇,软软的,口感不错,笑眯眯地撑起身,转身离开。
一夜无语。
之后的生活,好象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所有的人都回到原先的轨道,各过各的日子,各忙各的事。
韩凉教课,备课,接点不太麻烦的CASE,生活还是老样子过,努力存钱,认真工作。周东野在韩凉的生活里越来越象一个房客,隔三岔五地来睡一觉。韩凉知道他来,除了准备吃食,已经很少与他见面,韩凉宁愿他永远是个陌生人,努力地让自己相信,他只是一个以莫名之力闯进自己生活的陌生人罢了。可是,这个陌生人却怎么也无法忽略,现在甚至还认识了自己,真是一个麻烦呀,让人烦恼。
周东野的公司也越做越上轨道,新招了一批人,也做得很好,周东野其实醉酒的日子越来越少,身体力行,亲历亲为的时期已经渐渐远去。隔三差五地去韩凉家睡觉,纯粹是习惯,知道韩凉在卧室里存在,就可以让自己很安心,睡得很香,至于什么原因,周东野没仔细分析过,曾经想过,是不是爱上了韩凉这个怪女人了,但自己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过她了,还是一样过,半点也不憔悴,也不想念,这样看来,显然这个结论并不成立,最后,周东野给自己的结论就是两字,习惯。
天气越来冷,小光越长越胖,渐渐变成一只懒猫。
这一日,韩凉又与韩友约在兰亭会面。
冬天的兰亭比夏天的人要多一些,很多路过的人,会被咖啡的香气与热气吸引进来。韩凉很无情地点了一杯热巧克力,真是动物本能呀,一到冬天就要贮藏能量。
韩凉抱着热巧克力,大大地喝了两口,还是热量高的食品好吃呀,韩凉不禁感叹,口腹之欲真是天下最好的欲望。
韩凉陶醉完,睁开眼睛就看到无声无息的表妹韩友已经哭丧着脸坐在了对面。
“怎么啦?失恋了?丢钱了?被人骗了?”韩凉不以为意地问。
“哪可能,我韩友还从未在这三样事上输过人呢。”
韩凉没说话,只是询问地挑了下眉,斜觑着韩友。
“是我遇到一个超级挑剔的客户,一个产品设计,才做了一个半月,就足足让我改了27次,还不过关,我要疯了!!!”说到最后,韩友狠狠地喝了口热橙汁泄愤。
“根本想为难你?你们沟通不良?还是看上你了,用另类手段在追?要是实在这么痛苦就别做了呗。”韩凉充当心理医师。
“看上我倒好了,直接我去追他嘛,哪需要这么费劲!”韩友撅撅嘴:“我猜只是他说的感觉我找不到。唉,设计师的悲哀呀……而且还不能不做,这是个有长期前景的CASE。”韩友撩一下长发,轻轻叹口气,做出哀怨的表情,本能地开始演起戏来。
韩凉摊摊手,道:“这,我可帮不了你,你把我叫出来应该不会为了这个吧?”
“就为这事,因为我那天发现这事与你有关,而且关系挺微妙。”韩友故做神秘地笑了笑,停了下来。第 10 章
“你是说,你无意中在他们老总的手机里看到我的手机号?!”韩凉不解,怎么可能?
“嗯,当时本来在讨论细节,周总拿手机找材料商电话,突然有他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好象很急,他匆忙地手机都没拿走,就离开了,我随便一瞟就正好看到,他翻到的那页记录上是你的电话号码,我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拿出自己的手机,对比了一下,确实是你的电话。”
韩友喝了口橙汁后,突然笑了起来,接着说:“而且,你猜,在他的手机里,你的电话号码对应什么名字?”
韩凉越听越皱眉,不理这个提问,韩凉知道自己表妹一贯的恶趣味,当然不能满足她,只是不吭气,想着自己可能认识的人里,怎么会有个周姓总经理?
韩友看表姐这样,依然不减兴味,抓住韩凉的手道:“竟然是,怪女人,三个字,哈哈哈,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世界除了我觉得你怪之外,原来还有别人知道你的人生真相呀!”
韩凉翻翻白眼,问道:“你说的这个周总,长什么样?”
“三十几岁,长得……呃……还算不错,挺醒目的,衣着品味很好,说话办事,非常成熟干练,爱笑,是个挺迷人的家伙。”
韩凉想了半天,皱着眉道:“我不认识这么个人,看来你这次真的找错人了。至于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那我还真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学生的某位家长?”
“怎么可能?!你们学校什么时候还联系过家长?别唬弄我了!”韩友有些愤愤,道:“而且人家才三十几岁,哪可能有那么大的孩子上你们的学校?!”
韩凉撇下嘴,“那我确实没印象了,没办法呀,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听你说起来还不错的家伙会没印象,不可能嘛,没印象那就表明,我真的不认识。”
韩友看了韩凉半晌,叹气道:“算了,这种投机取巧的事,确实也不是正道,尤其我们这种要拿得出作品来的行业。”
这一天深夜。
周东野循惯例来到韩凉的家,一进门,就呆住,韩凉竟然还清醒着,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过来坐,我们好好谈谈。”韩凉转头看他。
周东野心里有些别扭,这种又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关系,现在要清醒地面对面交流,是自己从未料想过的。想了想,还是脱了鞋,坐到了韩凉的身边。
“先生贵姓?”韩凉还是一样客气。
“周。”周东野也很简短,一时还没想好用什么样的态度与韩凉交流。
“周?”韩凉挑挑眉,心想,果然表妹说的那个人是他。“周先生,据我观察,你最近不再酒醉了,其实你不应该再来这边过夜了。我是一单身女子,你这样做,当初是出于无奈,现在,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不如我们结束合约,你把钥匙还给我,让我过回原先的生活。”
周东野没想到韩凉说话这么直接,于理确实如她所说,自己与她孤男寡女经常深夜这样共处一室,要是让人知道,自己倒没什么,于她可就大大地有问题,虽然现在这个社会很开通,但与人同居的事,总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再说她还是个老师。
周东野想了想,拿出钥匙,递给韩凉,道:“这段时间承蒙照顾,谢谢。”
韩凉接过钥匙,摆摆手,道:“拿钱办事,份内之责而已,不用感谢。”
周东野留恋地看了看地上的床垫,正要告辞,听到韩凉的声音道:“周先生,我记得你有我的手机号码?不如一并删除了,免得他人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这女人未免管得太宽,周东野有些不舒服,冷下脸来道:“这是我的私事,韩小姐你交浅言深了。”
韩凉没理周东野那茬,问道:“周先生,竟然知道我姓韩?我记得我没告诉过周先生我的姓名吧?”
周东野闻言一头黑线,该怎么说自己去过她的卧室,翻过她的教师证?清了清嗓子,道:“只是偶尔得知,具体来源想不起来了。”
韩凉点点头,不再追究,站起身来,做送客状,与周东野一同走到门口时说道:“周先生,就让我们还原成陌生人吧,如果你以后再次喝醉酒,半夜不停地敲我的门,我会报警的,希望周先生到时谅解。”
报警?!这女人要无情到什么程度,自己真的有那么令她讨厌么?至于用这种雷霆手段么?周东野听到韩凉的话,一阵血往头上冲,耳朵里全是轰轰的血流的声音,哼,你即无情我便休!不再答话,恨恨地转身就走。
终于走了。韩凉关上门,松了口气。英俊多金的男人都是大麻烦,这么点事就气成这样,还真是没有肚量呢。
他还有个极品美女的女友,更是麻烦中的麻烦,自己虽然与他关系清白,可除了自己与他,说于谁,谁都不会相信。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表妹已经与他有了联系,这次能唬弄过去,下次可万不可能。
如果非要与一个男人有瓜葛,韩凉自会找一个条件都合适的人来,以结婚为前提地交往,与这个周总的瓜葛,自己与他相互都没有兴趣,再这样发展下去,会更深地影响到彼此的生活,到最后很可能会造成混乱,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这样的分别,回到互不干扰的生活,真是不错。
韩凉想完,平静地睡觉去了。
同一时刻,周东野,坐在自家豪华舒适的沙发上,生闷气。
自己从小长这么大,虽然算不上极受欢迎,却也从未被人讨厌过,而且还被人把讨厌表达得这么直接,明显。真是让周东野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周东野狠狠地气了一阵子,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揪着头发,嘟哝着乱骂一气,不知过了多久,才算慢慢平了气。
然后,再细细回想起来,自己在韩凉面前从始至终都是个醉鬼形象,而且还是丢死人的醉鬼形象,想到这里,周东野尴尬了一下,接着想,让她不讨厌这样不上道的自己好象真的……不容易。
不行,一定要扳回来,怎么可以这样?!
发誓要扳回一城的周东野,却没有机会实施他的计划想法。设计退稿27次,不但要设计师的命,也要他这个老板的命,再这样拖下去,CASE就算砸了。
周东野的公司属下分成好几个TEAM,自己虽然是老板,也还没有到完全放手的地步,现在这个CASE,就是自己带的TEAM负责,如果搞砸的话,还真丢不起这个脸。
叮叮光光过了一周,周东野忙得脚不沾地,嘴皮子都磨破了,才算把这事完成得七七八八,这天早上周东野与几个属下会同韩友小姐在会客室开定稿会。
番讨论之下,终于定稿,众人均松了一口气,这时,周东野对助理小A说:“设计稿的部分完成了,演示程序你去找个手脚比较快的来做。时间不多了。”
韩友闻言,眼珠一转,笑眯眯地道:“如果贵公司不介意,我可以推荐一个人,她接这种小型CASE一向速度快质量好,可以依赖。”
周东野不置可否:“韩小姐请讲。”
韩友笑着盯住周东野道:“我推荐韩凉。她在业界还是有些名声,A助理可能也听过她。”小A闻言点点头,附和道:“嗯,听过的,韩凉确实信誉不错。”
周东野听到韩凉的名字忍不住挑了挑眉,这几天忙得都把这个怪女人忘了,看来老天并不放过自己呢,想到韩凉夜里台灯下努力工作的背影,当然相信韩友与小A所说的信誉,想了想,公事公办的语调说道,“好吧,就交给她,小A,你尽快联络她吧。”
韩友看着他的表情,带着不明意味,笑了笑。
散会过后,小A打了电话,过来报告:“韩凉小姐说明天过来谈细节。”周东野点点头,心中突然觉得挺快活,哼了两句歌,开始起草演示程序的要求明目。
韩凉当天接到电话,CASE主动找上门,而且还是这种简单钱多的CASE,当然是赶紧应下,明天早上刚好没课,定了时间,韩凉心情很好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搜搜看看演示程序的相关资料。
“表姐,接到新CASE了吧?来喝茶呀。”韩友的电话来得非常及时,声音略带揶揄。
韩凉闻言,立刻反应过来,道:“原来是你介绍的,谢了。去哪喝茶?”
约了地方,韩友的品味,又是个犄角旮旯的地儿,韩凉找地方就费了老半天的劲,到了正地,韩友早就坐在茶香中,一脸淡然,装淑女了。
韩凉对茶不在行,对茶道也不耐烦,但是茶室的气氛倒是很合心意,安静得象图书馆,是个人在里说话,都得捏着嗓子,轻言细语。
韩凉也学了韩友的功夫,无声无息地坐在韩友对面,抱着闻香杯,凑到脸跟前,算是蒸脸吧。
“你请。”韩友嫌恶地看着韩凉糟蹋好茶。
“嗯,当然,算是我谢你啦。这个学期,这是我接的最后一个CASE了,做完,差不多就该准备放假旅行的事了。”韩凉想着遥远未来,心满意足。
“那,你看,这就是周总,周东野,你真的不认识他么?”韩友把自己手机拍下来的周东野的照片推到韩凉面前,问道。
韩凉拿起手机,看着那张工作时的周东野的图片,心想,没想到这家伙清醒工作的时候还挺帅,仔细端详之后恍然大悟状,道:“哦,他叫周东野么?我见过他,他和我住一个楼,电梯里遇到过几次,说过一次话。”韩凉说的句句是实,好奇地问道:“你这么在意他,做什么?”
韩友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说:“这么说,表姐你跟他没关系了,也没兴趣了?!”
韩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不知道表妹干嘛这么强调这个问题。
“好吧。”韩友收回手机,道:“既然表姐对他没兴趣,那我就放心了,我宣布,我要去追他,一起工作这么久,我发现这个男人真的不错。”
韩凉闻言张大了嘴,自己的表妹,要去追求这个醉鬼?还是一个叫过自己妈的醉鬼,诡异呀。想了想,道:“上次的教务主任,这么快就完结了?”
韩友撇撇嘴,道:“他是有女朋友的,哼,害我只甜蜜了两周,真郁闷。”
“哦。”韩凉闻言,再次哀叹自己老了,对自己表妹的思维方式的不理解,只好选择忽略,继续说道:“你要追这个周……呃……周什么,周总的话,我也管不着,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他好象也是有女友的,我在电梯里见过,一个真真正正的极品美女,你要小心。”
“哦?哪种型的?亲密到什么程度?”韩友一听,兴致更高,有挑战才有成就感,是她的恋爱准则。
……。
被韩友一阵逼问,韩凉才发现,自己只对周东野身体很了解,声音,外貌,饭量,睡觉打呼噜的频率,甚至身体上的痣,都一清二楚。但对此人其它方面完全不解。真是别扭呢,对着韩友熠熠发光的眸子,自己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自己竟然对表妹心仪的对象的隐私如此了解,在韩友眼里,这应该算是机密中最大的机密吧,想着周东野的裸体,韩凉第一次感觉有些尴尬呢。
终于应付完韩友的疲劳轰炸,韩凉看着账单,欲哭无泪,谁告诉她为什么,为什么茶比咖啡贵这么多?!韩友点的还尽是贵的,于是,韩凉结了账,郁闷地饭也没吃,头晕晕地往家赶。
刚进电梯就看到罪魁祸首周东野同学,显然是从B1停车场上来,此时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里面,等她进来。
韩凉想着损失的大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进了电梯。无辜的周东野,虽然保持着笑脸,心中却因她这一瞪郁闷了,一个星期没见,见面就这态度,连陌生人都不如呢。
周东野彬彬有理,略略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学着韩凉公式化的口吻,问道:“不知我哪里招着韩小姐了,要糟韩小姐白眼?”
