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绝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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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亞法

 

我娘已经病了很久，在奄奄一息中挣扎了几十年。

我娘本来是一个身体很健壮的妇女，六十九年前被流氓强奸后，一直神志不清，病到現在。

幾十年來我娘的病換過不少醫生。她的第一任醫生是醫院的老闆，這位醫生不懂治術，只懂暴力，他的治病方法是製造恐怖，只要哪位病人敢説自己有病，他就隔三差五地製造批鬥會，唆使其他病人來批鬥你，挑撥病人鬥病人，甚至親自給他打催命針，這樣一來，病人都啞了口，不敢說有病了。奇怪的是，反而許多和娘患同樣毛病的病友，都頌揚他醫術高明，贊他是病友的大救星，在病友們的發病期間，醫院實行早請示晚匯報，甚至將他的處方編成歌曲，載歌載舞。

這位暴徒醫生幹了二十幾年，治死了不少病人，前些年自己也死了，滑稽的是，儘管那位醫生惡貫滿盈，劣跡斑斑，但還有不少病人懷念他，說他醫術高明，住院不收錢，不貪污，對病人不分貴賤，一視同仁。

第一位醫生死了之後，醫院一度混亂，短期內走馬燈般的換了幾個醫生，最後，來了一位戴眼鏡的大肚子醫生，大家背地裡叫他蛤蟆醫生。

蛤蟆醫生的醫療方法，是給病人吃一種叫“搗漿糊”的葯物，病人吃了這種藥物後，腦子糊裡糊塗，昏昏沉沉。

蛤蟆醫生真有一套，他趁病人迷糊的時候，暗中偷盜病人的財富，蛤蟆醫生退休的時候，撈得盆滿鉢溢，據說她的兒子孫子，靠他都發了財。

蛤蟆醫生退休後，又來了一位白面書生，這位醫生的技術比蛤蟆醫生還不如。他從來不查病房，也不開處方，他的醫療方法是，只要在任上不死人，小心翼翼，混過幾年，平平安安到退休，因為他無所作為，大家背地裡叫他“擊鼓傳花醫生”。

擊鼓傳花醫生幹完幾年，灰溜溜地走了，病人在他的醫療期間，沒有任何起色，大家在背地裡對他的評价是——平庸。

代替“擊鼓傳花醫生”的是一位胖子醫生，此人肥頭大耳，胸無點墨，但權力慾卻很強，一上任就把醫院的內外科權力都攬在自己手裡，甚至把護士和藥劑師的權利也攬了過去。背地裡有人說，胖子醫生不懂醫道，他的文憑是花錢買來的，他的醫生職務是靠老子的關係繼承的。

胖子醫生的治療方法有點仿效第一代老闆醫生，不讓病人説自己有病。他的理念是，只有病人不說有病，就是天下無病。

查房時他挾著一大包封口紙，病人説腳痛，他撕下一張，把病人的嘴巴封住；病人說頭疼，他又撕下一張，把病人的嘴巴封住；病人説肚子疼，他還是撕下一張，把病人的嘴巴封住……

病人私下裡叫他“封口醫生”。

我娘的病越來越重了，醫生都說得的是絕症，前天我大姐拿了娘的生辰八字找算命的。

算命先生説我娘生肖屬羊，明年戊戌年是狗年，和我娘的生辰八字相衝，估計羊落犬口，熬不過明年了。

唉——娘啊，被折騰了七十年，是該苦到頭了！

 

 

 

二〇一八年一月四日

 

 

 

 

 

 

 

 

 

[TUCSON2008]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