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们都说我们的女儿闹,可和楼下住着的米歇尔比可是小巫见大巫了。那白人女孩儿和我们做邻居两年多了,虽相安无事,可我们总觉得守着个“活火山”,每次她“火山喷发”--雷霆大发之时,我们楼上就“地震”不断。所以我们夫妇俩开口闭口称她为“楼下的疯丫头”。她刚搬来时象是高中毕业,一个人住一套公寓,看来家里是非常之宠的。米歇尔那时没工作,房租和平日的花销用度自然是家里掏。可她为什么不和家里人住在一起?咱没法查户口,只知道她是她父亲和前妻的女儿,于是便推测和后妈关系不好。
她第一眼给我的印象真糟,粗壮,巨大的臀部被牛仔裤裹得紧紧的,象长得不太好的南瓜,浓眉拧成一个疙瘩,一脸的横肉加青春疙瘩,再往下看让人有点起鸡皮疙瘩,两块巨大的白薯,两条腿让人联想到大象……如此形容多少带着点恶意,可谁让她总是气势汹汹。你是没听过她说话,底气实足,穿透力很强,就是听起来象个男的在扯破锣,或者正用刀子划玻璃。我们的“小巫”恼恨地说那声音象“狗熊发出来的”。只要米歇尔在楼下,那毫无顾忌的声音就轰隆、轰隆地爆炸个没完。说实在的,她是我们一家人碰上的最糟的美国邻居。
米歇尔刚搬来的时候欢天喜地。再也不用学习了?终于不用每天看见讨厌的继母了?不得而知。她最爱打电话,能听见她在屋里“呱呱呱”地大笑不止,有时打得兴起,就拿个移动话筒坐在外边台阶上没完没了,常常是一打就是好几个钟头。这我便相信了:男人打电话说事,女人打电话倾诉情感(没有贬低妇女的意思)。对此我们可以充耳不闻,但她行为不能视而不见。她老招人!当然是招男朋友,不,性夥伴。而且跟换衣服一样快。小伙子们,白的、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一个个乘兴而来,和米歇尔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地过上几天,跟着就吵架,“火山爆发”,我们正在楼上被震得东倒西歪,小伙子已败兴而去,破门而出,跳上汽车,轮子发出尖锐的声音冲出停车场。疯丫头还不依不饶地冲出门破口大嚎:“滚-滚-!”脏字一连串,朝着背影追击。跟着放声大哭,一屁股坐在地上,来个“余震”。看来她还有几分后悔。不过话说回来了,正经小伙子能看上这种姑娘?
有时会有好几个小伙子来她这儿整夜地胡闹、酗酒,放着房子都会颤的迪斯科。照我这个“老封建疙瘩”的话:毫无羞耻心地奸宿。他们怎么就那么毫无顾忌呢?怪叫、狂笑,在公寓里搂搂抱抱地出出进进,没命地吸烟,是不是还吸毒?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安静下来。我们被真正的折腾了。怎么办?正想着是否告诉公寓的管理人员,别的邻居已经告警。警察来了,当然只是调解一下,疯丫头和她的夥伴们被警告了一番。
你说她的父母怎么不管呢?管,怎么不管。米歇尔的父母几乎每个周末都来。哎,他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离了婚也是孩子的爹妈呀。当妈的来了就收拾房间,不停地抱怨屋里象个猪窝。对了,米歇尔还养了条极其温驯的白狗,于是屋里更是狗臭难闻。米歇尔的父亲虎背熊腰,肚子胖大,膀臂上刺着青,他穿着随便,看来文化层次不高。女儿对他没好脸儿,父亲常皱着眉在门口发呆,有时见他和来找米歇尔的小伙子谈话。这下女儿更气了,闯出门,开着车发疯搬地冲出去。
说到开车更让我惊诧不已。不到两年,米歇尔已经换了三辆新车!当然都是撞坏的。她父亲为什么一辆接一辆地给她买呢?就宠孩子吧,哪天她不是自己撞死,就是把别人撞死。
