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蛐蛐
(2009-04-20 01: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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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读《聊斋》读到“促织”,知道那时管蛐蛐也叫这名。北京人管这能斗架的小虫子叫蛐蛐。“文革”初期学校北京“停课闹革命”,我这个功课好的“乖孩子”有了更多的大好时光足玩儿。当时我父母都进了“牛棚”,没人管了,咱就在街道上和“野孩子”们(就是生活层次低的家庭的孩子们,“文革”前家长总是叮嘱我们不要跟他们“学坏”)混在一起。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别有洞天。和这些孩子在一起,你能体会到什么是仗义,另外,也有了更多原来从未知道的“好玩儿的”,比如玩蛐蛐。
1966年到1968年三年间的秋天,我们经常到城外抓蛐蛐。蛐蛐也叫蟋蟀。这种小虫子可不是四合院厨房里的“灶马儿”--会叫不会斗架,长得也寒碜,黄不拉塌,有个大肚子,也不是公园里的“棺材板”--样子很像蛐蛐,个头不小,可就是不斗架,特徵是长个很长很扁的头。蛐蛐只要是出了城就有。四十年前的北京到了外城以外就算郊区啦。给您个概念,西直门、德胜门、安定门、东直门、朝阳门、东便门、广渠门、左安门、永定门、右安门、广安门、西便门和阜城门外边就是农村(现在这些地方早就是城里了,北京市区都扩展到了距市中心25公里的香山公园)。原来这些门都由城墙连起来,到“文革”初期城墙已拆得无影无踪,不过很多地方护城河还在。所有,秋天里我们从家往城外走,过了护城河就该想着在哪儿抓蛐蛐。
一般地讲,田边地脚(包括坟地)的荒草中就有蛐蛐。在废弃的旧房舍、破砖窑的地基、残墙内也常有。我们那会儿比较相信铁道边路基石里的蛐蛐利害,大概是觉得那儿的蛐蛐老受火车的震动,性格坚毅。现在看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其实那儿的蛐蛐不好抓,到处都是石头逢,蛐蛐一钻就不见了,把你气个半死。
抓蛐蛐你还得不怕“长虫”--蛇,谁知道什么时候你搬动块大石头,下面钻出条小蛇?我不怕蛇,我们那帮孩子中有怕的,吓得面无人色,喊叫着乱逃。这蛇没什么可怕的,它怕你,被惊扰了就赶紧跑。北京地区毒蛇少,多数都是草蛇。有种说法,说有蛇的地方蛐蛐利害,这恐怕也是想像。
刚上秋天时抓蛐蛐,它们都还没有挖洞,人来到跟前,蛐蛐多是躲在就近藏身的缝隙中--石头缝、砖头缝、地缝等地方。你抓蛐蛐是听着声音去的,走到荒草中,蛐蛐们都不叫了。站着别动、别出声,保持着耐心,有会儿蛐蛐就此起彼伏地又叫起来。这时你锁定目标,细心观察那个叫声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蛐蛐还在某个缝隙中躲着呢)。经过不断地观察,不断地接近,终于,你确定那个你所要抓的蛐蛐的准确位置,捕捉开始了。
