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 魂 乃 似

 

 

——張大千的侄外孫范汝愚的畫和事

 

 

——王亞法

 

張大千的畫風，上襲千年唐宋，下開百年宗風，徐悲鴻譽其為“五百年來第一人”，並不為過……

張大千與其二哥張善子創建的“大風堂”門派，自民國至今，培養名家無數，致使時下畫家，爭以“大風堂門下為榮”。

然而由於張大千昆仲將畢生精力用於藝術研究，乏善對子女的培養，其況和歷代名家的一樣，反而自己子姪輩中鮮有落筆驚世者……

筆者對張大千的藝術和張氏家族研究四十餘年，一一歷數，在其子姪輩中，畫得最好的應屬張比德，他是大千四哥文修的兒子，因二哥張善子只有兩個女兒，心素和嘉德，於是四房和八房，各把一個兒子兼祧給二房善子——四房的比德和八房的葆羅。其中比德天賦好，又勤奮，善子把他交給大千培養，畫風也極似大千，可惜他常年執筆不輟，嘔心瀝血，而天不假年，在跟隨張大千流亡阿根廷途中得白喉夭折；其次是三姪張心銘，他是三哥張麗誠的兒子，他畫的荷花，與張大千的荷花，神韻皆似，幾可亂真，可惜在文革中迫害致死……

歷數張家第三代，張葆羅的女兒菊仙可算一位，她畫的荷花，在大千題跋中被稱為“雛鳳清於老鳳聲”，其次就要數他的姪外孫范汝愚了。

說起范汝愚，與我有所謂一表三千里之親，我的姨表哥——荷花攝影家張之先，是他的舅表哥，我們彼此間早年就有來往，所以由我來介紹他也較為親近。

范汝愚是張大千四哥張文修的外孫，其母張心仁，在張家子姪中排行老四，同輩中稱四姐，四十年代末，張大千在成都沙河堡作畫時，張心仁正在衛校讀書，課餘時常去大千畫室，看八叔繪畫，陪八叔聊天。某天，張心仁穿了一件大翻襟新衣，站在畫案前，大千抬頭，一時興起，隨手給他畫了一張人物速寫，并題跋：“庚辰十月，心仁四姪二十歲，八叔爰為造像”此畫完全用西畫的線條表現，畫完後對張心仁説，我這是學你葉叔叔的速寫手法，你歡喜嗎？

抗戰勝利時，大千正在成都昭覺寺和謝稚柳、葉淺予一起切磋畫兿。張大千那張著名的巨幅“不忍池丈二荷花”，就是在那時候畫的，為此葉淺予還畫了一套六張漫畫，謝稚柳作了提跋，張文修題寫的封套“遊戲神通”。

張大千欣賞葉淺予的速寫線條，他模仿葉淺予的手法為張心仁畫畫像，此畫彌足珍貴，現被“四川張大千研究中心”收藏。

一九六六年，時在巴西的張大千又托李祖萊給心仁帶去了一幅自畫像，書題“心仁四姪留之，八叔爰自南美三巴摩詰山中寄。”

張心仁的丈夫范錦文，是黃埔軍校第十一期畢業生，少將軍銜，抗戰時駐紮湖北，為保衛陪都重慶，曾參與著名的石牌戰役，受到蔣介石的嘉獎，國共內戰時，曾任十六兵團駐蓉辦事處主任，一九四九年因不願參與內戰，和平投共，當時解放軍動員他投入革命陣營打內戰，范錦文以不願參與同胞廝殺為由，而解戎歸第，他的高風亮節，曾受到解放軍的高度讚揚，并發送二百銀元的遣散費和“立功證書”。范錦文回鄉後，失業在家，生活無着，靠打零工謀生，一九六一年被以反革命煽動破壞罪入獄，一年後瘐死獄中，一九八一年以“……被告范錦文的行為不屬反革命煽動，對范的判處實屬定性不當，適用法律不當，為此特判決如下：一，撤銷我院（61）刑事第97號判決；二，宣告范錦文無罪——內江市人民法院，一九八一年六月五日”（註：作者根據判決書摘錄）獲平反，同時獲得國家三百元人民幣的補賞。

范錦文是最受張大千誇耀的姪女婿，抗戰時，范錦文每次調防都給叔丈人去信彙報，大千也必有字畫相贈。八十年代初台灣友人訪問張大千時，有人提到范錦文在大陸平反的消息時，張大千哽咽不語……

張大千出國前，曾將藏畫存放在四哥張文修內江家的閣樓上，范汝愚當時讀小學，住在外公家里，課餘常爬上閣樓，翻閲在張大千收藏的宋元明清字畫，並特別有興趣臨摹張大千的工筆作品，因此在少年時就打好了“魂似大千”的紮實功底。

十六歲時，范汝愚拜姨父蕭建初為師（蕭是張大千的女婿，曾跟隨張大千上敦煌，時任四川美術學院教授），按照大風堂的拜師傳統，點燭、磕頭，成為大風堂第三代門人。

范汝愚是幸運的，因他是大千之後，成為大風堂再傳弟子後，又得到老一輩大風堂弟子龍國屏、王永年等前輩的指點，畫兿日增，今天我們看到范汝愚的執筆、用色、構圖、畫風都是大風堂的嫡傳，值得我們搞書畫研究的同仁重視。

被同行稱之為“畫神之孫，將門之子”的范汝愚，今年已是年屆七十的老人，一個甲子的寒窗苦學，終於修得可喜的正果，他的作品被多家博物館收藏，在大型拍賣會上，被許多買家認可，並被推崇為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 中国美术家协会四川美协会员. 内江张大千纪念馆顾问，四川张大千研究中心研究员. 四川张大千画院副院长. 四川巴蜀书画院副院长。

范汝愚近期來澳洲探親，陪伴初生的孫子，他暫時告別了國內繁忙的社會交際，在澳洲寧靜的環境里潛心作畫，心曠神怡，畫兿大增。今次由“澳大利亞華人文化團體聯合會”和“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館”，於六月十七日在華人文人文化中心聯合舉辦的“范汝愚書畫作品展”，將給奼紫嫣紅的悉尼畫界增添了一抹濃艶的色彩。

 

 

二〇一七年五月三日於食薇齋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