“不知我哪里招着韩小姐了,要糟韩小姐白眼?”周东野问道。
韩凉当着周东野的面,又翻了两下白眼,用同样平板的语调答道:“周先生误会,我只是眼睛不太舒服,活动一下眼珠子而已。”
周东野闻言,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女人有气死人的潜质。还真是除了工作努力,能力不错之外,没什么优点的女人,难怪连个男友都没有,周东野越想越恶毒,脸上也渐渐浮起了笑容。
周东野不停地转着坏念头,脸上也越笑越灿烂,却突然听到自己肚子咕噜一声响,哦,太尴尬,这种时候,这种声音就是一种示弱!周东野不知是脸红好呢,还是对自己愤怒好,不争气的肚子。
此时韩凉转过脸来,完全不见了刚才的冷漠,笑眯眯地说:“周先生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请你吃饭,算是我们合作好的开始。”
周东野想着韩凉的手艺,不禁有些流口水,可为了保持住男性的尊严,严肃地说:“付钱办事而已,无功不受禄。”
韩凉见周东野把自己说话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不禁有些好笑,也做平板状,道:“有功,有功,你娱乐了我的眼珠。”
请人吃饭都不让人好受,这个怪女人,周东野闻言竖起一头黑线,决定不跟她计较,讷讷道:“那就打扰了。”
进了久违的韩凉家里,周东野觉得一身舒服,熟门熟路地坐在破沙发上,逗小光。
韩凉家冰箱里满满当当,全是韩凉没事就爱逛超市的结果,韩凉主厨,断不会让客人周东野舒服地在一边逗猫,支使着他来打下手,洗菜,剥蒜,周东野做起来也算是有板有眼。韩凉手脚很快,先蒸上米饭,上格蒸鱼,开始炒菜,
二十分钟后,三菜一汤上桌。
豆豉牛柳,西湖醋鱼,香菇豆腐,还有一份青菜汤。
闻着香味,周东野的肚子叫得更厉害了,眼巴巴地等着韩凉说话。韩凉给他盛了饭,看他那个可怜样子,完全就是个馋嘴小孩,不禁好笑,这样的男人竟然让眼界很高的表妹心动,真是不可思议,没有为难他,利索地说了一句:“吃吧。”
二人吃饭,遵从孔子老先生“吃不言,寝不语”的训戒。一桌子只听到小光呼噜呼噜吃鱼骨头的声音。没有说话来分散嘴巴的精力,吃饭的速度非常快,一会儿功夫,饭与菜都吃了个底朝天。
周东野满足地放下筷子,就听到韩凉的疑惑的声音:“吃饱了么?要不要再下碗面?”
这个疑问一下让周东野想到自己那个尴尬至极的夜晚,周东野才又想起自己要扳回一城的想法,心里再次申明,自己并不是饭桶,好不好?!
“不用,不用,我的饭量其实没那么大。”没用的周东野心中用呐喊,说出口来的语气却异常温柔,还略带羞涩。
韩凉笑了笑,不以为然地应声,“是,我知道。”说着,开始收碗。
这样的回答,更是让人郁闷,明显地不信,周东野站起身来抢着收碗,道:“我来洗澡。”
韩凉一愣,道:“你清醒的时候也要在我家洗澡么?”
“啊?!”周东野被问话问得怔住,回半天神才想起来自己说错了话,脸腾地就红了,怎么在这个女人面前长年出糗?“我,我,我,我说错了,我是说洗碗。”
“好。”韩凉勾着嘴角笑了起来,放下碗,让周东野收。
周东野不敢直视韩凉带着笑意的眼睛,低着头忙和,收了碗就往厨房走去,走到一半就听到一句,充满笑意,更让他崩溃的话:“周总,你确定不是要洗澡,而是要洗碗么?那边是浴室,这边是厨房。”
周东野端着一沓碗盘,呆在了浴室门口,半步也挪不动,垂着头,心中呐喊,“老天!!!还要让我丢人到什么程度??!!地震吧,海啸吧,雪崩吧,随便找个方法让我消失吧!!!”
周东野不知道自己在浴室门口呆站了多久,已从怪女人晋升为魔女的韩凉,见此情景也不来解围,只是嘴角噙着笑意,坐在破沙发上看好戏。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周东野的嘶声裂肺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把沉浸在羞窘状态的周东野吓了一跳,手一抖,一沓盘呀,碟呀地哗啦掉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老天,你现在就算让我消失都晚了。周东野看着一地的碎片,心中哀鸣。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接电话还是应该赶紧扫地。
“没事,你去接电话吧,我来打扫。”韩凉无喜亦无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周东野一个解脱,赶紧回神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会买来赔你的。”说着退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嗯?好,……可我吃过了,”周东野一边用余光偷瞄正在扫地的韩凉,一边应付娇柔的方岚方大小姐,“嗯,好的,一会儿见。”
周东野急于离开这个超级尴尬的地方,随意地答应了方岚的邀约。挂了电话,一回头,正好看到韩凉扫完了地,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对他点头,道:“你有事先走吧,我们明天公司见。”
周东野看韩凉用这种公式化的假笑对着自己,有点点失落,然后突然想起刚才的尴尬,红着脸胡乱点了点头,逃也似地离开了韩家。
真是一场闹剧呢,韩凉抱着猫坐在夕阳里。怎么会突然请他来吃饭?听到他肚子叫,产生的同病相怜的感觉?谁知道呢,反正那一瞬间,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挺无辜,没做任何事,就被自己瞪了一眼,自己还从未这样形于色的情绪呢,这顿饭算是补偿他吧。
想着他红了又红的脸,韩凉不禁笑了起来,这个大男人,在被自己看光几个月之后,在情感上对自己完全没了防备,这些个孩子气的小情绪,哪里可能是对一个陌生人出现的,怪可爱的。
韩凉边拍着呼呼呼的小光边胡思乱想,直至天色全暗。
是夜。
周东野与方岚坐在灯火通明的西餐厅里,周东野早就吃过,现在陪着方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纯粹是为了逃避刚才的尴尬。
好象除了韩凉那个魔女,自己真是在哪里都不会失态呀,想着韩凉要笑不笑的表情,周东野一阵哀号,韩凉真的是上天派来愚弄自己的人么?周东野呷了一口红酒,心不在焉地想到。
“周大哥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方岚声音轻柔,姿态优雅。见周东野今晚魂不守舍,不轻不淡地问道。
方岚算得上是周东野的师妹,两人同一所大学毕业,只是二人相差六岁,并没有机会真正同校,工作后,方岚与周东野因为工作关系认识,得知是校友之后,一直以大哥称呼周东野,以示亲密,周东野对于美人示好,当然不会拒绝,一来二往,倒是对二人关系的传言多了起来,不过都是单身男女,周东野对于传言并不在乎,也觉得与方岚条件甚好,貌美又不骄气,家世与才学也都没得说,暧昧没什么不好,不定什么时候被老妈催得受不了,真的结了婚也不一定。
“没什么,”周东野笑笑,看着方岚在灯光下,娇艳如花,初见之时,当真有摄人心魂之力。不禁想到那个魔女,连她的一半姿色也无,却不知怎么的,会让自己这般心情矛盾。周东野摇摇头,把韩凉抛到脑后,拿出他完美新好男人的样子来,笑着看着方岚,半天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在想一个CASE,倒是搅到你吃饭的兴致了,该死该死。”
方岚含羞一笑,红了下脸,笑道:“周大哥就爱笑话我,其实是我任性了呢,大哥这么忙,而且都吃过了,还非把大哥拉出来。”
“哪里,哪里,能与方师妹相陪,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要羡慕我了呢。”周东野对于这一套对话早就熟稔于心,半分也不迟疑地说着花言巧语。
“周大哥又说笑了,能与周大哥相伴,才是我的幸运呢。不知在周大哥心里,觉得我怎么样?”方岚越说到最后,头越低,声音越轻。
周东野见此情景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是傻瓜了。照他以前的想法,现在公司渐稳,与这等美人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实是美事一桩,可如今,不知为了什么,周东野半分这样的心思也没有了,只是也不知道拒绝的话要如何说出口,毕竟当初与方岚这样暧昧,确实也有自己的责任,自己给方岚于希望,现在要如何说清楚,周东野怔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方岚红着脸半低着头,是甜蜜地等待周东野的一句话,本来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周东野一直以来对待自己的态度就是半推半就,方岚又怎会不知,这样大胆的自己开口,确实是不想这样暧昧下去了,暧昧确实美,但也确实非常浪费时间,喜欢干脆的自己,不肯再拖。
可方岚一直没有等到周东野的开口,方岚虽然低着头,心情却从甜蜜一点一点地变得越来越不安,直至地堕落。慢慢抬起头,看着自己仰慕的男子,一脸木然地盯着手中红酒,不发一语,心怦怦怦地就凉了下来。
方岚是现代女子,哪会不知眼前是何情景,爱情可以没有,面子却不能不要。方岚感觉自己的心有些麻木,不知是太突然来不及痛,还是被自己强制给蒙弊了,自己并不知道,方岚放开心思,抿嘴一笑,还如刚才一样美丽,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道:“周大哥怎么啦?与小师妹我相处也会这么为难么?”
周东野见方岚转变如此之快,心中不禁感叹,现在的女子,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厉害呀,收放之间,不形于色,相比之下魔女之功就太形于外了。周东野有些佩服起方岚这样小小年纪拿得起放得下的本事了。以前或许只把她当做工作能力尚可的美女,从今天起,周东野才第一次把方岚当成了一个可以与自己平等对话的对象。
周东野真情实意地笑开来,拿起酒杯做进酒状,朗声道:“怎么会,只是感慨,师妹这样八面玲珑,冰雪聪明,却由我这样愚钝的大哥陪在一边,也太不象话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别的本事没有,但超级护短,以后师妹有什么需要大哥的地方,只管说。”
方岚看到周东野难得一见的不带客套的笑容,心中酸酸的,原来要自己退到这个位置,这个男人才肯正眼看自己,才肯对自己真正地笑。抿了抿嘴,罢了。
听到周东野的话,也笑开来,也许周东野这样的人,当一个大哥更合适,更有用。“那小妹我就却之不恭了,以后有事,我一定不会忘了叫上大哥的。”说完一仰头,一杯红酒下肚,表情扭曲,可爱得不得了,道:“哇,还真没这样喝过红酒呢。”
说完,二人相视而笑,算是揭开一段情,一顿饭也算吃得尽兴而归。
同一夜。
韩凉抱着猫在屋里为明天的详谈做准备。
演示程序对于韩凉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讲,确实是非常简单的程序,无非是一些调用多媒体的语句,外加一个框架几个控件,其实用不了两个晚上的时间,准备也准备不了什么。但这种CASE往往还比较钱多,有时候真的接这种CASE挣钱,心中会有些偷偷的不安,呵呵,韩凉心中鄙视了一下自己,自己也未免良心太多了点吧。
为了对得起那些钱,韩凉决定要做个超级完美,超级齐备,有无数扩展可能的演示程序,不能让那个醉鬼小子小瞧了去。
于是,韩凉一夜无眠,给她的完美计划铺石,找资料,做框架,忙得两眼发光,越做越兴奋,直至清晨也无关丝困意。
第二天一早,韩凉穿着难得的专业,带了一沓资料,顶着黑眼圈,精神奕奕地准时到达了公司所在的大楼。
韩凉进了周东野的公司,前台小姐非常客气,把韩凉领进了全部透明的会客室等候,一会儿功夫,倒了杯咖啡奉上,韩凉笑了笑道谢,冲着这位前台小姐,对周东野的公司多了一分好感。
其实周东野一早就在为韩凉的到来做心理建设,经过昨晚晚饭的尴尬之后,周东野还不知道如何与她若无其事的对话。
听到助理来说韩凉已到,周东野心中犹豫,鼓了半天勇气,才一脸正经地拿着昨天写的客户需求列表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走到会客室门口,就看到韩友也正好到来,心中立时一松,有一个外人在场,紧张感就消失了。笑眯眯地与韩友打招呼:“韩小姐真准时,请进。”
韩友眉眼含笑,别带风情,道:“周总还是叫我韩友吧,里面那位也是韩小姐呢,一会非得把我们叫晕了去。”说着轻声笑了起来。
二人让着进了会客室。
韩凉见二人进来,半分也没客气,只是笑笑,坐着没动,一个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一个是酒鬼小子,韩凉从心底里不觉得自己哪里需要客气了。
这样的行为,在周东野眼里,不以为然,韩凉对他更不礼貌的都有过,这样已算是非常客气,周东野不言不语,为韩友拉开椅子,然后自己坐下。
可同样的行为放在韩友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感觉,表姐跟这位周总关系真的不一般呢。眼睛在两位之间睇了睇,两人全是正襟危坐,互不理睬,做出一付不相识的样子,韩友笑了笑,只听到韩凉在一边开口:“周总,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好,我公司的要求是这样的,……” 周东野一回到工作,就有了信心,拿出专业精神,一丝不苟地开始发言。
一番讨论,争论,沟通,妥协之后,已至中午,三人终于完成第一次的沟通。
韩凉也第一次了解到这个醉鬼在工作的时候确实是非常迷人的,思维严谨迅速,眼光独道,态度又认真,有理力挣的青筋直冒样子,很可爱,擅于沟通也擅于表达,韩凉第一次在心里承认了表妹的眼光。
周东野也对韩凉另眼相看,对她的专业素质只能表示敬佩,而且理解力够强,问题的角度也够刁钻,有时候很能激发一些自己思维方式的火花,把问题想得更全面,也更有扩展性。
“好了,周总,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关于美工方面,我会和小友下来再做沟通,你敬请放心。”韩凉拿起资料,起身告辞。
“啊?”周东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现在是中午,不如我请二位一起吃个便饭。”说完走到韩凉跟前,拿过她手上的资料,轻声说:“你看你的黑眼圈,一定没吃早饭,现在肯定饿了。走吧,一起去吃。”
韩友见周东野如此表现,不禁好笑地眨眨眼睛,也过去拉着韩凉的手,道:“表姐,走,一起去吧,为我们的完美合作,也应该吃一顿表示一下庆祝才是。”
韩凉被二人一说,也觉得肚子饿了,并不推辞,三人同行,出了公司大门。
一家公司附近的馆子,不大,倒还干净,中午时分,人不少,但并不嘈杂。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一道一道地上菜。
看着韩凉吃饭不语,周东野问韩友:“你们是亲戚?”
“嗯,韩凉是我表姐。”韩友笑着答道,轻轻瞟了一眼闷头吃的韩凉,问道:“周总与我表姐早就相识么?”
周东野闻言,讪讪然,答道:“只是住同一楼,有在电梯见过几次。”
哦?这两人的答案出奇的相似呢,可表现全不是那么回事,有问题。韩友拿着筷子想着,要不要找个别的方式逼问一下呢,可昨天自己说要追求周总,韩凉都没反应呢,表姐莫非真修成仙了?哼,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错过?
正想着,就听到一个男声说:“凉姐姐,好久没见,竟然在这里见到你呢。”
正闷头吃饭的韩凉闻声一怔,停下筷子半晌,才慢慢转头,对上这个熟悉至极的笑脸。
“小麓……”韩凉让了个位置让叫小麓的男子坐下,轻声道:“还真是好久没见了,小麓你怎么会在这里?毕业了么?”
小麓笑眯眯地坐下,道:“嗯,今年刚毕业,在这边上班。”转过头看到一脸震惊的韩友,又笑了一下道:“小友也在呢,好难得。”
韩友怔了一下愤道:“杜麓,你学校在X市,家也在X市,干嘛工作跑这里来?!”
杜麓不以为然,道:“我想凉姐姐了,而且哥哥也在这里,我来这里有什么奇怪。”
此言一出,满桌寂静。
周东野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完全是个局外人,韩凉一脸恍惚,韩友一脸愤怒,这个叫杜麓的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一脸的笑,却能让韩凉如此失常,周东野心中很不是滋味,就听到杜麓突然对他说:“先生,对不起呀,打扰到你们吃饭了,我是见到凉姐姐太开心了,请你原谅。”
对方都这么礼貌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周东野只好摆出笑脸道:“遇到故人,是好事,怎么算得上打扰,不介意地话,一起吃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杜麓快乐的声音:“好的,谢谢先生慷慨。”说完,转头对着韩凉,再不看他。
午饭下来的情节,就全变成了杜麓与韩凉的一场表演,别人全在沉默。
杜麓拉着韩凉的手,道:“凉姐姐,我好想你呀,我妈也老念叨你,可自从……之后,你再没来看过我们,我一直想早些毕业,可以过来看你。我才来几天,就遇到了你,真是有缘呢,你说是不是?”
