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彩色绚丽的生命啊光辉而又温暖,
为了它人们一直奋发向前。
他已逝去,从此不再奋战,
在战斗中逝者的生命却更加光辉灿烂。”
这是路易·艾黎先生给助手乔治·何克上坟时念的一首诗,身边站领着从何克手中接来的中国孤儿,孩子们捧着面包和咖啡哭泣着。我当时正给九岁的女儿念中文报纸,为的是帮助在美国日久的她学好汉语。忽然,我的喉头哽咽了,跟着眼泪也下来了。女儿极其吃惊,“爸爸!你怎么哭了?!”我急步来到户外,把不知所措跟在后面的女儿赶回屋里,想独自平静一下,可眼泪就是止不住,“乔治·何克,我们中国人真正的朋友,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你?”喃喃自语着,心里充满着感动,溢于言表。这是1995年的事情,正值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五十周年之际,所以才有这篇纪念性的文章。这些年,这件事一直留在我的心底。
路易·艾黎,来自新西兰,二十世纪初来华,为真诚地帮助中国人民,再没有离开过中国,直到逝世,在大陆有口皆碑。但他的主要助手乔治·何克却鲜为人知。他是英国一个上层社会的青年,1937年,二十二岁的他,作为美国和众社记者来到殊死抗日的中国,很快成为路易·艾黎的助手,在西北地区从事教育工作,并受共产党之托收养了一家烈士遗孤--四个兄弟,大的十二,小的仅三岁。不幸,他感染了破伤风,有几针抗破伤风血清也许就能挽救宝贵的生命。然而在极其贫困落后的西北地区……
何克没能见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在1945年的七月二十二日去世,年仅三十岁。半个月后,中国人民便赢得了那艰苦卓绝之后的、历史性的胜利。可我们的乔治·何克已长眠于中国土地上,与中华民族融为一体。想到他竟没能和全中国人民一起欢庆那久盼的胜利,怎能不泪流满面?你真正同情的,全身心投入去帮助的中国人民正载歌载舞,你可曾知道?一位在抗战胜利后下决心留在中国的美国飞行员谈到那欢喜若狂的一天。日本正式宣布投降时他正在西安。消息传来,“初闻涕泪满衣裳”,大街小巷的人们都焚香跪拜,首先告慰抗战牺牲、死难的人们,其中有何克这样的友人。中华民族是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不会的!
或许我太爱激动了。可是让一个在美国十多年,“看惯”了一些洋人从骨子里对华人的轻蔑的人怎么想呢?对于美国的一些善男信女高高在上的怜悯,我这个“下贱”的中国人一点也不为所动,内心只有冷笑,坦然之极。不就是满足一下你们的虚荣心嘛。在丝毫不影响自己认定的生活方式的条件下,搞些热热闹闹的街头善举,呼喊一下什么“人权”、“民主”、“自由”、“正义”,像是上帝的使者似的要拯救中国的“愚民”于水火,其实骨子里根本不愿意看到中国的强大、民主、富强。你不能说这些所作所为全都是假惺惺,可我会接受如此的“同情”吗?
到是那种赤裸裸的交易更容易让人接受。你贫弱,就得受剥削,就得在强权面前接受不平等,接受不等价交换。霸权国家傲慢地对其它国家颐指气使、呼来喝去,动辄干涉内政是应该的,因为它有这个能力,有理由居高临下。第三世界的人们跑到富庶的西方世界谋生没错,谁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但就要学会忍受,学会被歧视,接受不公平的报酬,因为没人请你们来。不过以“主子”心态自居的人们也别“挂杨头、买狗肉”,硬说这种种的不平等是真诚的帮助和同情,现实中的一切反正都是大家的心照不宣。
可就有这么一些自尊心已荡然无存的人,心底很明白自己是主子豢养的狗,因为这个身份得到了比其他人更多的一盘羹,可硬是要表现出很高贵的样子(至少也要比不肯认“主子”的人高贵),跟主子“平等”的样子,对得到的“无私帮助与同情”感激涕零。这叫“做了婊子还要竖牌坊”。我们不是每每看到这些“高等华人”的表演吗?真令人作呕!
难道我们这个世界上只有弱肉强食、生杀予夺?不,人性中的真善美还是存在的。作为一个有民族自尊心的中国人,知道了乔治·何克那颗真正同情中国人民、同情弱者的心之后,知道他全身心地与中国人民共命运,并与中华民族融为一体之后,这泪就没完没了地流淌下来,止也止不住。这便是震撼心灵的同情。我不能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