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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一个普通的护理院(七)

(2009-02-02 01:37:25) 下一个

A年七月二十一日 多云

  我已独立干活好几天。师傅拉宾三天就让我出徒。我记住拉宾和我的顶头上司玛丽教给我的“秘诀”:“有声有色”的“磨洋工”。我干这活没有厌恶不堪,只是受不了房间里的臭味。很多老人躺在床上根本不能动,屁股上象婴儿似的围个大尿布(美国人管它叫diaper),屎尿都在里面,到时候护士助理来换。每换一次屋里只能用“臭不可挡”来形容,特别是在早上,护士助理们要给不能动的人们都换一次尿布。这时护理院的走廊里、房间里到处都是阵阵的,各种内容的臭气。屋里为什么没有良好的通风设备?这还用解释吗?有了通风设备,夏天就要用更多的冷气,冬天就要用更多的暖气。这又得增加护理院的成本。可屋里这么臭怎么办?凯茜每每命令:用除臭剂喷。那种廉价的带有香水味的雾状化学物质可以暂时中和掉屋中的恶味,可过不了多久,香水味渐渐消失了,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又占了上风,于是凯茜走过来皱着眉头再次命令:“喷!大量地喷(除臭剂)!”

  凯茜一有这样的命令,我们几个清洁工就举着除臭剂在各个屋中,在走廊里就大喷特喷。凯茜也拿个除臭剂在喷。她可不想让住户们的亲属总向她抱怨,房间里象厕所。她过去是个护士。大概前些年得空儿上了些专业课,拿个工商管理的学位,于是得到了这个护理院经理的位置。不过这活比护理院的护士多挣不了几个钱,只是每天都上正常班,周末休息。护士们可得打夜班,有时也轮到周末干活。不过她得操多少心?也许她是个喜欢张罗事的人,所以要干这活。凯茜对我这个新来的,又是英语不好的家伙总是不放心,见到我就叮嘱,重点是如何按规矩干活,例如,各种清洁剂要看好,千万别让傻了叭唧的老头老太太们随手拿了倒在嘴里;干活时清洁车一定要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拖地板时要在湿的地面上放上“谨防滑倒”的牌子(这是让护理院的工作人员注意),等等。最后她总要说上一句,“一定要仔细!不然人家会告你的状!”

  她还告诉我,要记住每个护理院居民的名字。这对我是个难题。他们的姓很难记,美国人祖上来自各个国家,姓就五花八门。他们的名字又总是重的,往往说了他们的名字我还是不知道他们是谁?你如果想和住户们打听他们的姓名也困难,他们不是耳聋就是老年性痴呆。

  玛丽对凯茜很是佩服,说她很干练,还悄悄地说,我刚到这个护理院时,凯茜刚刚当新娘。当然不是头婚,这是她的第二次婚姻。头一次的婚姻给她留下三个男孩儿。大的上高中,小的小学一年级。

A年七月二十三日 晴

  约翰是护理院的电工兼修理工。他好像什么都干。这个肚子吃得滚圆,秃顶的高大白人实际只有三十五岁。他来护理院工作才一年多,过去在殡仪馆干活。约翰是条快活的汉子,教堂的赞美诗唱得相当好,所以常被老头儿老太太们邀请到屋里唱歌。他总是立刻接收邀请,收拾一下手里的活,郑重其事地前往。那歌声真让人感动,老人们安静地倾听。我简直有些“崇拜”约翰,除了他那条极不像样的,应该好好收拾一下的工作裤。他的肚子太大,裤子只能系在肚子下边,于是裤裆拖得老长,裤角皱皱巴巴地拖到地上。他弯不下腰,每每跪在地上干活,屁股沟就露出来。

  约翰的小女儿刚刚出生三个月。今天下午他妻子把她抱到护理院来了。约翰笑眯眯地平伸着大粗胳膊用一只大手托着女儿,小丫头一点点大,在父亲手里象个玩具。约翰的妻子是个会计,比约翰大三岁。他俩都是二婚。约翰的妻子和前夫有个二十岁的女儿,现在另一个州上大学。约翰和前妻十二岁的儿子现在和约翰的家庭住在一起。约翰现在的妻子高大、文静,很注意仪表,而约翰是这么的不修边幅。

  凯利是护士助理的小头头,一个高大、强壮的白人男子,三十多岁,沉默寡言。我觉得他不错,只是有些职业性的“粗暴”。怎么解释呢?他在给老人们换衣服、尿布时动作极快,根本不管手下的老人大声的抱怨。在干这些活时,如果我正在打扫房间,他应该让我回避。可他根本不说一声,上来几把就把个老年性痴呆的老太太扒个精光,然后又极麻利地给她裹上尿布,穿上衣服,塞到被子里。我见状忙不迭地走到门外,他干完活出来只是淡淡地冲我一笑。

  他在护理院干了有六年多了。一开始是他们两口子都到这儿干,后来妻子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跟别人跑了。现在他和护理院厨房的一个胖大的女厨子同居。

  我可不是专门爱打听被人的隐私,这都是清洁工头儿玛丽主动告诉我的。玛丽也是结过两次婚。第一次婚姻有两个孩子,第二次又是两个。不过第二次婚姻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算是相当稳定的。她有一口的假牙,从二十几岁起她就是一口假牙。原因是她的乳牙不知什么原因该掉的时候不掉,到二十岁时乳牙掉时,恒牙再也长不出来。我当然又是不敢相信。这儿怎么听说了这么多不敢相信的事?

  这儿干活的人的特点,或者说层次低的人的特点,就是婚姻状况不稳定,还有就是都抽烟,男的、女的都抽。一到休息时间,他们就都到护理院外边聊天、抽烟(护理院里边是禁止抽烟的),叽叽嘎嘎,颇肆无忌惮地议论不在场的人。他们和我也说些话,好奇的成份很多。对中国他们几乎一无所知。我是有问必答,今天还给他们唱了首中国歌,是抗日战争时期的歌曲《二月里来》。除了约翰、凯利、玛丽和拉宾等几个人,剩下的干活的我还是叫不出名字,只知道一个星期里有几个人离开了护理院,有几个人是新来的。在凯茜的办公室里,每天都有来找工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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