韩凉闻言,有些感伤,拍拍杜麓的手道:“伯父伯母还好吧?我一直没去看他们,确实是我不对,你来之前应该给我电话的,我也好照顾你。”
杜麓闻言就笑了,“他们都好呢,就是总念叨你,这次我来,还让我给你带了东西,只是我现在还没找到地方住,东西都放在旅馆。”
“怎么能住旅馆?!”韩凉闻言正要接着说,就被韩友打断。
“去我那儿住吧,我那儿地方大,离这边也近些,不过要交房租。”韩友一见表姐要落入小魔头的陷井,赶紧仗义出手。
“我……”杜麓的不字还没出口,就见韩凉点点头道:“也好,我那边太远了,每天来去花太多时间,你会休息不好,你就先住在表妹家,自家人,你也别客气。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
杜麓见以往开朗跳脱的韩凉如今这般温柔感伤,不禁有些怔了,半分违背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笑着,什么都说好。
午饭过后,周东野主动提出开车送韩凉回家,韩凉正好因着杜麓的出现,脑袋里一团乱,也需要赶紧离开好好想想,并未推辞,杜麓眼看着二人驾车绝尘而去。
杜麓眯了眯眼睛,看着车行远去的尘烟,向韩友问道:“那个男人是谁?他在追求凉姐姐?”
“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管得倒宽?!”韩友心中带气,拉着杜麓的胳膊往回转:“走,先去你住的地方拿行李,然后跟我回家,安顿好了,我要仔细问问你。”
“好,我也想和你好好谈谈。”杜麓抿了嘴,笑眯眯地说。随着韩友离开。
一路上,韩凉望着窗外无语,杜麓的到来,让自己想起从前,想起一去不回的明亮青春,不禁笑了出来,说到底,别人都以为杜岳的死亡让自己多受伤,其实才不是,他带给自己太多太美好的回忆,在他死后,只是让自己丧失了对别的男性的好奇心罢了,根本算不上伤害,杜岳给自己的只有美好,只有美好。
周东野见韩凉一路无语,恍惚望着窗外微笑,好象在另一时空,完全无视自己。心中一阵郁闷,沉声问道:“杜麓与你是旧识?”
“嗯?”韩凉从问话中回过神来,转过头来看着周东野,笑了笑道:“嗯,我们从小就认识的,以前家住在一个小区。”
“青梅竹马?”,周东野凝神聆听,这是第一次听韩凉讲关于自己的事情。而且是讲给自己听,周东野的坏心情,一下子就放晴。
韩凉本来也想来一句交浅言深来回敬他,可又见他一脸诚挚,眼带笑意,很是温暖,有些不忍扫他的兴,这事,反正也憋在自己心里太久了,自己又不是一个会表达的人,现在有这样一双肯聆听的耳朵,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躲。
“故事很长,你也要听么?”韩凉笑着问。
“嗯。想听。”周东野明知这样的行为非常八卦,有些不同于自己平日里尊重隐私的习惯,但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周东野对怪女人韩凉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些了解的,如果自己客气地表明说不说无所谓的话,她肯定会把嘴闭得比蚌壳还要紧。自己为什么会对韩凉这么好奇,周东野此时的心里全然没有出现这样的发问。
“现在没时间了,晚饭到我家来吧,我慢慢说给你听。”韩凉说着转过头去看窗外,“就让你来当这个故事的终结者吧。”
周东野点点头。窗外已是冬天的风,车内却温暖如春,音乐可有可无地飘着,周东野觉得这个怪女人在身边,哪怕只是这样安静,也是种幸福。
周东野特地提早下了班,开车回家的路上,心中有丝小小的紧张,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非要知道韩凉的过往故事呢?自己对她的好奇,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完全违背了自己一向的原则。
心中虽然这么想,车的方向却是坚定的。提早下班,路上车还不多,周东野一路在沉思,突然红绿灯的时候,突然看到放在车前的手机亮了灯,叮叮叮叮响起了音乐。
“妈,有什么事么?哦,明天吧,今晚我有约。”老妈非要自己今晚回家,周东野皱着眉耐心推脱:“不行呀,今晚这个约真的很重要。”正说着,突然听到旁边有李玉宁叽叽喳喳的声音,周东野一愣,家里怎么会这么热闹?李玉宁这小丫头,怎么可能没事跑自己家去?周东野赶忙翻日历,一看日期,周东野眉头皱得更紧,天,糟糕,赶紧对老妈说:“不过,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妈妈,呵呵,我收拾一下就回。”
挂了电话,周东野有些懊恼,看来这次真的得对韩凉爽约了,可明明知道韩凉那个性子,错过了这一次,必没有下一次,好难过。可是无可奈何。
拨了怪女人的电话,周东野听着自己心脏怦怦怦地跳,这是自己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吧,通了,对方温温柔柔的声音:“喂,我是韩凉,哪位?”
周东野听到韩凉的声音,半天说不出话来,听到韩凉在电话里的呼吸声好象近的就在耳边,周东野心里生出一些不知所措的无力,总感觉这次的错过,是真的会错过什么,可周东野不说话,韩凉也不说话,一径儿地沉默,过了一会儿,周东野才沉声道:“韩凉,我是周东野。”
“嗯,有事么?”
“呃,对不起,今晚我忽然有事,不能赴约了,跟你说一声。”
“呵,没什么,刚才半天不说话,我猜就是为这个,周先生不必觉得难堪,谁没个急事呢。好了,你去忙吧,再见。”
周东野听到韩凉的声音里竟然是轻松的,温柔的声音,半点也没有因为自己没去而不高兴,心中矛盾起来,明明这是自己道谦想要的结果,可她如此大度却不是自己想要的。木木然回答道:“谢谢你,再见。”挂线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个小杜麓的男人甜蜜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凉姐姐,什么事?”
周东野脸黑了一片,握紧电话,一踩油门,调了头。
“妈,生日快乐~祝妈妈年年有今日,越来越漂亮~”周东野笑着递出礼物。
老妈开心地回抱周东野,道:“玉宁说你今天早就离开公司了,现在才来,原来是去买礼物了,呵呵,其实你能回来就好了,哪还这许多花样。”
见周妈妈笑成一朵花,周东野闻言一阵尴尬,笑着抱抱老妈,道:“妈在我心里是第一位的,为您买礼物是应该的呢。”周妈妈笑骂一句油嘴滑舌,拉他入席。
家里的亲戚差不多都到了,到处都是人,难得的热闹,周东野也笑开心,左右逢源,在酒桌上陪一群老头子海侃,从上古文明到现代国际形势,一桌子人说得脸红脖子粗,却也开心得不得了。
酒渐渐喝得有些多,周东野心中有事,吃不下东西,怎么也喝不醉,直到人渐渐散去,才停下嘴,帮妈妈收拾了东西,告辞。
“喝了酒,就别回了,没法开车。”妈妈这样劝说。
周东野坚辞,说回去有事,来回拉据半天,周妈妈没办法,退让一步,让李玉宁开车送他回去。
刚出家门,被风一吹,周东野就觉得酒意上来,有些醉了。
李玉宁看着表舅明明就醉得走路都走得歪歪扭扭的了,还要逞强,坚决不让自己扶,就觉得好笑,真是难得的孩子气呢,平时表舅太能干,把自己伪装得太好,象个完美假人,现在这个醉鬼样子,李玉宁觉得倒还更可爱一些。
李玉宁亦步亦趋地走在周东野后面,上车的时候看周东野那样,还是扶了一把,算是把他推上后座。关了后门,开车。
半个小时的车程,在深夜里显得特别快,周东野在车上,完全不象个喝醉酒的人,沉着脸,看着窗外蓝黑蓝黑的夜幕发呆。没一会儿,就已经到了楼下。
令李玉宁惊讶的是,下车的时候,周东野已经能走得笔直,还对着自己笑眯眯地说谢谢,李玉宁放弃了送他上楼的计划,放心地开车走了。
目送李玉宁远去,周东野放下笑累了的脸,一脸冷漠,进了电梯,直奔25楼而去。
周东野在韩凉的门口拿着钥匙一枚一枚地试,悉悉索索搞个没完。
韩凉晚饭过后送走了热情的杜麓,现在正在写她的程序。
门口这样的声音,韩凉一听就知道是周东野,还真是好久没听到了呢,韩凉笑了笑,心里在计较着,这个人前君子,人后醉鬼的家伙,上次警告过他要报警,他看来是半分也没听进去。
韩凉走到门前,从猫眼往外看,果然,周东野醉了的样子,比清醒的时候更象清醒,站得笔直,一枚一枚地挑着钥匙,挑一枚试一下,不行再挑下一枚,再试,一直失败,却半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真难得,一个很有耐心的醉鬼。
韩凉撇撇嘴,在门这边想着,真的要重操旧业么?以自己与他现在的关系,报警确实显得太不近人情,可放他进来,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呢。
“喂,你走错门了,你家在楼下!”韩凉在门这边开始说话。决定试着跟这个看似清醒的酒鬼讲理,说不定能把他骗回家去。
没想到适得其反,周东野听到她的声音,突然着急起来,也不答话,拿着钥匙乱捅一气,越失败越着急,越急越失败,最后,韩凉看他的表情象是要哭了一样,很惊讶,算了,怎么能让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门口哭?
做好准备打开门,果然不出所料,周东野一把扑过来,抱住她,韩凉在踉跄中关了门,拖着抱着她的周东野来了客厅,坐在沙发上。
顺了顺气,韩凉才发现今天这个人有些不对劲。抱着自己不放不说,还在微微抽动,象是在哭。韩凉用力想把他搬离开自己的身体,看看他的脸,是不是真的在哭,可他一直紧抱着不放,没办法只好任他这样抱着,把脑袋埋在自己肩头。
韩凉轻轻拍了拍周东野的肩,问道:“怎么啦?”
周东野闻言,把韩凉抱得更紧了一些,然后埋着头,嗡声嗡气,带着浓重鼻音,委屈地说:“妈,我好想你。”
韩凉一头黑线,听他的声音,知他是哭了,又有些不忍,这样一个大男人会在醉酒的时候哭泣,怕真是平常压抑太多了吧。可韩凉哪里会安慰人,只好拉下他的一支手,拍着,轻声道:“吃点饭吧?”
周东野听到这样熟悉的一句话,安心下来,松开怀抱,点点头,乖乖坐着。
韩凉看着周东野一个大男人,眼睛哭得通红,肿得象两条金鱼,脸上还挂着些泪珠,不禁又是可怜又是好笑,拿袖子给他随便擦了擦,道:“去洗手,我把饭热一热。”
青笋炒木耳,蕃茄炖牛腩,都是剩的,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再重新煮了三鲜汤,十分钟不到就上了桌。
周东野红着眼睛,红着鼻子,一边吃,一边看着韩凉,可怜巴巴的样子,真让韩凉觉得自己养了一个儿子,还是失散多年那种型的。笑了笑,走到一边去工作。
没写一会儿,韩凉就又被周东野从后面抱住,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妈,我吃饱了。”
韩凉就觉得今天的周东野不对劲,以往醉了,也没这么粘人呀。拉开他的胳膊,转过身,一句一个命令:“两件事,一,去洗碗,二,去洗澡。”见周东野撅撅嘴不肯离开,韩凉眼睛一瞪,皱起鼻子,一脸嫌弃样,说道:“我才不要你这么臭的儿子,赶紧去洗。”
此话一出,周东野很受伤地开始去洗了。
韩凉心想,这人今晚这样不对劲,自己怕是今晚不得安生了,存盘,退出,收起笔记本。打开音响,倒了杯牛奶,喝着,等他洗完过来。
“妈,帮我洗澡。”周东野的一句话,让韩凉一口牛奶喷出,弄得满桌子都是,韩凉暗自庆幸笔记本收得及时。
收拾了桌子,韩凉走进浴室,看着周东野光溜溜地躺在浴缸里,蒸气蒸得粉红的皮肤,韩凉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还真是有点帅,尤其是裸体的时候。
“怎么突然叫我?你自己不会洗么?”韩凉平平淡淡地说。
“可是,你以前给我洗得很舒服呀,我自己懒得动。”周东野在撒娇,声音低低哑哑。
韩凉听到这样的周东野的声音,心里抖了一抖,道:“哦,你记得我以前给你洗过?”觉得有些奇怪。
“当然,我每天回来,你都帮我洗的,”周东野想了想,很迷茫地说道:“可是最近,好象好久没有洗了,”说到这里突然伸出手来要抱,说:“妈,我好想你。”
韩凉一头一头的黑线往下掉,原来这小子,脑袋里的记忆是分两个系统的,各不干扰,酒醉是一个人,酒醒变另一个人,这算不算有些人格分裂?
韩凉拿起毛巾,无奈走过去,心中暗想,我不是故意把你看光摸光的,是你自己非要让我看的,醒了以后别怪我呀。
刚一走近,就被周东野伸出的双臂拉住,抱紧,一个不稳,二人齐齐跌进浴缸,溅出一地的水。
韩凉被水扑的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就看见,周东野大大的一张脸离自己不到一公分,两人呼吸相闻,周东野看不出是醉还是清醒,眼睛熠熠有光地眼着自己,与人这么亲近,韩凉觉得有些别扭,向后一仰,根本动不了,才发现,自己被周东野压在身下,二人在浴缸里姿式非常引人暇思。
韩凉脸红了红,一时无语,周东野身上有淡淡的香皂的味道,呼吸的热气就在韩凉的嘴角一遍一遍的刷,眼睛盯着她也不说话,幽深幽深,似有异彩。气氛暧昧地让韩凉感觉有些眩晕,心中微动,这样的帅哥裸男搂着自己,就算当妈,也很难不动心呀。
韩凉轻轻叹口气道:“周东野,你是想吻我么?”
周东野闻言,勾起嘴角一笑,并不答话,俯下头来,吻住。
慢慢摩画,细细轻咬,这是一个温柔的吻,松开唇,两人都觉得非常甜蜜,周东野笑眯眯地看着韩凉的唇,喃喃道,“我喜欢。”又在上面快活地碰了几下,还没等韩凉反应,就突然趴下来,抱着韩凉睡着了。
韩凉一动不动,躺在浴缸里回了回神,把刚才的甜蜜撇撇嘴,抛到脑后,与一个醉鬼这么亲蜜,还真是平生仅有的一次,竟然与这个堪称陌生的男人发展到这一步,也是自己未曾料到的,这算什么事呀?一场除了自己无人知道的戏剧,听起来,真是个空虚的人做出来的事。韩凉拍拍脑袋,决定把它忘掉,反正这男人明天起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双双洗了澡,把周东野拖到床上,韩凉累坏了。
对于韩凉来说,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太多的意外。工作的谈成,杜麓的到来,临了还出一场这样的闹剧,韩凉心中有微微的挫败感,再无力气与精神重新工作,晾了衣服,收拾收拾也就睡了。
次日清晨。
周东野醒来,并没有张开眼睛,拱在被窝里回味。是的,昨天的事,他一切都清楚地记得,那些细节,那个吻。
说他昨夜没喝醉也不合适,只是没有醉到象往常一样人事不知的地步。昨天,周东野只是,凭着酒性,放任自己的感情与本能,做出了一些自己平日里万万不可能做出,甚至连想都不可能想到的事情。
现在细细想来,一步一步地想来,周东野心中对自己有了一个定性的认知,自己好象真的爱上了那个怪女人韩凉了,从哪里开始爱的,怎么会爱上的,全然不知,只是觉得,不肯,不想,也不愿,这个女人在别人的怀里,与别人在一起,总想她看着自己,与自己在一起,做饭给自己吃,与自己接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想和她做爱。
终于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回应方岚了,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到杜麓的声音心情大闷,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总会在她面前失态,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那些失态,一直惴惴不安,可是一切都知道了又如何呢?