米歇尔还冲上楼过!不过事情还真不能怨她。那天下午,我家的淘气包从学校回来要自己做点什么吃。这当然是一种异想天开的,绝对不能让大人知道的“配方”,蓄谋已久地专门等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时才能进行的“创造”。失败是必然的,锅里冒出的浓烟引发了室内警报器的刺耳尖叫。女儿慌成一团,从自己房间里拿出毛巾被没命地对着警报器煽风,却不打开门窗。屋里的烟无法散出去,警报器还是不依不饶的嚎下去。这时女儿才想起应该打开门通风。“楼下的疯丫头”不干了,先是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朝楼上怒视,跟着只穿着裤衩、乳罩冲上来闯进我们家。女儿见她怒气冲冲地进来,下意识地抱着头要喊“饶命”,米歇尔一把夺过毛巾被,用更猛烈的频率对着怪叫的警报器煽风。女儿抱着头蹲在地上偷看,见她身上的肉都抖动着,形像十分得可怖。当警报器仍然“顽抗”时,勃然大怒的米歇尔便一把将警报器从墙上揪了下来!她愣愣地看着还是发出震耳欲聋声响的警报器,忽然用毛巾被将其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起来。声音顿时小多了,米歇尔将裹了发疯的警报器的毛巾被朝我们女儿边上一扔,“咚咚咚”地返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我晚上下班回家时发现墙上的警报器不见了踪影,便惊愕地问女儿怎么回事?她只好从自己房间里拿出裹成一团的毛巾被。我忙打开一看,警报器“昏死”在里面,不,还在“低声呻吟”,大概是电池用得差不多了。这真是咄咄怪事,警报器在没烟的情况下还在响,而且响了好几个钟头!或许受了米歇尔的惊吓发了神经?我在训斥女儿的同时,暗自诧异“楼下疯丫头”的凶蛮。任何人都是绝对不能影响她的。
你要说米歇尔全然没有一点好心也不确。我家抽水马桶坏了,便打电话通知了公寓管理人员。下午修理工来修时,米歇尔正在台阶上坐着,她瞟了一眼那小伙子问干什么,对方说是来修马桶的,这胖丫头劈头一句,“楼上只有一个小姑娘,你不能去。”。任何人听到这样的话都可以被激怒,这不是明摆着怀疑人家不是好东西嘛。小伙子马上转身悻悻而去。这样我家马桶又哗哗漏水好几天。
终于,米歇尔和父亲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一天晚上,米歇尔开车回来,下了车就破口大骂,每句话都带着个FUCKING。我们一家人都拥到窗口朝外看。只见米歇尔的父亲在门口无可奈何地面对着歇斯底里的女儿,时而低声解释一句。哈,他这一句换来十句的恶骂,当爹的两手一摊,连连摇头。过了好一阵我们终于明白,做父亲的见女儿越发的不像话,便住进了楼下的起居室,他要每天晚上将女儿看管起来,这下米歇尔不干了。那几天楼下一到晚上就充满了米歇尔的嚎哭和怒骂,不用说,这次警察又来了,到了周末还有社区的社会工作者--两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来调解。
这以后米歇尔好像收敛了些,同父异母的弟弟住进起居室,这样那些找她的小伙子们再来也不方便了。另外,米歇尔也找到一个工作,她去干活的时候楼下安静了许多。当然,米歇尔回来时又是“地动山摇”,汽车里隆隆作响着现代音乐,她死命地摔门,大声和她的狗打着招呼,屋里屋外的乱吆喝,还是那样的自我放纵和任性。不过她见到邻居们再也不打招呼,头一扭装没看见。我揣测她有些自惭形秽,因为她知道全公寓的住户们都在议论纷纷。
我盼着米歇尔不要自暴自弃,同时也想着怎样更好地尽父母的责任。