我们都有自己编的小网--蛐蛐罩,细铜丝编的,口有杯子口大小(直径七、八公分),顶是尖的。发现蛐蛐后用小草棍把蛐蛐从缝隙中赶出来,然后拿蛐蛐罩轻轻把它扣住。注意,千万别碰伤了它,尽量保证蛐蛐“全须全尾全大夯(腿)”。当蛐蛐爬到网子上后,就可以把它放入自带的小布口袋中。小布口袋里面塞上些乾草,张开口对着蛐蛐罩子,隔着网使劲一吹气,蛐蛐自然就跑到装着乾草的小布口袋中去了。蛐蛐到了口袋里后,再把口袋的细细系起来,到抓到第二个蛐蛐再打开口袋装。也可以事先准备些小纸卷装抓住的蛐蛐。小纸卷制作很简单,卷个直径两厘米左右的纸筒,封好一头。抓住蛐蛐装进去,另一头跟着封上。纸卷装蛐蛐容易把蛐蛐碰伤。不过我们那会儿没那么讲究。
随着天气的转凉,蛐蛐开始打洞。它们挖的洞都只有一个洞口,开始一个洞里一只(似乎都是公的挖洞),其实这会儿抓它们会相对容易。当然是根据蛐蛐叫声先定位,只要找到洞口就简单了。把蛐蛐罩扣在洞口上,用小草须子往洞里探,蛐蛐就会跑出来,直接跑到蛐取罩里。如果蛐蛐不肯出来,就往洞口里使劲吹气。还是不肯出来呢?那就在洞边捶打、跺脚,到最后还有一招--水淹。哪儿来的水?尿呗。尿在当时也成了宝,小鸡鸡要把正,正好对着洞口。这最后一招肯定灵,问题是没那么多尿。几次遇到需要“最后攻击”时就没了尿。那时真把我们这些臭小子急死。
天气再冷下来,这蛐蛐洞里可就配了对儿啦。怎么配的对儿咱不知道,反正里面一公一母。抓的时候最好两只一起抓。“拧拆七座庙,不破一门婚”嘛。蛐蛐罩扣在洞口上,小草须子往洞里一探,立刻跳出一个。“三尾大扎枪”(中间那个相对粗、长的是输卵管),母的,挺个大肚子,它们从来不斗架。再往洞里探,那狡猾的公的才跑出来。这公的也缺德,怎么把媳妇儿先赶出来,自己躲在里面呢?
抓来的蛐蛐就要养起来。专门的蛐蛐罐儿我们小孩子很少,都是用家里没用的破旧罐子,甚至旧搪瓷杯。只要能盖上,不是太大就行。罐子底要比较结实地砸上五公分左右的黄黏土,铺得平平的,里面保持着潮湿。一个罐里养一个。蛐蛐放在里面后,就把这些罐放在南墙跟下没阳光晒的地方。
蛐蛐很多东西都吃,最好喂毛豆。秋天北京毛豆很多,很便宜。不过我们那会儿理所当然地认为青辣椒子最好,蛐蛐吃了以后会被辣得总要斗架。这又是想当然。
被养在罐里的蛐蛐到了秋凉也会挖洞。那会儿我们还专门给它们找媳妇儿--到郊外专门抓些母的来。配了对儿的公蛐蛐斗架很凶,争雄嘛。
到时候有蛐蛐的小伙伴们都捧着蛐蛐罐相约斗架。两人各自把自己的蛐蛐放在个专门的罐子里,两个蛐蛐在里面先用头顶的须子来回扫,相互发现后就紧张地抖动身子,彼此接近,然后各自张开老虎钳子一样的大牙(那两个牙很漂亮,仔细看还是各自不同的颜色呢,一般褐色透红)冲上去,两对大牙钳在一起撕杀。短则几秒,长则半分钟就见分晓。败了的蛐蛐被大叫的胜利者追着奔逃。也有的蛐蛐在斗架前就叫起来,我们管这叫“诈盆儿”。真有意思。这方面的描述多得很,咱就别罗嗦了。
据说现在国内斗蛐蛐比我们那会儿讲究多了,拿蛐蛐斗架的双方都下很大的赌注。真要是玩儿到这个程度就没劲了。
我们下乡到“北大荒”,那儿的蛐蛐也斗架,不过个头儿比关内的小得多,而且常常是“打群架”。放进一个罐子好几个蛐蛐,它们会相互乱咬。而关内的蛐蛐只是一对一地斗。当时我们就得出结论“这地方什么东西都不守规矩”。这话会让东北来的人们不高兴。不过也确实不是毫无例证,比如东北青年爱打群架。哈哈。
哎,现在北京城里的孩子们只能想像蛐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