周东野闭着眼睛,突然感觉有些感伤,这样的感情,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说,算是有些毁灭性的吧,这个年纪已经羞于说爱太久,更何况是爱上这么古怪的一个女人,这爱的来源如此诡异,力量却一样强大,在这冬天的早晨,周东野心中想着,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唉,真有些绝望呢。
周东野起身,到阳台收了衣服,慢慢穿上,连饭都没吃,就离开,决定要让自己好好冷静冷静,好好想一想将来。
下来的一周,每个人都过得很忙碌。
周东野的公司又接了几个关于圣诞的CASE,周东野忙于统筹,应酬,定方案,想韩凉,躲韩凉。
韩凉在把她的完美演示程序做得更完美,下午上课,晚上编程,后半夜与白天睡觉,生活过得非常有规律,其实周东野根本不用躲,也不会遇到她。
韩友与杜麓住在一个屋檐下,吵吵闹闹,也过得去,一个努力要接近韩凉,一个要努力阻止这种接近。攻防战打得二人不亦乐乎。
日子过得飞快,终于到了交工的日子,韩凉与助理小A约了时间,第二天一早,拿了盘就去了。
这一次,周东野早早地就等在了会客室,接韩凉进门的还是那个韩凉喜欢的笑眯眯的前台小姐。
领韩凉进了会客室,前台小姐又倒了杯咖啡过来,刚放下,就听到周东野严肃中带些郁闷的声音道:“李玉宁,你是秘书,不要天天在这里晃,小A那儿事情多着呢,你去帮他。”
假冒的前台小姐李玉宁,笑着又看了看韩凉,没说话退了下去。
周东野见到李玉宁的笑容,不禁不些懊恼地撑着额头,自己还什么都没头绪呢,她倒先认了个准,真要命。
“你怎么啦?”韩凉当惯了周东野的妈,见他表情痛苦的样子,开口关心道。
“没事。”周东野笑了笑,看着韩凉。
不知怎的,自从知道自己爱上这个女人之后,变得比从前更想念她了,以前不知道的时候,只要知道睡觉的时候她在里屋,一两个月不见也没什么,怎么一明白之后,这才一周没见,自己好象几乎有些撑不住了?
韩凉见周东野用几乎可以称做是贪婪的眼光紧紧盯着自己,心中有些发毛,本能地向边上移了一移,道:“周总,你到底怎么啦?”
周东野听到这个称呼,有些不悦,道:“韩凉,你叫我的名字吧,别周总周总的,听着别扭。”
韩凉不以为然,道:“我们现在不是在讨论工作么?用你们公司的称呼,应该要好些吧?”
“呵呵,称呼并不会影响工作,还可能会增加一些工作上的动力,你就算叫我东东,我也绝不会觉得你不专业。”周东野拿出架式来,笑眯眯地说着。
“东东?”韩凉心想,不会这家伙下意识里真把我当成他妈了吧?
“嗯,你愿意这样叫我,我很开心呢,我们开始工作吧。”周东野直接把韩凉的疑问语气忽略,就当她开始这样亲密地叫他了。
“好吧,东东,这是我做好的安装盘,装上以后,你试一下,我在旁边给你讲解。”韩凉顺应人意,不以为然,开始工作。
周东野装好程序,打开,一边听着韩凉软软的嗓音讲解,一边测试应用。
开始周东野还因韩凉在身边有些分心,想着她的种种,后来越听讲越是心惊,这个简单的演示程序,生生地被韩凉做成了一个小系统。查询,权限管理,扩展接口,插件接口,都一应俱全。
“韩凉,我们当初好象要求的并不是这样的。”周东野虽然明知这比他们要求的要好得多,但也想问清楚什么原因让韩凉做这些多出来的实用的东西。挑了挑眉,用公式化的声音询问道。
“嗯,东东先生说的对。”韩凉点点头,道:“如果东东先生觉得我做得多余,很简单,屏蔽功能非常容易,只要在这里选择,就可以回到东东先生最初的要求。”韩凉从周东野身后凑过来,演示给他看。
“东东……先生?!”周东野眉头皱紧,心里颇为无奈,这世上只有韩凉这个女人会把别人的小名后面加个先生当正式名来称呼吧?“算了,韩凉,你还是直接称我的名字吧――周东野,我会比较能够接受。”
韩凉本来刚才就略带刻意,一听周东野这么说,不禁轻笑,呵出的气热热地抚过周东野的后颈,激得周东野浑身都痒痒软软的,拿鼠标的手,抖了一下,韩凉顺势接过,道:“好的,周东野,你看这里……”
韩凉在周东野身后,伸手过来,拿着鼠标,一点一点地讲解她的构想,这是她自己做的东西,不用看就知道讲什么,讲着讲着,韩凉就有些神思不属。
这样的姿式,离周东野太近,近到可以闻到周东野身上淡淡的香皂气息,很象二人接吻的那一晚的味道,韩凉感觉有些恍惚,低头看周东野听得入神,干净的头发轻轻地抚过他的脖子,沿着衣领下去,韩凉心里想着他身体的模样和散发的味道,砰砰砰地心跳,韩凉知道,自己第一次,对这个在自己面前裸了几个月的男人有了些心动。
暧昧的气氛在会客室散开来,二人都觉得这种软绵绵的,让人心跳加速的气氛不应该在这个全透明的会客室里漫延下去,韩凉加快了讲解,没几分钟就讲完了,周东野做很满意状,站起身来,握紧韩凉的手道:“谢谢你,韩凉,比我想得要完美太多,我带你去会计室领钱。”
周东野的手宽大温暖,韩凉看着他握着自己不放,自己也并没有觉得反感,看来自己是真的动心了呢,韩凉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自己,当初再三撇清关系,怕的就是这样结果呢,原来还是躲不过,韩凉轻轻脱开手,笑着点了点头,随在周东野身后,离开了会客室。
周东野久经人事,怎么会不明白韩凉的变化,领了钱,周东野道:“韩凉,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韩凉看着周东野表情严肃地表达殷情,眼睛里好象有火,暗暗地烧着自己。这样的周东野隐隐让韩凉有些害怕,也有些兴奋。公式化地笑了一下,微微点头。安静地随着周东野离去。
周东野给韩凉打开车门,等韩凉上了车,关上门,才走到司机位置坐好。
“你要去哪儿?”周东野侧过头看着韩凉。
“南平街。”韩凉也侧头看着周东野。见周东野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灼灼如烛,与那夜的情形如此相像,不禁好笑,难道周东野要吻人之前非要如此吓人不成?
韩凉等了半天既不见周东野吻过来,也不见车子开动,只好叹口气,侧过身去,勾住看着自己发呆的周东野的下巴,勾过来,吻上去。
吻上去,就听到周东野满足的叹息,眼睛慢慢地闭上,离自己那么近,近得可以看见他的睫毛随着自己的吻轻轻颤抖,真是美丽,韩凉心想,抱着周东野的头越吻越深,睁大眼睛看着周东野的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急促,抱自己的胳膊也越来越紧,韩凉用舌头轻轻地刷过周东野的上颚,满意地听到周东野发出低低的呻吟。
松开唇,松开怀抱,看周东野慢慢张开眼睛,一眸子的水光,酽酽的醉人,这样一身凌乱,眉眼含春的周东野实在迷人,韩凉脑子里充满了幻想中的旖旎景象,几乎想呻吟,却只能发出心底的叹息:“周东野,你真美。”
周东野脸上红潮未退,声音低哑,喃喃道:“你也是。”说着,眼色一深,俯身过来,又要吻。刚一碰到韩凉的唇,就被韩凉挡开,听得她轻轻地笑着说,“好了,再这样吻下去,汽车就太小了。”
周东野看了韩凉一会儿,冷静下来,整整衣服,平静地说道:“你说的是。南平街?”
韩凉一怔,点点头。
一路无语,一个在想心事,一个无所事事。
到了南平街,停在了XX旅行社门口,临下车,周东野拉住韩凉道:“我在对面的咖啡馆,你一会儿办完事,过来找我吧,我有话想对你说。”
韩凉有些意外,自己与他有什么话要说?难道因为一个吻,一个吻而已,虽然这个吻的感觉不错,但现代人之间,有时候不关爱情,不关任何感情,只是突然想吻就吻了,也属正常的事情,他非要这么严肃地对话么?这倒让自己别扭了呢。韩凉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韩凉拿着证件办理完了寒假去非洲自助旅行的各种手续,定了路线,定了宾馆,定了机票,一切顺利,护照过一周来拿,韩凉与服务小姐道别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对街的咖啡馆里,周东野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沉淀心情。
非她不可么?其实自己并不想陷入这个境地呢,不受控,这种状态对于成年人来说,是太可怕的事情,反复地想,要不要告白,可告白这种事,应该是十几岁的时候做的吧?周东野想着都觉得羞窘,犹豫不决,刚才吻后余温,一时冲动,约了韩凉,现在冷了热情,却又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为难。
韩凉依约前来,周东野坐在靠窗的位置,从韩凉出了对面旅行社的门,就一直盯着她看,一直看到她坐在自己的对面,点了一杯拿铁。
这个女人,在自己印象里没有任何改变,头发细软,却有两个执拗的旋,脸色惨白,下巴与韩友很象,小小的,弱弱的,眼睛不太协调,不大,刚看上去,总觉得她在笑,弯弯的,可看久了,又觉得,根本没笑,眼神懒散,还带点不屑,不象是个好相处的人。可这样的一个女人,走在外面,却总要做出非常有精神的样子,背挺得笔直,勾着嘴角,一脸阳光。
哼,就她那个惨白的皮肤,完全是个吸血鬼样,跟明媚的阳光根本不搭调。周东野心里暗暗撇嘴,装什么装!脾气又坏,力气又大,没一处可取。
韩凉任由周东野一径看着她,用两个眼睛做着希奇古怪的评判,一会儿喜,一会儿怒,一会儿无奈,一会儿鄙视。韩凉对这一切忽略,无视,不理他。如果一个吻就让这么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变得如此别扭,自己还真是无话可说。这么大冷的天,还是喝杯热拿铁是一等一的要事。
“你要去旅行?”周东野没话找话说,用下巴指了指旅行社的方向,问道。
“嗯。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韩凉大大地喝了一口拿铁,暖回了身子,直接问道。
“呃……”周东野听到韩凉打算旅行,心中有些欢喜,如果这个女人不在身边的话,自己应该会把这种所谓爱的苗头灭掉吧?下定了决心,周东野一周以来的愁思现在有了希望,有了出口,心情大好,随便找了个理由,道:“上次你不是说要讲你以往的故事给我听么?我正好没事,想听听。”
韩凉见周东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自己的往事倒成了他解闷的故事一样,微微笑了笑,勾起的唇角没什么温度,略带讽意,道:“对不起,周先生,要让你失望了呢,有些事错过就算了吧,我现在实在拾不起兴趣讲那些个陈年旧事。”
周先生?!周东野闻言,知道韩凉在生气,有些郁闷的同时,感觉心情一松,这样也好,耶酥说过,远离爱,无惊无怖。让自己归于平静吧。于是也客气地笑道:“不,是我逾距了。韩小姐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韩凉摆摆手,正打算往下说,就接到电话,微微欠身,韩凉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小麓,怎么啦?”
周东野听到小麓两个字,头皮一紧,眉头就要竖起来。坐在座位上,按按自己的胸口,不行不行,给自己一个机会,等她旅行完,想清楚再说,现在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周东野在这边使劲地平抚自己的情绪,任酸水往上冒,也不理它。等韩凉接完电话回来,一脸的笑容,如此刺眼。
“周先生,不如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吧,我还有事,先走了。”韩凉客客气气地道别。
周东野笑得灿烂,道:“好的,韩小姐,再次感谢这次你做的程序,实在非常完美,希望我们还有下次的合作机会。”
二人客套一番,出了咖啡馆的门,一个往东,一个向西,分道扬镳。
之后的日子,又是圣诞,又是元旦,各人都忙翻天。
韩凉趁元旦假期与杜麓一起去看望了他的父母,二老几乎是看着韩凉长大,韩凉在青春期的时候,几乎是杜岳的尾巴,见天地在杜家转来转去,二老对韩凉象亲女儿一样的感情。后来是杜岳的离去,才让二老离开伤心地,投奔了小儿子。韩凉在杜家,倒是比从前回自己家还要轻松些,快乐些。元旦三天,让韩凉重温亲情的美好,几乎要忘却周东野那些无谓的、甜蜜的吻与吻后那些让她生气、让她莫名的举动。
“凉姐姐,你是不是恋爱了?”韩凉与杜麓看望完杜家二老回到杜麓暂居地――韩友的居所。杜麓给韩凉倒了杯热奶,问道。
“暂时没有,怎么会问这个?”韩凉拍拍杜麓的头,笑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会一辈子沉溺在你哥哥逝去的阴影里吧?”
“不是,不是,我知道凉姐姐对哥哥的感情,崇拜远大于爱情。”杜麓拉住韩凉的手道:“哥哥的死,虽然让你伤心,却也不会让你一撅不振。”
韩凉闻言,不禁有些诧异地看着杜麓:“没想到,所有人里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你这小子。”叹了口气,又道:“但你哥哥确实是天下我最喜欢的男子,他死了以后,很难再遇到另一个他让我动心了呢。”
杜麓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是哥哥的弟弟,如果说天下还有另一个他的话,那就非我莫属。”杜麓望着韩凉的眼睛,郑重地说:“凉姐姐,你愿意接受我么?和我在一起,让我来保护你,爱你。”
韩凉闻言吓了一跳,看着杜麓这张年轻的脸,被这突然的表白搞得有些啼笑皆非,道:“小麓,你知道你叫我什么?你叫我凉姐姐,这个称呼是我从小听到大的,我小时候拉着你上学的第一天起,我就把你当成弟弟,从未改变过,你这样突然的表白,只会让我很惊讶。”
“那么,好吧,韩凉。”杜麓并没有退缩,拉着韩凉的手,半跪在地上,说:“我叫你凉姐姐,是你的意愿,我爱你,不愿意违背你,才这样叫了你十几年。其实,我一直偷偷爱你,只是当时你的眼里只有哥哥,你那么快乐,无忧无虑,象小鸟一样,我没办法让你更快乐,只能祝福你。”
杜麓顿了顿,又道:“可是,哥哥不在了,你看看现在的你,这么瘦弱,这么无助,韩伯伯也不在了,韩伯母远嫁他乡,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孤单下去,韩凉,相信我,我虽然比你年轻,但我与哥哥一样,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和我在一起吧。”
韩凉看着杜麓年轻的脸上有着类似于虔诚的光芒,坚定地望着自己,可是她知道,这不是爱情。但依然感动,这样的男孩子确实值得任何一个女人倾心去爱,但不是她。
“小麓,我以前都没有注意,原来你真的长大了。你对我有这样的情,我非常感动,但是,小麓,这不是爱情,真的,我知道。就算我是你的姐姐吧,你也一样可以照顾我,你把你的爱情放好,留给爱你的女人吧,小麓。”
拒绝了杜麓,从韩友的住所出来,韩凉有些许的感伤。买了束花,打车来到墓园。
照片上的杜岳永远笑得那么开心,浓眉大眼,杜麓与他有些相似。他永远地停在了这个时刻,自己还在不停地老去,不停地失去,韩凉鼻子有些酸酸地,笑了一下,放下花,鼻音很重地说道:“岳,小麓长大了呢,你相信么?他竟然今天向我表白,真是个可爱的孩子,看他拥有如此坚定的热情,突然就让我觉得自己老了……,岳,总有一天,我会比你还老,会有一天想不起你的样子……,唉,我一直都搞不清楚,你把我的青春带到哪儿去了呢?怎么让我苍老得这么迅速?”
