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骑兵

人生路崎岖不平,但只要你一往无前,生活的道路上,一定会有丰富多彩的美景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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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 子 树 下 的 回 忆 (图)

(2008-07-24 10:51:51) 下一个

大耳朵到天国去了,她和我们相依了十三年,终于永远地去了。

大耳朵是我们的家养狗 ,是一条 Cocker Spaniel 种的纯种犬 。因为耳朵特大,大家给她起了个容易记的绰号,叫大耳朵 。
当然 ,我们也给她起了个英文名字,叫
ADOL 。不过,大概没几个人记得这个名字, 朋友们大家都管她叫大耳朵大耳朵的,就这么叫着叫着,一直叫了
十三年。

大耳朵的来历有着传奇的色彩 ,她出生于远在天涯的俄罗斯西伯利亚。十四年前, 也就是一九九二年,我们德州
医学中心的一对朋友夫妇,太太的父母是北京协和医院的名
教授 ,到俄罗斯出差会诊 ,当地的一位病人为了表达谢意,
送她一条刚出生不久的纯种名
种小狗。据说当年为了把大耳朵从伯力带到北京, 当地的友人还得送钱给俄罗斯的边防检
官才能私下 放行。 就这样,大耳朵从俄罗斯非法移民到了中国北京。 朋友的父母是个宠物迷, 当年家里养了两
条狗和两条猫,也实在太多了。正巧我们朋友回北京探亲,她母亲
建议她把大耳朵带到美国。当年的北京,就连宠
物笼子
(PET TAXI) 都还没有,还得从日本东京订购,大耳朵挨了几口预防针,又让花了十分之一的机票,总算堂堂正正
地移民美国,
落户休斯顿 。

现在已经是教授的朋友当年还住在医学中心德州大学的公寓里,到家后,他们发现公寓不能养狗,小俩口抱着大
耳朵整整睡了一个晚上,免得她到处汪汪乱叫。第二天
没办法,只好送给有房子的朋友代养。头一家养了一周,嫌烦,
又换了另一家,就这样,
一直找到我们家。我们两个儿子刚来美国不久,在中国从未养过狗宠物,看见大耳朵没人收养,

怪可怜的,也就不妨一试,答应代养一段时期 。后来朋友买了房子,也觉得不便养宠物。就这样,大耳朵在我们家代养,
没想到这一养就养了十三年。

大耳朵刚来的时候,才八个月大。上头是我们两个儿子,於是排行第三,俗称三小姐。我这个当爸的,多了个狗
女儿,自然更加神气 。三小姐头一遭进门,便高兴得东钻西跑,
 上窜下跳 ,跟每个人都亲热极了,就跟我们家认识了
好久似的
。你看她那垂地的大耳
朵,一身棕 黄色的细毛,活泼可爱的小脸蛋上,还有一双闪闪发亮的黑眼睛,她目不

转睛地盯着你,再加上只管使劲不加疲倦的摇尾巴,确实逗人可爱。 我家小弟说:看,大耳朵好得意啊,好得意啊!
( 广东话 ) ”。当年,我们一家四口好不容易分别从广州移民过来,在休斯敦团聚,购房置家,再加上这条小狗,着实
增添了不少和谐乐趣。我们
不晓大耳朵的生日,便给她起了个吉利的寿辰日,八月八日,好八八大顺

我们来自中国,自然采取的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养狗法。 三小姐既吃狗食,也吃人的食物, 饭桌上自然有她的
一份, 菜余剩饭,都是她的美味佳肴。每天上班,她会跑到门口欢送,
下班回来,头一个迎接我们的也是大耳朵 。
她特懂人意, 哪里有人气 , 她就往那 里钻 ,尤其喜欢贴着你的皮肤睡觉 。早出晨运 ,她跟着你在湖滨小道疾跑 ,
晚上休息,她躺在你
的床边悄然入睡, 偶尔还会发出呼呼的鼻酣声,有时候在睡梦里还会笑出声来。 外出办事, 她头
一个钻进刚打开车门的位子上 ,似乎这外出自然应有她的一份。 经过我们的训练,她还会懂得按照指令执行动作。更
有意思的是,当儿子两兄弟偶尔争执的时候,她会紧张的跑到他们的面前,紧紧地盯着他们俩,谁的声音大,她就
向谁汪汪叫。 嘿,大耳朵居然管起家庭的团结来了。这正是:
人狗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奈?

