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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爆竹

(2009-04-01 01:17:31) 下一个


                                    (随笔)

           
  六十年代北京的冬天比现在多雪且冷。印象中四合院的屋顶总是覆盖着白雪,房檐下垂着冰凌,阳光中盘旋着挂哨的鸽子,光秃秃的枣树枝指着蓝天。

  “过节啦!过节啦!”孩子们穿得圆滚滚,兴奋地跑来跑去。春节里,所有的人都尽可能地吃喝,穿得体面,忙着拜年、串门儿,临街的院子门口都挂起大红灯笼,厂甸(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字)里熙熙攘攘,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这些在物质匮乏的日子里真让人盼望。不过做为半大小子,最吸引我的是放鞭炮。

  那年头儿日子穷,能从大人手里得到的压岁钱也就块八毛的。奔到卖鞭炮的摊儿上可得看好喽。那小摊儿是街上临时搭起来的小席棚子,里面有各种类型的爆竹。小鞭两、三毛一包,一包一百个,用红纸包成个小长方型。每个小鞭半寸长,都编在一起。不管怎么说先来一包。中鞭论挂卖,一挂一、二百不等,多是一、两块一挂。这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就买不起。但卖鞭炮的摊贩自有办法。他把一挂挂中鞭都拆开来零卖,三分钱两个。我们就可以细细地挑些买下来。还有钢鞭,那是更响、更大的鞭炮,往往要两、三分钱一个。一咬牙,也买几个。鞭炮摊儿上还有各种型号的二踢脚,一捆、一捆地摞起来,看着真眼馋,但我们钱太少不敢买,每个一毛呢!看着大小伙子们要买就是一捆二十个,我们只能跟在后面后面央告着他当众放一个。

  “好!咱就点一个!”神气活现的他手拿着个二踢脚,顺手接过谁递过来的香,左右看看,跟着点燃药捻。这心当时就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要捂耳朵。别,咱是男的,小丫头片子才吓得要死呢。“叮-!”二踢脚飞上了天。“当-!”一声脆响,带着回音,天上留下一小朵烟雾。过瘾,边上看着也过瘾。

  除夕的晚上,孩子们就拿着鞭炮到院子里放起来了。雪堆上插一个,看看这一炸能炸多大个窟窿;用个小破铁碗扣在点燃的鞭炮上,“嘣”的一声,小碗飞起多老高,引起一片笑声。糟糕,有的没响。没关系,来个“呲花架大炮”,就是把没响的鞭炮从中间撅开,夹在另一个鞭炮的药捻上。你一点,药捻可以点燃没有响的鞭炮的火药,让其喷出火花来,马上又一声鞭炮响,顿时同伴们乐不可支。跟着就淘起气来,孩子们手里拿着小鞭点燃了互相扔,在院子子里追逐着嘻嘻哈哈,还故意把点燃的鞭炮扔到小姑娘中间让她们吱吱哇哇。最后肯定是一个小鞭在谁的新衣服或新帽子上炸糊了一块,咳,虽算不上乐极生悲,看着小夥伴撅着嘴想哭也不好受。好在大人们都走上来说:“没关系,没关系,谁也不是故意的。以后可不能这样干了。”

  那时我多想有几个二踢脚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自己挣钱?那时过节我一定买上几捆二踢脚,听响过瘾。可后来“文革”了,我“上山下乡”了,这一晃十几年。

  “文革”过后的八十年代初,百姓们心里舒坦。生产稳定了,生活好了不少。过节时人们花更多的钱买爆竹。六十年代只有鞭炮、二踢脚,八十年代换成烟花、闪光雷。北京城也在变,四合院变成了一排排居民楼。孩子们的兴趣也变了,愿意呆在家里看电视。那还买爆竹、烟花干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交子时分,送旧迎新,家家户户都把各种爆竹拿出来燃放。顿时夜空中各色烟花闪亮,各种爆竹升空爆响,挑着的一挂挂鞭炮也被点燃。在农历新年开始的那一时刻,爆竹的声音根本就分不出点,巨大的轰鸣让心都震动!人们相互对着耳朵大声喊,仍听不清对方是什么意思,大概是祝福吧。

  近些年,北京市区因安全起见,节日期间不能放爆竹了。此举虽合理,但我心中却有着某种遗憾,最终也没实现我的愿望--春节期间买上几捆二踢脚,一个个拿在手里点燃,看着它们在天空爆响。

      (这是几年前的文字,现在北京市政府又允许市区一些地方放爆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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