顿了顿,韩凉看了看冬天阴霾的天空,灰色得无情,好象有风在高空中呼号,定了定神,低头看着杜岳的照片,接着说道:“我见到你爸妈了,他们很好,小麓也很好,请你祝福我吧,让我与他们一样这样平平安安地过下去,我也会努力象你一样的,一样乐观,一样坚强。新年快乐。”
站在墓碑前,韩凉看着永远开心的杜岳的笑脸一直发呆,直到脚冻麻了,才一步一步踱出墓园。走出来,回了神才发现下了雪,雪花很大,一片一片地飞着,很美丽。
打了车往家走,在车上,韩凉一直在发抖,控制不住的发抖,头越来越晕,身上也开始疼,韩凉自己心里知道,看来是冻着了。到了家,赶紧喝了开水,饭也没力气做了,努力半天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迷迷糊糊地睡了。
很烫,一直很烫,韩凉知道自己发烧,热也不敢蹬被子,忍着,忍着,捂得一身汗,却还是晕晕沉沉,半点也没有轻松,浑身酸疼,小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一会儿睡,一会儿醒,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按自己的门铃,动不了,实在动不了呀,门铃声听在韩凉耳朵里,感觉忽远忽近,不可捉摸。按门铃的人锲而不舍,不停的按。韩凉头痛地皱紧了眉头。
门铃声停了,手机又响了起来,就在枕边,韩凉费劲地接起来,就听到韩友的声音:“表姐,你在哪儿?怎么不在家?我妈给你带了东西。”
“我在家,就是有些烧,动不了,我听到你按门铃了……”韩凉的声音很低,几乎全是气声,越说到后面,越弱,韩友一听就急了,大声道:“你撑一下,努力,来给我开了门,我带你去看病!”
可是话说完,韩凉并没有回答,等了一会儿,韩友见还是没反应,知道韩凉肯定是晕过去了。丢下手中东西,准备下楼去找锁匠来开门。
韩友着急地冲出电梯门,一头撞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韩友低着头说了一声对不起,还要往前冲,就听到周东野的声音:“韩友,怎么啦?这么着急,是韩凉有什么事么?”
韩友停下脚步,一抬头看到周东野,着急地说:“表姐在屋里发烧,可是她房门打不开,我去找锁匠来。”
周东野一听,担心起来,拉住韩友道:“你不用去,我知道她的备用钥匙放在哪儿的。”虽然周东野交还钥匙之后,再没用过韩凉的备用钥匙,但他曾经摸到过,韩凉真的很懒,所谓换地方,无非就是从门沿左边,换到了门沿右边。
韩友虽然心中有疑问,只是事情现在重点不在这里,也就急急拉着周东野来到25楼,韩凉家的门口。
韩友惊奇地看着周东野在门沿上摸了钥匙,熟门熟路地进了韩凉的家,又熟门熟路地开了卧室的门,走到韩凉的身边探她的体温。韩友心里有大大的怀疑,这个周东野到底与表姐是什么关系?一路跟着进去,一路纳闷。
可看到韩凉的模样,就把这些疑问全都抛在了脑后。韩凉埋在被窝里,满脸通红,呼吸急促,一身滚烫,已经人事不省。韩友想给她穿衣服,可根本扶不动,一时之间也顾不得男女这防了,韩友让周东野扶住韩凉,自己给她穿好衣服,让周东野背她出门,送了医院。
一番折腾之后,温度算是降了下来,二人守在病床边,韩友一路上看到了周东野对韩凉不能掩饰的着急,担心与心疼,现在才能静下来问一句:“周总,你爱上我表姐了?”
沉默了一会儿,周东野转过头来看着韩友道:“很有可能。”
韩友虽然自己问得直白,却没料到周东野也会回答得如此直白,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我与韩凉之间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还想请你不要插手。”过了一会儿,周东野又说了这么一句。韩友闻言当然只能点头,只是心中暗想,这两人还真是奇怪呢,一点都不象现代人的爱情,你情我愿直接来不好么?非搞得这么暧昧?韩友百思不得其解,站起身,走到病房外,给杜麓打电话。
杜麓来得很快,一路跑进病房,进屋谁都没理,直奔病床前,看着韩凉。用手试了试额头,不烧了,才松了口气。对韩友说:“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听大夫说,幸好送诊及时,不然就烧成肺炎了,真把我吓坏了。”
韩友点点头,道:“嗯,把我也吓坏了,韩凉总是这样,不生病则已,一生病就病不轻。”
杜麓看了看周东野,笑着说:“你俩还没吃晚饭吧?要不你们先去,我在这里守着。”
周东野闻言才想起自己本来是回家有事的,皱着眉看了看杜麓,又看了看韩凉,道:“好吧,一会儿我来换你。”然后不容推辞地就离开了。
杜麓看着周东野的背影,道:“小友,这个男人怎么会与你们在一起?”
“哼,你现在可以放心表姐了,周总可是韩凉的积极追求者呢。”韩友说完看着杜麓深思的表情,又道:“你别打扰别人的完美恋情,周总可是个好人。”
“哦?是吗?”杜麓不以为然道:“你说他好他就好了么?我对你的眼光可不太信任呢。而且,这事,主要还是要看看凉姐姐喜欢不喜欢他呢。”
周东野回到医院的时候,韩凉已经醒了,就是有些虚,杜麓在一边陪着她说话,周东野在门边看着里面其乐融融的情景,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出去,询问医生病况,医生说只是受凉引起的发烧,送诊及时,现在没什么事儿了,输完液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周东野谢过医生,慢慢走回病房,韩凉看到他时,笑了一下,道:“今天谢谢周先生了,听小友说,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实在麻烦了。”
周东野闻言,闷着气点点头,并不说话,把韩凉扶坐起来,拉开病床自带的桌子,拿出保温饭盒,自个儿熬的白米粥,还有两个老陆家的素菜馅包子。一并递给韩凉,闷闷地说:“趁热吃吧。你刚病,我没给你买肉馅的。”
韩凉木木地看周东野严肃又带点好象赌气的表情,忙来忙去,不理人的样子,有些好笑。接过包子与粥,看着周东野,有半个月没见了吧,这家伙把上次见面的客气生份的样子全忘记了,又摆出一付自家儿子才有的表情,呵呵,真是反复无常地可爱,韩凉想着有了些好心情,道:“周东野,谢谢啊。”说完,就开始吃,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真的饿了呢。
周东野见韩凉吃得香,还叫自己的名字,心中一暖,笑了笑,转头问杜麓:“杜先生,韩友小姐呢?”
杜麓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对韩友的话语,又信了几分,仔细观察这个男人,说实话,真没看出什么好来,除了长得还算体面,其余普通至极。杜麓暗暗撇撇嘴,挂上笑脸,故意很亲密地接过饭盒,不顾韩凉的反对开始喂韩凉喝粥,同时用甜蜜的声音回答周东野道:“凉姐姐让小友先去吃饭了,谢谢周先生的粥啊,现在这社会,难得有这么热心的邻居呢。”
周东野闻言,脸上一黑,邻居?!这小子是明显地挑衅。周东野淡淡地回道:“杜麓先生也是韩凉的旧邻居吧?有你这样热心的旧邻居都不奇怪,那有我这样的新邻居,就更没什么奇怪的了。”
说完,周东野不看杜麓的表情,笑眯眯地对韩凉说道:“吃完,差不多就输完液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韩凉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被杜麓一口粥塞在嘴里,差点呛到。韩凉不对杜麓客气,瞪了杜麓一眼,咽下粥,道:“小麓,你干什么?”说着拿下饭盒,道:“别闹了,时间不早,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就让周东野送我回去,反正我跟他住一栋楼。你不用担心我。”
见杜麓不以为然的表情,韩凉又接着说道:“我今天早上跟你说的话,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叫我凉姐姐,就要听话。”
杜麓被瞪了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地,耍赖似的抱住韩凉的胳膊,道:“凉姐姐,你说的话,我怎么会忘,我只是怕你识人不清嘛,再说了,我也说了,我要保护你的,你也答应了的,你忘了?”
这种摆明了的蔑视,周东野不当回事,听到韩凉为自己说话,心中忍不住高兴,也就纵着这个小子这样与韩凉亲密,反正韩凉只把他看成弟弟。
“没忘,保护可不是限制,小子,你再不走,我就把你踹出去!”韩凉与杜麓非常熟稔,拿出少年时的泼辣,冷冷地说道。
杜麓见韩凉有了些生气,也很高兴,笑着假装害怕遁走,跑到病房门口道:“周东野,今晚记得催凉姐姐吃药。”然后再快乐地朗声对韩凉道:“凉姐姐,我先走了,一并把韩友也带走了,明天再联系~”说着,声音渐渐远去。
二人相视一笑,周东野接手了喂粥的工作。
“最近忙么?”韩凉纯粹没话找话。
“嗯,我们这一行节日比较忙些,是好事。你们什么时候放寒假?”周东野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快了,还有大半个月。”
“哦。”两人话题怎么这么淡,好象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周东野没料到自己也会有无趣的时候,有些尴尬,想了半天,才道:“放假你有什么打算么?”
“有,去旅行。”
“什么?!”周东野拿勺子的手颤了颤,一个假期都要见不到她么?连忙问道:“要去多久?”
“可能要到开学才回来吧,难得出门呢。”韩凉想着将要来到的旅行,笑了起来,存了那么久的钱,终于可以花掉了,自己在世界地图上画的那些线将要变成现实,真是美妙的感受。
周东野见韩凉笑得这么开心,不禁心情有些闷,看来自己真是一厢情愿的心动呢,粥也差不多喂完了,收拾好碗筷,才问:“那……你旅行期间会给我打电话吗?”
“呃……应该不会吧。”韩凉想着国际长途这么贵,能省还是得省。
这话,对于周东野来说,简直就是一头闷棍,更坐实了自己一厢情愿的事实,看了看药水袋,周东野人偷偷叹了口气。
“不过,我可以给你写Email,国际长途太贵了。”韩凉想了想,接着又说。
闻言,周东野心情一跳,又是喜悦,又是更加郁闷,国际长途,这家伙要跑哪儿去旅行?整了整嗓子,周东野平声静气地问道:“你打算去哪儿旅行?”
“非洲,”韩凉刚说完就看到周东野一脸担心的表情,摆了摆手道:“你放心,我不会去太偏僻的地方,我的野外生存能力不强,也不是狂热驴友,也就在埃及,南非,摩洛哥,马达加斯加这些地方逛逛也就是了,非洲内陆,我是不会去的,那些个大草原,虽然想看,怕自己也没那好身体去看。”
说是这样说,韩凉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早就把肯尼亚与坦桑尼亚相连的Serengeti大草原放入旅行计划之中了,不过这种事,就不用给外人讲得太清楚了,
周东野闻言,算是放心一些,叫了医生拨了针,扶韩凉回家。
回到韩凉的家,一切都是周东野在忙乎,把韩凉照顾得无微不至,一切安顿好了,也到了半夜。
韩凉白天躺得时间太长,现在再也睡不着了,只好坐在客厅,点一盏台灯看书。周东野坐在沙发上抱着好久不见的小光,在黑暗中沉思。
“韩凉,我要跟你说件事。”周东野想了半个月的感情归处,从未想明白,今天见到韩凉病秧秧地靠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才真正知道,就是她了。既然定了目标,而且还有个杜麓在,周东野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决定要说出来。
“嗯?”韩凉放下书,转向黑暗里,怎么也看不清周东野的表情,道:“什么事,你说。”
沉淀了一会儿,周东野低声慢慢地说道:“韩凉,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你愿意与我交往么?”
韩凉闻言,挑挑眉,停了半晌,道:“你……所谓的交往,是什么概念?”
周东野一听傻了眼,什么什么概念?想过无数种她可能的回答,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问句。只好虚心问道:“你说的交往概念,有哪些?”
韩凉皱眉,沟通真困难呢,交往怕是会更困难吧?有些无奈,开口解答道:“两种,以结婚为前题的交往,与以风花雪月为目的的交往。你是哪一种。”
周东野想了想,自己只是想跟她在一起,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于是说:“可不可以……两种都要?风花雪月的同时,看看可不可以结婚。”
韩凉一听,就笑了出来,道:“你可真贪心呢,但……我的要求只能选一个的。”
周东野对于这样被迫的选择有些反感,感情的事不就是顺其自然么?这个女人以为是做数学题?一听就知道是个不懂情趣的女人,心中郁闷,没有开口。
韩凉见周东野一径地沉默,松了笑脸道:“这样吧,我对于你的示爱并不反感,所以呢,就让你一个寒假好好想想,寒假完了,给我一个答案吧。”说到这里,又笑了笑道:“我这人其实当朋友比当情人更好相处,你要想清楚。如果你最后反悔了也没有关系,我们一样可以当朋友的,我挺喜欢你这个朋友。”
周东野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不可理喻,总能随时打破自己对她的美好幻想。当着她的面,想说爱她,真是不容易的事。韩凉的这番话,让周东野热情瞬间全退。
“也好。”周东野平静说道:“我们在寒假结束之前就以普通朋友相处,如何?”