大耳朵是酷爱自由的。只要后园门没关好 ,她便钻到外面逍遥自由行。记得一天,下班回来发现后门大开,大
耳朵也失踪了,一家人出动四处寻找。幸好在街区的另一头,
总算发现了她。当哪个当妈的汗流夹背,找到她的时候,
她还自个儿在草坪上伸懒腰,
一见到我们,只管一个劲地摇尾巴,根本毫不在家里的紧张。似乎在说:干嘛啦干嘛啦,

我在这啦,何必这样紧张!

节日是大耳朵最开心的日子,当年医学中心来自大陆的学者还没几个人购房 ,我们是最早购房的家庭之一 。每
当感恩圣诞, 我们总要开派对热闹一番,小小的房子
里三四十人聚在一块,几乎连坐的地方也没有。这时候的大耳朵,
成了孩子们追逐
的活玩具。她开心透了,头 戴圣诞红色三角帽,身穿红色节日盛装 ,脖子上还系了个银铃,叮当叮当地
在喧闹的人丛
脚下钻来钻去 ,成了派对的注目中心,更俨似一个小圣诞老人,到处给人们带来冬天的信息 ,节日的祝贺。

大耳朵自然也有调皮捣蛋的日子。一天清晨 ,我放她到后园排便 ,忘了把她赶回屋内便上班大吉。下班回来,
才发现面对后园所有的窗口沙窗全部撕成一团 。原来,
习惯在屋内的她为了要进房子 ,竟然一个个窗口去尝试 ,象疯了
似的闯了一天 。我当
爹的当时真是火冒三丈 ,拿起鞭子要教训她 。只见正在使劲摇尾巴的大耳朵 ,一下子变得张牙舞爪,
冲着我汪汪地狂叫,比我还凶。好像在说 :妈的,你把我搁在外头不
让进家,居然还怪我 ?看来三小姐还挺讲道理的。

大耳朵带给我们欢乐,却也增加了不少的麻烦 。偶然的室内大小便不说 ,那定期的洗澡, 剪毛,剪甲 ,着实化去
了不少的功夫,狗要随时脱毛换毛,那满屋的狗毛也确实让你头痛
不已。 跳蚤的繁殖季节一到 ,到处的跳蚤尤其令人烦恼,
不知花去了多少的精力。更烦
人的是狗也有月经 ,应该说是半年经,一到经期,地毯上沾上了 经血 ,还得慢慢清洗 。
她妈和我给她设计了几条月经带 ,一天到晚挂在肚皮下面 ,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煞是好看,绝对不会比我们妇女同胞
们的逊色。

记得大概六七年前的一天,我们实在受不了养狗的麻烦 ,把大耳朵送给了一位来自新加坡的大妹子。她家里养了
三条狗,加上大耳朵,一共四条。大妹子是个养狗迷 ,四条狗给她调
理得服服贴贴 ,我们还不时向她打听大耳朵的
消息。据说大耳朵极为不满大妹子偏心
其他兄妹,嫉妒得狠狠咬了人家一口,以图一泄。这也难怪,我们就这么一个独
生狗女,平时
娇生惯养惯了,确实应该承认是我们的错。不过 不到大半年,大妹子要整装回新加坡,自己的三条狗也
要送人 。这样,缘分让大耳朵又回到了我们的身边 。

大耳朵是纯种的Cocker Spaniel ,我们很想当狗媒婆,给她找对象“ 相亲 ”,老子英雄儿好汉,好留后代 。一天
儿子在溜狗的时候,有位邻居也有一条 Cocker Spanial ,
 要找大耳朵配对。 可惜那雄的是黑色的, 就跟他主人一样,
门当户不对,我们不
愿意。后来我上网查询 ,发现庞大一个休斯顿地区,只有东北郊区的一户人家合适。正要联系之际,
家里意见又不一致 ,担心大耳朵生仔会带来满屋跳蚤星
球大战,就这样,相亲也就不了了 之,不知不觉我们倒成了
三小姐的
法海和尚,这也就成了大耳朵十几年生涯中最大的遗 憾。

