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会儿四川大地震刚刚过去，全国正在大力救灾。我现在翻出一篇随笔。
（随笔）
这是我可敬可爱的姥姥１９７６年说的话。我老爸说唐山大地震时他看到了地光，那该是凌晨吧？那会儿我们北京的家在“文革”中被“扫地出门”住在个大杂院里。这个大杂院有个公共厕所，我们家就守在边上。平时有点味儿，但我们的住房还是相当坚固的，是典型的四合院厢房（原来可能是个大四合院，后来改建了），房子都有坚固的木头立柱。父亲讲，他先被摇醒了，看到外边天空地光频频闪动（类似很弱的闪电）。我老妈也醒了，就问“地震了，咱们是不是出去避一下”。老爸说“已经震完了，咱们继续睡吧”。我姥姥没说话，其实她也早就醒了。于是三位老人都不说话，努力继续入睡（我姥姥当年８９岁，父亲６１岁，母亲５８岁）。跟着大杂院里的邻居们跑来砸门，并狂喊“地震了，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呀，要死人的”。
我父母听到热心的邻居的呼喊，也不能驳了人家的好意，慢慢地穿好衣服准备走到了外面去，但叫我姥姥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她老人家就是一句：“地下的事你就那么清楚？”她生气了，喊得声音挺大，但说的是浙江方言，邻居们都听不懂。最后她再所有人的劝说下气鼓鼓地起来穿好衣服随我父母走了出去。哈，外边已经“人声鼎沸”，邻居们站在当院的空场议论纷纷，衣冠不整，还男女有别――男的站一堆，女的凑一伙。说来也是，大夏天，那又是个极其闷热的夜晚，谁还穿那么多衣服睡觉？
我和哥哥都在外地，在北京工厂里干活的妹妹地震后骑着自行车飞奔回来，见三位老人都安然无恙放了心。地震后的日子比较难熬，我们家和几家邻居住的这栋房子后山墙裂缝太多需要重修（既然是厢房，砌后山墙的砖头就不那么好，里面尽是半头砖，墙体质量好坏地震时差远了），于是后山墙全部推倒重砌。我们的一家亲戚四口因地震后所住的楼成了危楼，搬到我们家暂住。一下子家里那三十几平米的两小间住房塞得满满的。大夏天的真不方便（比住地震棚的人们还是好得太多）。
那会儿大家心情都是不太好，只有我那“天人合一”的姥姥总显得“怡然自得”的劲头，我行我素。她最关注自己种的丝瓜，那是春天里在门边巴掌大的地方她垒上破砖头垫上土，撒上种子种的。顽强的丝瓜苗长得还真有些朝气蓬勃的样子（后来我在那地方种了棵月季，施肥得当，曾同时开放一百多朵，称为大杂院奇观）。我老爸见了有点儿烦，意思是这时候您老太太就不要总添麻烦了，还种这些东西干什么。他就和我姥姥吵了嘴。姥姥还是那句“地下的事你就那么清楚”，继续享受她自己认定的人生。弄得我爸妈没办法。我最佩服的就是我姥姥，而且她说的“地下的事你就那么清楚”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她老人家的处世哲学是：即使知道明天死，今天也要种苹果树。
准确的地震预报可太难了。人类现在对看得见的气象预报都未能精确，又如何准确预报地心深处的活动呢？当下有博友抱怨我国的地震工作者未能预报此次地震。他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也恳求你们体谅地震预报工作者们的艰辛和苦衷。下面我转载一位网友的帖子，是为我国地震工作者说话的。
附录：
为中国的地震预报工作者们喊冤，并向他们致敬
作者: 老七（枫华茶园）在这世界上少有的几个有专门的地震预报研究机构的国家里面，你们大概是同行之中最冤的。
你们预报出了至少三次破坏性地震。自从三十四年前你们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发出临震预报之后，你们的那些所谓先进国家的同行们，至今没有一次短期或临震预报成功的记录。可是，你们的成功好像没什么人知道（惭愧，连我这个曾经吃过地震饭的都说不准你们到底报出了几次地震）。
可是，只要有一次破坏性地震没有被预报出来，你们就会面临一片骂声，就会被指责为失职渎职甚至犯罪。我不知道那些指责是从什么样的嘴里面冒出来的，我也不想知道他们是否有资格对中国的科研人员们指手画脚，更不想知道他们自己为中国的建设付出了多少血汗。我只是说，在目前这个世界上，即便是同行，是专家，也不该要求任何人有能力发布准确的临震预报。我想告诉你们，我知道你们的辛苦。那些偏僻的台站，是你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地在维护；那些难懂的数据，是你们一个一个费尽心力地在解读；我知道，你们手中掌握的信息，其价值远高于那些蛤蟆过街老鼠搬家之类的所谓征兆；我知道，你们的观测覆盖面之广大，内容之多样，为世界仅见；我知道，你们在发布预报的时候，在分析数据的时候，承担的压力是多么的大——这种压力，远非那些日进斗金的成功人士所能想象。
我想告诉你们，我，还有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人，尊敬你们的工作，赞赏你们的成就，相信你们的能力。我想告诉你们，我，还有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人，希望你们把有限的时间和资源用在你们认为最有意义的课题上，希望你们不去理睬那些无聊的媒体，希望你们安心做你们的工作，希望你们抓住地球给你们的每一次机会，抵近成功。
街上每天都有人宣布攻克了医生没能治好的癌症，他们还能拿出无数个病例来证明他们的成功。可是，你们也看到了，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了医生。坊间也有不少人宣称预报出了你们没能报出的地震，他们也拿出了有数的证据来说明他们的成功。可是，你们的纸篓里面大概每天都有成堆的这类报告，而那些人，却没有哪个在震前公布过他们的预测。
我无意责怪那些仅仅根据对某一现象的观察统计来预测地震的人。那也是一种努力。只是这种统计的样本数量还远远不够，远远达不到给出统计结论所要求的值。我也希望他们能严谨地继续他们的统计工作，但更更希望他们能够学一些科学研究工程实践方面的基本知识，勤于分析，慎下结论。我为中国出了一批像你们这样的人而骄傲。如果在每个领域工作的人都能够达到你们在世界上所处的那个水平，中国的国力会比现在强百倍。
当然，在其他领域，中国人也有辉煌的记录，譬如炒作。那个领域的从业人员，是生活在另一种道德标准和处事原则之下的，别去理会他们便是了。我同情那些相信炒作的人，因为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受到系统的科研和工程训练。而对那些为了商业利益为了政治理念为了哗众取宠或为了宗教信仰而炒作的，我愿送他们一句杜甫的名言：尔曹身与名俱裂，不废江河万古流。
最后，我打算听装懂一句劝，从此不再在这种无聊的争论上浪费时间了。对地震有兴趣的，请到大学的图书馆翻翻专业书，不少书里面都有系统的论述，有些书里面还有地震预报的故事。
阿弥陀佛，阿门。 ０５／２００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