“好。”
韩凉看不见周东野的表情,只听到他平淡的声音,没见过向人示爱的人这么平静的,心中不禁怀疑起这些所谓喜欢的真实度来。想到今天早上才被杜麓表白,对比之下,只能叹口气,老男人!连表白都这样没有激情了,无趣。想着,拿起书,忽略这个人,继续看书。
之后的大半个月,二人的相处确实也象约定的一样,努力象朋友一般的相处,只是基于二人之前的相熟程度,想完全象平常的朋友一样,确实有点难,除了不关情爱,其实更像一对老夫老妻。
周东野经常在韩凉家过夜,韩凉临近期末,除了编考卷,也什么别的事。于是,往往是吃了晚饭,两人各自对着各自的笔记本,各自伤心、快乐、认真、无奈。偶尔说一两句交流一下。
周东野发现韩凉的思维方式与自己大大不同之后,常会问问韩凉创意点子,每每都有斩获,CASE越做越顺,心情也越来越好,越发觉得韩凉说的,就当个朋友好象也不错。
韩凉却发现周东野心思慎密,想问题非常全面,待人接物也有一套,于现实的事,游刃有余,韩凉也就有点什么事就问问他的意见,他对韩凉当然是中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倒也让韩凉渐渐觉得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的情绪少了许多,渐渐舒朗起来,以前的韩凉慢慢地回到了她的身体内。
到了年关,周东野也越来越忙,经常加班,韩凉看他那样就知道,春节怕也得这样过了,这个行业可真要命呀,叹了口气,又回来做自己的事。
转眼,寒假开始了。
韩凉把小光送到了楼下的宠物商店寄养,收拾了行囊,准备出发了。本来想等着周东野来告个别,可一晚上也没等到他,打了个电话,电话也不通,就算了,与韩友与杜麓告了别,一个人坐了飞机飞走了。
九个多小时,将近十个小时的飞行,让韩凉累散了架,连开罗听说很漂亮的夜景都没看,一头扎进宾馆,开始睡觉。
周东野一天之后才回到家,半夜里一进韩凉的家门,没有象往常一样的灯光与热饭,甚至连小光都没有。周东野打开灯,看到一屋子的清静,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韩凉走了。
在玄关呆了一会儿,关门进屋。矮几上放了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只有短短的一行字:“等不到人,打不通电话,只好就不告而别了,会写Mail的。另,冰箱很满,请随意。韩凉留。”
真无情呀,周东野丢下纸条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真的很满,看来这一个月,都可以在这里过年了,周东野撇撇嘴,笑了笑,随便拿出两盒成菜,放些油在锅里一炒,剩米饭放微波炉里一热,OK,做顿饭也是非常容易的。
嗯,没有韩凉的手艺好。周东野边吃边想,上网查了一查,算了一下,想到,韩凉应该才到开罗没多久吧,这会儿,开罗都快早上了。拿出世界地图来比了一比,那么宽的海洋呀,再次感慨,唉,地球,还真是有点大呢。
怎么又是这样的情况呢?她一不在身边,就会想念,在身边呢,有时又会讨厌,真是古怪的感情。
“韩友么?我是周东野,明天有空么?我想找你聊点事。”周东野也不顾半夜里的,拨通了韩友的电话,约了时间,明天见。
次日下午,韩友与周东野对坐在兰亭。
“想聊什么?”韩友喝了一口咖啡,问道:“有关韩凉的事?”
“嗯。”周东野点点头,说:“我想了解一下韩凉的过去,还有,杜麓与她的关系。”
“哦?什么样的过去与什么样的关系,会让你无法接受?”韩友有些理解偏向。
“什么样的都可以接受。”周东野看着韩友,真诚地说:“我主要是想通过了解她的过去,来了解她这个人。”
“你真的打算追求韩凉,将来跟她结婚?还是只是玩玩?”
周东野笑了起来,看来思维方式也是家族式的。连问题都差不多,“呵呵,韩凉走之前也问过我这个问题,给了我一个寒假的考虑时间,这下,你放心了吧?”
韩友一听,惊讶于周东野与韩凉的相交深度,也欣喜于韩凉终于有人可以爱。笑了笑,道:“好,我告诉你。”
周东野侧耳倾听。
“五年前,韩凉家与杜麓家一直都是邻居,两家关系很好,韩凉父母亲当时还没离婚,韩凉也过得很幸福。她从小就喜欢粘着杜麓的哥哥杜岳,杜岳也很喜欢她,愿意到哪儿都带着她,我们所有的人当时都认为,他俩将来是要结婚过一辈子的。”
韩友的声音很平和,回忆过去的人眼睛都有些恍惚,接着说:“杜岳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从小就是,做人是大开大合型的,非常乐观,非常开阔,再加上非常聪明,爱开玩笑,很多女生迷他。青春期之后,杜岳迷上了摇滚,天天穿皮衣,骑摩托,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到处电人,其实我小的时候也很迷他,所以,韩凉迷恋他,对他言听计从,我非常能理解。”
“那……那位杜岳先生现在呢?”周东野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什么先生?!哈,要是杜岳知道有人叫他先生,他得笑死。”韩友一听周东野的话,大笑,道: “你不必担心,杜岳已经死了,但没死之前,韩凉的人生就是杜岳,杜岳说出任何话,韩凉都会帮他完成。杜岳也对韩凉非常好,非常好,可惜,就是不爱她。”
“韩凉当时考大学的时候,就因为杜岳说,女生学物理多酷。就报了物理系。可以说,韩凉所有的喜好与选择都来源于杜岳,我猜可能这次非洲之旅也有杜岳的影子吧。杜岳当初最喜欢看东非大草原的动物故事。”韩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周东野一脸冷漠,不置可否。就听见韩友接着说。
“五年前,韩凉还在读研,韩凉的爸爸生病瘫在了床上,她妈也就离婚另嫁,把整个家的担子都丢给了韩凉,那个时候,韩凉才把旧房子卖了,搬到现在的地方,算是与杜岳分开。直到她爸两年前去世,都一直是韩凉一个人侍候的。”
周东野听到这里,想到那些个韩凉给自己洗澡的夜晚,心中有些酸酸的。
“她爸爸去世没多久,杜岳也死了。杜岳死了以后,杜家二老也就都搬到X市与杜麓在一起住。这接二连三的事件,我想,韩凉一定是把痛苦压在心里的,才能挺得过来。唉……”
“杜岳……是怎么死的?”周东野斟酌了一下,还是问道。
“肝癌。”韩友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道:“韩凉她爸过世前那段时间,病情加重,住了院,韩凉过得非常辛苦,又要上班,又要去医院,心力交瘁,几个月下来,完全脱了形,当然这段时间她也没时间跟任何人联系,包括杜岳。后来她爸过世了,我拉她出门散心,却遇到了杜岳。”
“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把我吓了一跳,我没见过那么瘦的杜岳,好象只是一个骨头架子上包了一层皮。就是那样的杜岳,他还在笑,很和气地跟我们打招呼。当时韩凉一脸震惊地问他怎么啦,怎么这么瘦。杜岳还在笑,很平淡地说‘你不知道么?我快死了。’。”
“我记得,我记得,当时,韩凉一听到就开始哭,不停地哭,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号淘大哭,最后竟然还是杜岳去安慰她,杜岳让我先走,我走的时候,只隐隐约约听到杜岳说:‘记得来送我就是了。’,我当时好难受,恨不得也大哭一场,怎么会有人要死了,还能这么开心地笑?”
“后来的半年时间,韩凉都和杜岳在一起,杜岳知道自己要死,除了止痛剂死活不肯做任何治疗,我觉得他算是活活把自己痛死的吧。不过,听韩凉说,最后他还是笑的。”
“一年之内,两个最亲近的人离世,韩凉全变了个样子,你不知道,韩凉上学的时候最是热情,很快活的一个人,因为杜岳的关系,也非常爱唱歌,杜岳带着她满城转悠,几乎所有的酒吧她都去唱过,我当时多羡慕她。可她现在变成这样,阴郁得象个吸血鬼。”
“周总!”韩友拉住周东野的袖子,正要说话,周东野打断说:“叫我名字吧,别总来总去了。”
“嗯,周东野,如果你爱上了韩凉,请你好好爱她,她现在的状态,确实是玩不起现代人那一套合则来不合则去的快餐爱情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请你放弃吧。”
周东野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韩凉没有玩玩的心态,是非常认真的,但真是说到要娶她为妻这事,却觉得想这些有些遥远。
见周东野不说话,韩友又说:“我知道,你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可能是没有故事的人,对感情自是有你自己的看法,我无缘置喙,我也不要求你什么,但请你不要伤害韩凉,哪怕是无意地伤害,比如因为你的犹疑。我希望你能干脆点,如果你基于现实的考虑,觉得韩凉不合适当你的妻子的话,也请你不要追求她。”第 24 章
“我只能说两点:一,我对韩凉是认真的。二,我不会伤害她。其它的,我暂时不想多说。”周东野看着韩友说道:“谢谢你讲给我听。也谢谢你这样护着韩凉。”说完起身,告辞离开。
周东野开车往家走,心中还为这样的韩凉心疼。她怕是一直这样孤单吧,哪怕是爱着杜岳,跟着杜岳满世界唱歌的时候,也一样孤单吧。
想到当初她给自己洗澡的时候,自己一身的羞窘的同时,还恨她怎么可能那么大力,把自己当死猪一样翻来翻去。现在想来,哪个女孩子也不是天生就那么大力吧,三年,三年一个人侍候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要有怎么样的耐心与决心才能完成?尤其当时她还是那样年轻的一个女孩子。
一直没有人爱她,杜岳不爱她,母亲也不爱她,所有人都离开她,母亲离开她,父亲离开她,杜岳也离开她。她要怎么样孤独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要靠什么支撑,才不会崩溃,周东野想着这样的韩凉,忍不住想为她掉泪。
想着她惨白的脸,怎么样在外面都要带着阳光的笑容,想着她不停升职的教师证明,想着她破旧不堪的家俱,想着她的好厨艺,想着她台灯下努力工作的背影,想着她对自己的宽容与忍耐,想着韩凉的种种,在此时想来,都有些心酸。周东野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不爱她,每一个细胞都想呵护她,好吧,就算她现在没有爱上自己,那就努力让她爱上吧。
回到家去,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接收邮件。
来信人:韩凉。
“周东野:
我喜欢开罗。
离开阴冷的冬天,开罗真是一个能够让人开花的地方。虽然比我想像的要冷些,才十几二十度,日夜温差也大,但我实在太满意这里的阳光,热闹,拥挤,甚至有些破旧,有了阳光,怎么都让人觉得幸福。这里的司机很可爱,开车又快又自由,让我的每一次出行,都变成了一次冒险,平白地增加了我的旅游乐趣。图一是我和今天租车的司机合照,他最是热情,是我喜欢的个性。”
周东野看文看得一惊一诈,找到图片一,一看,一辆破到连后视镜都没有的黑白两色的出租车,两个人在车边搭着肩,笑得象两朵花。司机胖胖的,有小胡子,一脸阳光下晒太久的脸,笑容热情地象个跳跃的音符,很具喜感。旁边就是韩凉。周东野把眼睛贴近看,还是一样的白,阳光下也没变多少,只是笑得非常开心,嘴咧得很大,带个宽沿帽,牛仔裤,T恤,看起来倒有些象个小男生,周东野笑了笑,能看到她这样开心,自己也真心地开始喜欢了开罗。
信写得挺长,细节也多,照片也非常丰富,周东野耐心地,一张一张地看下去,当下来,看到信的最后,韩凉说,明天要去卢克索,周东野又开始拿起地图册开始寻找这个古代的底比斯古城的位置,虔诚地想了解,现在的韩凉到底在地球的哪个角落与自己息息相通。
一切的傻事做完之后,周东野开始皱着眉回信。
“韩凉:
喜欢看到你这么开心,能有这样的旅程,我也为你觉得快乐。但是,温差大,你要小心身体,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了病可就为难了。还有,交通那么差,你也要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要怕国际长途贵,你可以使用对方付费的,你放心打就是了。我在这边除了忙些,别的都还好,今天还见到了韩友……”
之后,周东野还象个老妈妈一样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可有可无的事情,在这时的周东野心里,几乎想把整个世界都搬到韩凉面前来,让她快乐,让她幸福,怎么样罗嗦都嫌不够,临了,还拍了张自己的照片与自己晚餐的照片,都发了过去,最后很快乐地睡了过去。
次日与往常一样,周东野从早晨一直忙到下班,都没有停下来歇口气。
终于下班了,周东野决定把韩凉的照片打印出来,想着可以放在自己的床头,皮夹,车上,所有可以放的地方,这些恋爱中的人才有的傻念头,周东野全想了个遍,还边想边笑。
正打着,李玉宁进来了,“表舅,你妈让你……”话没说完,李玉宁就看到了打印机不停地往外出的照片,照片中的主角自己认识,连忙拿起来看:“表舅,看来你打算要谈个真正的恋爱了?”
周东野一把抢过照片,喜滋滋地看着,道:“小P孩,别管那么多,警告你,别告诉我妈,现在事儿还都没谱呢,被我妈知道肯定坏事,到时,你等着。”
这种毫无威胁性的威胁语句,李玉宁没听过一千遍也听过八百遍,半点也不放在心上,转手拿起另一张端详,道:“她叫韩凉,是吧?我觉得她挺好的,做事又认真,对人又和气,这次我支持你。”
“哼,你哪次没支持过我?你的支持哪次有用过?”周东野不以为然,严肃起脸孔,再次警告说:“不过,这次对我不一样,你千万别告诉我妈,你要告诉我妈,我可真会六亲不认,把你踢出公司。”
“知道啦。”李玉宁看周东野难得如此认真,也就随了他的意,答应了下来。“我是来带话的,你妈说,今晚让你回家,她做了好吃的等你呢。”
“唔,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走,要不你也等会儿,今晚到我家吃去?”
“不了,话带到,我就先走了。拜。”李玉宁说完,贼贼地笑了一下,就一溜烟地走了。
“拜。”周东野摆摆手,头也没抬,开始整理打印好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看,越看越喜欢,挑了一张放在了自己的钱夹里,贴着胸口放好,其余地放进公事包里,准备带回自己屋里,再找地方摆。
收拾停当,下楼,心满意足地开车,准备回爸妈家。第 25 章
其实,韩凉又在开罗呆了一天,整整一天,都呆在汗?哈里发市场,帮韩友挑东西,这个市场韩凉很喜欢,全市场的装修得阿拉伯风格浓郁,只逛不买东西都是种享受,更何况这里的东西还又多又精制,而且比欧洲便宜,把韩凉女孩子爱逛街的本能全挑了出来,逛了一天下来,买得太多,实在拿不动了才罢手,本来想随机托运带回去,现在没办法,只好花了大笔邮资,国际快递,心痛呀。
晚上回到住处,手软脚软,洗了澡,躺在床上,收邮件。
周东野的来信让韩凉微笑不已,从不知道周东野也有如此唠叨的时候,自己当了这么久的妈,终于也倒过来,有了当女儿的感觉,可笑的同时,又觉得温暖,不禁觉得一天的劳累都熨贴了不少。
再打开周东野自己照的照片,光线有些暗,照出来整个人黑黢黢的,看上去明明很疲累的样子,还在笑。这个样子的笑容……韩凉一时呆住,自己在杜岳的脸上见过,一直印在自己的心灵深处,现在竟然在这个男人脸上又再次看到,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忧伤。
韩凉没有回信,不知道说些什么,本来一肚子的话要说,见闻,心情,物品,很多很多,在见到周东野的笑容之后,全部凝结,哗啦一瞬间,破碎,那样快乐的,不顾一切地快乐的笑容,也许自己怎么样都是逃不开的吧,真的是宿命么?韩凉想着周东野,什么都说不出来,放下笔记本,开始睡觉。
次日,韩凉懒洋洋地到了卢克索。
卢克索最让韩凉喜欢的地方,是这个地方难得地清净,路上不时有自行车与坐小马车的人驶过,沿着尼罗河边的林荫道也很宽,坐在路边喝杯新鲜的薄荷咖啡,看着游船散落在河面上,倒是感觉到难得地闲情逸致,反而出了名的什么国王谷,韩凉没有什么兴趣。
从一个文明古国出来,再去看另一个文明古国被掠夺的惨状,难道还有什么可以开心么?被盗的墓群中只余一个可怜的图坦卡门,天天被人围观,对于这些,韩凉宁愿,租了头小驴子四处游荡。
游荡,照相,笑,找人聊天,一切与在开罗一样,可韩凉心知,自从昨晚的那封邮件,自己失去了那种阳光式的开朗心情,沉浸在不知所措的感伤里。
逝者已矣,生者犹存。韩凉在街边的考谢利小店买了一大块加了烤肠,辣酱与大量蕃茄汁的考谢利,一口一口咬着,又辣又带点酸地味道,几乎冲得韩凉要流出眼泪,很香,韩凉边吃,边看着阳光下的卢克索,人来人往之间,连亚洲人都少见,好象所有的人都有归宿,好象所有的人都带笑容,好孤独。杜岳死后,韩凉一直不肯承认地孤独扑面而来,突然很想念周东野,那张带着孩子气的成熟男人的脸。
韩凉努力咽下最后一口考谢利,一路奔回住处,开始用快乐的语句,回那封殷殷来信。不要让爱自己的人伤心吧,不要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吧。韩凉边写边一点一点地露出笑容。
周东野彬彬有理地从父母家出来,笑容可掬地送走了客人。
“妈,我的感情,自己会处理,以后就不要再为我这样操心了。”周东野转身,对自己妈有些无奈地说道。
周妈妈一脸笑容,不为所动,道:“怎么?刚才李伯伯的女儿,你不满意么?还是……听说,你又有了新的对象?”