年复一年,随着两个儿子相继从大学毕业,远走他乡,开创他们自己的事业,家里也只剩下我们爹妈两人。
大耳朵也逐渐步入晚年。 狗的一年相当于人七年的寿命 ,大耳
朵不知不觉伴随着我们度过了好多年, 十四岁的大耳
朵也变成了高龄老太婆了。大耳朵的晚年
大部分是在家里后园度过的,我们为她专门置了一间大狗屋,晚上在狗窝安睡,

白天在后园闲溜。她晚年开始逐渐出现病痛,先是耳朵经常发炎,后来后双腿出现了关节炎,逐渐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
只能爬行,在草坪上晒太阳。 凭着在中国行医多年的经验,我们给她清洁,消毒,治疗。尤其是哪个当妈的,是个针灸医师,
真的为大耳朵操了不少的心血, 下足了所有的功夫。洗澡,剪毛,冲洗耳朵不说 ,还给她定穴位扎银针。一趟清洗下来得花
上个把钟头是常见的事。有朋友建议让大耳朵安乐死, 太太说不忍心让大耳朵给毒针活活打死 ,既然大耳朵自然而来 ,就让她自然而去。

大耳朵最后祢留的日子,后腿已经完全失去了功能 ,眼睛白内障失明 ,只能呆在狗窝边上,让我们喂食 。尽管
如此 ,只要我们一进后园 ,尽管她扒在木板上 ,依旧使
劲地摇着尾巴。去世前几天 ,我们下班一回到家里 ,车子在前
车道停好 ,在后园的大耳朵就会知道
我们回到家 ,汪汪地叫个不停。 临终前一天晚上 ,大耳朵不停地叫唤,我们怕影
响邻居 ,把她移到
了屋内,太太和我几乎彻夜未眠。第二天下班回家,只看见大耳朵已经躺在地板 上,奄奄一息 ,
我把她重新放回她的狗窝边上,我看见,她躺在那,已经无法动弹,尾巴却还在努力艰难地
动了一下。晚饭后出来一
看,大耳朵安详地躺着,呼吸不再,摸摸她,没有反应,熟悉的尾巴也永远
停止了摆动。

我们在后园的梨子树下挖了个深洞,悄悄地把大耳朵埋在里面。 在盖土上, 我默默地插上十三根点燃的香 ,
我木然地站在土堆前,默默无声,静静地祈求大耳朵在另一个世
界里安息。在黄昏来临之际,十三根香的余光 ,在暮
色苍茫的黑夜里闪闪发亮,在光亮
中,我似乎还能看到大耳朵远去的背影。

清晨起来,步出后园,习惯地看一看狗屋, 狗屋里空荡荡的,大耳朵已经无影无踪,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狗叫声,
我总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心底里是一片的空虚 。大耳朵来
到这世上十四年, 跟随了我们十三年。十三年啦,这里面的酸
甜苦辣,恩恩怨怨,只有
我们知道。日本电影导盲犬哭倒了亚洲上亿观众,我们的大耳朵虽然没有导盲犬那样

伟大感人, 有时候也给我们带来不少的烦恼 ,但她毕竟给我们一家带来过乐趣, 带来过喜悦,带来过安详。 想到这里,
我不禁黯然泪下。

碧绿成阴的梨子树,迎着清风摇摇摆动,来年的果子也许会更繁盛更茂密。看到那郁郁葱葱的梨子树 ,我会想到
大耳朵那活泼可爱的身影,会想到和她相依难忘的十三 年。看到那梨子树下新彻的土堆,我仅知道大耳朵只是在另外一个天国
里天马行空,自由
自在,独往独来,她依然和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

(本文已发表在2007 3 29 <<美南新闻>>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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