“是的,这次我很认真。”周东野看了周妈妈一会儿,想了想,认真说道:“所以,这次请你不要插手,不然,我会怪你的,妈。”
周妈妈看了看自己非常优秀的儿子,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可他这么认真的表情有多久没见过了?自己养了这么大的儿子要被别人抢走了的感觉,真是不舒服,唉,可这又是必然的过程,自己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呢么?怀着又有些快乐又有些郁闷的复杂心情,周妈妈点了点头,说好。
周东野辞了父母,开车回家。
周东野一会儿想想地球那边的韩凉一定是还在梦中,不知道有没有梦见自己。一会儿又想想明天的企划案的执行细节。胡思乱想中,一路顺畅地到了韩凉的屋里。
收邮件,再收邮件,过三分钟再收,却什么都没有,韩凉没有回信,这个事实有些打击到周东野,周东野努力回想自己的去信,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措辞?照片?还是关心过度,让韩凉别扭了?周东野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过神来,周东野撇了撇嘴,想想自己从昨天到刚才,完全是个恋爱中的傻男人样子,真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呢,把另一个人当自己的重心在生活,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生活态度。
拿出公事包,看着打印出来的韩凉的照片,周东野不禁笑了笑,心中暗忖,自己这个年纪谈感情,难道还要象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一样,轰轰烈烈,天崩地裂么?如果是那样,别说是自己,怕是连韩凉这个女人也会受不了吧。
韩凉那个凉薄的个性,确实也只适合与自己这样的人在一起,她需要爱,自己爱她,而且两人都不会把感情天天拿到嘴上说来说去,对感情的表达从不象别人一样浓烈,这样想来自己与韩凉说是天生一对也不为过。周东野得意地想着,笑了笑,等着吧,韩凉,我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会退缩的。
放好照片,拿出一张在金字塔前面骑骆驼的照片,找了相框,放在矮几上,周东野笑眯眯地对照片中的韩凉眨了眨眼,喃喃自语道:“你给了我时间考虑,我自然也得给你时间走出心结,这事谁也帮不了你的,韩凉,你要快点哦,不然,我可不一定在原地等你。”说完,开始埋头工作。
在卢克索的下半天,韩凉定了决心,抛开这些闲情逸致的城市,要去看看东非大草原,打电话订机票订住处,一切搞定,第二天,坐上了飞机,直达肯尼亚。
到了内罗毕,韩凉与几个人一起坐上一架18人座的螺旋桨飞机,一路往大草原飞去。
韩凉没坐过这种飞机,其实是有些害怕的,轰鸣声很大,摇摇晃晃,韩凉努力抓紧座椅,从窗口往下看,只有1000米的高度,看得非常清楚。
旁边有个家伙一直在自言自语,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太紧张,以这种方式安慰自己,对于韩凉来说,他的功用倒是相当于讲解员,努力听他古怪的英语发音,让韩凉绷紧的神经轻松了不少,内罗毕就在脚下,然后是内罗毕的国家公园,再然后是东非大裂谷,一路飞过来,飞了一个多小时,到达了茫茫大草原。
韩凉一群人,下了飞机,旁边就有一个接机的吉普,看着男人们上去与司机握手谈笑,韩凉笑眯眯地打量起了这个久仰了的东非大草原,一望无际,只有几棵合欢树,远远的,亭亭如盖,空气干净地象是假的,天地间的一切,都好象明亮地闪着光,天特别蓝,不知怎的,看到这样的景色,韩凉脑中响起了赵忠祥缓慢又有节奏的声音,如果这时有几只野生动物配合走过的话,韩凉会有恍惚间自己是在看电视的错觉。
呵呵,自嘲地笑了两声,韩凉随着大众进了吉普,一路尘土飞扬,路上见到些穿着红斗篷的当地人,跟自己的车打招呼,韩凉心里觉得真是热情得可爱。还有几群大象优哉游哉地晒太阳,看到这些,韩凉才真正有了到了非洲的感觉。
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一处营地时,已经快到黄昏。车上的人下来走走,车要加油,韩凉走到营地边上,看远处有云飘过来,一大朵一大朵的,压在远处的树巅上,韩凉赶紧用相机照下来,一会儿要发给周东野看,多美,那边还有几只长颈鹿,也要拍下来,给周东野看。还有,还有……
一张,一张,再一张,全是美景,全都拍下来给周东野看。韩凉想着,就忍不住要开心。
有一个可以与自己分享心情的人,真的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呢。
远远的有人喊了一声,韩凉一行人又坐上吉普开拔。
一路上到处都是羚羊、斑马、大象和长劲鹿,每个人都拿着相机拍个不停,只有司机最是沉稳,一路不停,遇到大型动物的时候还要停车让路,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已黑,韩凉已经把相机拍到没电,终于到达了她今晚的宿营地,一家小小的木屋旅馆。
旅馆虽小,服务却非常地道。堪比五星级的饭店。韩凉的同屋是个美国来的小姑娘朱蒂,非常热情,一会儿,就与韩凉混了个熟。
韩凉洗了澡,一出来,就被朱蒂拉住手臂,快活地说:“我们一会儿偷偷溜出去吧,我打听到一个角马迁徙的必经之路,不远,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看到大奇观呢。”
韩凉听了很心动,可又有些奇怪,“为什么要偷偷去,多叫几个人,我们不还安全些么?”
“这和的警卫说,不让晚上出去,院子里有时有狮子,怕有危险。”朱蒂撅撅嘴,不情愿地说道。
“那岂不很危险?不行,不行。”韩凉连忙摆手,虽然对角马迁徙的壮观场面非常向往,但对狮子也非常恐惧。
“没事的,狮子不会轻易咬人的。而且不一定今晚庭院里就一定有呀。去嘛,我们带上猎枪去,没事的。要不我在前面探路,行了,我再给你打信号。”朱蒂一径儿地劝说。
“猎枪?”虽然韩凉知道当地人是猎杀狮子的,但不知道游客也会有猎枪。“你从哪儿弄来的?”
“嘿,也是从警卫那借来的。他只是尽责警告,并不会真的管我们的,你看,这表明没有危险的。”
韩凉想了想,警卫都肯把猎枪借来了,表明可能真的没什么危险,韩凉实在对角马大迁徙的壮观场面心动不已,想了半天,想着小心点也就是了。韩凉对朱蒂点了点头,穿好了衣服,还了帽子,猎枪上了膛,两人从后门拐了出去。
很幸运,庭院的草地上没有狮子,二人放心许多,韩凉蹑手蹑脚地跟在朱蒂的后面。
沿着一条黑乎乎的小路,一直往前,韩凉只觉得四周草从里,哪里都是呼吸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见,这里的黑暗真的是黑暗呀。心中越来越害怕,想到了周东野,想到了他那么阳光的笑容,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唉,他要是在身边就好了。
正想着,突然朱蒂停下来,一把拉住韩凉的胳膊,“你听。”
韩凉静下心来一听,果然,轰隆隆的好象打雷的声音连着地面的震动,从不远处传来。真的是大迁徙么?韩凉有些激动了。也转过去拉住朱蒂,小声说:“好象真的是,我们走。”
朱蒂一听到韩凉的肯定,马上转身开始向声音的方向飞奔。
韩凉一见朱蒂这样奔路,大吃一惊,这样太危险。喊了一声:“小心”,话音未落,突然从旁边跳出一个大个的黑影,向韩凉扑过来,韩凉哪见过这等情景,吓得大叫一声,本能地拿枪对着黑影格档了一下,什么也没挡到,韩凉想往回跑,可此时腿发软,半步也迈不出去,一时之间,韩凉心中充满恐惧,脑子里却竟然突然冒出周东野对自己笑的模样,心中一酸,不会要就这样孤单地死在这里了吧,韩凉慌乱地拿着枪,对着黑影就是一枪。
韩凉听到两声枪响,一声自己打的,一声是朱蒂打的。然后就听到声野兽的嘶吼声,也不知道是谁打中了它,这时朱蒂已经跑到身边,拉住僵立着的韩凉就往回跑。
一路有惊无险,回了旅馆,两人一直还在发抖,看着对方吓得惨白的脸,才相视僵笑一下,丢了枪,上床。
上了床,韩凉还是心悸不已,生死一瞬间的经历,劫后余生的感觉让韩凉深深地恐惧,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这么近。
当初爸爸与杜岳的去世,一度,韩凉觉得人生无趣,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可如今真的经历了面临死亡的状态,才知生命之美丽,之可贵。想起,杜岳生前一直那样开心地笑,面对自己的伤心,也一直是笑。自己还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一直这样笑,真的能这样开心么。是啊,现在才理解了杜岳的回答:能活着,当然要开心。
韩凉想到这里,努力笑了一笑。想到那个与杜岳有相似笑容的周东野,那个竟然让自己在临死前会想到的周东野,想到这个让自己觉得温暖的周东野,韩凉其实是有些惊讶的,一直以为,以为自己在那种时候应该想的是杜岳,没想到,却是周东野,怎么会是他?!这是爱情?或者是一种习惯?
想着周东野的快乐的笑容,想着周东野沉稳地说喜欢自己,想着周东野的温暖怀抱,想着周东野甜蜜的吻,想着周东野唠叨的信,韩凉轻轻笑了。
“杜岳,再见。”韩凉轻轻地自言自语。
“韩,你在说什么?你刚才害怕么?”朱蒂显然是睡不着,转过身来问道。
“怕,怕得要死,呵呵。”韩凉自嘲地笑了两声,道:“要不是你过来拉我,我肯定一步也走不出去,腿都吓软了。”
朱蒂听到韩凉的形容,咯咯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也好害怕,开枪的时候,手都在抖,还想到了我爸妈和我男朋友,那时候,我才突然觉得我好爱他们。”
“你还是很勇敢的,又果断,要没你,我肯定死在那儿了。”韩凉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小姑娘突然而来的感伤,只好夸她刚才的表现,事实确实也如此。
果然,小姑娘一听不笑开了,“你也很勇敢呀,我听到你开枪了。今天我们真幸运,不是么?我要赶紧打个电话,去听听他们的声音,哦,好爱他们。”说完,朱蒂向韩凉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韩凉笑着看她走开,想着她刚才说的话。爱么?因为爱,所以才会在那种时刻想到他么?韩凉甩甩头,把这些莫名而来的想法丢在一边。
打开笔记本,决定要给他写邮件。
把今天的旅途风景全都写下来,除了今晚的惊魂记忽略,别的都记得非常详细,一个非常完美非常快乐的游记式邮件写完了,上网,打开邮箱,有未读邮件一封。
点开,这突出奇来的邮件,一下击中了韩凉惊魂未定的灵魂,温暖温暖,快乐快乐,心酸心酸,韩凉感觉头晕晕的,浑身轻轻地发抖,刚才经历的恐惧虽然自己强迫压了下去,其实到现在才算完完全全丢弃。噙着眼泪,拨通电话,听到电话那头,温暖的男声:“我是周东野。”
同一夜,周东野这边还是下午。
周东野今天收到了韩凉的来信,还是一样快乐的语调,或者说,更快乐些。卢克索的风光,卢克索的小吃,明天的行程,有图片,有内容,倒象一篇快乐人的游记。
可是没说想自己呢,周东野有些不满意地把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唉,可是自己想念韩凉了呢。看看这冷冷清清破旧的屋子,没了韩凉,怎么就这么不温暖?
周东野觉得有些空虚,好想抱抱她,亲亲她,唉,叹口气开始回信,可是写什么呢?空白维持了大半个小时,一个字都没落上去,周东野无奈,无奈,无奈,叹口气,打了一百八十个想你,想你,想你,想你……然后按发送,看着发送成功的界面出现,周东野关了笔记本,苦笑一声,原来爱情这东西真的存在。
算了,就这样吧,周东野起身,准备学着韩凉,煮一碗韩式面来吃。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自己嘶心裂肺的手机铃声大作。
拿起手机一看来电,国际长途,周东野,可怜的周东野,只听到自己心砰砰猛跳,手一抖,差点把手机丢掉,深喘了口气,接起来:“我是周东野。”
停了一会儿,才听到对方带浓重鼻音的女声,韩凉的声音,颤颤微微:“周东野,我们在一起吧。”
“好。”周东野深吸一口气,道:“韩凉,你快点回来,我很想你。”
“我知道,我收到你的邮件了。”韩凉的声音断断续续,不知道是不是国际长途效果不好,周东野换了个方向,走近窗户,又听到,韩凉低低软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好象人就在身边一样,她说:“我也想你。”
周东野闻言,慢慢笑了起来,笑得满眼泪水,停了一会儿才道:“韩凉,我听到了,你以后不许抵赖。”
“嗯,”韩凉好象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讷讷道:“那,就先这样吧。”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周东野突然的大声:“韩凉!我爱上你了!”然后,电话就被挂断。
真是没有礼貌呢。韩凉看着手上的电话又好笑又甜蜜,终于也有一个人这样牵挂自己,也有一个人这样让自己温暖,也许,有这样一个爱人,也是件不错的事情,最少,在哪里都不会再孤独。韩凉恋恋不舍地放下电话,重新开始回邮件,看着邮件里漫篇的想你,眼泪又想要流下来,原来感情就是这样简单的,在一起而已,自己之前的推三阻四,怀疑猜忌是为了什么,这时完全想不起来了,突然只感觉很幸福。
周东野挂了电话,看着手机看了好久,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大的男人了也会有这样的一时冲动,真是肉麻,真是肉麻。周东野嫌弃地一把把手机丢在沙发上,然后却忍不住勾起嘴角,想着韩凉说想念自己的软软低低的声音,心中全是甜蜜,带着笑容,煮了一碗快乐的韩式面,开吃。
韩凉并没有如电话中所说的那样,早些回去。
心中住了人,一下就安定了。韩凉就算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也能感受到更多的快乐了。除了每天的邮件不断,其它时间还在按着自己的旅行计划在走,一步一步地实现在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两人都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在面对面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住敞开自己的心。两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武装得太久,以至于,压抑自己的情绪,保持自己的风度,已经成了本能。不见面的时候倒可能会说出些真心话来,真见了面,韩凉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说出我想你,这样肉麻的话来。
于是韩凉与周东野之间更像是网恋,每天邮来邮往,在邮件中不再只谈旅行,偶尔也会谈谈情说说爱,开始,两人以比谁说的情话更隐讳为乐,后来,慢慢放开了一些。偶尔也会有些闲话。
韩凉说,“看到狮子在边上睡得呼呼的,我都想念小光了。”于是周东野当天就去把小光接回家来,还照了张图送过去,以慰凉心。
周东野说,看到韩凉寄给韩友的东西了,有些嫉妒。于是韩凉赶紧地买了一个长得象猴子的黑木雕,拍下来送去过,说是看着这个雕得象周东野,所以买下来送给他,等回去给他。周东野在电脑这头又气又笑。
一来二去,两人白天各忙各的,只在晚上邮来邮去地快乐一下,竟然都很满足,感情渐渐合契起来,话也渐渐说得比较开了,在网络上真的开始象对情侣了。
在肯尼亚呆了十天,韩凉每天起早贪黑,不是坐着吉普去搜寻猎豹的踪迹,就是坐乘热气球鸟瞰大草原。晚上偷偷从窗户看过狮子们慵懒地卧在庭院草地,也在吃晚饭的时候远看乞力马扎罗的雪。
韩凉算了算,还有五天的假期,韩凉收了行囊离开喜欢的草原,去美丽的塞舌尔好好休息一下。
周东野不是不想念韩凉的。但看着韩凉在照片上一天一天地黑了起来,一天一天地健康了起来,那么阳光的非洲,周东野喜欢韩凉在阳光下的笑脸,不忍心让她不尽兴地回到这个有着阴冷冬天的城市。
想着韩凉与自己的过往,周东野确实也不敢想像,韩凉要是真人在家,自己是否能与她走到这一步。每天被她打击一遍,每天消退一些热情,自己就算真的爱她,怕也是要一等再等,才能打开她的心结,走进她的心里。
而且这样渐渐习惯之后,甚至也觉得这样甜蜜的网上生活挺不错,反正白天忙得要死,晚上回去韩凉的屋里,陪着小光,做饭,吃饭,收邮件,发邮件,快乐地一盏台灯一夜生活。
白天属于工作,夜晚属于韩凉,这样泾渭分明的生活周东野也渐渐过出了滋味,有时候实在太过想念,就打个电话,听听韩凉软软低低的声音,温暖一下,然后带着美梦睡觉。
这天,冬天难得的阳光,办公室里倒有些暖洋洋的。
周东野忙了一个早上,总算闲了下来。坐在办公桌前,翻了翻日历,还有五天,还有五天,韩凉就要回来了。周东野又期盼,又有些害怕。
虽然心里清楚地知道,这种冲动的,火花四溅的,破坏力强大的感情,就是爱情。周东野也知道爱情的脆弱与它的强大完全成正比。自己与韩凉从相遇到现在已有大半年,可实际相处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而且自己与韩凉相遇的方式不同寻常,导致相处的模式也有别于他人。
别人的恋爱,是一点一点地卸去伪装,一点一点的增加好感,一点一点地相爱。可自己与韩凉,一开始就是赤裸裸的,充满棱角的状态。
然后再一点一点地伪装起来,一点一点地抚平自己的棱角努力相处。这样过于接近的相处,自己与韩凉完全象两个吵了架的孩子一样,虽没有大的恶意,也无法释出善意。
自己与韩凉之间的感情,真的能在重新见面之后保持得住么?网络上有太多假象,她这样温柔甜美,自己也是这样敦厚可靠。感情是真的,但,用两个长了刺的小孩要怎么接近,感情什么来维持呢?
正漫无边际地想着,突然听到手机来电声响起,一看,陌生的号码,接通,公式化的音调说道:“你好,我是周东野。”
“我是杜麓,想和你谈谈,有没空?”
周东野没想过杜麓会找他,听到杜麓的名字,忍不住就想皱眉头,但听到这话,也绝不能示弱,平淡地问道:“时间,地点。”
“现在,你楼下的咖啡馆。”
“好。”周东野挂了电话,套上外套出门。
杜麓坐在咖啡馆里有些想笑,听周东野的声音那么平板,想来还把自己当成情敌吧,抚了抚下巴,要不要吓吓他呢?看到远远走过来的周东野,杜麓笑了笑,严肃下来,坐直。
周东野坐定,点了韩凉爱喝的拿铁,一脸公式化的笑容,道:“杜先生有话要对我说,请讲。”
杜麓闻言,再也绷不住严肃的脸,扑哧笑了出来,道:“杜先生?!哈哈哈,你还真跟小友说的一样呢。”又笑了半天,才停下来说,“算了,周东野,你还是和凉姐姐一样,叫我小麓吧。”
周东野闻言,挑了下眉,心里笑了,脸色缓下来,道:“好,小麓,你找我有什么事?”
杜麓喝了一口咖啡,想了一下,才道:“我听小友说,前一阵子你找她问过关于韩凉的事。”
周东野点头。杜麓又接着说:“那之后,我去四处咨询了一下你的情况,如我所料,确实是个普通男人,情史不多不少,工作经历只是尚可。”
周东野闻言,很不舒服,刚才那点好感一下就显得很莫名,转眼关系又回到原点,皱着眉,道:“你查我?!”
“嗯。我查你。”杜麓不以为然。第 29 章
“我当然要查你。”杜麓接着说,“凉姐姐自从哥哥去了以后,虽然表面坚强了不少,其实内里还是和从前一样,你不知道凉姐姐以前多爱哭,又爱哭,又爱笑,完全就是个小女人。”说到这里,收回回忆的神情,严肃地说:“现在她没有亲人在身边,我说了要保护她,你有这样的表示,当然得查你。”
“现在,你查完了,然后呢?”周东野虽然觉得杜麓的这个理由也可以讲得通,但想到被人查就觉得非常不爽,有些不耐地问道。
“然后?”杜麓笑了一下,道:“然后,如果你对凉姐姐是认真的话,我就非常支持你去追求凉姐姐。”
周东野闻言不禁讶然,怎么韩凉身边的人,全都是些思维完全不对路的家伙。皱了皱眉道:“你支持我,所以特在跑过来跟我说?!”
“嗯,我特地跑来支持你的。”杜麓笑眯眯地点头。
周东野见此情景,一头黑线。这都是什么人呀,以为是政治票选么?默然无语。
杜麓可笑地看着周东野黑掉的脸,故意扬起声调,道:“哦?你不欢迎我的支持么?”
“当然欢迎。”周东野有些无奈:“不过,也没有必要特地约我出来说这个吧。”
杜麓一摆手,笑道:“我约你出来,当然不只是说这个,我来这里有两个原因,一呢,我是觉得韩友给你讲的凉姐姐并不完全,我要有所补充。二呢,我觉得你与凉姐姐以现在装模作样的性格来看,只怕在一起,也维持不了多久,我是来帮你的。”
周东野觉得杜麓的用词让人不爽,但后一点其实说的有理,很想问个清楚,可抬头一看,杜麓一付“你快来感谢我吧”的表情,就失了兴趣,懒懒地回应道:“你说吧。”
“凉姐姐其实并没有小友形容的那么悲苦。确实,她的人生有那么一段是非常灰暗的,但很多事情并不能看表面,对吧。”
周东野点头,好奇心起,认真听了起来。
“第一,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爱她。事实情况,怕还得反过来说,所有人都太爱她,才会有这样的结局。韩妈妈其实一直有严重的痛风,身体很弱,经常床都下不来,一直要人侍候,韩爸爸身体好的时候,全是韩爸爸一个人在做,凉姐姐跟着我哥到处疯跑的时候,韩家都是韩爸爸一个人支撑。”
“后来韩爸爸瘫痪了,韩妈知道自己根本侍候不了不说,还有可能会让凉姐姐一个人要侍候两个人,要一个人离开,凉姐姐又坚决不肯,宁愿侍候两个人,后来,韩妈见凉姐姐累病了,才与韩爸爸商量之下离了婚,回她自己的老家养病的。韩爸一直到死之前,还是跟韩妈有联系的,我每次去看韩爸,他都给我说起,觉得他自己的那个病,害了老婆,也害了女儿。其实这家人,就是全都心太好,才会这样的。”
“可是……韩友说,韩妈是另嫁他乡。”周东野有些惊讶于这个故事的温馨。
“嗯,韩妈是嫁人了,在韩爸死了一年多后,嫁给了她的主治医生,现在挺幸福的,夏天的时候,凉姐姐还去参加她的婚礼的。”
夏天,夏天……想起来了,周东野想到有一次韩凉说有急事,突然离开,连小光都忘在了家里。现在全串了起来。“接着说。”
“韩爸的过世是让凉姐姐很伤心是没错,但过往都是美好的,这种离去,也并不会让人太绝望的,最少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灰暗,呃,我是这样想的。”
周东野闻言点头,“那你哥哥的事?”
“我哥哥,嗯,凉姐姐也不如小友想的那样爱我哥哥,只是从小与我哥一起长大,陪在身边象亲人一样,再加上我哥又非常有魅力,凉姐姐对我哥么,崇拜吧,迷恋吧,亲情占多数吧。这个,我问过凉姐姐,她也承认了的。”
“其实他们之间有没有爱情,真的很难说,如果象最初最美好的时候一直那样发展下去,确实可能真的在一起,但没有,后来对我哥的死那么执着的伤心,我猜想,是因为亲人的相继离去,而不是因为爱人的离去。”
杜麓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韩爸与我哥在一年之内相继去世,凉姐姐当时确实是差点崩溃,长时间地呆在屋里,没几个月就瘦得没了形,我就是很担心她,才过来这边工作的。”
“那你对她……”周东野小心翼翼地问道。
杜麓闻言笑了起来,嘿嘿笑了两声,道:“我也不知道呢,她从小几乎算是在我家长大的,韩爸要工作,又要侍候韩妈,几乎没什么空管她。她的成长,都是我哥在督促她,给她听音乐,她就听,让她学物理,她就学物理,她当初去学编程,也是因为为了帮我哥做一个作曲软件。现在想来,我哥几乎象她另一个爸爸。我呢,就是她的弟弟,我也是和她一起在我哥的督促下长大的。我对她么,可能也是迷恋,崇拜,亲情,兼而有之,象她对我哥一样的感情。”
说到这里,杜麓突然停下来,凑到周东野旁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凉姐姐的脾气有点坏?”
周东野犹豫了一下,诚实地点了点头,答道:“嗯,有一点,不讲理。”
杜麓闻言失笑,道:“你干嘛要跟一个女人讲理,不是找郁闷么?强辞夺理一向是女人的强项。”说着,转了转咖啡的杯子,道:“我教你一招对付我凉姐姐的办法。”
周东野挑眉,没吭气。
杜麓不以为意,依然笑眯眯地说道:“对付凉姐姐,只需一招,就是――撒娇。”
“什么?!让我一大男人撒娇?!”周东野立时觉得这杜麓专门来整他的。
杜麓轻轻拍拍周东野的肩膀,道:“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你要不要听?”
周东野抬起头,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杜麓,还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想了想,罢了,听他怎么说,沉声道:“你说。”第 30 章
“凉姐姐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小女人,要人爱要人宠,这些你都行,我就不说了。”杜麓拿小勺在咖啡杯里慢慢搅,道:“但是呢,与人相处的时候她又脾气很硬,属于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典型。”
“怎么讲?”周东野见杜麓这样严肃,也虚心下来。
“打个比方,你要是和她见面,虚伪地武装到了牙齿,她会马上把自己武装到连头发尖都看不出破绽。硬撑到吐血,也不会认输的那种。但是呢,如果你对她表达了一点点真诚,只要她感觉到了,她就会十倍二十倍地还你真诚。说到底,这女人,最不会防人,也容易被人骗,以后,她就要教给你了。”
“交给我,没问题。”周东野想了想韩凉确实如此。抬头道:“不过,你说的这些,跟让我撒娇……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么?”杜麓突然笑开来,道“好吧,算我说跑题了。转回来,话说~凉姐姐心中有一个地方最软,只要有人用小孩子的方式对待她,准确地说,就是撒娇,无论什么事,准灵,你有没有试过?”
小孩子?撒娇?周东野眼睛闪了闪,心想,叫她妈算不算?好象也挺灵的。想着,勾起嘴角,笑了笑,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杜麓仔细看着周东野的表情,思量了一会儿,也笑了笑道:“你努力吧,课我上完了,咖啡你请。”
“当然。”周东野笑着点头,目送杜麓离去。
虽然是为自己解决了心中的难题,但这样被约出来,却依然感觉是被教训了一顿,周东野,有些不爽。看来真的如杜麓所说,韩凉身边爱她,关心她的人确实很多,唉,周东野有些苦恼,现在自己是处于在众人目光下追求一个女人,人人都试图要告诉自己什么,这可真让人别扭呢。
如果自己只有25岁,肯定就放弃这段感情了,这种半强迫式的追求,哪怕是真的感情,在容易负气的当初,也是绝不肯妥协了。可现在,周东野早就想通,只要感情是真的,结果是完美的,过程有什么重要?别人有什么重要?虽然不舒服,但叹一口气,也就罢了,继续做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是正道。
在香气氤氲中,周东野又坐了一会儿,结账离开。
之后的两天,把节前的工作都做了个总结,收了收尾,算是闲了下来,节后总是要闲一阵子的。
午后,阳光甚好,周东野坐在办公室里被晒得有些晕沉沉地,伸了伸懒腰,唉,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发困,算了,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再过三天,韩凉就要回来了,收拾一下也好。
周东野交待了一下,披上外套下楼离开。去超市买了足够三天吃用的东西,开车往家走。
奇迹总是出现在人们漫不经心的时候。
这个时段,路上车不多,收音机里正在放Maroon 5的专辑。明明说是摇滚乐团,周东野怎么听怎么都觉得靡靡,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这阳光太暖的原因。
一直慢慢行,一转头突然看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背个包在前面踽踽而行,是韩凉!周东野感觉呼吸顿了一下,她提前回来了。
可自己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呢,周东野有些不知所措,又不肯离开,就挨着路边,以蜗牛的速度跟着韩凉的背影,一路跟着,又想打招呼,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也能象网上时一样么?叫她亲爱的?宝贝?达令?小猪?
天,周东野看着韩凉的背影心底哀号一声,怎么办,叫不出口呢,看到真的韩凉就在眼前,才感觉原来自己空虚了太久了,好想她,好想把她拥在怀里好好地吻她,紧紧地抱着她,仔仔细细地把她的样子看个清楚,可这些只是想像,周东野只能手紧紧地抓着方向盘,思绪复杂、眼光迫切地跟在韩凉后面,象个贼。
正不知所措地跟着,突然前面的韩凉停了下来,周东野也赶紧停下来,紧张地看着她。
韩凉看着路边店面的玻璃反光里的周东野的影子,笑了笑,转过身来,慢慢走近这个说爱她的男人。
随着韩凉的走近,周东野放下窗玻璃,傻愣愣地看着韩凉,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周先生?”韩凉带着笑意,调侃地问道。
……,周东野有些尴尬,红了脸,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时听到收音机里飘出一句“……I have no choice cause I won\'t say goodbye anymore……”,周东野突然想起杜麓那天教的那招――撒娇。于是,抖了抖唇,努力了半天,叫了一声。
“妈。”
韩凉一听,愣住,瞪大了眼睛,看了周东野一会儿,突然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一直笑到直不起腰来。
阳光格外温暖,街边的梧桐也掉了叶子,整个街道亮亮地闪着光,一个女人在大笑,一个男人在旁边拥着她傻笑,真的是很棒的一个春天的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